“长鲸帮那群孙子,个个见钱眼开,肯定会加价的!”洪英杰立刻转身,愤愤道。
“以前也没见你这般体恤百姓。”阿耐翻了个白眼,“不过你扯的这个大旗也算有道理,陆掌柜,倘若真叫长鲸帮夺了河运,以后粮价飞涨,南州的蜜桃也运不过来了。”
陆见微:“……”
真是找准了她的死穴。
客栈一天要消耗不少粮食,南方来的瓜果本就贵,要是价格再飞涨,她都吃不起了。
“洪公子,你打算让我如何做主?”
洪英杰一看有戏,忙道:“陆掌柜武功盖世,肯定能打败长鲸帮贼首,到时候长鲸帮自会溃散投降。”
“我不爱打打杀杀,”陆见微道,“有什么事不妨坐下来谈一谈,没必要大动干戈。”
洪英杰苦笑道:“是长鲸帮那群人胡搅蛮缠,我爹在阵前还提过您的名号,可他们都是南州的土鳖,竟不屑嘲讽,一个客栈掌柜算什么。”
陆见微在心里给他鼓掌。
洪少帮主也不傻嘛,还会给敌人上眼药。
“居然有人看不起咱们陆掌柜。”蓝铃飘然而下,冷哼道,“一群杂碎而已,杀了便是。”
陆见微轻笑。
“我不喜欢杀人。”
蓝铃嗔怪:“你就是太心慈手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吠两声,我是替你不值。”
“说的是千里楼?”陆见微挑眉,“那也不止两声。”
蓝铃:“……”
陆掌柜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
陆见微放下手里的书。
“洪英杰,我是个生意人,救你爹一人,和救你全帮上下,价钱如云泥之别,你可想好了?”
第66章
蓝铃试探,七级武王
做生意讲究的是公平, 洪英杰想让她付出,总得拿出点诚意。
他来寻求帮助,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则就是为了保住漕运带给他们的利益。
什么百姓受苦受难, 都是屁话。
“陆掌柜, 我知道您出手救人是一万两, ”洪英杰小心问道, “要是救青龙帮上下几千号人,需要多少?”
陆见微:“青龙帮未来五年的三成营收。”
她想尽快攒钱,就不得不弄些外快。
她自认为不算过分, 洪英杰却目瞪口呆。
“你若不能做主, 回去问问你爹。”陆见微像是想到什么, “洪帮主受了重伤, 还清醒吗?”
洪英杰回过神,俯首抱拳。
“陆掌柜,此事关系到全帮兄弟的营生,我确实不能做主。我爹没有昏迷,我回去问问他。先告辞了。”
众人了然。
洪英杰来此,就是洪贺的授意。
洪贺或许真的受了伤, 但不算严重,脑子还清醒,他让儿子来客栈,就是想试探陆掌柜的态度,好为青龙帮留条后路。
“温少侠倒是忧国忧民。”蓝铃笑看阿耐,“长得也清秀, 如此年轻就有四级修为, 我……”
“陆掌柜, 我去买药了!”阿耐慌忙丢下一句话,一溜烟逃走。
蓝铃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玩具,边笑边道:“我有这么可怕吗?一个个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论年龄,你能当他娘了。”陆见微毫不客气。
蓝铃笑容顿消。
“陆掌柜,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扫兴。”
说完又飞上楼。
陆见微重新翻开书。
“小客,八个箱子扫描了?”
“扫描完毕。”
“多少钱?”
“银两和器物加起来,二百万两。”
“这个数目有意思。”陆见微挑眉,“跟之前武林盟赎人的赎金一样。”
“应该只是巧合。”
陆见微笑道:“赎金或许是巧合,可周家得到‘极地金蚕’的事,为什么只有杨几度知晓?他不过一个副堂主,竟能越过更厉害的大佬私自抢夺灵物?再然后,千里楼也用‘极地金蚕’污蔑我,不觉得太巧了?”
“有吗?”
“他们的逻辑链都很完整,都有像样的理由拉我下水,但还有最关键的一环尚不明了。”
“什么?”
“杨几度到底是怎么获悉‘极地金蚕’这个消息的?”
小客有点晕了。
“千里楼不也知道?其他人知道也不稀奇吧?不是杨几度,也会是杨十度,杨百度。”
“噗。”陆见微没忍住。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听到耳熟的名字。”陆见微继续分析,“千里楼作为情报组织,情报能力非同小可。如果它比杨几度先得到消息,却能面对‘极地金蚕’无动于衷,不觉得匪夷所思吗?如果它比杨几度后得到消息,先不论符不符合它情报组织的身份,还是那句话,为什么只想着泼我脏水,却没想着去抢‘极地金蚕’?”
“……”
小客彻底混乱。
它只是个系统,搞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陆见微越是捋这条线,越觉得其中暗藏玄机。
若是能搞清楚杨几度是如何得到消息的,或许就能理清这个线头,梳理出真正的执棋人。
只可惜,审问杨几度时,这个问题似乎并没有被提及。
如今杨几度已死,一切都被掩埋。
到了午膳时间,蓝铃熟门熟路,不用伙计叫喊,就掐着时辰下楼,坐到陆见微身边,倚着她娇娇地笑。
伙计们见怪不怪,只闷头扒饭。
“蓝姑娘为何总是看我?”陆见微问。
蓝铃红唇微张:“在丰州时,你都没说过你师门那般厉害,之前乍一听闻,我都惊呆好久,看你是觉得稀奇。”
“有什么好稀奇的?”
“九级武王暗中保护,就连逍遥宗的少宗主都没有这个待遇吧,陆掌柜的师门可真宠你。”
陆见微暗笑,我宠我自己,有什么问题?
“逍遥宗?”
“陆掌柜不知道逍遥宗?”蓝铃惊讶道,“你的师门莫不是真的避世许久,不闻外头之事吧?”
陆见微诧异:“听说过,只是不清楚具体情况,很奇怪?”
“不奇怪。”燕非藏目光犀利,“专注武学才是正道,江湖上的风雨没有必要入耳。”
“没错,逍遥宗怎么了?为什么要认识它?”薛关河附和。
张伯:“咱们就是开店做生意的,不知道一点也不奇怪。”
剩下岳殊和阿迢都点点头。
“……”
蓝铃被他们的“团结”打败,索性寻找“队友”。
“温公子是江南首富,不知是否听说过逍遥宗。”
温著之:“有所耳闻,知之甚少。”
“怎么,你仗着自己是情报组织的长老,特意来欺负咱们孤陋寡闻?”阿耐不满反问。
蓝铃无奈:“逍遥宗虽是半隐世门派,却被誉为天下第一大宗,江湖第一美人正是出自逍遥宗。”
“江湖第一美人?”薛关河好奇,“谁啊?”
蓝铃笑如银铃,细眉轻挑,眼神暧昧地从他脸上拂过。
“年轻人想见识见识?”
“不不不,”薛关河拼命摇头,“在我心里,我娘和掌柜的就是天下最美的。”
蓝铃眼眸流转。
“我不美么?”
“呃……”薛关河急中生智,“我做的菜不好吃吗?你怎么光顾着说话不吃啊?”
蓝铃:“……”
这些伙计,没一个好对付。
“哎呀,被你们说着说着都绕远了。”她竭力找回话题,“陆掌柜,说实话,你是第一个让楼里的探子们气馁灰心的,你的师门,你的武功,你的医术,都来历成谜,让人一筹莫展。”
陆见微煞有介事道:“我理解你们的艰难,就像我,有些问题一直参不透。”
“是什么?”
“贵楼如何探知杨几度在找‘极地金蚕’?贵楼有此消息渠道,必定是在武林盟安插了探子,既如此,为何在得到消息后不立刻寻找‘极地金蚕’?”陆见微反客为主,“你们对灵物如此无动于衷,当真令人钦佩。”
蓝铃一愣,旋即捂嘴笑道:“陆掌柜误会了,此事楼里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污蔑你的事是夏老贼做的,我知道后还同他打了一场。”
“是么?”陆见微淡淡一笑。
“至于‘极地金蚕’,这种灵物怎会轻易现世,还叫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子悄悄得到?反正我是不信的。”
陆见微颔首:“有道理。”
“周家案没什么好说的,”蓝铃靠近她,香腻的脂粉气窜过来,“陆掌柜,我还是更好奇你的师门。”
“真想知道?”
“当然了,现在谁不好奇那位武王前辈?”
陆见微放下碗筷。
“如果我说,我的师门不存在,你信吗?”
蓝铃:“……你可别逗我了。”
“你看,说真话你不信,编了假话我又于心不忍,真是两难。”陆见微感慨一句,起身道,“蓝姑娘,慢用。”
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蓝铃目送她上楼,转头过来,瞪着桌旁众人,问:“你们信吗?”
众人齐点头:“信!”
掌柜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蓝铃扔下碗筷,真是气都气饱了。
陆见微回到房间,让小客收下千里楼的赔礼。
二百万两,加上之前江湖客的赎金,其余零头忽略不计,共七百万两,全都入了私账,距离一亿更近一步。
回程有望。
“小客,要是这些送人头的多来几遭,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你的大名传出去了,一般人慑于九级武王,不会再来招惹你。”
“也对。”陆见微遗憾地叹口气。
这招用得有利有弊,但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她取出医书,继续研读深奥的医学知识,楼下传来蓝铃的声音。
“温公子,你在南州的宅院占地百亩,为何总是花高价住在客栈?”
温著之没答,阿耐就跟炮仗似的:“关你什么事!”
“自然关我的事。”蓝铃笑得铃铛乱颤,“我可是千里楼的长老,知晓很多秘密,可是最近总觉得力不从心,陆掌柜算一个,温公子也算一个。”
“蓝武师抬举了。”温著之淡声道,“阿耐,回屋。”
阿耐推着轮椅就走。
“温公子,你莫非是看上陆掌柜了,故意给她送钱?”蓝铃捂着心口,“真是感人啊。”
薛关河等人目瞪口呆,全都看向温著之。
这是真的吗?
“你胡说什么?”阿耐气急败坏,“陆掌柜医术高明,公子身体不好,在这养病罢了,你实在是不可理喻!”
“你急了。”蓝铃吐出三个字,成功让阿耐气得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温著之转身,眉眼迎着和煦的阳光,清淡不失温润,像久经打磨的玉石,兼具上天赋予的雅致和后天雕琢的精美,如画一般。
“蓝武师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蓝铃:“温公子想好了?”
“陆掌柜神清骨秀,温某不过凡夫俗子,不敢亵渎。若能得其照拂,多活一些时日,便已知足。”
“有意思。”蓝铃弯起红唇,“天下神医那般多,缘何温公子认定了陆掌柜?”
“江州客栈不止一家,你又为何停留于此?”
蓝铃看他半晌,忽道:“你生得这么俊,不如跟了我。你若跟了我,我定让楼里的人多多为你寻找解药。”
“千里楼若能替我寻到解药,我定重金酬谢。”温著之不接她话茬,反而做起了买卖。
蓝铃哼了一声:“无趣。”
飞身上楼。
阿耐推着温著之回屋。
“公子,她是不是故意试探?”他压低声音。
温著之双目微阖:“无妨。”
楼上,陆见微摸摸自己的脸,破天荒有点惭愧。什么神清,什么骨秀,她有半点沾边?
不愧是官家人,真会说话。
申时初,洪贺亲自登门。
他确实受了伤,面无血色,嘴唇也发白,身上还有一股药味。应该只是轻伤,叫大夫诊治过了。
“陆掌柜。”洪贺深深作揖,“先前我模样狼狈,怕冲撞了您,才叫犬子过来,他这人粗莽蠢笨,若是说错了话,请您见谅。”
陆见微坐在椅子上,手边一盏茶,茶香袅袅,盈满整座厅堂。
洪贺经营漕运多年,攒了不少人脉,也曾有幸得过二两极品茶叶,对这香味可谓是怀念至今。
白绸香屏,没有错,就是这个味道。
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他当初得了二两,宝贝得不行,品了许久,平日里都不愿拿出来,只躲在房里偷偷享用。
陆掌柜倒是豪气,香味如此浓郁,只怕私库的茶叶不少吧。
陆见微笑道:“洪帮主想好了?”
“陆掌柜,不瞒您说,我帮里上下几千号人,个个都要生计,若每年只得七成营收,怕是养不起兄弟们。”
“令郎一杆枪二十万,你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二十万,倘若平均分给帮众,每人也能得几十两,够一家老小一年的吃用,你现在跟我哭穷?”
洪贺苦笑:“账不是这么算的呀,陆掌柜,二十万是洪某大半辈子攒下来的,不走帮内公账,不会影响帮众的生计。”
“你作为帮主,能得营收至少八成,从中匀我三成,你还剩五成,与帮众又有什么关系?”陆见微神色淡淡,“洪帮主,你若没有诚意,这笔生意还是不要做了。张伯,送客。”
“别,别,”洪贺哭丧着脸道,“陆掌柜,哪是你想象的这般呦!这条水道的营收,洪某真的连五成都赚不到,更别提八成了。”
陆见微端起茶,悠悠抿了一口,没说话,也没看他。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虽掌管着江州漕运,却也要到处打点孝敬,这边送出一成,那边送出两成,我哪还剩得下多少?”
“哦?你都孝敬给谁了?”
洪贺苦笑:“陆掌柜,这种事可不好明说。”
“那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些没头没脑的废话?”陆见微放下茶盏,“洪帮主,你胆子很大。”
分明是温柔的语调,却叫人浑身发寒。
洪贺背脊僵住。
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位陆掌柜,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柔可亲。
八方客栈从不主动挑起纷争,并不代表它好欺负。
相反,正因为它的“与世无争”,才更叫人难以捉摸。
洪贺不免后怕,他不该托大。
“陆掌柜,是洪某着相了,方才昏了脑子,您多担待。”
陆见微又恢复笑意。
“无妨,做买卖嘛,都是要讨价还价的,只要最后双方都满意,之前的一些计较都可以忽略。”
“陆掌柜宽宏大量,洪某惭愧。”
“现在可以谈了?”陆见微吩咐,“给洪帮主摆个座。”
岳殊立刻搬来椅子。
“多谢。”洪贺坐下,正色道,“洪某此次前来,是想向陆掌柜求援。长鲸帮与我青龙帮素来不和,多次挑起事端,想要吞下整条河线,我们争斗这么多年,一直未能分出胜负。”
“这次你输了。”
“对,我输了。”洪贺惭愧低头,“长鲸帮帮主叫孙鲸,之前内力与我相当,前几日刚突破六级,就迫不及待前来挑衅,将我打伤,说给我三天时间,若我不主动投降,他就率领全帮弟兄灭了我青龙帮。”
“你想让我怎么帮?”陆见微以手支颐,“帮你打败孙鲸?”
“陆掌柜神算,三日后,在江州与南州河道交界处,我与他必有一场决战,可惜我已受伤,内力又不如他,只能厚颜来请您帮忙。”
陆见微问:“你想杀了他?”
“啊?”洪贺不明所以,“既是决斗,自然要分出胜负,陆掌柜的意思是?”
“不过是利益之争,何必动辄杀戮?”陆见微笑了笑,“洪帮主既然不能提供三成营收,我找别人也是一样。”
“陆掌柜——”
“燕非藏,”陆见微压下他的声音,“你去一趟长鲸帮,问问孙帮主,愿不愿与我谈一笔生意。”
燕非藏会意,问:“倘若他不愿意?”
“漕运利高,有的是人愿意接管。”陆见微说,“总有识时务的人。”
她的目的只有搞钱,谁能付得起钱,她就跟谁做生意。
至于打打杀杀,不存在的。
燕非藏领命,当即转身就走。
“陆掌柜——”洪贺惊得大喊,“陆掌柜,这不还没谈呢嘛,咱们有话好好说,您突然弄这一出,我恨不得给您跪下了。”
“洪帮主,谁管漕运,我一点也不在乎,我也懒得参与你们之间的纷争,但你既然求到我这儿,就拿出点诚意。”
洪贺腹诽:也没见过像您这样明晃晃要钱的呀!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干笑两声道:“陆掌柜,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的确没有可瞒的,帮里的营收,大头都不在我这儿,您直接要三成,我实在拿不出来。一成半怎么样?”
“不如我将孙帮主请来,问问他能给几成。”陆见微不为所动。
洪贺苦着脸道:“两成,真的不能再多了,再多就不好交待。”
“你每年拿这么多银子孝敬别人,眼下遇到困难,怎么不叫那些祖宗帮你,反而向我一个外人求助?”陆见微好奇道,“是因为他们不便出手?”
洪贺没有说话。
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薛关河忍不住开口:“那你孝敬他们图什么?”
其他人也想知道。
洪贺无奈摇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知道图什么。”燕非藏忽然开口。
“什么?”
“如武林盟,每年都会从底下小门小派手里收取孝敬,若非如此,无法支撑偌大一个武林盟的花销。但武林盟不会去管底下的争斗。”
“我懂了,”岳殊恍然大悟,“只要能收到孝敬,武林盟根本不在意是谁掌握赚钱之道。”
薛关河:“既然不管,为什么他们还要孝敬?”
“很简单,”张伯解释,“不孝敬,连存在的机会都没有。”
江湖就是这么残酷。
行侠仗义有,扶危济困也有,但攫取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它藏在巍峨雄壮、高不可攀的光环之下,不断地滋生发酵。
所谓的孝敬,不是什么保护费,而是争取存活的筹码。
对于上位者而言,青龙帮也好,长鲸帮也罢,都只是提供钱财的蝼蚁。
人不会在意蝼蚁之间的厮杀。
薛关河再次认识到,江湖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只有成为强者,才不会被这些裹挟。
“陆掌柜,咱们青龙帮看似是江州第一帮派,却也不过是跪地讨食的杂虫罢了。”洪贺被他们说得眼眶都红了,跟陆见微诉起了苦。
陆见微:“我同情你,但不会为你改变想法。比起那些收了孝敬不办事的,我至少还能帮你渡过眼前的难关。”
洪贺:“……”
“陆掌柜好狠的心,”蓝铃又跑下来凑热闹,“洪老头,要不你别求她了,投奔我千里楼如何?”
洪贺只是惊讶,但并未心动。
“怎么,看不上我千里楼?”蓝铃不悦皱眉,腕铃摇得哗啦响。
洪贺连忙解释:“蓝前辈误会了。洪某怎会看不上千里楼?只不过、只不过……”
“倘若他要孝敬的是黑风堡,你岂不是让他为难?”陆见微替他解了围,“蓝姑娘,你这般随意打断我的生意,是觉得兜里的钱太多了?”
蓝铃气道:“好好好,我不打断你,我就是嫌你磨磨唧唧,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了事,到时候威压那什么鲸鱼帮,别说三成了,四成五成都行。”
“师门规矩,取财有道,通过杀戮得来的钱财不作数。蓝姑娘见笑了。”
“你那什么师门?破规矩这般多!”
陆见微语调和缓。
“若非如此,仅凭当初丰州围攻之事,你千里楼和黑风堡恐怕存活不到今日。现在,你还认为是破规矩?”
听似温柔的话,却有种惊心动魄的冷峻。
蓝铃僵了一瞬,倏而笑起来。
“我这不是心疼你嘛,跟这没眼色的老头子扯这么久。要是我,早一招杀了。”
洪贺听得心惊胆战,冷汗从额角坠落。
“那、那三成就三成,只要长鲸帮不再挑衅,您也无需取孙鲸的性命。”
大不了,他们一帮子兄弟节衣缩食五年。
陆见微露出笑意。
“成交。”她又提醒一句,“不过,这五年内,你不能盘剥百姓。”
“自然,自然。”
“三日后,你在河上等候,燕非藏会与你同去。”陆见微转向燕非藏,“先探明虚实,动手是下策。”
她派燕非藏过去,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查清真相。
洪贺的话她只信三分。
燕非藏会意点头。
“多谢陆掌柜。”洪贺又朝燕非藏抱拳,“届时洪某就仰仗燕前辈了。”
他了却一桩心事,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不敢继续多言,当即告辞离去。
日已西斜,薛关河去厨房准备饭菜。
阿耐在炉子前熬煮药膳,方才厅堂的话他都听到了,不由感叹:“陆掌柜赚这么多钱到底干什么?是因为师门很缺钱?”
“不知道。”薛关河不在意这个,他想不通的是,“洪帮主不能向千里楼投诚,却能向掌柜的求助,为什么?”
本质上不是一样的做法吗?
阿耐问:“你家陆掌柜的师门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
“那不就得了,洪帮主求的是陆散客,跟她的师门有什么关系?”
“懂了。”
薛关河又道:“有燕大哥出马,长鲸帮肯定不敢随意动手。”
“也不一定。”
“为什么?燕大哥突破六级数年,长鲸帮那位才突破六级,不可能打不过。”
阿耐挑眉:“如果长鲸帮也找靠山呢?”
“他能找到比燕大哥还厉害的靠山?”
“你家燕大哥只是江湖第一刀客而已,又不是江湖第一,比他厉害的多得是。”
“不能吧。”薛关河自己都有点不确定了。
三日倏然而过。
平平无奇的一天,燕非藏迎着朝霞,踏上青龙帮的船,随之前往两州水路交界处。
往返只需四个时辰,若是能和平解决,他们会在太阳落山前凯旋。
陆见微看了一天书,头晕脑胀,出了房间,凭栏眺望河面。
忽然间,一艘船拐过河道,向客栈缓缓驶来。
船上旗帜猎猎,硕大的“鲸”字映入眼帘。
一人昂然立于船头,气势凛然。
竟是七级武王!
第67章
赚钱,赔礼,新客
燕非藏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快。
他胸有成竹地去, 灰头土脸地回,江湖第一刀客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好在打败他的人并没有因此羞辱他,给他留了点体面。
大船扬帆起航,从两州水路交界处, 驶向江州河畔的八方客栈。
客栈临河而建, 从河面只能看到高阔的后院院墙, 矗立的三层楼冲破院墙, 直指苍穹。
落日的余晖洒落飞檐,琉璃瓦光芒闪耀。
燕非藏没有被绑,但穴道被点, 直愣愣地站在甲板上, 看上去形貌未变, 旁人不会笑话他, 可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打败他的人是位七级武王,用的也是刀,刀法不说精湛,但招招利落,没有半点花架。
“这就是八方客栈?”立于船头的人倏然转身。
她身着一袭黑色劲装,头发在脑后高高束起, 面部线条比寻常女子略显英挺,目若寒星,鼻梁挺直,昳丽的五官与利落的线条结合,如一柄霸气又细腻的刀,有种别样的美感。
燕非藏不懂欣赏美人, 但精通宝刀之美。
他看着她, 就像看到一把熠熠生辉的刀, 心中生悦,却又无端胆怯,不敢轻慢。
她问的是燕非藏身边的洪贺。
洪贺已然颓丧瘫倒,靠在船舱口,委屈地点头。
本以为有江湖第一刀客助阵,长鲸帮必败,谁料长鲸帮竟请了七级武王当靠山。
还一言不合就动手!
“晏前辈问你话呢!”孙鲸重重拍向洪贺肩背,“光点头算怎么回事?晓得出声不?”
洪贺:“……是八方客栈。”
晏武王回过身,再次仰首,饶有兴致地看向河畔客栈。
三楼忽有一人推开房门,行至栏杆处。
二人目光相对。
一高一低,栏杆船头,隔着数十丈,彼此无声打量。
船行至客栈正后方。
船头之人凛然而立,遥望陆见微,片刻后,拱手抱拳,朗声道:
“在下晏七,久仰陆掌柜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陆见微神色从容,甚至慵懒地趴在栏杆上,眉眼含笑。
“陆某区区客栈掌柜,晏武王折煞了。”
晏七,咽气,暗含“让人咽气”的意思吧?
“陆掌柜仙姿玉貌,何必妄自菲薄?”
“晏武王俊丽不凡,当为我辈楷模。”
二人凝视半晌,均忍俊不禁,隔着湖面齐齐笑开。
船上众人:???
不是来找茬的吗?怎么还互相夸上了?
客栈众人也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燕护院败了?
“久闻八方客栈威名,晏某早就想来见识一番,陆掌柜,不请我进去坐坐?”
“武王光临,蓬荜生辉,请。”
晏七一把揪住燕非藏,飞越河面,踏上院墙,将后者扔到地上。
“陆掌柜,你家伙计还给你。”
陆见微垂眸,七级攻击道具的力量压向晏七。道具的等级一直是满格,也就是所谓的巅峰,在同等级中是最强的存在。
她没有攻击晏七,只让七级的力量临近对方周身。
晏七纹丝不动,鬓边的头发却在力量推拉间微微翕动。
她蓦地笑出声,冲淡了肃穆之气。
“陆掌柜,我不是来挑衅的,我是来谈生意的。”
陆见微收回道具力量。
“请。”
她转身下楼。
晏七随之飘下院墙,绕过主楼,至前院。
廊道旁竖立一方木牌,上书“客栈内禁止斗殴”七个大字,与传言没有丝毫差别。
她笑了笑,踏步入厅堂。
陆见微已经落座,云蕙沏了茶,捧上瓜果零食,供客人享用。
“晏武王请坐。”
“陆掌柜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晏七便可。”晏七一掀衣摆,坐于左下首。
张伯几人扶着燕非藏进来。
“掌柜的,燕大哥的穴道我们解不开。”
武王内力太强,他们根本攻不破。
陆见微素手一拂,穴道立刻解开。
她的等级不及晏七,无名功法却能轻易化解锁穴的内力。
在外人看来,就是她轻而易举地解了七级武王的内力。
晏七眼底愈发幽深。
“陆掌柜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晏七佩服。”
“彼此彼此。”陆见微敷衍了一句,转向燕非藏,“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