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轮椅驶向诊室,房间里躺着一个昏迷的灰衣人,胸口衣襟不整,像是被扒开多次。
温著之瞬间会意。
“蛊虫?”
“对,”陆见微利落扯开衣服,指着心脏处,“蛊虫窝在心脏附近,想要强制取出,根本不可能。”
“你想给蛊虫设阵,欺骗它的本能,引诱它自行离开人体?”
陆见微向他投了个赞赏的眼神,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
“有没有可行性?”
温著之垂目思忖,修长的手指搭在茶罐上,冷白的皮肤与天青色茶罐相得益彰。
几息后,他颔首道:“或可一试。”
陆见微取出纸笔,搬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
“我的想法是……”
温著之低头盯着茶罐,一直没有发言,等耳边一声“你觉得呢”才恍然回神。
“可以。”
陆见微兴致勃勃:“什么时候可以试?”
“需要做些准备。”温著之推着轮椅转身,“我先回房。”
陆见微:“静候佳音。”
通铺房间,温著之打开箱笼,小心放入茶罐,用几层软布包裹,再取出纸笔。
“公子,你怎么又画上了?”阿耐凑过来,“上次离开客栈前,你送了陆掌柜一套阵法,结果陆掌柜有九级武王撑腰,阵法没能用得上。”
温著之笑道:“怎会没用上?听说你的好朋友凭借阵法也能与五级武师过上几招。”
“谁跟他是好朋友!”
“我未点名道姓,你怎知说的是谁?”
“……”阿耐脸上挂不住,“我去熬药了!”
他跑出去,又转过头,嘻嘻笑道:“公子,你平时懒得与人计较,除非心虚!”
温著之笔尖一滞,在纸上留下墨点。抬头看去,放肆的小仆早已跑远。
诊室内,陆见微在割肉放血。
蚀血虫喜欢新鲜的血液,她割破灰衣杀手的肩膀,取出一瓶鲜血,再放入长生花的花汁,可以保证血液的新鲜度。
须臾,温著之携图而来。
“准备好了?”陆见微问。
温著之颔首,取出阵法所需材料,都是稀奇古怪的袖珍物件,多数为精钢打造,也有天材地宝,如泛着蓝光的石头。
陆见微有心想问这些是什么,又不好打扰他布阵。
“此为蓝心石,是布设迷阵的重要工具。”温著之自发为她讲解,“蚀血虫依靠气味辨别周围,用蓝心石加上其余辅助器具,可以屏蔽它对气味的感知。”
陆见微理解:“气味减弱,它会以为此处血肉不再新鲜,本能驱动其转移位置。”
“但宿体健康,它受过驯养的身体不会发出警报,亦不会强迫它在最后一刻啃食心脏,母蛊同样不会察觉。”温著之说。
陆见微满意点头:“不错。那开始吧。”
蛊虫离心脏不过寸许,就在皮肉之下,稍稍割开一个口子就能取出,但用这种办法,只会让蛊虫及时反应,钻得更深。
温著之开始布阵。
陆见微专注旁观,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器具组合起来,为什么能够形成一个玄妙的领域?
对方摆阵的手跟她扎针时一样快准稳。
不过几息,阵法设成。
陆见微眨了一下眼,包括蓝心石在内的工具竟然都不见了!
她愣怔的模样太明显,温著之不由笑起来。
“迷阵的精髓就是欺骗,它能骗过你的眼睛,也能骗过一只没有神智的蛊虫。”
陆见微点点头,将新鲜的血液放在杀手肩膀的伤口处。
她看不见蛊虫动向,只能问:“它动了吗?”
“动了。”
“到哪了?”
“很慢,不过两寸。”
“现在到哪了?”
“还需一盏茶。”
陆见微看不到蛊虫,也不想继续盯着灰衣人的伤口,遂转过头,不经意间与温著之视线对上。
两人都愣了一下。
温著之率先移开目光,继续观察蛊虫动向,随口问道:“陆掌柜师门的考验,就是赚到足够的钱?”
“怎么?”陆见微看向他耳垂的小痣,“觉得俗气?”
温著之:“不敢。是仅你一人,还是师门所有弟子都要接受同样考验?”
“是我一人如何?不是我一人又如何?”
“若只你一人,尚说得过去;若并非你一人,可全江湖再也寻不出类似的店铺,恐惹人生疑。”
“多谢提醒。”陆见微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自有一套说辞,“师门考验并非一成不变。”
“是我多言了。”
“温公子心思缜密,并非多言。”陆见微笑了笑,转移话题,“听关河说,阿耐之前哭得很伤心,温公子以后可不能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温著之抬眸看她:“陆掌柜,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阿耐性子直,说话不饶人,但心地柔软,做事也很周全。若是哪一天我不在了,可否请你帮我看顾一二?”
陆见微愣了愣,旋即道:“你还是好好活着吧,我不是好说话的东家,怕他适应不了。”
“你是位好东家。”温著之双目含笑,“若你答应,我身后的八成家产全都送予你。”
陆见微:“……”
首富就是豪横。
虽然很心动,可她之前已经想岔一次,现在不想继承什么遗产。
“蛊虫是不是快出来了?”她问。
“嗯。”温著之伸手一拂,障眼法消失。
一只丑陋的小虫子,正在割开的伤口处探着触角。
第65章
真凶现形,再赚大钱
蚀血虫成功寻到新鲜血液, 迫不及待地钻入瓶子。
陆见微立刻塞上瓶口。
这么鲜活的标本,不收藏浪费了。
为防杀手自残自戕,陆见微给他喂了寻常客和软筋散,又塞了两颗毒丸, 跟东流城外的杀手一个待遇。
毒丸开始发挥作用。
杀手直接从昏迷中痛醒, 可惜吃了软筋散, 连翻身都做不到。
他的脸极致扭曲, 嗓子眼发出嗬嗬的叫声,渐渐痛得神志不清。
陆见微如法炮制,喂他一颗药, 很快让他失智。
“你听命于谁?”
“杨几度。”
“谁?”陆见微看向温著之。
“武林盟天魁堂副堂主。”
陆见微:???
所以武林盟是在贼喊捉贼?
怪不得一直查不出凶手是谁。
“为什么屠杀周家?”
“找到‘极地金蚕’。”
陆见微更惊讶了。
“周家当真有‘极地金蚕’?”
“不清楚。”
灰衣杀手只是奉命办事, 更细致的情况估计是问不出来了。
“审讯你是专业的, ”陆见微道, “你来问。”
温著之颔首。
“组织多少人?”
“不知道。”
“平时住在何处?”
“盘马山。”
“只听杨几度一人命令?”
“……”
杀手的神情似乎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说,好半晌,才憋出一个字。
“是。”
陆见微挑眉,这个杨几度大概率是个幌子,只是个更高级的工具人罢了。
灰衣杀手的认知里, 杨几度确实是最高领导者,但人毕竟不是机器,隐藏在暗处的杀手本就擅于探听消息,他或许知道一些规则之外的事情,与他固有的认知有些出入,这才纠结难言。
温著之又问了几个问题, 确认灰衣杀手听命于武林盟天魁堂副堂主杨几度, 弄清楚杀手在组织中的地位, 由此推断出组织的大致实力。
陆见微听明白了。
杀手是四级武师,不是正经的领导,但也算个小组长,像他这样的小组长还有不少。
东流城外追杀罗连环的杀手,一个六级,两个五级,应该算是组织行动中的最高战力了。
却被她和燕非藏杀了个精光。
怪不得天魁堂要给她泼脏水,想必背地里恨死她了。
结果东流城坑了一次,双溪城坑了一次,江州城又坑了一次。
陆见微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天魁堂的那位副堂主,肯定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陆掌柜,”温著之抬头望她,“可否帮忙联络韩啸风?”
“我?”
“我如今这般,不便暴露身份。”温著之目光垂向双腿。
陆见微理解,没有一个人愿意让心怀敬意的下属看到自己狼狈脆弱的模样,有损形象不说,还会动摇军心。
“可以。”
韩啸风把灰衣杀手交给她,自然也留了联络方式。玄镜司在各地都有自己的据点,通过据点的信鸽或其它方式,能够及时传递信息。
不过半日,韩啸风亲自前来,身后跟着冯炎。
得知杀手体内的蛊虫成功取出,他惊异连连,由衷赞道:“陆掌柜大才!”
他本不抱有希望,未料柳暗花明。
如此一来,距离真相更近了。
陆见微笑道:“我喂了他一种药,你们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
“多谢。”韩啸风抱拳,向后吩咐,“冯炎,酬礼奉上。”
冯炎立刻捧匣上前,匣中装的是自然是银钱。
谁都知道陆掌柜爱财,送钱总不会出错。
陆见微开口:“此事并非我一人之功,若没有温公子相助,我也解不了这蛊。”
韩啸风一愣,环视四周,没看到温著之,遂道:“稍后我再送一份礼,烦请陆掌柜代韩某谢过温公子。”
“好说。”陆见微笑眯眯地收下钱匣。
玄镜司有经费,但不充裕,韩啸风争取来的酬劳不过三千两。
比起她账户的五百万实在不算什么。
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韩啸风带走杀手,不多时,冯炎再次送来一份谢礼。
陆见微收下后,至通铺送给温著之,揶揄道:“玄镜司的酬劳,温公子收下吧。”
经费左手倒右手,真有意思。
“陆掌柜见笑了。”温著之坦然收下钱匣,又往里放入七千两,递还给她,“前几日的诊金没来得及交,失礼了。”
钱匣再次回到陆见微手上。
看在钱的份上,她诚心叮嘱一句:“你若好好休养,还能多活几年,若是再来几次,便是神仙也难救。”
温著之认真颔首:“我记下了。”
陆见微点到为止,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房间。
“公子,”阿耐走进来,“咱们就听陆掌柜的吧,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温著之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三天后,玄镜司派出精英队伍,围剿盘马山,俘获一众灰衣杀手。
周家案凶手的线索直指武林盟天魁堂,震惊整个江湖。
周仁敬是武林盟杀的?那么多惨死的江湖客也是武林盟干掉的?“极地金蚕”真的存在?
武林盟自己查自己,是把他们都当傻子吗?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江湖客们都叫嚣着让武林盟给个说法。
没人膈应这个案子是玄镜司查出来的,正因为是玄镜司查出来的,他们才更觉得丢脸。
武林盟是多少人心目中的武林圣地,就踩碎了多少人的心。
当然,不乏忠实拥趸质疑玄镜司挑拨离间,却被明智的江湖客狠狠怼了回去。
盘马山之战清清楚楚,根本做不了假。
在这个秘密据点里,他们查出许多直接证据,全都证明灰衣杀手与武林盟天魁堂有关。
贼喊捉贼,气煞人也!
武林盟威信骤降,不得不做出反应。
盟内上下进行一番彻查,天魁堂副堂主杨几度首当其冲,在天钺堂的审问下,承认周家案是他所为,灰衣杀手也是他私自豢养的。
供认不讳后,他当即自戕。
“天钺堂?”消息传来时,陆见微正剥着核桃,随口问了一句。
“天钺堂在武林盟主管刑罚。”温著之顺手替她续了茶水,“也做刺探情报、暗杀等事。”
“哦。”
陆见微丢了一块完整的核桃仁到嘴里。
修习武功后,做什么事都极为方便,凭她现在的力气,徒手捏碎核桃轻而易举,甚至可以做到只碎外壳不碎仁。
每一块仁都极其完美,不像在现代,使用工具都有可能剥出稀碎的核桃肉。
她像是找到了新玩具,剥了一个又一个。
温著之眉眼含笑,继续道:“他也承认,当初污蔑你是凶手,是因为你无名无姓,是个恰到好处的替罪羊。俞渐声几人,听信了他的话,前来捉拿你。”
“他几级?”陆见微将漂亮的核桃仁放入盘中。
“六级。”
“我记得马厩六子里也有六级的,为何要听命于他?”
“杨几度六级巅峰,高于他们,且他在天魁堂经营多年,素有威望。”
陆见微颔首,又问:“蛊虫从何而来?别告诉我武林盟还养虫子。”
“他交代,是偶然得到的蛊方,养了十年,后私下豢养杀手。”
“周家当真有‘极地金蚕’?”
“他说是。”
“拿到了吗?”
“并未。”
陆见微摇摇头:“图什么呢?”
都那么有权有势了,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整天杀来杀去,搞得江湖不得安宁。
温著之笑道:“若世人都如陆掌柜这般通透,玄镜司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谬赞。”
陆见微剥完一盘,起身端上楼慢慢享用,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
盘子伸到温著之面前。
“吃吗?”
温著之愣了一下,随后伸手取了一粒。
“多谢。”
“不客气。”
陆见微端着盘子,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温著之捏着核桃仁,垂首凝望片刻,放入口中。
脆香中夹杂着微涩。
周家案真相大白后,受到冲击最大的莫过于武林盟和千里楼。
“极地金蚕”是否存在先放一边。
关键是,他们都给陆见微泼过脏水。
明面上只是杨几度、夏怀谷的私人行为,但他们在各自门派内都居于高位,做出这种事,门派不可能清清白白。
纵无教唆之罪,也有失察之过。
陆掌柜是什么人?
九级武王护着的人!
她来历成谜,修为高深莫测,背后的师门探知不到丝毫底细。
对这样的人,再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武林盟反应极快,公开向陆见微道歉,并表示,即日携厚礼前往江州赔罪。
千里楼随后也表示歉意,不日上门赔礼。
听到“厚礼”二字,陆见微瞬间精神了。
武林盟财大气粗,家底深不可测,二百万都能轻易拿出,这个厚礼,恐怕远超二百万两。
而这些钱,都将存入她的私库!
“以前听说武林盟汇聚了天下英杰,一直很向往,想着长大了出去闯荡江湖,一定要去洛州看看。”岳殊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没想到里面也这般藏污纳垢。”
“任何地方都有明有暗,有人的地方就有私欲。”梁上君又开始他的悲观文学。
燕非藏:“私欲很正常,但不能伤及无辜。”
“没错,我也有私欲,我想练成绝世武功,但比起杀人抢夺灵物,我更愿脚踏实地。”薛关河义正辞严。
云蕙端上粉嫩的蜜桃,“这是从南州运过来的,我都洗干净了,快尝尝。”
她递了一个给阿迢。
阿迢接过,啃了一口,汁水饱满,桃肉白中带粉,极为清甜可口。
“很好吃。”
其余人也都伸手去拿。
梁上君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人拍了一下。
“干什么?”
“你今天马厩没扫干净,扣一个桃子,桃子归我了。”薛关河一本正经道。
梁上君不敢置信:“我明明扫得很干净,凭什么污蔑我,还扣我桃子?”
薛关河噗嗤一乐,“哈哈,开玩笑的,让你感受感受什么叫黑暗。”
“……”
从洛州到江州,快马加鞭需要十日,拖带行李要缓上一两天。
千里楼在荆州,离得近。
武林盟的人还没来,千里楼赔礼已至。
清脆悦耳的铃铛穿透院门,暖风拂过,馥郁的香粉在空气中浮动。
“陆掌柜,好久不见了。”
蓝铃依旧一身红纱裙,露出雪白的肌肤,手腕脚腕戴着金色铃铛,袅袅娜娜地踏入前院。
她妆容精致,红唇饱满,眼尾的脂粉勾勒出斜飞的阴影,更添几分魅惑。
陆见微笑道:“数月不见,蓝姑娘风姿更胜从前。”
“陆掌柜好甜的嘴,”蓝铃腰肢柔软,行至陆见微面前,葱白的指尖抚向后者脸颊,“纵观江湖,再找不出像陆掌柜这般合心意的美人儿了。”
陆见微避开她的碰触。
“蓝姑娘抬举了,在我看来,你才是风华绝代。”
商业互吹,谁不会?
蓝铃被她逗得花枝乱颤,妩媚的眼眸汪着春水似的,说是勾魂摄魄也不为过。
“要不怎么说陆掌柜会做生意呢,凭这两句话,我都恨不得把身家全都送给你。”
“那就拿来吧。”陆见微笑眯眯伸手,“我向来只看别人有没有做。”
蓝铃笑道:“你这爱财的模样我也喜欢得紧。”
她朝外拍了拍手。
院外早有车马听候,得到指令,手下们抬着箱子鱼贯而入。
一共八个箱子,每个箱子都极为沉重。
陆见微故作诧异:“这是?”
“陆掌柜,先前有些误会,倒是叫你沾染一身腥,都是姓夏的老贼干的坏事,他与我争副楼主之位,打不过我,竟把主意打到我的好朋友身上,天杀的,就该让他尝尝玄镜司的酷刑!”
“好朋友?”
“你先前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以为咱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陆见微呵呵。
要真是好朋友,凭她六级的修为,早就符合“获得五级或五级以上武者的友谊便能解锁特殊商品”的条件了。
她至于到现在还享受不到现代工业品的便利吗?
箱子排排放下,尤为壮观。
喽啰们完成任务,又如潮水般退去。
“蓝姑娘身家果然不凡。”陆见微吩咐,“张伯,燕非藏,你们几个替我搬去三楼。”
伙计们领命。
“我哪有这么多钱?”蓝铃笑靥如花,“这些都是楼主亲自下的令,专门向陆掌柜赔礼道歉的。陆掌柜愿意收下,我就放心了。”
陆见微:“做生意,以和为贵嘛。”
钱财照单全收,至于恩怨,到时候再说。
“陆掌柜说得是,不要让某些老贼坏了咱们的友谊。”
“自然。蓝姑娘还有事?”
“江州是个风水宝地,你这客栈更是钟灵毓秀,我之前在夏老贼手里受了点委屈,借着赔礼的机会,想在这散散心,不知陆掌柜欢不欢迎?”
“来者便是客,付钱就行。”
蓝铃娇笑:“我还是住你隔壁,三楼东侧房间。烦请陆掌柜多多照顾了。”
“好说。”
蓝铃踏入厅堂,取出碎银,余光忽地瞥见蹲在角落里磕着瓜子的梁上君,眼睛微亮。
“这位是?”
“店里的伙计。”陆见微收了碎银记账,添了一句,“扫马厩的。”
蓝铃:“……”
她嗔了陆见微一眼,娇声道:“陆掌柜真是暴殄天物,这副容貌却被派去做那等腌臜活计,不若让他跟了我,挣个好前途。”
陆见微轻笑:“他长得虽好,却好吃懒做,旁人都去搬箱子,就他躲在这吃零嘴,你若想要,便和他说一声。我是养不起这样的伙计。”
“那敢情好。江州果然人杰地灵,能生出这般标致的人。”
梁上君吓得瓜子都掉了,满脸惊惶。
“掌柜的,你都说了我只是个扫马厩的,那我扫完了马厩,不能歇息吃零嘴吗?”
“你不喜欢扫马厩,我便成全你,不妨跟了蓝姑娘,以后有个出路。”
“掌柜的,我没有不喜欢,我早就从扫马厩里找到了乐趣,就算每天身上都沾满粪便的味道,每天蝇虫都围着我狂舞,我也甘之如饴。”
蓝铃倒退一步,下意识伸手捂鼻。
“可惜了。”
她没再看梁上君一眼,径自上了楼,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
“陆掌柜,我还能和你一起用餐吗?”
陆见微颔首。
“饭钱自付。”
蓝铃眨了眨眼,“不会少了你的。”
她到了三楼,与张伯几人相遇。
“数月不见,张武师突破五级了呀,八方客栈果然是个好地方,想必我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也能寻到突破的机会吧。”
张伯笑呵呵道:“预祝蓝武师早日突破。”
“借你吉言。”她妖妖娆娆地进了房间。
几人下了楼,梁上君直接扑过来哭诉。
“掌柜的要把我卖了!”
薛关河惊奇道:“有人愿意买?”
“应该有吧。”岳殊客观点评,“他现在马厩扫得不错,马也养得肥壮,当个马夫够格了。”
“你们俩就知道挤兑我,”梁上君抓了一把蜜饯,狠狠嚼着果肉,“卖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要是走了,你们就得自己打扫马厩。”
“没什么不好。”
“确实,闲着也是闲着。”
梁上君眉头一挑,“当真?”
“比真金还真。”
“好。”他转身走向柜台,摆出一副离家出走的模样,“陆掌柜,你之前说过我随时可以走的。”
“没错。”陆见微悠闲看书,“想走了?不送。”
梁上君又抓了把瓜子,塞进荷包里,摆摆手说:“我真的走了,你们别太想我。”
薛关河和岳殊这才发现他是来真的,不由面露急色,还夹杂着几分愧疚。
“怎么这么突然?”
“我们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大不了,以后我帮你干活。”
梁上君下巴一扬,“知道错了吧?可惜,我意已决,你们劝不了我的。”
“还不走?”陆见微露出和善的笑容,“你打扰我看书了。”
梁上君:“……”
什么离别的愁绪都没了!
他轻哼一声,细软也没带,运起绝顶轻功,消失在众人面前。
岳殊还有些失落。
“他为什么要走啊?”
“自然是担心清白不保。”阿耐走进来,笑着打趣,“方才蓝武师看上他,他不跑,怕是要被收入房中了。”
薛关河没憋住,噗嗤笑出来。
若是这个原因,他心里就没那么大的负罪感了。
阿耐转向陆见微,“陆掌柜,这次来带的药材不多,公子的药膳缺了几味药,能不能跟你买一些?”
“缺什么?”
“这是清单。”
陆见微接过,扫了一眼。
“都是寻常药材,你出去随便一家药铺都能买到。”
“还是陆掌柜这儿的药材品质更高。”
陆见微摇摇头:“我从丰州来,没带什么药材。”
她将清单递回去。
阿耐略感失望,却也能理解。丰州才是大本营,存货多正常。
他和公子从双溪城一路跟来,的确没看到陆掌柜携带药材。
“那我去外头买。”
他捏着清单,朝院外走去,却在院门处差点同一人撞上。
那人行色匆匆,满脸焦急,像只无头苍蝇,直直奔入院中,粗哑着嗓子喊:
“陆掌柜,救命啊!”
这一声,吼得街坊邻居听得一清二楚。
对门医馆探出两颗脑袋。
“先前来的那个女侠不认识,这个倒是熟悉。”馆主捋捋胡须。
药童:“洪少帮主要救什么命?”
“难不成是洪帮主出事了?”
“怎么会?江州地界,谁敢打洪帮主的主意?”
洪英杰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掌柜,我爹被人打伤了,那个贼人还要捣毁青龙帮,还请您给帮里的兄弟做主啊!”
柜台后的陆见微无语凝噎。
她只是个客栈掌柜,又不是江州的父母官,找她干什么?
拜过山头了吗?
“洪公子,你若想求诊,便将你爹带来。我只是开店做生意的,不管江湖纷争。”
洪英杰一愣,“可长鲸帮的人说,等灭了咱们帮,以后江州到南州的水路都归他们管,到时候江州百姓得交更多的过船费。”
“我可以治好你爹,让你爹打回去。”陆见微不想给自己揽事。
她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普罗大众。
洪英杰没招了,只好道:“多谢陆掌柜,我这就回去接我爹。”
他垂着脑袋走向院外。
阿耐忽道:“若是长鲸帮把控了江州到南州的漕运,以后南州运往江州的米粮、瓜果之类的,价钱会不会猛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