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昆笑而不答,转身进去。
外头下着雨,陆见微吃完饭百无聊赖,坐在柜台后翻看基础医书。
蓝铃依旧一身薄纱,身姿婀娜,在陆见微面前站定,笑容娇媚动人。
仿佛昨夜的不愉已全然忘记。
“陆掌柜,你给我家平芜下了什么药?他怎么还不醒?”
陆见微头也不抬:“寻常的迷药罢了,不过昏睡三日,三日后自然会醒。”
四级武师不吃不喝三天,并不会对身体造成损害。
“三日?”蓝铃苦恼道,“陆掌柜好狠的心,让我三日没有人服侍,受尽煎熬。”
陆见微戏谑:“歇歇嗓子也挺好。”
蓝铃:“……”
她跺了跺脚,脚腕上的铃铛随之响动。
“我一弱女子可搬不动他,陆掌柜可否帮个忙?”
陆见微挑眉:“客栈没有搬人的服务,当然,可以接受雇佣。”
雇佣就得给钱。
蓝铃轻哼一声:“那就找两个人搬去我房里。”
“张伯,关河,”陆见微招呼道,“将平芜公子搬去三楼,蓝姑娘允诺一人一百文,这钱你们自己留着。”
“来了!”薛关河兴奋跑来,他还没赚过钱呢,一百文不多,但这是他第一次赚钱,值得纪念。
张伯慢悠悠过来,抬起平芜的肩,薛关河抓住双脚,一齐抬入三楼东侧上房。
“蓝姑娘,给钱。”薛关河摊开手掌。
蓝铃看这相似的场景,心中郁闷不已,昨夜被刮去一百两,今日又要花去二百文,姓陆的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她愤愤掏出两钱碎银,扔给他们,说:“我还没吃早饭,你们给我送过来。”
薛关河面露歉意:“抱歉,你没预订,现在做不了。”
“做不了?”蓝铃不解,“你不是厨子吗?”
薛关河解释:“温公子的仆从已与客栈约定,每次我做完饭,他都要借用厨房给他家公子做吃食,现在他占着厨房,我没法做。”
“……”蓝铃气极,“昨天不是说好跟你们吃一样的,顺便做了不就是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早饭得昨晚提前说,你不说,我若做多了你却不要,岂不是浪费?”
蓝铃气得妆容都要裂开。
“那我现在说清楚,只要我在客栈一天,就跟你们吃一样的,每餐都要给我准备。”
“我记下了。”薛关河点点头,“那平芜公子呢?”
“等他醒了也一样!”
“好的。”
旧客早就有了准备,陶杨魏柳和玄镜司三使都能吃上热腾腾的早餐。
为了尊敬师长,陶杨不得不请宋闲一同用餐。
宋闲平日喜爱摆架子,从来不与弟子共食,宁愿饿肚子也没答应,兀自回房打坐。
柴昆则找上陆见微。
“陆掌柜,柴某有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见微老神在在,没有挪动的意思。
“柴长老想说什么?”
柴昆拱拱手,“事关藏宝图,柴某不得不谨慎,还请陆掌柜见谅。”
“但说无妨。”
陆见微翻开下一页。
这本书介绍的都是药材的习性和效用,她快背完了,接下来要买进阶版的书籍,又得花钱,唉。
柴昆只能选择相信她。
“陆掌柜,柴某就开门见山了。想必你愿意让我们入店寻找藏宝图,是因为你和岳少庄主都找不到藏宝图吧?”
陆见微笑了笑,“柴长老,我很好奇,你们为何会如此断定,白鹤山庄一定有藏宝图,而这藏宝图一定藏在阿岳身上?”
“我们自有我们的消息渠道。”柴昆笑道,“陆掌柜可愿与黑风堡做笔交易?”
陆见微抬眸:“你是想说,我允许你进入阿岳房间查找,等找到藏宝图,你们取得宝藏,再给我分成?”
“陆掌柜果真是聪明人。”柴昆目光深幽,“既然你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也有此意向,不如咱们合作,一同赢得宝藏。”
陆见微弯唇:“我的确爱财,但我更喜欢别人送钱给我,而不是觊觎他人财物,强取豪夺。”
柴昆:十一万两的赎金,你这还不叫强取豪夺?!
“陆掌柜,说句实话,这宝藏若真是白鹤山庄的,白鹤山庄早就据为己有了,可见宝藏并不属于白鹤山庄。这种情况下,谁能拿到藏宝图,谁就是宝藏的主人。”
陆见微道:“你若真想合作,不如去找事主商谈,阿岳要是同意,我没意见。”
就别打扰她看书了。
柴昆面露笑意:“有陆掌柜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拱手离去。
陆见微失笑,这三方势力真是不消停。
一个夜间催眠偷盗;一个强行打感情牌;还有一个竟要与宝藏拥有者谈合作。
实在是很有意思。
她很好奇,最后谁才是赢家。
岳殊在厨房帮阿耐烧火,火光映照他稚嫩青涩的脸,团起两片红晕。
他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火都快灭了,”阿耐无奈,“你去房间看,不用你了。”
他伸手去够柴火,却摸了空。
“咦?”
“对不起,我忘了。”岳殊合了书,慌忙拾起柴火,往灶膛塞去。
火焰重新旺起来。
阿耐惊讶道:“你刚才是不是动了柴火?”
“我一时手痒,看书上写得玄妙,就没忍住,摆了个迷惑人眼睛的阵法。”岳殊挠挠头,“摆得不好,你看出来了?”
阿耐:你对自己的天赋真是没有半点认知。
奇门遁甲非天赋者学不会,他家公子只钻研数年时间,就已成为奇术之道上的佼佼者。
岳殊的天赋不说与他家公子媲美,也不比公子差多少。
“别妄自菲薄。”阿耐说。
岳殊只当他安慰自己,笑笑,将柴火往里推了推。
“粥好了,我盛去给公子。”
“我帮你打伞。”
两人出了厨房,走到前院,往通铺方向,半途碰上柴昆。
柴昆等级高,是黑风堡的三长老,地位尊崇,平日见到等级低的小辈,都是别人给他见礼,回不回应都得看他心情。
今日却特意撑伞候在院中,叫住岳殊,满脸堆笑。
“岳少庄主,请留步。”
岳殊先将阿耐送到廊道,等他进了房间,才转身停下。
“干什么?”
“岳少庄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柴昆客气道。
岳殊摇摇头:“你想说什么就说,我还有事。”
这人无非是为了藏宝图,且看他能说出什么话。
柴昆无奈,在这个客栈借一步说话怎么就这么难?
周围无人,他索性直言:“岳少庄主,我知道你尚未发现藏宝图,不如这样,我替你找,若是找到,黑风堡出人出力,取得宝藏后分你一部分如何?”
“你想怎么找?”岳殊好奇。
柴昆:“你从山庄带出来的细软,我想检查一遍,可否?”
岳殊想了想,说:“客栈是陆掌柜的,你们不能随意行动,得先掌柜的同意,我不能答应你。”
“我已经问过陆掌柜,她让我与你商议。”
“当真?”岳殊心头生出慌乱,难道掌柜的不愿再管他了?
转念一想,掌柜的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她已知道他的选择,让柴昆过来只是尊重他的想法。
他不可能一辈子活在掌柜的羽翼之下,他得学会自己做决定。
如果是掌柜的,她会如何做?
思及掌柜往日种种,一个想法忽地浮上心头。
岳殊眨了眨眼,说:“我再想想。”
柴昆自然不好逼迫他,侧身让路。
等温著之用完早膳,岳殊才抱着书跑去询问,他积攒了不少问题,等着温著之给他答疑解惑。
温著之耐心讲解,细致温和,答后还赞道:“你在奇门之道上颇有天赋,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大家。”
岳殊满心欢喜。
他从小听到的就是打击,学什么都很挫败,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学习的快乐。
“温公子,谢谢你。”
温著之:“客气了。”
他轻咳几声,面色似有些发白,唇色也极淡。
阿耐忙从箱笼里找出一件毛毯,盖在他腿上,小声抱怨:“都怪这天气,又吹风又下雨。”
说着还塞了一个汤婆子。
岳殊看得心惊。
他知道温公子身体不好,但没想到已经差到这个地步。
不过一场秋雨,不算太冷,他就已经受不住,到了冬日可怎么办?
他的目光投向温著之的腿。
都是因为压制在腿部的毒素解不了,温公子才日夜遭受折磨。
他有些难过。
温公子分明是个天赋极高、惊才绝艳之人,却因这毒不良于行,受他人耻笑。
岳殊鼓起勇气,问:“温公子,你能确定宝藏里真有可解奇毒的灵药吗?”
“不确定。”温著之坦然答道,“只是江湖传言,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想要试试。”
岳殊眼神真挚:“温公子,我希望你能早点找到解毒的药,但如果我只给你机会,客栈恐怕又要乱起来。”
“岳少庄主,”温著之目光平静,语调和缓道,“东西是你的,你本就有做主的权利。”
岳殊心中一动,嘴快道:“你和掌柜的真像。”
“你傻啦!”阿耐简直怀疑他的脑子,“公子是男子,陆掌柜是女子,哪里像了?”
岳殊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掌柜的对我很好,也很尊重我的想法,还会经常提点我,温公子同样如此。”
“这还差不多。”阿耐旋即又道,“你知道公子好,还算有良心。”
温著之看一眼阿耐,笑道:“我本就是为了岳少庄主的藏宝图而来,还是莫要给我脸上贴金了。”
“但你跟别人不一样。”岳殊相信自己的直觉。
温公子和金公子来时坦坦荡荡,并不让人讨厌。
岳殊下定决心,便去找了陆见微和张伯,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二人。
两人闻罢,皆点头同意。
陆见微笑道:“既如此,就将他们全都叫过来,坐下开个会。”
事关藏宝图,住客们来得极快。
厅堂内两张桌子拼出长桌,陆见微坐于上首,其余人分列左右,均正襟危坐。
陆见微:“阿岳,你说吧。”
岳殊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凛然。
“你们想进我房间找藏宝图,我知道。但这样太麻烦,倒不如我敞开房门,任你们随便查探。”
柴昆傻了,不是说两两合作吗,怎么突然就带上其他人了?
“你当真愿意?”蓝铃不信,总不能她昨晚损失一百两,今天就能进了吧?
岳殊颔首:“我有要求。”
“岳少庄主请说。”柴昆率先表态,“黑风堡能帮的一定帮。”
宋闲不甘落后:“贤侄见外了,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岳小兄弟,你都这么豁达敞亮了,我也不能小气。”金破霄爽利道。
岳殊瞅了一眼陆见微,正色道:“你们每天可以搜查一次,每次半柱香工夫,不能弄乱我的屋子,除藏宝图外,不能取走任何物件。”
蓝铃等人不敢相信,就这?
“当然,每次都要支付一定费用。”岳殊有些心虚,这法子是跟掌柜的学的,凡事皆可交易,不赚白不赚。
柴昆问:“一次多少钱?”
岳殊狮子大开口:“一百两。”
众人:“……”
陆见微:好家伙,这卖的是天价门票啊。
薛关河没忍住笑了。
阿岳之前可没这么促狭,都是跟掌柜的取的经。
“当然,温公子无需支付。”岳殊解释道,“他已经用一箱书换取。”
“书?”蓝铃皱眉,“书能抵得上一百两?你若喜欢,我送你一屋子的书如何?”
岳殊点点头:“你们也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换,只要是我需要的,都可以。”
没人认为他们会搜查第二次、第三次。
不过小小的房间,搜查一次足够了。
“等等,谁先进屋?”宋闲问。
岳殊:“可以一起,也可以分开,随意,但每日只有一次机会。”
“啪!”三张百两银票同时拍下,三道身影飞速闯进岳殊房间。
阿耐连忙推轮椅。
“公子,我们也去!”
金破霄慢悠悠取出银票,跟在温著之身后,踱进房间。
一只破旧的包袱摊开,露出几套旧衣裳,一条发带,一双布鞋,还有一本书。
这就是岳殊离开山庄后的全部家当。
他们就算不清楚岳殊具体带了什么,也能查到这只包袱的模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本书上。
阿耐适时提醒:“不能拿走任何东西,要不然陆掌柜可不会客气。”
“将作集注?”柴昆皱眉道,“这只是一本讲将作之道的书。”
蓝铃伸手:“翻开看看不就行了。”
纤长的手刚要碰上书皮,另一只手格来,挡住她的去路。
三人开始争抢,却又不敢使出内力,端看谁技巧更甚。
谁都没将温著之三人放在眼里。
阿耐忽然动了,身形如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靠近,袖中机关启动,拢住《将作集注》,直接抓到手里。
“放下!”三人调转方向,一同袭来。
阿耐捧书大喊。
“陆掌柜,他们打人啦!”
第31章
真有宝藏,另辟蹊径
三人齐齐僵住, 异口同声道:
“我可没碰你!”
说完瞅向门外,没看到陆见微的身影,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这节骨眼上,他们不敢擅动, 就怕半途而废。
情报上说, 藏宝图藏在一本书里, 而这本书恰好被岳殊带离了山庄。
他们紧紧盯着《将作集注》。
阿耐得意地扬眉, 将书递给温著之。
“公子,你快看看有没有藏宝图。”
温著之接过,翻开第一页, 几人目光黏上去。
“就是一本寻常的书, 不像塞着藏宝图啊。”金破霄垂首打量几眼, “书都翻烂了, 要是有,早就被发现了。”
书中内容讲述的确实是将作之法,无聊枯燥透顶,看都看不下去。
不仅仅是他,蓝铃、宋闲、柴昆三人也瞧得头晕眼花。
这都什么跟什么!
几息之后,温著之翻开第二页。
第三页、第四页……直到第十页。
“半柱香到了, 诸位请离开房间。”岳殊在门外提醒。
没拿到书的三人:“……”
白费了一百两!
怪不得岳殊先前说每天一次,原来早就料到一次根本不够他们搜查。
他们看不出《将作集注》的奇特之处,但也要将书背下来,好回去交差。
听闻此书乃前朝工匠绝笔,再无第二本传世。
找不到第二本,拿不到第一本, 那就只能默背出来, 再抄写在纸上, 寻找精通此道的人破解书中密钥。
如果书中真有密钥,可以开启神秘宝藏,他们也不算白来一趟。
三人打定主意,各怀心思离开房间。
阿耐推着温著之返回通铺,低声问:“公子看出来了吗?”
温著之缓声道:“只看了前十页,需得看完整本才知。”
书总共有五十张,也就是一百页,每次半柱香时间,估计得花费几次才能记完。
“要是宝藏真有灵药就好了。”阿耐嘀咕一句,捧来汤婆子,塞入温著之手中,“方才在院子里淋了点雨,公子,要不要换身衣裳?”
外头风急雨簌,从主楼入通铺,难免沾到雨水,阿耐自己无所谓,就是担心温著之着了凉。
“也好。”温著之转动轮椅入内室。
阿耐问:“公子,今日晒不了太阳,您是看书还是休息?”
“下棋。”
“好嘞。”
阿耐从箱笼取出棋盘,摆上桌面,揭开棋盒,露出里头的棋子。
白棋乃白玉制成,光滑圆润,色如羊脂,黑棋为黑玉所制,色重质腻,漆黑如墨,均为上等玉石。
一副棋便已价值连城。
温著之换了衣裳,行至棋桌旁,与自己手谈。
阿耐见惯此事,一开始没放在心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往日公子左右手博弈,双方厮杀激烈,危机重重,哪像眼下这般悠闲散漫?
他眨了眨眼,尚未问出口,修长苍白、骨节分明的手再次落下一子。
棋盘的局势遽然变化。
阿耐愕然瞪大眼睛,差点惊呼出声,目中异彩连连。
这哪是下棋?这分明就是一个方位阵法!
他虽不精通奇门八卦,但在公子身边熏陶日久,多少能看出端倪。
公子这是破解了《将作集注》?
“阿耐,笔墨。”
阿耐立刻笔墨伺候,看着纸上逐渐成型的一组机关注解,眼中惊叹连连。
公子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十页,竟能瞧出这么多东西!
他不敢询问,唯恐被旁人听见,只频频打着手势。
温著之轻笑,微微颔首。
《将作集注》的确不是一般的书,看似只是一本匠人心得,却暗含玄机,非精通奇门之术的人不能破解。
前十页交待了“宝藏”的具体方位,以及进入“藏宝之地”后遇上的第一组暗藏杀机的机关。
阿耐又惊又喜。
奇门遁甲本就是小道,天赋者少,专心钻研并精通的人就更少了,江湖专精此道者极为罕见。
客栈内除公子外,无人通晓阵法,自然也无法破解内容。
他们的胜算极大。
蓝铃、柴昆、宋闲三人回房,思量后决定明日分批进入房间。
他们今日在房中争抢,却被一残废截了胡,心中很是不爽,碍于客栈规矩不能强抢,只能伸长脖子去看书上内容。
然温著之看书太快,他们还没有看完一页,他就翻到下一页,导致前面内容没记住,无法记录于心。
争抢对他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们决定在破解书籍一事上各凭本事,谁破解得快,谁就能率先得到宝藏。
一楼厅堂,陆见微终于看完基础药理书籍。
她心中有所感悟,不免心痒,想立刻出去找个人人问诊,试试自己的医术。
但也只是想想。
理智告诉她,现在还差得远,不能盲目自信。
她打开系统商城,正要购买进阶版书籍,一张银票伸到她面前。
“掌柜的,这是一百两,给你。”岳殊双眸晶亮,里面满满都是诚挚。
陆见微不解:“为何给我?”
“方才蓝姑娘、柴长老、宋庄主和金公子都付了银票,我打算分了,正好你、张伯、薛哥和我一人一张。”
反正是无本的买卖,一点都不心疼。
陆见微知道他存了回报的心思,第一次赚钱,便给亲近的人发红包,遂伸手接下。
“谢谢阿岳。”
岳殊果然露出笑容:“掌柜的不用客气。”
他能赚钱,靠的还是掌柜的面子,没有掌柜震慑,那些人可不会乖乖掏钱。
雨下了一整天,傍晚云雾散去,天空澄澈清明,霞光映照。
住客们有了目标,不再作妖,各自待在房间打坐修习。
客栈内外恢复安宁。
陆见微搬了把藤椅,坐在三楼檐廊下,欣赏壮阔的美景。
系统地图显示,客栈外依旧有数十人徘徊查探,五里外的荒地上,因下雨,江湖客们放了一天假,不知躲到何处。
再往外延伸,二十里外的望月城,绿色光点密密麻麻,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繁荣景象。
陆见微有些意动。
穿来数月,她一次都没有出过客栈院门。
之前是因为等级太低,客栈外荒凉贫瘠,没什么可看的,遂宅在店内。
如今则是因为群狼环伺,客栈对她而言,就是一座安全系数极高的堡垒,她同样不能外出。
真希望这件事早日结束,江湖客们全都消失,店外广阔的二十里路,她便可以尽情施展。
她的轻功已领悟到第三式,但迟迟没有机会练习,只在房中蹦上蹦下根本不够。
她还想去望月城逛逛集市。
陆见微随意拖动地图,忽被三个光点吸引目光。
光点方才与暗处的探子重合,她没能注意,此时已经越过探子的包围圈,便格外突出。
这个时候从望月城方向而来,应该不是消息灵通的江湖客。
不消片刻,三个光点停在院门外。
因特殊情况,客栈院门紧闭,不再像之前那般开门迎客。
门外之人小心敲了敲门,声音嘶哑问:“有没有人?”
是牛强,他驾着牛车,带着两个人。
张伯前去开门,询问:“牛小弟,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牛强满身狼狈,脸色愁苦,正要开口,另一个汉子着急忙慌下了马车,绊了个趔趄,差点摔进泥水里,他趁势腿一软,跪在张伯面前。
“张大侠,求您救救我儿子!”
张伯愣了一下,侧身稍避,问:“这是?”
“张大侠,”牛强急切解释道,“他是我堂兄牛山,我侄儿前天不知道为什么生了病,昨天我们带他去城中医馆看病,看病的老大夫说他中了毒,还被什么江湖客打了一掌,他没法治,要是能找到大侠帮忙,说不定还能有点希望,可是……”
他低头抹眼泪,哽咽难言,牛山也呜呜哭泣。
可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去哪里找什么大侠呢?
要不是牛强认识八方客栈的人,他们只能等死。但即便八方客栈有江湖客,也不一定能治好孩子。
张伯闻言看向牛车。
牛车的车板上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双目紧闭,满脸青白,嘴唇泛着紫色,的确是中毒后的模样。
可客栈里没有大夫啊。
武者也不是什么都会,解毒这种事还得去找专攻医道的人,比如神医谷那群大夫,整天就知道研究药理。
眼下客栈内各方势力混杂,牛强三人进去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但这孩子毕竟是一条命。
他暗叹一声,脑海里闪过陆见微拿出来的药丸毒丸,说道:“我去问问掌柜的。”
“多谢张大侠!”牛强和牛山皆拜倒在地。
张伯关门,刚转过身,便见陆见微点头示意。
想起之前陆掌柜不嫌麻烦,收留他和阿殊住在客栈,心中颇为感念。
他哑声问:“掌柜的,如何安排三人?”
“伙计房还空了一间,让他们进去。”
陆见微不忍一条小生命消失,也想借此机会试验一下自己的医术。
既然老大夫说只有江湖客能救,那她不如给自己和牛家一个机会,即便她救不了,客栈内这么多江湖客在,必定认得一些名医,总有救治的机会。
张伯应声,重新打开院门,在牛家兄弟感激万分的眼神中,让他们抱着孩子进入伙计房。
孩子被放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一副将死之状。
薛关河和岳殊都跑来看了,面露不忍之色。
到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江湖客,对一个孩童下如此毒手?
“你们先出去。”陆见微吩咐。
牛山听她说话,才抬头看向她,见她生得极为貌美,又如此年轻,不由茫然无措。
“哥,这是客栈的陆掌柜,你先跟我出去。”牛强将他拉出房间,低声道,“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很厉害的陆掌柜。”
他跟悦来酒楼的掌柜熟,又被薛老爷问过客栈的事,便得到消息,薛家少爷已经拜陆掌柜为师了。
就连张伯这样的老武者都拜服陆掌柜,可见陆掌柜一定是位德高望重的高手。
他们不能以貌取人。
牛山惊了:“可你没说过陆掌柜是个年轻的女子。”
“她是男是女,重要吗?”牛强反问。
牛山愣了一下,猛地摇头道:“不重要。”
只要能救他孩子的命,其他东西都不重要。
伙计房很小,一张床,一只小衣箱,连个矮几都没有。
牛家兄弟冒雨赶来,牛车只一块板,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小孩身上的衣服却是干的,没有一点潮湿,可见牛山将孩子护得多紧。
陆见微坐在床沿,伸手去摸脉。
她没给人把过脉,但系统出品的人体模型,除了能扎针,还能模拟不同病症的脉象,到目前为止,她考核的准确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正因如此,她才答应救治孩子。这是一条命,她不可能当成玩笑。
小孩脉象极为微弱,几乎下一秒就会咽气,他的嘴里含着一片老参,勉强吊着命。
然老参也不过延缓生机流逝,想救活他,必须要解毒。
除了毒外,小孩还中了江湖客的攻击,体内有内力游蹿,他非武者,年纪又小,经脉承受不住。
内力不除,即便解了毒,小孩也会日夜疼痛难当,直至经脉尽断而亡。
陆见微又检查了小孩的眼鼻唇舌,结合脉象分析,得出结论。
“他中的是‘群芳妒’,主毒取自铁心藤的藤叶汁,相传,是一个用毒高手为了惩罚风流丈夫和他的情人所制,后被神医谷破解。小客,对不对?”
她看的医书有注解,时而会标明医术技能、药方、毒方的出处。
小客:“……对。”
在“忽悠”陆见微学习药理时,它也没想过陆见微会学得这么快。
“这么敷衍?”陆见微揶揄,“不会是被我的聪明才智打击到了吧?也对,我既会赚钱又会救人,你觉得挫败是应该的。”
小客若有实体,白眼早就翻天上去了。
它轻哼一声:“你既然能辨认出毒药,那就自己制出解药。”
“你不想从我这赚钱啦?”陆见微诧异。
小客:“反正药材你总得买。”
“解药成品可比药材贵得多。”陆见微说着话,不忘从系统商城购买解毒的药材,眼也不眨,花了十两银子。
她现在坐拥三万两,十两不过洒洒水。
小客没理会她的调侃,转而问:“你学习能力这么强,为什么在我绑定你之前,却连房子都买不起呢?”
陆见微:“……”
真是专挑人痛处捅啊。
她无视嘲讽,打开房门,牛家兄弟一拥而上,像极了等在手术室外的家属。
“陆掌柜,小喜他怎么样?”
陆见微召来张伯:“取纸笔来,我写张方子。”
张伯立刻取来。
为了更好地适应古代,陆见微穿越后练过毛笔字,风骨暂时不论,至少端正清秀。
她唰唰写下方子,递给张伯。
“依照方子从库房取出药材,煎药给他服下。”
她从商城买了解毒的药材,也买了一些常见药材,混入其中,全都投放入库房,以免露出太多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