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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等黑风堡和千里楼出手。

  可惜等来的是黑风堡惨败、千里楼赔礼的局面。

  他迫不得已现身客栈。

  站在客栈院门外,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一个籍籍无名的女流之辈说出“拜会”二字时,宋闲心里涌上源源不断的阴戾。

  燕非藏已经闭关, 那个姓陆的女人纵然武功再高,也挡不住数位高手联合。

  就算她能挡住,岳殊呢?

  客栈住客和伙计都安静等待,外头的探子们蠢蠢欲动,地图上绿色光点跳来跳去。

  陆见微凭栏而立,并未及时回应宋闲。

  她正清点账户余额。

  轮椅富豪贡献三万两, 千里楼昨夜带来八万两, 但其中七千两是买药的钱, 多余的三千两是赔礼,二者皆入陆见微私账,还剩七万两。

  一些小额的收入暂时忽略不计,公账总计十万两。

  十万两可以将防御道具从六级升到七级,如此一来,余额剩得不多,不一定能撑得住六级高手频繁攻击。

  升级攻击道具倒是绰绰有余。

  她的个人账户,通过卖药、收礼等途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二万多两余额了。

  距离买得起穿越道具还很遥远,她却已经相当满足了。

  二万两银,若按一文钱等比现代一块钱算,她也算是有两千万存款了,更何况启朝一文钱的购买力要超过现代一块钱的购买力。

  她已成功跻身富婆行列。

  陆见微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中,竟忘了门外还有人。

  她不回应,客栈内其余人自然也不会回应。

  宋闲在院外等了半晌,不见客栈开门,亦未听见客栈回应,脸面挂不住,却不得不强忍怒意,再次开口。

  “闲云山庄宋闲,特来拜会。”

  陆见微的喜悦被打断,心中不爽,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闲云山庄参与夜袭,本店概不接待。”

  宋闲:“……”

  昨夜千里楼蓝铃携男宠入住,不消片刻便递出七十份解药,怎么到他这儿就不给进了?

  “陆掌柜,你嘴上说着概不接待,店内却有两个闲云山庄的弟子,奴家着实想不明白。”蓝铃踏出房门,娇笑着倚在栏杆旁,薄纱随风而动。

  陆见微回道:“他二人在夜袭之前入住,只要付了钱,本店没有驱赶的理由。”

  “若是他二人与宋老头里应外合,盗取藏宝图该如何是好?”蓝铃手指圈着发丝,声音又软又粘,“奴家也想要藏宝图呢。”

  此事众人心知肚明,夜袭之后进客栈的,哪个不是为了藏宝图?

  只是大多数人顾及面子,不会宣之于口,哪会像蓝铃这般大喇喇地昭告天下?

  宋闲:???

  老头子在说谁?!

  陆见微轻笑:“我说过,想要藏宝图各凭本事,但请遵循客栈的规矩,若有人不遵规矩,只能请他离开。”

  “什么规矩呀?”蓝铃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陆见微:“厅门外的公示牌写得很清楚,客栈内不允许斗殴。”

  “斗殴是指?”

  “任何形式的攻击行为,包括切磋在内。”

  蓝铃美目流转:“攻击行为的标准是什么?有人受到身体上的伤害?”

  陆见微注视着她的眼睛,“身体和精神上的,都在攻击范畴。”

  别想跟她玩文字游戏。

  蓝铃捂嘴偷笑,腕铃随之发出悦耳响动。

  “奴家会乖乖的,不会坏了客栈规矩,陆掌柜不要这么凶嘛。”

  两人一问一答,完全忽略了院外来客。

  宋闲深吸一口气,胸腔憋得要炸了,浑厚的嗓音因为怒意变得低哑。

  “陆掌柜,为何还不开门?”

  陆见微黛眉轻扬:“你是听不懂人话?”

  “就是,”蓝铃在旁帮腔,“上门拜会却一点诚意都没有,凭什么让陆掌柜开门?奴家昨夜来,可是赔了好大一份厚礼呢。”

  宋闲:“……”

  他带了钱啊,可不让进去怎么给?

  “陆掌柜,庄里几个不懂事的冒犯了你,宋某已经惩罚了他们,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放过他们,让他们重归正途?”

  陆见微神色微冷:“正途?走的本就是歪道,何来的正途?”

  “陆掌柜……”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陆见微打断他的话,“你是来赎人的,还是来找藏宝图的?”

  客栈内外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兴奋等待宋闲的回答。

  若答前者,说不定只能留下钱财,连客栈都进不去;若答后者,闲云山庄的名声将毁于一旦。

  江湖上任何一个势力都可以来找藏宝图,唯独闲云山庄不行。

  宋闲会怎么选?

  二楼客房,陶杨紧握双拳,死死盯着院门方向。他已有所感,但还是怀着最后一丝期待。

  魏柳目光淡漠,对宋闲的良心早就不抱有希望。

  厅堂内,岳殊看向张伯,眼里俱是失望。

  他爹一辈子就这一个朋友,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两人都在庆幸,庆幸他们遇难后为免连累宋闲,没有向闲云山庄求助。

  院外静默须臾,传来宋闲低缓的叹息。

  “小殊贤侄,张管家,岳兄逝去后,我一直在寻找你们的踪迹,想为你们提供庇护,并找出凶手为岳兄报仇,山庄两个弟子提前入住客栈,就是我竭力寻找你们的证明。”

  众人:这是开始打感情牌了?

  岳殊张口欲言,却被张伯拦住。

  宋闲继续道:“岳兄无辜惨死,我同样悲愤非常。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接你们回归山庄,等报了仇,贤侄就是白鹤山庄的新庄主。贤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岳家的产业无人接管,就此消失?”

  “别废话,赎人还是藏宝图?”陆见微懒得听他恶心人。

  宋闲:“……陆掌柜,你总不能拘着小殊当一辈子客栈伙计吧?他可是白鹤山庄的少庄主。”

  “我就愿意在客栈当伙计!”岳殊忍不住大喊,“掌柜的收留我和张伯,救了我的命,我要一辈子留在客栈!”

  他才不会让坏人污蔑掌柜的!

  陆见微唇角微翘,不算白养。

  她悠悠道:“宋老头,你不想交钱赎人早说,磨蹭这么久,不就是舍不得钱财?还是千里楼大气,八万两眼都不眨。”

  “陆掌柜夸得奴家都不好意思了。”蓝铃娇声笑道,“宋老头,承认不想救庄中弟子有那么难吗?”

  宋闲:他才五十岁!

  对六级武师来说,五十岁正值壮年,远远称不上老头。

  “你到底赎不赎人?磨磨叽叽的,吵得人烦死了。”金破霄出言嘲讽,“也不知先前的贤名是怎么传出来的,闲云山庄的弟子可真惨。”

  众人:“……”

  陶杨指甲戳破掌心。

  在山庄时,庄主是所有人的天,他们敬佩他,尊崇他,甚至视他为父。

  可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的师父就像个令人耻笑的小丑,彻底打碎他心目中的伟岸形象。

  他曾被浮云蔽目,眼前之事,仿佛一只手拨开云雾,瞬间清明了然。

  “宋某——”

  “黑风堡柴昆,特来拜会陆掌柜。”一人骑马急至院外,打断宋闲,“堡中弟子多有得罪,堡主特命我携重礼登门,一为赎救堡中弟子,二为向陆掌柜赔礼道歉,望陆掌柜海涵。”

  前后对比,尤为惨烈。

  黑风堡的两位少爷被客栈如此羞辱,堡主都能忍了这口气,诚意满满地来赔罪。

  宋闲呢?

  遮遮掩掩,毫无侠士风范。

  厅堂内,张伯给岳殊、薛关河介绍:“柴昆是黑风堡三长老,脾气最为温和,是以经常被派出处理对外事宜。”

  陆见微听闻,心里便有数了。

  “柴长老客气了。关河,你去清点赎金。”

  黑风堡派出六十弟子夜袭,一人一千两,解药一百两,共计六万六千两;黑厚二百一十斤,一斤一百两,赎金二万一千两,黑重二万两,共计四万一千两。

  薛关河应声打开院门,接过柴昆递来的木匣。

  匣中一沓银票,共11万两,多出的四千两是赔礼。

  “掌柜的,十一万。”薛关河喊了一声。

  众人惊呼,黑风堡果然财大气粗,出手就是十一万两。

  柴昆心在滴血,若非两位少堡主冲动偷袭客栈,他们也不至于多花四万多两。

  陆见微满意点头:“张伯,放两位黑公子下来。”

  张伯飞身而上,解开黑厚黑重,毫不留情地抛掷院墙外,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见微好心提醒:“两位黑公子服用了本店特制的软筋散,是否需要解药?一颗一百两。”

  柴昆本不想要,软筋散而已,堡中定有解药,但思及那无法解除的压制内力的药,谨慎道:“有劳陆掌柜。”

  遂又掏出二百两。

  “关河,阿岳,去库房取药。”

  她向系统商城购买六十份解药,并两颗软筋散解药,全部投放地下仓库。

  黑风堡给的钱,赎金归于公账,共十万一千两,解药钱六千二百两,赔礼的四千两,加一起一万二百两,皆入私账。

  截止目前,公账余额20万1000两,私账余额3万多两,其余零头忽略不计。

  陆见微毫不犹豫,先耗费一万两升级攻击道具至六级,再耗费10万两升级防御道具至七级。

  余额九万多两,不够升级道具的钱,但支撑道具消耗绰绰有余。

  暴富的感觉太爽了!

  陆见微将目光投向宋闲,不知道他身上能榨出多少钱。

  黑风堡如此大手笔,宋闲被衬得面如土色,再不出手,他的颜面将荡然无存。

  “得知小殊贤侄在客栈,宋某来得心急,方才言语多有冒犯,还望陆掌柜见谅。”

  他从袖中掏出钱袋。

  “一万两银票奉上,请陆掌柜放过庄中弟子。”

  闲云山庄派了八个人,共八千八百两,多出的一千二百两是赔礼。

  与千里楼、黑风堡相比,实在小家子气。

  陆见微不嫌钱少,笑眯眯地应了。

  公账九万多两,加上赎人的八千两,达到10万两,却也不能立即升级道具。

  私账再入二千两,美滋滋。

  待人赎完,解药服下,诸事办妥之后,柴昆与宋闲再次临门,说要入住客栈。

  陆见微自是欢迎。

  客栈人气越旺,赚钱越多嘛。

  二人各要一间次房,宋闲选了魏柳隔壁客房,显然是为了靠近两个弟子。

  柴昆要了第六间客房,与闲云山庄、玄镜司都隔了空房,意思很明显,不愿与二者为伍。

  虽三楼上房空了一间,可陆见微、蓝铃都住在三楼,他觉得不自在,便没选。

  至此,八方客栈住客12人,伙计4人,掌柜1人。

  十二位住客里,有玄镜司、金刀商行、闲云山庄、黑风堡、千里楼五大势力,轮椅首富勉强算个小势力,但不具备争抢的实力。

  至少在别人看来,温著之就是送钱的,不论谁拿到藏宝图,找到宝藏,他都会出高价购买灵药。

  玄镜司只是来查案的,似乎对藏宝图没有兴趣,然不得不防。

  八方客栈处于中立位,只为赚钱。

  众人各自回房,相安无事。

  宋闲凭师长之尊,叫来陶杨和魏柳,捋须责问:“找到岳贤侄为何不传信回去?”

  “徒儿在望月城传了信,却久久等不到回信,”陶杨垂首小心道,“师父竟真的没有收到信?”

  宋闲叹息:“我若收到,早就将小殊接回山庄,何苦在这当个伙计?”

  “当日与我们一同来的,还有吕曹二位前辈,信许是被他们截了去。”

  宋闲:“嗯,此事便罢。你二人与为师说说客栈的事。”

  客栈着实没什么可说的,陶杨干巴巴地介绍每日每人都做了什么,听得宋闲无聊透顶,打断他:“你们可见过坐镇客栈的高手?”

  八方客栈神秘莫测,无人知晓其底细。

  有人猜测高手其实就是陆掌柜,也有人猜测陆掌柜只是听命于背后之人。

  宋闲更相信后者。

  陆见微是个女流之辈,还那般年轻,不可能是绝顶高手。

  陶杨与魏柳均摇头。

  “小殊与张管家呢?”宋闲又问,“他们当真愿意在客栈做伙计?”

  “师父,有陆掌柜在,还有玄镜司虎视眈眈,我与师妹不敢太过接近。”

  陶杨并未说谎,他跟岳殊都没说过几句话。

  宋闲眯起眼:“玄镜司……他们可查出什么了?凶手到底是谁?”

  陶杨依旧回答不知。

  魏柳低垂脑袋,眼底划过异色。方才陆姐姐问她眼白生痣之人,莫非已经查到什么了?

  她有所猜测,面上亦说不知。

  宋闲还想问藏宝图的事,见二人一问三不知,估计对藏宝图更不清楚,遂挥挥手,叫他们退下。

  因宋闲、柴昆相继上门,打断温著之用膳,阿耐又跑去厨房加热。

  “你做饭可真废柴。”薛关河小声嘀咕,“燕大侠还没出关,柴火谁来劈?”

  阿耐耳力不俗,惊道:“劈柴?燕大侠?”

  “怎么?”

  “他在客栈,做的是劈柴的活计?”

  薛关河颔首:“是啊,燕大侠的柴劈得可齐整了,你现在烧的,都是他劈出来的。”

  阿耐陡然大笑:“哈哈哈哈哈,江湖第一刀客,竟沦落到客栈劈柴的地步,太好笑了!”

  “你别笑了。”薛关河不能理解,“燕大侠闭关,柴火怎么办?”

  现在住客多,每日做饭所需柴火也越发多了,还有很多杂活一股脑儿找上门来。

  他和岳殊、张伯三人,既要忙着打理客栈,又要练功习武,实在没那闲工夫劈柴。

  阿耐笑道:“这有何难?客栈不是还留了许多江湖客种地吗?让他们劈不就行了?一人劈一根,够用很久了。”

  “对哦,我差点忘了他们!”薛关河谢过,立刻去找张伯,提了这事。

  人都抵给客栈了,就得物尽其用。

  张伯没有反对的理由。

  客栈五里外,一群狼狈不堪的人麻木翻土。他们没有锄头,只能用手头的武器。

  没有武器的,自己想办法。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为何要一时冲动招惹八方客栈?

  若是没有招惹,他们现在还能嗑着瓜子看其他人的热闹。

  可惜,他们没有钱,内力又被药物压制,不得不卖身客栈。

  卖身也就算了,客栈还不提供吃食,只能去望月城买干粮备在身上。

  夜晚要么幕天席地,要么赶去城里睡客栈。

  惨绝人寰。

  众人唉声叹气之际,又收到客栈的命令——劈柴。

  江湖客们:???

  不干了,真的不干了!

  传命令的是薛关河。

  张伯修为高,按理说出来办事更合适,可他是白鹤山庄的人,离开客栈恐有差池,便只能薛关河来。

  而今客栈威名在外,其他势力不敢随意得罪客栈,薛关河只是个无名伙计,无人会在意。

  张伯就不同了,直接与藏宝图挂钩,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你们有什么脸面不满?”薛关河义正辞严,“若非掌柜的武功高绝,你们那晚早就冲进客栈□□烧了,断不会顾及无辜人的性命!”

  一众江湖客沉默不语。

  他们夜袭时的确没想过客栈其余人的死活,这话反驳不了。

  “哼,掌柜的大发慈悲,没有取你们性命,只是让你们做些杂事,你们却毫无悔罪之意,哪里还称得上江湖侠士?!”

  有人道:“江湖上出现宝藏,素来都是先取者得,强者为尊,弱者的命不值钱,这是江湖的规矩,你们用朝廷那一套拴住我们,莫非是听命于官府?”

  “官府?”另有人惊道,“难道客栈是玄镜司开的?!”

  “玄镜司有这样的高手?”

  “应该没有,不过听说裴知修为极高,也有可能隐在后面指挥。”

  “他不是好几年没亲自出手了吗?就为了开间客栈,还开在这穷乡僻壤?”

  “也对,此人行事莫测,出手便是杀招,不会如此委婉。”

  薛关河听了一耳朵,事务吩咐妥当,怀着好奇的心思回到客栈。

  午时将至,他跑去问张伯:“今日多少人一起吃饭?”

  张伯道:“陶公子和魏姑娘说了,以后同宋庄主在房中用餐,客栈吃什么,他们吃什么,只需你顺手多做三份便可。”

  “嗯嗯,还有呢?”

  “除了温公子三人,其余人皆是如此。”

  薛关河眉眼带笑:“那太好了,今日中午就咱们三个和掌柜的一起吃。”

  “嗯,之前牛强侍弄的地种出菜苗了,掌柜的很高兴,说让那些江湖客加把劲,你多去监工。”

  薛关河:“好嘞!”

  张伯见他没明白,提点道:“他们个个身怀绝技,等级又算不得太高,你多与他们处处,总会有所收获。”

  薛关河不由惭愧:“是我愚笨,没体会到掌柜的用心良苦。谢谢张伯提醒,我日后定认真修习。”

  他想起方才听到的话,按捺不住好奇,又问:“我从小生在望月城,许多事不清楚,只听说过玄镜司是处理江湖大案的,却不知指挥使是谁,您知道吗?”

  张伯惊讶,不愧是荒凉之地,消息可真够闭塞的,连指挥使是谁都不知道。

  他道:“指挥使姓裴名知。”

  “哦,那他多大,长什么样啊?”

  “年纪比你大个十来岁,”张伯想了想,摇首道,“长什么样真不知道。”

  “不知道?”

  “他戴着面具,从不露面,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张伯拍拍他的肩膀,“问这个做什么?你跟他离得远呢,当务之急,是去做午饭。”

  薛关河便歇了心思去做饭。

  一天平静度过,客栈内的住客们安分守己,没有一个人主动去接近岳殊。

  倒是岳殊自己,总是往通铺客房跑,待了一整天,出来时双眸发亮。

  陆见微见他如此,便知晓他的选择。

  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天际,夜幕降临,星月于天穹相见。

  客栈点亮灯笼,像座巍峨的灯塔,于漆黑夜色中熠熠生辉。

  冯炎飞身踏上院墙,手中包袱一扬,内力将之送往高空。

  纸张如雪花般,在客栈外纷纷扬扬。

  诡异的动静惊动客栈外的探子,探子们眼疾手快,嗖嗖瓜分五百张暗语。

  其中一人抢到一份,凑近细观,眼神微变,将纸张藏于衣内,趁着夜色无声遁去。

第30章

  各显神通,将作集注

  “确认了?当真是玄镜司的手笔?”

  “千真万确。”

  “奇怪, 他们哪来这么多墨水?”

  “应是客栈提供。”

  “不是说墨水乃玄镜司特制?客栈为何会有?”

  “不清楚,不过有传言,客栈受命于玄镜司。”

  “必不可能!”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各方势力。

  五百张纸,搅得所有人不得安眠。没有人相信传言, 他们长了脑子。

  若八方客栈的陆掌柜, 抑或背后的神秘高手真是玄镜司的人, 玄镜司又何必在这开客栈?

  入住的三位玄镜使又何必小心翼翼?

  演戏?

  玄镜司能有这个闲工夫?

  夜深人静, 三楼东侧又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陆见微幽幽叹口气,这种事情听多了也疲。

  她内心毫无波澜,只分出小部分心神关注隔壁, 兀自修习内力。

  燕非藏闭关的屋子已被设了阵法, 无需她操心。至于旁人能不能忍得住, 她爱莫能助。

  总不能再来一次静心咒。

  有颜色的声音与清脆的铃铛声混在一起, 于寂静的黑夜交织成一段奇异的旋律,连续不断地冲击着大脑。

  无名功法运转的速度加快,内力往头上的经脉涌去,仿佛在脑袋周围砌了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外面的噪音攻击。

  陆见微陡然睁眼。

  未点灯的屋子昏暗沉寂,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铃铛声穿透墙体,一声又一声震在她耳畔。

  她打开系统面板,防御值没有掉,系统并未判定这是声波攻击。

  因为它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危害,只会让人产生困意,睡得更香更沉。

  催眠?

  是个好办法。

  陆见微没有动, 也没有出声阻止。

  半个时辰后, 隔壁铃声骤歇。

  蓝铃的嗓音慵懒沙哑:“该去办正事儿了。”

  “听说客栈有神秘高手坐镇, ”平芜声音轻缓,“若铃声没有起效,咱们岂不是会被发现?”

  “神秘高手?江湖上超六级的高手才多少?你当我千里楼是吃白饭的,这点情报都会弄错?”

  平芜:“若是如此,那晚夜袭是如何失败的?”

  “许是用了奇门之术。”

  “蓝儿说得对,那我们现在就去搜岳殊的房间?”

  蓝铃打了个哈欠,“喊了这么多声,嗓子都疼。找到藏宝图就离开这儿,回去睡个好觉。”

  “蓝儿辛苦了。”平芜笑了笑,“你的铃铛让人防不胜防,这次立了大功,楼里肯定会给不少嘉奖,先恭喜了。”

  蓝铃笑道:“放心,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摸了摸平芜光滑的侧脸,纤白的手指打开门。

  经过陆见微房门时,步伐微顿。

  “这么赏心悦目的美人儿,可惜了。”

  平芜紧随其后:“可惜什么?”

  “可惜不能带回去,日日与我相伴。”蓝铃轻功闪身,便已至一楼厅堂。

  平芜故作落寞:“蓝儿有我还不够?”

  蓝铃笑而不语。

  她走近岳殊房门,正要伸手去推。

  “蓝姑娘既这般舍不得我,不妨一直住在这儿,便可日日与我相伴。”

  柔和浅淡的声线突兀出现在身后。

  她骤然转身,瞳孔微缩。

  月色斜斜照进窗棂,女子身形窈窕,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在数尺外,吹了吹火折子。

  火苗蹿起,眼前燃起光亮。

  陆见微靠近烛台,蜡烛的芯子接过橘色的火舌,无差别地照亮整间厅堂。

  地上躺着一人,正是陷入昏迷的平芜。

  “他怎么了?”蓝铃紧盯着她问,“你不是说过,寻找藏宝图各凭本事吗?我没有伤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见微淡声道:“你们吵了这么久,我听烦了,让他暂时闭嘴。我的确说过各凭本事,你也的确没有伤人,但我忘记说了,一旦被发现,可是要罚款的。”

  蓝铃:“……”

  “别生气,打击偷盗本就是江湖侠士应该做的,若有人偷你的家,下场恐怕比这惨得多。”陆见微扬起笑意,“看在你第一次犯错的份上,就罚款一百两吧。”

  蓝铃:黑店!这就是家黑店!

  她很不服气:“其他人都睡了,为何你没有睡?”

  她和平芜的淫词浪语并非简单的对话,而是会不动声色地起到暗示的作用,搭配看似毫无规律的铃铛声,除非七级或七级以上的武者,都逃不过一场昏睡。

  陆见微叹气:“你们打情骂俏,我独守空房,自然是越听越精神。”

  “你若缺可心的男人,奴家可以给你介绍,想要多少有多少,不管你喜欢什么样的,奴家都可以为你寻来。”蓝铃缓步靠近她,幽怨道,“只盼你心疼心疼奴家,给奴家一个寻宝的机会,反正你看上去也不感兴趣。”

  陆见微轻笑,伸出手掌。

  “一百两,先给了再说。”

  蓝铃:“……”

  她瞪了陆见微好一会儿,才愤愤从平芜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进白皙的掌心。

  “给你,我去睡觉了!”

  陆见微提醒:“你的平芜……”

  “让他睡地板!”

  陆见微挑眉,行吧。

  睡地板就睡地板,反正也不是她的人。

  后半夜没再出幺蛾子,陆见微练完功小憩片刻,天蒙蒙亮。

  修炼内功之后,她熬通宵都没有困乏的感觉,第二天依旧神采奕奕。

  窗户打开,微冷的空气争先恐后钻进来,扑在脸上顿时一个激灵。

  天凉了。

  铅灰色的天空像个沉重的盖子,乌压压一片,空气中水汽弥漫。

  暮秋之雨将至。

  陆见微从衣柜里挑了一套新衣裳,比之前的厚实些,穿在身上暖洋洋的。

  虽然身负内力不惧寒冷,但生活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如果连四季都失去了意义,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天气不好,她懒得化妆,素着脸下楼。

  她平时只是化淡妆,与素颜相差不大,修习内力后体质有所改善,脸色没有以前熬夜后的黯淡发黄,越发细腻白皙,上不上妆的区别还真不大。

  至少客栈里的其他人没瞧出来。

  她刚下楼梯,便见几个伙计围在一处。

  薛关河凑过来道:“掌柜的,我们早上起来,发现平芜公子就睡在这儿,怎么叫都叫不醒。”

  陆见微颔首:“他中了药,会昏睡几日,不用管他。”

  “就让他躺在这儿?”

  “蓝姑娘醒了,自会处理。”

  薛关河虽觉奇怪,但没问太多,乖乖应下。

  片刻后,二楼的住客陆续下来,看到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平芜,纷纷愣住。

  昨夜发生了何事?他们为何一点都未察觉?

  蓝铃动手了?

  她的男仆又是怎么回事?

  宋闲和柴昆均神色凝重。

  前者手指在袖中蜷缩,定了定神,抬步走向院中。

  岳殊正在打扫庭院。

  “贤侄,”宋闲缓步靠近,脸上带着长者标准的微笑,“昨日来得急,还没好好与你叙叙家常,这些日子你流离在外,一定受了不少苦,如今还做这些下人才做的差事,不若与我回去,我定助你重建白鹤山庄。”

  岳殊:“……”

  他看起来很像个傻子吗?

  “宋庄主,我没藏宝图,也不知道藏宝图是个什么东西,你想从我这里打探,真的找错人了。”

  “贤侄误会了,我在岳兄的坟前发过誓,一定找到你当亲生儿子养大,现在我只想带你回去,你还没去你爹坟前拜祭过吧。”

  岳殊垂眸,眼圈渐渐发红。

  不仅没拜祭过,他连守灵扶棺都没做到。

  宋闲继续劝道:“你娘去世得早,你爹含辛茹苦,一个人将你抚养长大,白鹤山庄是你爹的心血,你忍心看到世上再无白鹤山庄吗?”

  “宋庄主,你是不是忘了,现在的我一旦踏出客栈,等待我的将是一拥而上的江湖客。”他吸了吸鼻子,转身道,“你这般劝我,是想让我被鬣狗瓜分蚕食?”

  宋闲:“贤侄……”

  “阿岳!”薛关河站在堂内喊道,“吃早饭了!”

  岳殊连忙应声,看也没看宋闲,小跑着过去。

  留下宋闲独立院中。

  一滴细小的雨落在额上,冰冰凉凉的,他伸手抹去,水迹尚未干透,更多的雨珠赶集似的哗啦啦倾泻而下。

  宋闲转身躲回廊道。

  屋内陆见微带领伙计吃得正香,食物的味道弥漫而出,他捂着空荡荡的胃,眼里闪过恼怒。

  堂堂庄主,何曾受过这等欺辱?

  “宋庄主。”柴昆同样没能吃到早饭,空着肚子走出来,打了声招呼,望着无边的雨幕,说,“昨夜有人行偷盗之事,没能成功,方才宋庄主想打感情牌,哄骗岳少庄主同你回去,也没成功。这该如何是好啊?”

  宋闲:“……”

  不会说话就闭嘴!

  柴昆又感叹道:“世上最稳固的就是利益关系,你说是吗?”

  “你想做什么?”宋闲听出他话外之意,“跟客栈合作?你们黑风堡损失的还不够多吗?”

  脸面和钱财都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