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兄弟大喜,忙跪地磕头,感恩戴德。
张伯却面露赧然:“掌柜的,我不认得药材。”
陆见微:“……”
倒是忘了这一茬。
一旁的岳殊开口:“掌柜的,要不我去找阿耐哥帮忙?他经常为温公子熬煮药膳,懂得一些药理。”
没人想过让陆见微亲自去取药,这有失她高人前辈的身份。
此等杂事若还要掌柜亲自去做,要他们这些伙计干什么?
陆见微只好颔首。
看来后面招收伙计,还得找通晓药理的,要不然真到使唤人的时候无人可用。
不过真精通药理的,也不会来客栈当伙计。
阿耐没有推辞,来了之后接过药方,稍稍一顿,惊讶道:“这是……解群芳妒的药方?”
“你见过?”陆见微笑问。
阿耐点点头,“我以前跟公子去寻药,见过中了群芳妒的人,也见过解药药方,但……”
但这药方算是神医谷的机密,除了制毒本人,只有神医谷有解药。
他能看见,纯属机缘巧合。
手中这张药方,墨迹未干,显然是方才才写成,并非陈年药方。
陆掌柜到底是什么人?
熟悉的困惑再次涌上心头。
当然,人命关天,他没有过多纠结,随着岳殊去往地下仓库。
“陆掌柜,是不是小喜服了药就能活下来?”牛强壮着胆子道,“小人听老大夫说,小喜不止是中毒,还受了江湖客一击,他治不了。”
陆见微颔首道:“他体内有道内力肆虐,此事莫急,先解了毒再说。”
“多谢陆掌柜!”牛山眼泪止不住,“您就是我家的大恩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你要是不嫌弃,我来当伙计,不要钱……”
陆见微震声:“不行!”
她可不想白养一口人。
众人:???
“你不必如此。”陆见微轻咳一声,义正辞严道,“小喜受了毒和内伤,即便人醒了,也要调理几年,你不做营生,又如何将他养大成人?”
牛山内心大震,又拜倒在地。
他所知的江湖客,无不高高在上,视寻常百姓如蝼蚁。
陆掌柜不仅救了小喜,还这么为他家今后的生计着想,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善人。
陆见微发愁,这人该不会不给药钱了吧?
还是牛强会来事,小心问:“陆掌柜,不知这解药多少钱?”
陆见微见他们一身狼狈,难得发次善心,说了成本价:“十两。”
虽没赚,但也获得一次实操的机会,不算亏。
牛山恍然想起这事,忙道:“小人没带这么多,能不能等小人回去取来?”
就算是卖地,也要凑齐救命钱。
“夜深了,明日再回去。”陆见微留下这句话,转身回了房间。
药还需要煎,小喜的内伤不能不管。
江湖客的内力具有一定的破坏性,小喜的五脏六腑受到创伤,加上毒素侵袭,已经脆弱不堪。
更别提那股内力还残留于经脉,尚未化解。
若武者受到内力攻击,同等级的内力勉强能够抵御,如果自身修为高于攻击者,则可以自行驱逐化解。
内力如果低于攻击者,便会受到内伤,对方的内力若不能及时化解,会长时间滞留体内,破坏自身经脉甚至是丹田。
要么用药压制,要么变成废人。
小喜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孩,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陆见微凝眉思索片刻,说:“小客,你之前提过,我的功法可以吸取他人内力,能不能用这种方法化解小喜经脉中的内力?”
“我没说过,”小客不负这个责任,“都是你自己猜测的。”
陆见微轻笑,不否认就是承认。
“别怪我没提醒你,贸然出手很容易遭到反噬。”小客还是有点担心她。
陆见微:“总不能因噎废食。”
她想尽快提升等级,若只是按部就班修炼,即便天赋再高,也得好些年才能成为一流高手。
别看燕非藏才三十岁,已然是六级高手,他也是勤勤恳恳学了二十多年才达到六级境界。
他的天赋算得上一等一,家世也不俗,修习武学的资源样样不缺,却也要二十多年的时间。
陆见微等不起。
她必须要另辟蹊径,才能在短时间内拥有立足的资本,才能保障她今后的赚钱大业顺利进行。
光是开客栈招待客人,她一辈子都买不起穿越道具回到现代。
既然无名功法有“吸星大法”的功效,为何不试一试?
好多武侠小说中,主角要么幸运被人传功,要么被动吸取他人功力,而后一跃成为顶尖高手。
她可能没这个运气,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小喜的情况给她打开了新思路。
江湖客肆无忌惮,世上遭遇此难的绝非小喜一个,如果她能化这些内力为己用,是不是就能快速提升等级?
心随意动。
陆见微再次坐下,伸手探向小喜手腕。
内力丝线般刺入小喜经脉,无名功法运转下,经脉中的内力无所遁形,它们强横暴戾,凶猛抗拒陆见微的接近。
竟是五级武者的内力!
她有些惊讶,小喜一个普通孩童,是如何碰到一个五级武者,并被对方伤到的呢?
两股内力相撞,小喜昏迷中也不由痛叫一声。
外头立刻传来声音:“小喜怎么了?”
陆见微淡定道:“无碍。”
门外不再问,只余沉重的呼吸声。
陆见微沉下心神。
她修习功法已经数月,都是独自摸索,对功法的领悟或许还不够深,却也不会落入窠臼。
武林已有相当成熟的习武体系,除非专门钻研邪门歪道的,不会有人去考虑如何吸取他人内力。
反噬不是开玩笑的。
陆见微是个自由人,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她本就不是什么因循守旧之人,只要能获得好处又不会伤到他人,她都会不吝精力去研究。
想让旁人内力臣服,无非两种办法。
一种压制,一种和谈。
陆见微方才小心靠近,被那股内力抗拒,对方显然不愿和谈,那就只剩下压制。
可对方五级,她不过三级,如何以势压人?
她思忖几息,很快下定决心。
常言道蚁多咬死象,大象与蚂蚁的差距不可谓不悬殊,但成千上万的蚂蚁,也能让大象匍匐倒地。
她的等级虽低,可内力充足,何愁不能压制那丁点内力?
磅礴的内力瞬间涌入小喜体内,以千军万马之势,将那桀骜的内力包裹其中。
对方想冲出包围圈,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不断消耗陆见微的内力,但总有源源不断的内力填补缺口,将其死死缠住。
无名功法的能力逐渐展现。
平正庸和只是表象,它的獠牙全都藏在静阔的海面之下。
压制,化解,吞噬。
陆见微甚至只是祭出一小部分,五级武者的内力就不由自主地臣服。
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在心中升腾。
陆见微惊喜地闭上眼。
她好似触摸到了一层屏障,稍稍一戳,就能一举迈入新的境界。
小客:……
这领悟力是点满了吧!
第32章
买地,紫衣使,凶手
解药煎了一个时辰, 陆见微就在房间里待了一个时辰。
直到药香传来,她才从顿悟中醒过神,意犹未尽地睁开眼。
小喜体内的内力悉数被化解。
她打开个人面板。
等级:3(32054/100000)(除岳殊和薛关河,你是客栈垫底的存在)
忽视后面的点评, 前面的数字让她极为惊喜。
一个时辰前, 她的进度条只有三万出点头, 没想到五级武者的小股内力这么补, 竟直接上涨了两千点。
真是可喜可贺!
她自己也能感受到内力愈加充盈,但看进度条更加直观,更能刺激眼球。
这个办法可行!
陆见微压下欣喜, 面容依旧沉着淡定, 起身打开房门。
“他体内内力已被清除, 按时服用解药便能解毒, 只是他元气大伤,需要好生休养。你可去城中医馆,开张调理身体补充元气的方子,过几年便可恢复。”
牛家兄弟自是大喜,万千感激的话堵在嗓子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磕头感恩。
至于为何她不开调理的药方,而是让他们去城中医馆,两人下意识以为,这等小事,陆掌柜不屑于出手。
张伯等人则是一脸懵。
内力已被清除?
他人内力是那么容易被清除的吗?
这种事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反噬,也会对伤者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除非自身等级远高于伤人者, 强行运功逼出, 否则很难做到这个地步。
张伯已是四级巅峰,在修习新的掌法后,隐隐有突破之势。
他能看出小喜是受五级武者击打所致。
阿耐同样是四级,亦能瞧出。
二人看向陆见微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阿耐忍不住问:“陆掌柜,您到底是何方高手?”
陆见微笑道:“我不过是个客栈掌柜,哪是什么高手。”
众人:不信!完全不信!
原本在房间打坐的住客,也都跑过来看热闹。
听了这话自然也不信。
即便陆见微背后有高手,也不代表她本身就不是高手。
不论是写药方还是清除内力,都是她亲自动的手,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客栈掌柜?
她越是这么说,众人就越发觉得她高深莫测。
牛山小心喂药,不消片刻,药碗见底,小喜的脸色也由青转白,唇色变淡。
“此药还需继续服用,一日三次,三日后毒素方能彻底拔除。”陆见微问,“你是买了药回去煎服,还是在这住下?”
牛山茫然:“这、这……”
“敢问陆掌柜,回去和留下,有什么不一样?”
陆见微:“住在客栈,需要支付三日的房钱和伙食费。”
她说得极为坦荡,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众人:陆掌柜高是高,就是太爱黄白之物,以致于他们先前的敬畏都减了大半。
得亏他们不知“滤镜”一词,否则就要来一句“滤镜碎了一地”。
牛山现在对陆见微信服得很,忙道:“我想住下,付钱是应该的!”
“哥,你留下照顾小喜,我明天回去拿钱。”牛强提议。
牛山自是同意。
天色不早,众人瞧了热闹便回房间。
蓝铃与陆见微并肩而行,娇笑着道:“陆掌柜,你可真是个妙人,不仅修为高,还擅长药理。”
“只是会些皮毛罢了。”陆见微实话实说。
个人技能一栏,《春秋药经》的评语依旧是“皮毛”二字。
连入门都不算。
别人只当她谦虚,全然不当回事。
阿耐回到通铺,脑子里还想着方才的药方。
“怎么?”温著之眉目柔和,“挫败了?”
阿耐摇头:“我本就知道陆掌柜厉害,她再厉害一点我只会更佩服。”
“那是为何?”
“公子,你说她为何会有神医谷的药方?”阿耐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群芳妒”一案闹得沸沸扬扬,风流丈夫和红粉知己苦苦哀求下毒者给出解药,下毒者没给,他们又求到神医谷。
两人有内力护体,“群芳妒”本也是慢性毒药,他们有更多的时间等待解毒。
小喜这样的普通人,基本只能等死。
神医谷大夫竭尽心力,终于研制出解药,救了他们性命。
下毒者心生怨怼,又给天下负心汉下毒,神医谷遂放出大批解药,但没公开药方。
除神医谷和那位用毒高手,此毒再无人能解。
“难道,她和神医谷有关系?”阿耐猜测。
温著之笑道:“为何不猜她与昔日制毒之人有关?”
“陆掌柜看着不像那等恶毒之人。”
“恶毒?”
“对啊,给那么多人下毒,不恶毒吗?”
温著之却问:“你可知,她在制出‘群芳妒’之前,曾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
“啊?”阿耐惊了,“那她怎会……”
温著之合上书,“凡事不要只看表面。夜深了,睡吧。”
“公子,”阿耐脑回路清奇,“你的意思是,陆掌柜表面看着不像坏人,实则不是好人?”
温著之:“……”
翌日一早,牛强驾着牛车回村取钱,牛山留在客栈。
他是个庄稼汉子,实在闲不住,就跟在张伯后头帮着做些杂事,聊以感激。
“你是店里的客人,无需你做。”张伯劝他。
牛山一扫昨日凄苦,脸上洋溢着憨笑,回道:“我哪是什么客人,要不是陆掌柜仁慈,小喜还躺着不说话呢。早上小喜醒了,喊了我一声‘爹’,我实在太高兴了。”
“你若真想报答,等过段时日,就和牛强一起教人种地。”张伯提议道,“牛强之前应该与你们说了。”
“说了说了,肥已经在沤,等小喜回了家,我带全村人给陆掌柜种地!”
张伯摆摆手:“不用你们种,只要你教会人就行。”
“晓得了。”牛山点点头,又道,“陆掌柜种的是客栈外头的荒地吧?”
“没错。”
牛山:“不知道陆掌柜有没有买下来,要是没有买,后头种出粮食了,官府可能会收回。”
张伯愣了一下,“当真?”
“我说的都是真话。”牛山竭力表示自己没说谎,“虽说本来是荒地,没人种,官府不管,可要真种出什么,官府说不定要收回去,就算不收回去,也会来收契税,一个不好,是要罚钱的。”
张伯:“……”
他闯荡江湖,从没关注过土地之事,估计陆掌柜也不清楚。
“多谢你提醒。”
牛山挠挠头。
“嘿嘿,这没啥。哦,对了,陆掌柜要是买地,可得尽快了。之前我去城里赶集,听说什么永州地动,阵仗可大了,死了好多人,房子粮食全都没了,大伙儿都说要有流民来,官府说不准会给他们分荒地。”
张伯诧异:“当地不赈灾?”
“赈啊,听说是钱粮不够,国库也拿不出来,永州人总不能等死吧?”
启朝才建立数十年,建朝前天下动荡,兵戈不止,损耗无数钱粮。
数十年休养生息,还是没有足够的抗击天灾的能力。
客栈里都是武者,两人对话没瞒过众人,但没人在乎什么地动灾民,朝廷拿不出赈灾钱粮关他们屁事。
阿耐听了一耳朵,若有所思。
他等薛关河用完厨房,便打算给公子做早餐。
谁料薛关河拦住他。
“你等一下,掌柜的说了,从今天起,你租用厨房的价钱要涨一倍。”
他不由大惊:“为什么?”
薛关河耸肩:“我也不清楚,反正是掌柜的特意吩咐的。”
他爱莫能助。
阿耐没办法,只好交了两百文。
早膳做完,他鼓着脸端去房间,心中郁闷依旧未平。
“与人吵架了?”温著之净了手,接过汤匙,对他的火气已经习以为常。
阿耐委屈道:“公子,陆掌柜突然涨了厨房的租用费,招呼都没打一声,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温著之似早有预料,好笑道:“你再想想,昨夜说了什么。”
他早就提醒过,客栈内的一举一动都在陆掌柜的掌控之下,他们说的话瞒不过陆掌柜的耳朵。
可惜阿耐昨夜嘴快。
“我什么也没说……”阿耐脑门青筋一跳,“我想起来了!”
他哭丧着脸,“那不是听了公子您的话,话赶话说出来了吗?我又不是真的说陆掌柜是坏人,唉!”
都怪他嘴上没把门,痛失一倍银钱。
“不过一些银钱,”温著之说,“想想永州灾民,他们一夕之间失去所有。”
阿耐点点头:“确实,他们比我惨多了。公子,朝廷真的发不出钱粮吗?”
“不清楚。”温著之顿了顿,“若望月城外来了灾民,你就去买些粮食施粥。”
“知道了,公子。”
温著之用完早膳,来到岳殊房门前。
门前已站着两人,柴昆和宋闲分列左右,监视门内的蓝铃。
他们瞥一眼温著之,没放在眼里。
半柱香时间很快,待蓝铃出来,柴昆进入。
再是宋闲,最后才是温著之。
一百页的书,每日半柱香,一字不落地记下来至少要十日。
当然,最终花费的时间取决于自身的记忆力。
三日后,牛小喜毒素尽除,随着牛家兄弟回村。临走之前,众人询问他受伤的缘由,怎奈他年纪小,说不出个所以然。
临月村村民知晓是客栈掌柜救的人,对传授江湖客们种地之术的热情更加高涨。
牛强则接受陆见微的委托,替她去官府办理买地事宜。
那日听到牛山与张伯的对话,陆见微便特意打听了,像这种无人种植的荒地,一亩最多一两银,买个几千亩,也就几千两。
等买了地,地就完全属于她自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牛强是个平头百姓,为免官府衙役敷衍他,便寻了悦来酒楼的掌柜,一同前往官府办理。
官府看在薛家面子上,办事效率果然高,立刻就带人去丈量土地。
听闻陆见微打算购买数千亩,要将方圆五里的地包圆,衙差们更有动力了。
周围的探子不明所以。
客栈内那么多人要抢藏宝图,陆掌柜不应该焦头烂额吗,怎么还有闲心买地?
小客也不能理解。
“你为什么要花钱买这么多荒地?就算荒地以后能种了,你种那么多地干什么?”
陆见微挑眉:“谁说我要种地?”
“不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过要种几千亩吗?”
小客无语:“你不种还买?”
有那个钱,不如去系统商城买技能。
陆见微摇头叹息:“我终于知道你们系统为什么非要绑定人而不是自己经营客栈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脑子。”
小客:“……你骂我!”
“我说的是事实啊,”陆见微摊手,“你有脑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见微:“这是个长远的计划,说了你也不明白。”
小客没再回她,自闭去了。
数日后,土地丈量完毕,陆见微交了钱,名下多出八千亩地,以客栈为中心,向外扩散五里,形成一片广阔的区域。
她买得多,官府还给了折扣,八千亩花了7000两,私账余额两万六。
钱不经花啊。
各方势力猜不出她此举目的,只能作罢,重新将目光放在藏宝图上。
《将作集注》终于翻完。
客栈的沉寂开始被打破,一条又一条的消息被投放出客栈,引起一众探子争抢。
冯炎站在二楼,感慨万分。
“之前咱们放出五百张纸,也是这般盛况。”
“上使,咱们消息早就放出去了,可上头还是没人来。”王小顺苦恼道,“难道上头没接到消息?”
“急什么。”冯炎淡定道,“等着便是。”
郑大路又问:“上使,既然他们已经拿到线索,为什么不离开客栈?”
冯炎道:“线索还没破解出来,他们应该是想留下互相监视,又或者多找点线索。”
“莫非真有宝藏?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们?”王小顺很是憋屈。
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宝藏,都应该上交国库的,可惜这是江湖人士发现的,又有多方势力参与,朝廷无从插手。
冯炎拍拍他的肩,叹口气,转身正欲回房,余光扫过客栈外某处时,陡然愣住。
身旁王小顺结结巴巴道:“上、上使,那、那是不是紫、紫衣使!”
客栈不远处,一道紫色的身影策马而来,衣袂翻卷,气势灼人。
冯炎稍稍瞪大眼睛,立刻从二楼一跃而下。
“随我迎接上使!”
他们三个终于有靠山了!
入住客栈以来,他们三个等级最低,一直处于弱势,早就憋屈死了。
而今紫衣使亲临,他们终于不用再缩着脑袋做人。
当然,紫衣使能不能进客栈,还得看陆掌柜的意思。
陆见微已然知晓。
她不在乎来客的身份,只要付钱就行,况且冯炎三人在客栈里安分得很,她不介意多来一个。
紫衣使是指挥使、副指挥使下战力最高的人,有六级修为,正好与千里楼、黑风堡、闲云山庄达成平衡。
薛关河前去开门。
来人一袭紫袍,衣服上纹绣繁复,看起来颇为华丽,腰间悬一弯刀,骑在高头大马上,腰背极为挺拔,凌厉的目光落下,似能将人皮肤割开。
薛关河这才看到他身前横着一人。
那人被绳索束缚,腰腹紧贴马背,双手捆在身后,脑袋软软地垂下。
薛关河胆量历练出来了,神色平静问:“客人打尖还是住店?”
“既不打尖也不住店。”紫衣使翻身下马,手一扯,马上之人被提下,“本使前来捉拿凶手,望贵店行个方便。”
薛关河:“……”
凶手?难道是屠戮白鹤山庄的凶手?
他一个激灵,没敢立刻应答,正要回去询问,身后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关河,请客人入店。”
“是!”
客栈其余住客闻言,陆续聚集前院。
白鹤山庄的案子由玄镜司负责,他们全都知道,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凶手是谁无人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有藏宝图。
只不过,热闹还是要看的。
紫衣使阔步而来,将人扔在院中,目光扫向众人,停留在陆见微脸上,抱拳道:
“在下玄镜司紫衣使韩啸风,久闻陆掌柜大名,幸会。”
“韩使,幸会。”陆见微拱了拱手,笑道,“你方才说要捉拿凶手,不知是何人?”
韩啸风踢了踢脚边之人,那人受痛惊醒,因被堵嘴,呜呜咽咽说不出话,在地上不断扭动。
“闲云山庄宋闲,乃白鹤山庄灭门案的主犯,此人为宋闲心腹,已然招供。”
众人默默扭头,看向昂然挺立的宋庄主。
他眉宇间露出少许诧异,眼中隐隐生出愤怒。
“韩使莫要说笑,我与岳兄乃至交,怎会是杀害他的凶手?你随意找个所谓的‘证人’,就想定宋某的罪?”
陶杨和魏柳站在他身后,一句话都没说。
这些时日,他们已经成了客栈里的隐形人。
冯炎携两位灰衣使踏出,朝韩啸风行礼:“拜见韩上使。”
“嗯。”韩啸风稍一颔首,“做得不错。”
三人心中激动,喜色划过眉梢又被压下,利索行至韩啸风身后,侍立待命。
通铺檐下,阿耐搬出小茶几,其上陈列糕点,红泥小火炉煮着茶,茶香飘满庭院。
“公子,这儿视野不错。”他坐在矮凳上,嗑着瓜子。
众人循声望来,均一脸无语。
“你们说你们的,看我干什么?”阿耐吐出瓜子壳,“继续啊。”
韩啸风厉目转过来,扫过温著之和阿耐,修为低下的主仆二人,无需过多关注。
他收回目光。
“七月十五,你携老仆宋福及山庄门徒,共一百二十七人,屠戮白鹤山庄,致白鹤山庄庄主枉死,山庄上下八十余弟子仆从皆命丧黄泉。”
不等宋闲反驳,他继续阐述:“根据白鹤山庄幸存者岳殊的证词,他在当夜曾见过一个凶手,凶手右眼眼白生痣,正是此人。”
韩啸风一把薅起宋福头发,强迫其抬起脑袋,后者却紧闭双眼,不敢看人。
“笑话,”宋闲依旧淡定,“你随口说一个眼白有痣的人参与白鹤山庄灭门案,就想让我承担罪责?更何况——”
他转向岳殊,皮笑肉不笑,“岳贤侄若真看到凶手,早不说晚不说,缘何等到现在才说?若能早些找到凶手,你也不必这般颠沛流离。”
韩啸风心知,他是不可能认罪的,遂从袖中掏出信筒,抽出一张纸。
“这是本使在你书房寻到的信件,信件谈及藏宝图一事,有人命你去白鹤山庄找到藏宝图。”
柴昆忽然出声:“原来人真是你杀的?宋庄主,杀人偿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
蓝铃反应极快,附和道:“真是看不出来呀,宋庄主,原来你这般伪善,吓死奴家了。岳少庄主,你若想报仇,千里楼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众人心中了然,千里楼和黑风堡为了能少一个竞争对手,当场落井下石。
“啧啧,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阿耐摇首评价,“杀人者人恒杀之哦。”
“竖子狂妄!”
宋闲怒喝一声,长剑出鞘,剑气闪电般袭向阿耐。
蓝铃和柴昆戏弄他便罢,一个四级的仆从也敢如此羞辱他!
韩啸风想阻止却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六级剑气冲向廊下二人。
一个残废,一个小仆,根本跑不掉。
谁料二人动都没动,依旧端坐喝茶嗑瓜子,悠闲散漫的模样惊呆众人。
剑气逼近身前,似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再也无法寸进,直至消散于空气中。
众人这才想起,这二人受客栈高手保护!
韩啸风有所耳闻,但亲眼见到,眼底不由颤动。
出手时无声无息,收手时不见踪迹,此人到底是何方高手?
“陆掌柜,多谢了!”阿耐抱拳。
陆见微面上微笑,心中滴血。
她的钱!
防御道具有所损耗,铜币哗啦啦地掉,都够她买好多套衣服,好多匣首饰了!
温著之交了保护费,她对保护两人没意见,阿耐说了他们想说的话,并无过错。
有错的是宋闲。
不敢与蓝铃、柴昆叫板,竟当着她的面恃强凌弱,害她浪费这么多钱。
“阿耐无状,给陆掌柜添麻烦了。”温著之拱手赔罪。
“言重了,阿耐所言不无道理。”陆见微面色微冷,“宋庄主恼羞成怒,当着我的面出招伤人,视客栈规矩如无物,是不把陆某放在眼里?”
倘若没有防御道具,温家主仆受他一剑,不死也会重伤。
以温著之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
金破霄也面若含霜:“宋庄主,你如此心虚,莫非韩使所言都是真的?”
“没错,”薛关河怒目,“我看你就是心虚!”
宋闲:“……”
这一个个的,认定他就是凶手了?
“宋某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不能忍受他人污蔑。”他转向蓝铃和柴昆,“玄镜司不过是想分化咱们,你们千万不要中了计。”
众人无语,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巧舌如簧不过如此。
“此事先不论,”陆见微伸出手掌,“宋庄主,你方才坏了客栈规矩,罚款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