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冷双目直视王小石:“想不想富贵?要不要功名?”

王小石毫不犹豫“想,要。”

赵铁冷道:“你有好身手,你跟我,自会有出息。”

王小石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你?”

赵铁冷道:“我是‘六分半堂’的十二堂主,单凭这个职位,别人想在我手下做事,唯恐求之不得哩。”

王小石冷然道:“可是跟你做事的人,都被你杀死在这里。”

赵铁冷道:“现在的局面,你都亲眼目睹,最好你能识相一些,我还要回‘六分半堂’,你看我会不会让你活着出去把事情张扬开来?”

王小石反而笑了:“你要杀我灭口?”

温柔一听有麻烦事,巴不得凑上她一份,走前一步,一副勇者无惧的样子:

“我也在旁边听着见着了,你把我一并杀了灭口罢。”

赵铁冷居然笑嘻嘻地回头,脸上有恭谨之色:“温女侠,我说谁都能杀,就是你杀不得。”

温柔一愕,不禁问:“为啥我杀不得?”

赵铁冷笑道:“我杀了这么些人,难道温姑娘还不了解我是为令师兄卖命效忠吗?”

温柔失声道:“你,你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白愁飞怪有趣地看着温柔,又相当无奈地望了望王小石:“这一说,你今晚要生此地,只怕非要亮点本领出来不可了。”

赵铁冷向温柔温和地道:“‘六分半堂’的人也有在我们楼里卧底的,但究竟是谁,有的已找了出来,有的还在暗中。自来两军交锋,无所不用其,看谁本领高强些而已,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遂转向王小石道:“你听清楚了?”

王小石道:“听清楚了。”

赵铁冷道:“你既已识破我的身分,白愁飞这人我虽无深交,但我信得过他。温女侠是自己人,我不能杀她,就只有你……”

王小石脸不改容地道:“就只我知道,你不只是赵铁冷?”

他此语一出,连一向沉着的赵铁冷也霍然变色,疾地跨前一步,喝道:“你说什么?”他这一喝,烛焰一吐,他脚下所立之处,木板吱咿作响,似乎将要断裂。

王小石望定赵铁冷,说道:“你不是赵铁冷,你其实就是薛西神。”

赵铁冷脸色赤涨,双拳紧握。温柔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说着瞥见赵铁冷的脸色,宛似庙里的四大金刚,怒目愤容,不禁有些微悸。

王小石却很有趣味似的望着赵铁冷,说道:“我说对了,是不是?”

赵铁冷海碗大的双拳缓缓握紧。

空里涨满了一炒栗子的声音。

赵铁冷太阳穴、颊额上的四道青筋,一齐凸现出来,瞪住王小石,也问了跟温柔同一句的话:“你怎么知道的?”

王小石笑了。

他向白愁飞笑。

白愁飞倨傲冷漠的眼神,忽然有些变了,变成有一奇的温暖,但这变化一闪而逝,他又回到那悠然自得、漠不关心的神态,忽叫了一声:“赵堂主。”

赵铁冷忽然回头:“什么事?”

赵铁冷问:“外面的事,都解决了罢?”赵铁冷不知白愁飞何故在此时此际而有此一问,便答:“解决了。”

白愁飞问:“衙里的人几时会来?”

赵铁冷道:“顷刻就到。”

白愁飞又问:“那巡抚的独子呢?”

赵铁冷道:“就在柜里。”他正要问白愁飞为何要问他这些问题,白愁飞已道:“我刚才一共问了你几个问题?”

赵铁冷微微一怔,心下盘算,道:“三个。”

白愁飞摇头笑道:“错了。连现下这个,一共四题。有这四个问题,已教你怒暂时平息了一些罢?你若在愤怒中,不一定能敌得过这位老弟呢!我见你是朋友,又慷慨给我银两,我才让你平一平,敛一敛神呢!”

赵铁冷心中大怒,心念一转,全身放松,长吐一口,才道:“你认为我不是这位朋友的对手?”

白愁飞负手道:“我也不知道他的武功高低。”他顿了一顿,指了指脑袋,“不过,他的脑筋动得倒挺快。他见你既是‘金风细雨楼’的人,混入‘六分半堂’,又听见九堂主霍董此来湖北为的是对付‘金风细雨楼’的薛西神,薛西神何许人也,谁也不知道。他目睹你杀霍董,便出语试你一试,你翻了脸,他便越发肯定。”

他悠闲地接道:“所以说,这秘密可以说是你告诉他的,我不想你连命都交给他。”

王小石忽然觉得手心有些冒汗。

他感觉到危。如果白愁飞和赵铁冷联手,只怕,他今晚真不一定能活着开这客居,而很可能会跟地上这些人一般下场了。

温柔却亮着星目,眨啊眨的,不知她想通了没有,却又问了一句:“你既是薛西神,那么,午间那杀死捕快差役的瘦高个子又是谁?”

赵铁冷道:“我怎么知道?”

白愁飞望向王小石。

王小石道:“我也不知道。”

白愁飞笑了,笑起来的时侯,很有一狡猾的潇洒:“还好,毕竟有些事,是我们三个人都不知道的。”

他立即补充了一句:“这样子活下去,要有趣多了。”他还是没有把温柔算在里面。

 

 

六、一只酒杯、三条人命

 

温柔煞。

她从来没用见过一个男子,会那么不尊重她,那么不重视她,那么不当她是个人物,甚至可以说简直不把她当人看。

她觉得很委屈。

她看见对方泰然自若、眉清朗、洒脱自恃的样子,她就越发恨透了他。

白愁飞说道:“且不管那人是谁,但总是一个不可轻视的人物。”

赵铁冷向王小石道:“看来,你也是一个不能轻视的人物。来我这儿吧,我重用你。”

王小石和和地道:“你轻视我也好,重视我也好,反正那都不重要。我是我,我不会因你重视而重要起来,也不会因你忽视而自轻于世。‘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的斗争,谁谁负,我也不想过问。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他正色问:“你是不是为了破坏‘六分半堂’的名誉,所以故意要这些江湖卖解的、戏班的和商贾净干些伤天害理作孽的事?”

赵铁冷道:“‘六分半堂’要维持这样大的局面,养活这样多的手下,暗地里做的什么买卖,人尽皆知,本用不着我加这把劲。但‘六分半堂’在湖北向有清誉,实力高张,效死的武林好汉多,我不用此计,怎能教一向跟雷损有勾结的巡抚大人,改弦易帜,进而清除‘六分半堂’的势力,另行结纳苏公子?厉氏兄妹、姓丁的和顾寒林一向不干好事,再加这一闹,又来个全军覆没,‘六分半堂’便要在湖北这地头连根拔起。”

王小石皱眉道:“那这些人真是枉信你了。”只见厉单、厉蕉红在地上,一副忿忿的神色。

赵铁冷冷笑道:“枉信我的是雷损雷总堂主,这些人只是枉死而已。”

王小石道:“这女的还有点人性,罪不至死。”

厉蕉红穴道虽然被封,但咬牙切齿瞪眼睛地骂道:“姓赵的,呸!我不管你姓薛还是姓赵,你这王八羔子,干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厉单却喝了一声:“妹子!”软声央告道:“赵堂主,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兄妹俩的狗命吧!以后做牛做马,任你差使,决不生贰心。”赵铁冷道:“做牛做马,阎罗殿里也有这职守,下去做也是一样。”

厉单仍哀告道:“赵堂主,今晚的事,我决不泄露半字,要是说出一言半语,管教我姓厉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铁冷道:“你就是不得好死。”

厉蕉红怒道:“死就死,求饶作啥!”

厉单慌忙叱道:“妹子,你再要乱说,得罪赵堂主,我可不能理你了。”

厉蕉红大声道:“哥,你死心罢,看今晚模样,岂有我俩活的份儿!”

赵铁冷笑道:“厉蕉红,你大着嗓门,想把事情嚷嚷开来不成?可惜,这店里上上下下,全换了我的人,不是我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

王小石道:“什么,你连那些残障的人也杀了!”

赵铁冷哈哈一笑道:“这倒不曾,那些人是给官领功,提作‘六分半堂’的淘天罪证!”

王小石这才放了心,问道:“柜子里有个箱子,箱子里是闻巡抚的独子?”

白愁飞笑答:“这是薛西神安排这个局的引子,没有他,闻巡抚和一干狗官,不一定会更弦换辙,而今‘六分半堂’连闻青天的公子都敢动了,自然成敌。”

赵铁冷过去,双手一伸,劈开木柜,拖出一口箱子,沉腕一拗,“格登”一声,锁被拔去,赵铁冷一脚开箱子。

一个秀眉秀目、鼻子单薄的髫龄儿童,蜷伏在箱子内,像陷在沉梦里不能醒来。王小石一看,便知他已受迷药,身上倒没什么样,想来还未遭毒手,同时也明白难怪在黑柜子内有这般定匀慢的呼吸。

赵铁冷更显出宽平的神态:“这次,闻大人、练总带等一定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