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将柴县令拉到一边,叹气道:“县君,他们来应征时我便问过了,家中已无粮,您就是把他们带回去也交不出粮食来,既然我这边已经登记造册,不如就交给我带走吧。”
柴县令震惊的看着她, 不知她哪来的厚脸皮开这样的口。
“您放心,已经登记的不算,后面再有上蔡县的人来,我一定不收了。”
柴县令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眼,半晌他才找到话问,“叁娘如何能分出他们是不是上蔡县人?万一他们也说是颍川人和灈阳人呢?”
“听口音,只要是带着上蔡口音的,我都不收,如何?”
柴县令激动起来,往后指那些人,“那他们……”
“哎呀,我不擅上蔡音呀,汲先生也不懂,一会儿我就找几个上蔡的管事来候着,一定不会再漏人进来了。”
柴县令沉吟片刻道:“你台子不能再摆在这儿了,距离城门太近,县中村镇收到消息的都往这边来呢。”
“那您说摆在何处?”
柴县令咬咬牙道:“退出去六十里,离远点儿。”
那也太远了,回庄园都得跑上半天,多不方便呀。
赵含章想了想后道:“二十里如何?县君,我收了人还得带回庄园暂时安顿呀,总不能让他们露宿野外不是?他们一看我如此力薄,哪里还肯为我效力?”
她道:“刺史还等着我领兵去救呢,耽误了招兵谁来负责?”
柴县令抿了抿嘴, 只能后退一步,“行,就退二十里。”
赵含章满意,这才拉着柴县令说起县务,“县君,使君没让您出兵吗?”
柴县令一脸无奈的道:“我手上就没兵,哪里会让我出兵?”
“我手上也没兵啊,可以现招嘛。”
柴县令摇头,看了赵含章一眼后幽幽的道:“西平若不是有赵氏,使君应该也不会给军令,叁娘,使君让你领兵去救,可不是领这临时招的叁千人去救啊。”
这是想让赵氏出兵去救,那叁千的招兵令说白了是给赵氏的补偿。
赵含章挑眉,冲柴县令竖起大拇指,“县君厉害啊,我都没想到这点。”
夸着柴县令,她的目光却越过他落在了常宁身上。
常宁一直安静的站着,见她看过来,便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赵含章接招兵令时根本没想到这一层,还是回到上蔡见了汲渊,汲渊才分析给她听的。
不过这是刺史的打算, 他们却不必服从他的意思, 用汲渊的话是,“您和赵氏培养部曲不易,他们又都经过大战,是很好的战力,损在灈阳不值。”
还道:“女郎年轻想不到这一点儿,赵铭一定能想到,但他什么也没说,显然是不想把家中的部曲用在援救灈阳上,招兵买马后用新兵去灈阳是最好的。”
“不过,就是去了灈阳您也不用太卖力,这一次刺史一定不止只召集西平县,其他各郡县肯定也有,和其他郡县比起来,西平县也就因为有赵氏才特别一些。”
汲渊道:“灈阳有铁矿,让他们去打头阵。”
赵含章虽然也馋铁矿,但也知道,这东西短时间内落不到她手里,因此应下了。
所以她赵兵也慢悠悠的,一点儿没有接到了紧急军令的紧迫样。
她在上蔡县招兵招了叁天,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一共招了多少人,反正最后她带了两千人回西平,剩下的留在庄园里交给汲渊安排。
连柴县令都忍不住忧愁起来,“常宁,你说赵氏真的不会谋反吗?”
这一次常宁没回
答他。
柴县令更加忧愁了。
赵含章回到西平,赵铭也从平舆回来了,他也带回了两千多人,赵铭可能是猜到了他们不缺人手,所以只勉强招收了一千人。
且这一千人还都不是西平县城的,而是西平县底下各个村镇和从外地逃难来的。
这一下人就多了,赵含章便将这五千多人打乱,从中选择合适的叁千人来当兵,剩下的全部交给傅庭涵,把他们安排下去种地和建房子。
反正现在西平县挺缺人的,空着的荒地都可以开垦出来种冬小麦了,造纸坊等也可以一起建起来。
一直被限制自由的使者终于再次见到赵含章,立即冲上前问,“赵女郎,我们何时出发去灈阳?灈阳受困许久,就等着你们去救援了。”
赵含章道:“明天就去。”
使者没想到赵含章这么爽快,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笑容,“那明日我等与叁娘同行。”
赵含章敷衍的点点头,应付走他们以后转身去见傅庭涵和赵铭。
这叁天赵铭都留在县衙里,让县衙都比平时热闹了几分。
用傅庭涵的话说是,“大家都来看铭伯父是不是拉下你,成功掌握了西平县。”
赵含章:“那他们岂不是失望而回?”
傅庭涵点头,“挺失望的,铭伯父直接告诉他们,他是受你所托来暂管县务的,所以就改而劝说铭伯父,认为西平县应该由他来主持才对,那才名正言顺的。”
傅庭涵:“看样子,你似乎不是很得民心啊。”
赵含章不太在意的道:“我挺伤心的,等我从灈阳回来再去找他们谈一谈。”
相比这些挠痒痒的小事儿,她更在意的是,“我把名册给你了,这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我的奴籍了,只有少部分是良籍,你把他们安排下去,将官田给他们耕种,今年多种些冬小麦,明年我们要养不少人呢。”
“怎么突然收这么多下人?”傅庭涵不解,“良籍不好吗?”
赵含章叹气道:“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又有天灾人祸,他们就是有地也很难活下去,所以就不愿再保持良籍了。”
“那他们耕种官田,以后赋税怎么算?”
赵含章:“不用算,都是我的,单独成册,就当做是隐户吧。”
“……那官田?”
赵含章道:“优先县中百姓安排,剩下的才是我的隐户。”
傅庭涵不是很理解,“你之前更倾向于提供安全的环境,让他们自由发展,现在怎么想着做这么多隐户?你这是打算把所有资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再分配?”
赵含章毫不隐晦的点头,她也没想到傅庭涵这么灵敏,立即就察觉到了,“我忽略了环境因素,接下来的许多年里,北方不仅仅会因为战事等一系列人祸溷乱,还有天灾。乱世用重典,我想前期掌握尽可能多的资源,后面才好稳定局势。”
“但这样一来,很容易引起反弹,一旦有人反对你,引起的可能是燎原之火。”
赵含章:“所以我说的是私造册子,将这些人都算作我的隐户,他们既是我的隐户,也是我的部曲,只要我手中的武装力量足够大,谁能奈我何?”
“哦,晋室这种大势力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了,我说的是局限于汝南郡一带。”所以对朝廷,该恭敬的时候还是要恭敬,赵含章决定这次去灈阳就好好的恭敬一番。
第157章 援军
赵含章带上新招的三千兵和赵驹跟着两个使者去支援灈阳,路过上蔡县时,把汲渊也给捎带上了。
一将一谋士,赵含章对这个配置很满意。
汲渊对这次出兵也很看重,道:“这是女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西平县虽然已在您的掌控中,但那只是县里的人承认,能不能得到刺史和其他郡县的认同,还得看这次。”
赵驹很不解,“既如此,为何不把我们的部曲带上,带这些新兵,他们能打仗吗?”
汲渊摸着胡子道:“这叫进退得宜,女郎需要展现自己的能力,但又不能过于厉害引人忌惮,而且他们还不值得女郎损耗手中的精锐去救。”
赵含章一拍大腿,赞道:“先生说的对啊!”
她高兴的道:“等到了灈阳,还请先生助我。”
汲渊摸着胡子笑道:“渊定不负女郎所托。”
一旁的赵驹不能理解,不就是出兵援助吗,怎么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都是一颗心,有的人的心怎么这么多孔?
灈阳距离上蔡并不是很远,急行一天便能到。
汲渊作为赵含章的谋士,在狼烟起便开始收集信息了,也没少往这边派人,所以他知道的信息比赵含章和柴县令这两个县城掌控者还多。
“带兵的叫刘景,是刘渊手下,其人残暴,听闻上次进洛阳,因为他晚了京兆郡乱军一步,便一怒之下屠了两条街,还迁怒虐杀了自己的前锋。”汲渊道:“刘渊大怒,这才罚他领兵南下攻打豫州,现今刘渊称帝,他必急于立功回去。”
“他能围住灈阳半個多月,显然不是鲁莽之人,”汲渊道:“女郎对上他要小心些。”
赵含章:“也就是说攻打豫州是以他为主?”
汲渊点头,“正是。”
“那石勒岂不是也要听命于他?”赵含章问:“现在石勒在何处?”
“石勒不过是个流民军,虽勇猛,却没什么根基,兖州一战,他被苟晞打得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汲渊看向赵含章,有些不解,“女郎为何如此关注他?”
自石勒从西平退去,赵含章一直让人盯着石勒的去向,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和他询问有关石勒的消息。
对石勒,比对刘渊的关注都多。
赵含章道:“不要小看了石勒,他虽是奴隶出身,但能力不在刘渊之下,刘渊今日的成就,谁知不会是他的未来呢?”
汲渊惊讶,“女郎是说,石勒将来也会称帝?”
谁知道呢?
刘渊提前一年称帝,历史似乎改变了,又似乎没变,谁知道将来石勒还会不会称帝?
但人还是那个人,他的能力摆在那里,总不会很差的。
灈阳和上蔡之间有一座山,官道从山间穿过,一座山给分成了两半。
也正是因为有这座山阻隔,刘景久攻不下灈阳,便把附近的村镇都抢了补给,却一直没到上蔡来。
队伍在距离灈阳城八十里时停下,不能再上前了,因为前面就是刘景驻扎的地方。
赵含章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形,找了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暂时驻扎下来,然后找来两个使者,“其他援军在何处?”
使者道:“或许还在更前面。”
有一个使者撺掇道:“赵女郎既然已经到此处,何不趁着匈奴军未曾部署突袭,正好与灈阳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能在其他援军到来之前立功。”
赵含章瞥了他一眼,用眼神表示,我是傻子吗?
当然,她嘴上不能这么说,因此道:“我第一次领兵出征没有经验,还是等其他郡县的援军到了再一起行动吧。”
赵驹大步过来,抱拳道:“女郎,斥候来报,东北三十里处发现有军队驻扎,看旗帜应该是我大晋军队。”
赵含章一听,高兴的合掌,“人这不就来了吗?走,我们去与他们汇合。”
当然不能直接带着大军莽上,因此赵驹先带着一队人赶去打探消息,他们则带着大军落在后面。
那里还真是大晋的军队,全是援军,除了各郡县的人手外,还有东海王派来的一个参将。
匈奴大军再次攻打洛阳,东海王生怕豫州陷落,洛阳成孤城,所以不得不派出一千人,目的是督促豫州各郡县援助灈阳,速战速决,将匈奴军赶出豫州,他好一心对付冲洛阳来的大军。
赵含章他们的队伍刚到五里开外便有人迎了上来,赵驹率先跑上来,低声道:“是联盟军的人,特来接女郎的。”
赵含章微微点头,低声问道:“军中是谁做主?”
“是汝阴郡章太守。”
“怎么是他,东海王派来的参将呢?”
赵驹快速的回道:“不知。”
话音才落,迎他们的人也到了跟前,赵含章抬起头来冲对方露出笑容。
对方也有点儿惊讶,没想到领头的是个这样年轻的少年郎,长得这样俊朗,雌雄莫辨,脸庞白皙如玉,甚至不比他曾经见过的卫叔宝差。
不过他脸上的惊讶也就一闪而过,很快收敛住,上前行礼,“在下汝阴郡鲁锡元,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赵含章挑了挑眉,伸手摸了摸自己高束的头发,这才想起自己出门时为了方便,直接将长发束起,头上戴着盔甲,身上穿的是亲亲五叔祖叫人给打的甲胄。
她露出笑容,干脆压了压嗓子道:“在下赵氏含章,在家行三。”
“原来是赵三郎,不愧是赵氏,年纪轻轻便能领兵出征,快里面请。”
汲渊和赵驹:……
一旁的两个使者:……
不过他们还是把话憋到了肚子里,没有立即拆穿赵含章。
因为她也没说错,她的确叫赵含章,也的确行三。
赵含章打马上前,和他走了一段,在距离营帐二里处,他就指了边上一个开阔地道:“还请郎君的队伍在此驻扎,主帐那里已经驻扎不下。”
赵含章也不想与人挤,不过这个位置……
赵含章左右看了看后笑着应下,“赵驹,带着人去驻扎,此是出兵的大道,别让大家挡住了路,我看那边就不错,你过去看看,若适合就在那里驻扎下来。”
第158章 盟军
赵含章指的是一片林子后,前面的林子正好可以做遮挡,而且后面是座小山,可做屏障。
鲁锡元正想说在林中驻扎不方便,万一有人放火,赵含章已经道:“暂时不知何时发起进攻,怕是要驻扎一段时间,让人把那些树给砍了搭建营帐,天气渐冷,晚上别冻着了。”
赵驹应下。
赵含章见他明白了,这才带上汲渊和两个使者随着鲁锡元去主帐。
这是一片开阔的地方,营帐依山而建,赵含章他们过来时,士兵们正百无聊赖的躺坐在地上,看到有人来,懒洋洋的掀起眼眸看了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眸,和身边的人插科打诨。
巡视的士兵也只瞥了他们一眼,看到鲁锡元便没再管,由着他们进入营帐。
鲁锡元直接带他们到中帐前,这才勒停马,鲁锡元笑着请他们进去,撩开帐子道:“使君,西平赵氏的援军到了。”
营帐里正坐着说话的众人齐齐扭过头来看。
赵含章解下腰上的剑拿在手上,大踏步进去,一抬眼就对上了众人的目光,她轻轻的扫过,看向坐在主座上的人。
这是一个挺大的营帐,上首摆了矮桌和席子,矮桌后坐了一个中年男子,面色和蔼,留着两撇小胡子,周身气质文雅,听到鲁锡元的禀报正抬头看过来。
看见赵含章,他略有些迟疑,“这是赵氏的哪位郎君,或是……”
赵含章露出笑容,上前抱拳行礼,“世伯,晚辈赵含章,出自赵氏长房,家中行三。”
赵氏长房不就是赵长舆一脉?
他们家只有一個孙子吧?
那不是行二吗,行三的是……
章太守默默地看了赵含章一会儿,突然展开笑容,起身笑道:“是三娘吧?”
赵含章露出笑容,“正是,三娘拜见世伯。”
“快快免礼,”章太守让她坐下,西平县地位不高,但赵氏地位不低,所以考虑到她出自赵氏,座位特特安排在了章太守的下首,只是谁都没想到她是个女的。
不过赵含章一点儿也不扭捏,也不推辞,带着汲渊便上前坐下。
等俩人盘腿坐好,章太守这才一脸温和的问,“怎么是三娘领兵过来?你铭伯父呢?”
赵含章就叹气,“西平县才逢大难,伯父一时脱不开身,便只能由三娘来了。”
难道赵氏除了赵铭外就没有男丁了吗,用得着一个女郎来领兵?
当下便有人不满,哼了一声道:“如此要事,赵氏也太不放在心上了,就派一个女子过来?”
赵含章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并不作答,而是扭头问章太守,“世伯,不知何时进攻?可与灈阳里面联络上了吗?”
章太守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上来就问这么紧要的问题,他忙安抚道:“打仗的事急不得,要知道一急就出错,匈奴军又凶残,我们更应该稳着来。”
说的好有道理。
赵含章却叹气道:“好叫世伯知道,我并不是心急,而是我们不能在外停留太久。”
“为何?”
赵含章就一脸忧愁,“世伯只怕不知,我西平才遭大难,夏收的粮食几乎被抢掠一空,所以这次来带的粮草不多,所以我想速战速决,早点儿带他们回去。”
章太守:……他实在没想到,第一个和他讨粮的竟然是才到的赵含章。
赵含章的话一出,底下的人各自对视一眼,也立即哭穷,“使君,我等出来时心急救援,带的粮草也不多……”
“我等亦是。”
章太守就看向那两个低头站着的使者,没好气的道:“放心,等打退匈奴军进到城里,刺史应该不会亏待我等。”
赵含章问:“那何时打?”
章太守:“这不是一时可以决定的,待灈阳的消息回来了再说。”
赵含章乖巧的应下,表示她一切都听章太守的。
章太守悄悄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后道:“各路援军应该都到齐了,晚上我设宴,让大家互相见见,认识一番,也商讨一下对敌之策。”
众人起身应下,表示没有意见。
章太守这才问赵含章,“不知三娘带了多少兵马来?”
赵含章道:“只三千人而已。”
章太守微微惊讶,三千人不少了,在众多来援的队伍中,可以排在前五名。
他不信一个小小的西平县能出这么多人,没见更大的上蔡县都没来人吗?
所以这是赵氏出的人?
看来赵长舆的死没有破坏赵氏和东海王的关系,他们还是愿意听东海王调遣的。
章太守心中有数了,笑着让他们先去休息,他则去准备晚上的酒宴,顺便接见灈阳的两位使者,他得想办法联系上灈阳。
赵含章一脸高冷的出去,把汲渊留了下来。
汲渊撑着腿起身,笑着与众人行礼要告退,有一人拦住他,迟疑的问,“刚听赵含章称呼先生为汲先生,难道先生是赵中书身边的汲先生?”
汲渊笑道:“正是汲某,没想到这儿还有知道汲某人的人。”
“真是先生,久仰大名啊,”对方一脸惊讶的问道:“先生怎么跟在一个女郎身后?”
话匣子这不就打开了吗?
赵含章留下汲渊打探消息,她则带着两个部曲在营帐里瞎逛起来,逛着逛着就摸到了粮草,又去看了一下她的马,顺便看了一下旁边马厩里的马。
看得出来,联盟军并不是很富有,这么多人就这么点儿粮草,马也不多,看来大家都穷得很一致嘛。
赵含章摇了摇头,带着护卫朝那些懒散躺着的士兵们走去。
她现在年纪还不是很大,穿着盔甲,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她不说,还真没人发现她是女子。
所以她很快就和那些士兵坐在了一起,她拿出荷包里装着的炒豆子,分给他们一些后和他们唠嗑。
士兵们看见吃的,纷纷热情的围过来,哪怕分到手的只有十几颗豆子,他们也很高兴。
吃人的嘴短,于是大家决定喜欢她,对她的问题,不涉及军中机密的都回答了。
“你们三天前就到了?那一场仗都没打过?”
第159章 消息
“没呢,一直等着,说是要等所有援军到了再打,这不,这两天陆陆续续就来了不少人。”
赵含章就问,“每日能吃饱吗?”
“吃饱?也就头天打仗能吃顿饱饭,像这种等人的时候,能有五分饱就不错了。”
所以他们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省力气!
赵含章又问了一些问题,两刻钟后她背对着帐房忧伤的叹气。
汲渊也和人寒暄完了,一路找过来,“女郎,盟军约有两万人,算上您的三千人,大概两万五吧。”
赵含章:“听上去挺多的,匈奴军有多少人?”
“打到现在,他们还剩五千人左右。”
赵含章:“五比一,但胜算依旧不大。”
“不错,”汲渊点头道:“刘景手中有一支骑兵,攻城或许不成,但对战和突围无人能敌。”
“而且他手下的兵不说身经百战,至少都见过生死,比我们这些人新拉起来的队伍不知强多少。”
一打五就跟砍瓜切菜一样,人家没带怕的。
“这些人马已经是各郡县可以凑出来的最多的了,”汲渊道:“所以章太守他们犹犹豫豫,一直不敢冒进。”
“没和灈阳城内联系上吗?”
汲渊冷笑道:“何刺史不行,他向外传递过两次命令,都是让援军进攻,却没能给出好的调度法子,章太守又惜手中兵马,所以一直不能下命令。”
赵含章摸着下巴道:“再不打,粮草支持不住啊,在这儿耗着,要是吃完了粮草怎么办?”
“我问过了,有人提议就地征粮,章太守已经答应,”汲渊道:“除了灈阳下的村镇外,离得最近的就是上蔡县,上蔡恐怕还要再叫一层军税。”
赵含章一听,脸色立时一沉。
这军税不管是从土地上算,还是人口上算,她都占大头,因为她就是上蔡县的最大户啊。
合着兜兜转转一圈,她不仅得养活自己带来的三千人马,还得养其他援军?
想都不要想!
赵含章扭头和汲渊道:“知道晋室为何总是打不赢仗吗?”
汲渊:……这样重要的问题要问得这么突然的吗?
“一便是因为这些自私自利的酒囊饭袋;二嘛,就是他们都太混蛋,将人命当草芥,上蔡县已经加过一层税了,再加,明年上蔡县还能留下多少人?”
汲渊压低声音道:“现在只加到上蔡县,明年只怕西平也脱不掉。”
赵含章冷哼一声道:“想从我手上拿西平的税收,做梦!”
若不是她不能做上蔡县的主,她连上蔡县的赋税都不想给。
现在的赋税重得连她这个大地主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更不要说普通的百姓。
汲渊想起柴县令,压低声音道:“女郎,柴县令此人虽蠢笨,却识时务,或许可以通过他把控上蔡县。”
“但他太蠢笨了,且不能拒绝来自太守和刺史府的不合理要求,”赵含章道:“只通过他一人,太耗费精力,而且我怕我的寿命会受到影响。”
汲渊不解,“嗯?”
“生气多了会短命的。”
汲渊:……比如他吗?
不知道无言多了会不会短命?
汲渊将话咽下,问道:“那女郎想怎么处理上蔡这边的事务?让我一直留在上蔡打理吗?”
“不,如今西平已在我的掌控之中,发展西平,以西平作为我们的根基才是重中之重,县务繁多,我需要先生帮我,上蔡那边……”赵含章顿了顿后道:“先生觉得柴县令身边的常宁如何?”
汲渊想了想后摇头道:“女郎想以常宁代替柴县令?他不行,常宁是庶民出身,连参加品评的机会都没有,没有品级,如何能出任县令之职?”
赵含章笑道:“虽然我并不是想让常宁代替柴县令,但我依旧要说,我用人不看品级,而是看才德。”
“中正官正是以才德定品级。”
“先生这话也就糊弄糊弄二郎那样的,”赵含章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了,若真是以才德定品,那以先生之才,先生之品行,不该定以上品吗?但先生并未去定品,这是为何?”
汲渊沉默下来。
因为他是寒门,就算去了,那也定的下品,不论他多有才华,家世摆在那里,能有个下九品就算不错了。
但下九品,县令也就到头了,与其如此蹉跎,不如放手一搏,所以他才跑去给赵长舆当幕僚,这一当就是十多年。
通过赵长舆,他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做许多自己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但幕僚就是幕僚,可以出谋,却不可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
要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
汲渊沉默的看着赵含章,心中却是掀起轩然大波,“女郎的意思是,再定品,只以才德,不论家世吗?连庶族都能参加?”
要是连庶族都可以,那他寒门更可以啊。
赵含章摆手道:“我不论身份高低,血脉贵贱,只看才德。”
汲渊心内在做着剧烈斗争,半晌他才艰涩的问道:“女郎想怎么安排常宁?”
“他若肯投靠,我给他两条路,一,还是做柴县令的幕僚,引着他偏向我们,将来待我掌握上蔡县,我让他当上蔡县的县令;二,我直接让他当上蔡县的县丞或者主簿,架空了柴县令,等以后还是他当上蔡县的县令。”
汲渊问,“女郎打算怎么拿下上蔡县?”
赵含章意味深长的道:“那要看以后灈阳在谁的手里了。”
上蔡县距离灈阳太近了,之前何刺史还是太守时就常住在灈阳,所以上蔡县做什么都不方便。
但这一次之后,何刺史应该不会再想留在灈阳了。
汲渊:“女郎对自己可真有信心啊。”
赵含章:“倒也不是。”
她能说,她是因为对大晋没有信心吗?
历史上刘渊称帝后不久,大晋就慢慢走到了末路,皇帝没有威望和权力,一直想着摆脱东海王的控制,根本没有心管地方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