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是个下人,这可是他们公子的小舅子,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于是他气喘吁吁的跟着人跑到坞堡,看着他哐哐哐的给赵氏的五太爷磕过头后便出坞堡要回城。
傅安忍不住道:“二公子,天已经黑了,这时候回去城门已经关了吧?”
赵二郎道:“关了再叫他们开呗,阿姐还在家里等我呢。”
他坚持带着大家往城门跑。
跑步前进,这段时间他们也跑习惯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跑到了城门下。
果然,城门已经关了。
十一个少年只能站在城门下仰头看,赵二郎冲上面的人喊,“快开门,我回来了,我要进去!”
城门上的人认出了赵二郎,却不敢随便开,这可是城门,除了赵含章,谁敢随便开?
于是上面的人喊道:“二公子稍候,属下这就去请示女郎。”
说罢蹬蹬的跑下城楼,扯了一匹马就跑去县衙请示。
赵二郎也不闹,带着人就靠在了城墙上等着,周围都是嗡嗡的蚊子,特别的讨厌。
他挥手驱赶蚊子,毫不手软的啪啪打在自己脸上,颇有种要与它们同归于尽的架势,傅安看得心惊胆跳,忙止住他的动作,伸手在他四周乱挥,帮他驱赶蚊子。
其他部曲见了,也围上来帮忙,“二公子,一定是你的血比较甜,所以蚊子都爱咬你。”
赵二郎:“真的?”
“真的。”
赵二郎正要说什么,突然竖起耳朵,“你们有没有听到骑马的声音?”
正疑惑,城楼上的人已经发现了,冲着远处便高声喊道:“来者何人,西平县城已经关闭,速速止步。”
他们有点儿害怕,二公子可还在下面呢。
城楼上的人急得团团转,一把拉住身边的人,“要不先开了城门把二公子放进来吧,他要是出事,女郎还不得剥了我们?”
正迟疑,骑马的人已经到了城楼下,因为赵二郎他们十一個人站在城墙的阴影里,加上大晚上黑乎乎的,所以来人也没发现他们,而是冲着城楼上的人喊话,“刺史府有军令至,快开城门!”
城楼上的人一听稍稍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温和了下来,“来使稍候,我等这就去禀报。”
又问道:“来使可有公文印章?”
“公文在此,是紧急军令,废什么话,赶紧把城门打开,耽搁了战机拿你等是问。”
部曲不开,他们又不是朝廷的人,他们的主子是赵含章,在他们接管西平县的第一时间便有命令,除了他们女郎外,无人可以私扣城门,连他们二公子都得在下面老实待着,他们算老几?
他们语气不好,部曲的语气也不好起来,粗声答道:“让你们等着就等着,待我等禀报过再说。”
来人大惊,叫道:“大胆,这是紧急军令,凡县城接紧急军令都要立即开城门,你们敢违抗!”
可关键是他们不是朝廷军啊,楼上的部曲充耳不闻。
“早听闻西平县已被赵氏所掌,你们这是投了新主子便不听上峰之令了,莫不是要造反?”
被捂住嘴巴沉默的赵二郎忍不住了,一把扯掉傅安的手,指着马上的人喊道:“你敢骂我赵家!连我都要老实等着,你算老几?”
马上的俩人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人心脏差点儿从嘴巴里蹦出来,另一个则是直接被吓得双眼一晕,直接从马上栽下。
赵二郎“哈”的一声,蹦起来拉上大家给他作证,“他们坏,他们故意陷害我,就,就跟大姐他们一样!”
赵二郎急切的要得到大家的认可,“我没有打他,碰都没碰到他!”
傅安:“……是,二公子没打他,他只是被二公子吓晕了而已。”
赵二郎瞪圆了眼睛,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还带着点儿骄傲,“我这么厉害了?”
部曲少年们缩在他身后,小声道:“二公子,他不会被吓死了吧?”
马上的人在手软脚软过后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声,理智渐渐回笼,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鬼,而是人!
他白着脸抖抖索索的要下马去看同伴,但发现脚还有点儿发抖,一时有点儿踩不住马镫,他便指着黑暗中那影影绰绰勉强可见的影子道:“还不快过来扶人!”
赵二郎是个善良的少年,他带着众人上前把摔在地上的人翻过来,顺便抬到一边,避免马踩到人。
傅安摸了一把对方的脖子,确定还有气,就松了一口气,“还活着。”
赵二郎盯着他的鼻子看,“要掐人中,掐了人就醒了。”
他道:“我阿姐说的,以前大姐晕过去,阿姐就是这么干的,狠狠一掐,大姐立即就醒了。”
傅安一听,便用力去掐他的人中,掐了好久人才“嗯嗯”两声,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才开了一条缝勉强看得见人影便对上齐刷刷的几双眼睛,黑暗中泛着亮光,他眼一瞪,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赵二郎也被吓了一跳,往后一倒坐在地上,和大家求证,“他自己晕的,不干我的事哦。”
围着的人也都丢下他往后挪了挪,齐齐和马上的人道:“对对,他自己晕的。”
马上的人:……
他气恼的道:“还愣着干什么,扶我下去!”
大家一起看向赵二郎,他们听他的。
赵二郎想了想,阿姐说过,在外面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所以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坏人?”
对方气急,崩溃的大喊道:“你到底是何人,躲在城墙这里干什么?”
最后冲着城楼上大喊,“你们还不快把城门打开,若是使者出了意外,算上你们所有人的命都赔不了。”
(本章完)
第153章 骗子
众人闻言撇撇嘴,他们西平县已经有三个刺史府来的使者了,再多两个也没啥大不了的。
赵二郎最不怕,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他住到县城里来的时候,阿姐叮嘱过他,要遵守县城的规矩,不让人欺负,但也不欺负人,所以他很好心的回答问题道:“我叫赵永啊,我回来晚了,被关在了城外,正等在城墙下等城门开呢。”
“你不要发脾气,我阿姐说了,来了西平县就要守西平县的规矩,他们已经去叫我阿姐了,一会儿城门就开了,”他顿了顿后又道:“你再凶他们我打你哦。”
使者:……
赵含章和傅庭涵快马过来接人,他们才下马,城楼上的人就跑下来禀报。
得知外面不仅仅是赵二郎,还来了两個刺史府的使者,她便和傅庭涵对视了一眼。
总不可能是为前面三个使者来的吧?
“把城门打开。”赵含章露出最好的微笑,准备接待这两位使者。
部曲没来得及告诉她,其中一个使者好像被二公子给吓晕过去了。
城门打开,赵含章和傅庭涵出来。
赵二郎一看到姐姐,立即冲上前去,半是邀功,半是澄清,“阿姐,我很乖的,很守规矩,他们让我等,我就等了,是他们不守规矩,一直叫人开城门,然后就自己晕过去了,我没打人!”
赵含章脸上的笑容就一滞,“晕过去了?为什么?”
赵二郎真心实意的道,“我不知道啊。”
傅安上前,小声禀报道:“回三娘,我们站在阴影处,使者似乎没看到我们,我们一出声,他们可能把我们当成了鬼魅,所以……”
赵含章懂了。
漆黑的夜里突然冒出几个人来,是个人都能被吓死,何况这还是刚经历过劫难的西平县,最近的冤魂传说肯定不少。
赵含章便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算了,既然温柔开局已经不适用,那就换一种开头吧。
赵含章冲部曲们一挥手,“请使者进城吧。”
部曲们绕过赵二郎这一伙人上前,将地上躺着的使者抬进去,把马上的使者也“扶”下来抬进去。
两匹马被拉了进去。
赵含章伸手摸了摸两匹马,觉得这马还不错,很是满意,“牵下去。”
汲渊去买马,便是直接和马商买,把价格砍了又砍,一匹最次的战马也要三十万钱,上不封顶。
人被一路抬着往县衙送去,赵含章这才上下打量赵二郎,神色平常的问道:“怎么这么晚?”
赵二郎道:“我去请安晚了,出来天就黑了。”
赵含章一愣,问道:“你请安结束是什么时辰?”
“不知道啊,”赵二郎理直气壮的道:“我不会看时辰,反正天已经黑了。”
“那你告诉五叔祖你要回城了吗?”
“回城还要告诉五叔祖吗?”
赵含章就听明白了,她叫住要关城门的人,“派两个人快马去坞堡里通知一声,就说二郎已经回到县城了。”
“是。”
赵含章道:“以后要是天晚了回城,要记得告诉长辈一声,免得他们担忧知道吗?”
赵二郎乖巧应下,“哦。”
等回到县衙,赵含章让赵二郎和傅安下去洗漱和用饭,她则和傅庭涵去见两个使者。
赵驹也在县衙大堂里,正围着两个使者看,见赵含章进来,立即低头行礼,“女郎,人还没醒。”
赵含章也怕人被吓死,道:“请大夫来看看。”
另一个被绑起来的使者立即挣扎起来,呜呜的叫着。
赵驹得到赵含章的示意,上前将塞住嘴巴的布巾取下来。
“我是刺史府的使者,有紧急军令要见赵县丞!”
赵含章走到主位上,一屁股坐在了县令才能坐的位置上,道:“赵县丞不在县城里,有什么事告诉我就好,刺史府有什么紧急军令?”
对方一瞪眼,愣愣的看着赵含章,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是赵三娘?”
赵含章挑眉,点头,“正是在下。”没想到西平县外的人也知道她,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使者顿了一下后道:“我有紧急军令……”
“嗯哼。”赵含章示意他继续说。
使者无奈的道:“赵女郎能不能先给我松绑?”
“如今世道乱,不是谁穿一身官服便是官的,你说你是使臣,那紧急军令在哪儿?”
使者见赵含章并不惧他,甚至连恭敬也没有,只能道:“军令在我怀中。”
赵驹就在他的衣襟里摸了摸,不一会儿摸出一卷布绢,他忙交给赵含章。
赵含章解开,直接看。
使者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他们都这么随意。
看到是令他们援助灈阳的军令,赵含章就微微松了一口气,感觉一直悬在心头的大刀落了下来。
她脸上表情一收,立即焦急的起身,拿着军令便下来,“快,快把使者的绳子解开。”
她行了一礼后道:“使者莫怪,实在是近来骗子多得很,我不过是个小女子,独自撑着一城,难免有些小心过度,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傅庭涵:……他们进西平县的这些日子什么都见过了,唯独没有见过骗子。
如果有,那也只有……
傅庭涵的目光落在了赵含章身上,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赵驹很听话的把绳子解开了。
使者对上赵含章笑吟吟的目光,不知为何气势一弱,他轻微的打了一个寒颤,移开目光,“赵女郎,战机不能贻误,还请派人去请赵县丞,让他点兵去援灈阳。”
赵含章略过前半句,直接回答后半句,“可西平县的兵早就打完了,现在西平县无兵可调呀。”
使者微微皱眉,“赵女郎是在糊弄在下吗,我进城的时候可是看了,城楼处镇守的士兵可不少。”
“他们不是士兵,而是我赵氏的族人,不过是为了守候西平,这才勉强守夜,待县衙重新招了衙役和驻军,势必要替换的。”
使者愣愣的看着她,“是赵氏族人?”
赵含章一脸严肃的点头,“不错,我赵氏是西平大族,族人遍布西平县,凡姓赵的,没有一万也有五千,可以说西平便是我家,为了家人,我们暂时守一下城门也是应该的。”
使者:……
(本章完)
第154章 请出山
他竟无言以对。
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们西平不想出兵?”
“非也,刺史乃我豫州顶梁柱,他在豫州在,豫州在,西平才能在,我赵氏才能存于西平,”赵含章义正言辞的道:“便是为了西平,为了豫州,我赵氏也万死不辞。”
“所以还请刺史答应我招兵,待召集了兵马,我等立即出发往灈阳去,拼死也要救出刺史,解灈阳之危。”
使者也不是傻子,一下就听明白了。
出来之前,刺史为了预防万一,的确给他签了一份招兵令,但是
使者看着赵含章,迟疑的问道:“此事不需与赵县丞商议吗?赵女郎可以做主?”
赵含章直起了药,居高临下的冲他露出浅浅的微笑,“可以。”
使者顿了顿,这才从靴子里拿出另一卷绢布,起身恭敬的递给赵含章,“这是使君签的招兵令,西平县可以凭此令招叁千兵马前往。”
赵含章一脸郑重的接过,心中撇嘴,他们西平县城里现在统共都没有叁千壮丁,刺史这是想掏空西平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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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他们又没说这兵只能在城里招收,只能在西平县内招收,而且谁说这个招兵令不能反复使用的?
先拿到手再说。
赵含章对赵驹道:“请两位使者下去休息,让厨房给他们准备饮食,哦,这位使者还晕着,快去问问大夫到了没有,务必要照顾好使者们。”
赵驹应下。
赵含章这才拉着傅庭涵离开。
傅庭涵问她,“你打算在城里招兵?”
“嗯,招一点儿人手,但主要还是出去外面招,”她道:“我们人太少了,建设县城耗费的人力不少,趁此机会也可以收拢一批人。”
傅庭涵提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钱”
“钱我来出。”
赵含章一点儿不小气,也不觉得西平县占她的便宜,反正西平县是她的,人也是她的!
她只是馋朝廷的招兵令,可不觉得招了兵马后朝廷会给这些人发军饷。
连东海王那样的人都让属下们自给自足,出去捉人卖了抵扣军饷,更不要说西平县这样的小地方了。
指望朝廷的俸禄,比指望天上掉馅饼还难。
晕过去的使者被救回来了,但身体虚弱得很,第二天终于在阳光下看清楚了赵二郎,神情才略微好一点儿。
另一个使者想要见赵含章,但赵含章并不在城里了,她跑去坞堡找赵铭了。
所以是正在做赋税和佃租互兑表的傅庭涵抽空过来见他们的。
他就一句话,“赵叁娘招兵去了。”
“那何时能去灈阳?”
“招到兵马就去。”
使者着急,“这得到什么时候?”
傅庭涵稀奇的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都不给练兵的时间吗?这样和带着人去送死有什么区别?现在她已经不要求练兵的时间,已经是大大缩减时间了。”
潜台词是,你们还想怎么样?
使者默然不语,他看了傅庭涵一会儿,问道:“这位郎君莫不是傅中书长孙傅大郎君?”
傅庭涵颔首:“是我。”
“所以现在西平县实际上是傅大郎君做主?”
傅庭涵道:“不,是赵含章做主。”
他转身便走,“有事你们等她回来再商议吧。”
使者一脸的不相信,越发坚定实际控制西平县的是傅庭涵,那赵叁娘多半被他推出来做挡箭牌的。
赵含章跑回坞堡找赵铭。
赵铭一看到她便想转身回屋去。
赵含章已经高兴的叫住他,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伯父,好巧啊,您这是要出门吗?”
赵铭便回身看她,“大清早的,何事值得你跑回来?”
赵含章跳下马上前,拿出招兵令给他,“伯父您看。”
赵铭展开看了一眼,叹息一声,“没想到还真叫你拿到了,叁千人,哼,西平县倒是能招到叁千壮丁,但带走这叁千壮丁,这县里还剩下多少人?”
“没有练过的人拉到战场上就是白白送死,你带着叁千人去能带多少人回来?”赵铭道:“你可想好了,带走这叁千人,不仅你在西平的威望降低,将来西平的路也很难走下去。”
毕竟这世道做什么都需要人。
赵含章道:“我打算去平舆和上蔡招兵。”
赵铭声音都尖锐了起来,“去哪儿?”
“平舆和上蔡。”
赵铭目光就落在她身上,“你这是想让以一己之力挑起叁个县的纷争?”
“我又不是要招安心耕种的人,我招的是沿途的流民。”赵含章道:“当然,主要还是在西平县里静等他们的到来。”
“灈阳打了这么久,平舆也深受其害,加上颍川的难民,不少离开故乡的流民会从平舆和上蔡经过然后散于各处,去官道上招人,一招一个准。”
看她在上蔡的庄子就知道了,他们精挑细选的招人,短短叁个月的功夫就招了近千人。
要是不挑选,摆下钱粮,不知道能招到多少人。
只可惜,大多人还是冲着上蔡去,很少人会走到西平来,她觉得应该改变大家的这种思路。
于是她打算叁边都设立招兵点。
“我打算去上蔡,平舆让赵驹去,那县城这边就要拜托伯父了。”
赵铭:“你让我给你招兵?”
“伯父在一旁看着就好,还有庭涵呢,不过他不爱与人打交道,而且那两个使者奸诈得很,庭涵太过正直,怕是会被他们欺骗,所以只能有劳伯父了。”
“哼,他正直,难道我就不正直吗?”
“伯父当然也正直,”赵含章马屁随手拈来,“但伯父阅历丰富,见多识广,那些小计哪能瞒得过伯父的法眼?庭涵和您相比还差得远呢。”
赵铭就看着赵含章,忍不住感叹,“你祖父是个方正通透之人,你父亲也是温柔正直,母亲亦是个老实人,我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生出你这个油嘴滑舌的?”
赵含章一脸严肃,“伯父,我不过是说了实话,您怎么能说我油嘴滑舌呢?”
赵铭翘了翘嘴角,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一会儿便去县城。”
他道:“解困灈阳是正途,但你也要保重自己,保重自己的势力,万不可鲁莽。”
赵含章应下,表示她一定会苟着来,绝对不冲动。
第155章 招兵一
赵含章把县衙的两个使者交给赵铭,带上赵二郎便回了上蔡。
她直接在进入上蔡的官道上摆了桌子,让人抬了两箩筐的钱和一车粮食放在路旁,直接敲锣打鼓的招兵。
难民们路过看见,纷纷驻足观看。
孤家寡人一个的,想也不想便上前问募军的条件,得知只要年轻,听话,肯吃苦就行。
当然,若是有一技之长更好,或是身强体壮,会骑马,会功夫,力气大,不管是什么特长,只要有,那不仅军饷会更高,地位也更高。
汲渊坐在她身边,跟着她一起招兵。
因为逃难的人多,赵含章不仅招收单身汉,连拖家带口的人都收,承诺了会安排他们耕田种地,每月都有粮食吃。
不错,凡投靠而来的,坚决不做佃农,连赵含章说送他们土地都不要,他们只做长工,或者直接签死契,让他们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保证他们一家有饭吃就行。
赵含章对此不理解,趁着招兵的事有汲渊接手,她就蹲在一个刚招的兵身边问,“刚才我说送你们田地,你们怎么一点儿也不心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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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看见赵含章,立即起身要行礼,赵含章就拦住他,“坐着说,坐着说,不必客气。”
兵便也蹲下,小心翼翼的道:“小的觉着为奴挺好的,只要努力干活儿便有饭吃,不必再为生计烦恼。”
赵含章问,“有了自己的地,努力耕作收获不是更多吗?”
兵摇头,“我家里也有地,一共二十八亩,但也没用。”
赵含章惊讶,“怎会无用?”
“活不下去了,”他道:“颍川去年才入秋便开始干旱,秋收就少收了一些粮食,结果冬天又遇雪灾,种下的冬小麦直接冻死不少。”
“今年入春以来就没怎么下雨,我们当时就知道今年难过,雪一化融,那地里的小麦十不存三,天又旱得很,勉强活下来的那些又死了一半,我们想翻了换成春小麦,或是种水稻都不行。”
他道:“一点儿水都没有,我们连吃水都成了问题,更不要说种地了,衙门还得交夏税和秋税,我已经卖了老婆和一個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就剩这一个和老爹了,再不能卖了。”
“我算想明白了,自己种地不行,还是得投靠大地主,我们就干活儿拿粮食,税粮还是地主交的,我们只要听话就能活。”兵顿了顿后问赵含章,“女郎,我要是战死了,你们果真会像说的那样,养活我老爹和儿子吗?”
赵含章看着他黝黑愁苦的脸,他不说,她根本看不出来他才二十二岁,看上去就似四十来岁一样,鬓间都有些白了。
她点了点头道:“既然已经签了死契,那你们就都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养。”
他也不知道相不相信,反正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露出笑容道:“女郎是大善人。”
赵含章冲他笑了笑,心情有些沉重的起身。
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不少,都是宁愿签死契,或者签活契成为长工,对她提出的诱惑性条件,送地,便宜租地等看都不看一眼,只问每个月能拿到的工钱或者粮食。
赵含章幽幽一叹,坐在汲渊身边道:“世道艰难啊。”
汲渊扭头看了她一眼,不在意的道:“上无道,天降惩罚,这是没办法的事。”
“天降惩罚?”赵含章喃喃的念了一句,“这可真是天灾人祸赶在了一块儿,是因为北半球小冰期吗?”
汲渊没听清楚,扭头问道:“女郎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心中感叹,如此艰难的时候,若是没有一个稳定的局面,百姓们怕是很难度过这样的天灾。”
汲渊嘀咕,“就司马家得出个天纵之才才行。”
赵含章:“那得多天纵之才才能压得住司马家这么多的野心家?唉,所以宗室人太多,分封太广也不好啊。”
汲渊深以为然,正想和赵含章深入讨论一下,看到哒哒跑过来的马车,他立即收住话,小声道:“女郎,柴县令来了。”
赵含章扭头,这才看到侧后方赶过来的马车。
车一停下,还没稳呢,柴县令就着急忙慌的扶着常宁的手下来。
看到赵含章他们面前排了许多人,延绵而去全是来投靠的人,四周还站了不少人,他忙拎起衣袍小跑过去,“三娘,你这是干什么啊?”
赵含章笑着起身行礼,“县君,我在招兵呀。”
“你,你怎能私募军队?”
赵含章立即拿出招兵令给他看,“我可不是私募,是奉命招兵,您看。”
柴县令打开看,没想到刺史还真给她招兵令,半晌无言,“那,那也不能在我上蔡县招兵呀,这上面分明写的是特许西平县招兵,三娘该在西平县招兵才是。”
“这不是西平县才打过仗,没有这么多人吗?”赵含章道:“您放心,我也不抢您的人,所以我才在路口设台子招兵,这儿来的全是难民,如今上蔡县也收拢不了这么多难民不是?”
“哎呀,”柴县令跺脚,“不止是难民,这里面还有我们上蔡县的人呢。”
“不可能,”赵含章义正言辞道:“他们在这里有地有家,做良民多好,谁会来当兵和卖身做下人?”
“还不是为了逃税,”柴县令举目四看,很快找到了人,“那个,那个,还有那几个,都是刺儿头,交不上税来就外逃,没想到他们竟然跑到三娘这儿来了。”
他道:“你要招这些难民我不拦着,但不能招上蔡县的人啊,你在这儿摆台子,县中的人闻风而动,不少人都跑来了。”
赵含章立即道:“我可不知道他们是上蔡人啊,他们说他们是颍川的,还有从灈阳逃出来的,我便都相信了,哪里知道他们会骗我?”
柴县令就试探性的问:“那三娘把他们交给我带回去?”
交给柴县令带回去,那不死也能去半条命,按照律令,逃税,重则砍头,轻的也要坐监的。
与其坐监,不如去跟她种地。
第156章 招兵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