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可器点了点头,笑道:“师父,你说吧,我再不说话就是。”
麻四爷道:“元兵一路奔逃,但汉人大军紧紧追杀。鞑子皇帝见带着珍宝、女人跑不快,就把抢来的汉人女子全杀了。”沈可器脸显怒色,张了张嘴,但记着不让打岔的话,伸了伸脖子,继续听师父叙说。
麻四爷道:“可那些珍宝呢,贪心的元朝皇帝怎么也不舍得扔了。那时他们逃到一座山边,那个皇帝找了一个极隐蔽的山洞,让手上把珍宝全藏了进去。他让抓来的汉人能工巧匠设置了机关,毁坏了洞口,再堆放大石,移来树木老藤,怎么看都不会看出来了,然后把这些能工巧匠又都杀光了。你怎么老张嘴?”
沈可器见师父让他说话了,说道:“这元朝皇帝真是没有人性,汉人的匠师哪里招惹他们了,他怎么也要杀光?”麻四爷笑道:“你把什么宝贝藏起来,愿意让别人知道吗?连老母鸡下个蛋都知道藏在草窝里呢。”沈可器想想也是这个理,但到底觉得心下难过,长长叹了口气,着实替古人伤心了一把。
麻四爷道:“元朝皇帝的意思是今后还要杀回来启出这些珍宝。却没想到过了一百多年,他也没能再回来。当然,他早死了,可他的子孙后代,还是没能回来。这些财宝,就这样被一直埋在那座山里。百年之间,山上草木更盛,他便是回来,也找不到那个山洞了。”
沈可器遥想当年战事之惨、历史之悲,不禁呆呆作想。麻四爷问道:“你想什么?”沈可器摇头道:“我想你说的六剑合天门落什么的,莫非与这批宝藏有关?”
麻四爷一拍大腿,沉声道:“我真是没找错徒弟。姥姥个脚,原来还真是大有关系。你定是很想知道罢?”
沈可器心口怦怦跳起来,慢慢点了点头。麻四爷低声道:“原来鞑子皇帝杀汉人能工巧匠时匆匆忙忙的,有一个竟然没死。他回到中原,却见中原豪雄并起,什么陈友谅、韩山童、还有朱太祖闹着争抢天下,他观望很久,知道谁也不是个好东西,因此那秘密就没向任何人讲。他本来是个铸剑大师,就用了六年时间,铸了六把宝剑,将这秘密分藏在六把剑中。他把六把剑分赠给六个徒弟,秘密却没有告知他们。如果你是那位铸剑大师,你为什么不把秘密告知那六个徒弟?”
沈可器想了一想,茫然摇头。麻四爷气愤愤地道:“原来他本来想临死之时再告诉他们这个秘密,后来却看出这六个徒弟没有良心。那六个徒弟都知道他当年的经历,隐约猜到师父赠剑的用意,六个人将六把剑凑到一起,仔细琢磨,却就是看不出其中的秘密。嘿嘿,那位大师的智慧,岂是这六个笨蛋能琢磨出来的?他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后来就互相怀疑师父将这秘密单独告知了其中的哪一位,闹得勾心斗角。那位师父当年大难不死,早已看透世情,见徒弟如此,伤心之下,便悄然归隐。哪知那六个丧天良的徒弟却终于找到了他,把师父捆起来,用尽种种酷刑逼问剑中的秘密。”沈可器怒道:“当真没有良心!”麻四爷叹道:“确实如此。”他向来没什么正经,这一声长叹却是出自肺腑,连眼圈都微微有些红了。
沈可器道:“后来呢,那师父被六个徒弟逼死了么?”
麻四爷摇了摇头,说道:“正当六个徒弟要杀死师父的时候,却正巧让一位英雄人物给撞见了。这位好汉功夫了得,将六个徒弟打得落荒而逃,救了这位师父。那个时候师父已经奄奄一息,他怕剑中的秘密再也无人知道,加上感激这位好汉的相救之德,就对这位好汉说了六把剑的名字。你知道分别叫做什么?”
沈可器道:“我哪里会知道?”
麻四爷闭上眼睛,慢慢道:“你听清了,这六把剑分别叫做日光、月华、星辉、金泽、玉晕、铁影,合起来就是日月星,金玉铁,六剑合,天门落!”
沈可器念道:“日月星,金玉铁,六剑合,天门落!金泽、金泽……”’他忽然低呼一声:“名剑山庄,金泽剑?”
麻四爷缓缓点了点头,沈可器从认识他就没见他这么正经过。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点发虚,不自禁握紧双手,发觉手心全是冷汗。
麻四爷忽然道:“老疙瘩,你怕不怕?”
沈可器点了点头,低声道:“师父,不知道为什么,我还真觉得有些怕了。”麻四爷嘿嘿一笑,说道:“是啊,谁会不怕?你不知道,我初次听到这秘密时,吓得三天没睡着,躲在被窝里还浑身发抖。”
沈可器摇头道:“师父,那倒也不必。无论是什么样的宝贝,有福分就得,没福分就想也别想。不想得到,就不用害怕了。”话虽如此,一想到满山洞的珍宝,不自禁又是心头一跳,身上抖了一下。
麻四爷道:“当年那位好汉葬了老师父,按他所讲的情形,四处追拿那六个没良心的徒弟。可那六个人像是从人间消失了,那位好汉用尽一生之力,也没能将六人找到,后来他将这事情说与很多交好的同道,那自然是想集大伙儿的力量,一起找寻这六剑。听说数十年前,江湖上不知多少人为此事奔波操劳,偏偏这六把剑毫无消息,谁也不知它们的模样,更无从探知它们的秘密了。近两年来又有人盛传六剑将要复出。老疙瘩,你他妈的真是师父的福星,偷看娘儿们,却听到了金泽剑的下落!嘿嘿,嘿嘿,老天要成全我们了!”
不知为何,沈可器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妥,要他说,他也说不上来,看师父喜悦之极的神情,隐隐有些担忧之感,问道:“师父,你前头说让我跟你办的大事,是不是去名剑山庄盗剑?”
麻四爷食指竖起,嘘的一声,下意识地四周看了看,才低声笑道:“你小子真是聪明。”但旋即便见沈可器脸色不甚欢愉,瞪眼道:“怎么,不敢?”沈可器吁了口气,说道:“咱们何必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枉费力气?弄不好还招惹灾祸!”麻四爷笑道:“我倒不指望能找出那山中宝藏的秘密,只要弄到金泽剑,拿回关东当作咱们‘麻利刀门’的镇门之宝,也就是了。”麻四爷于刀法之悟性甚高,自创了个“麻利刀派”,不过他是勤于立派,懒于授艺,迄今为止,这派中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沈可器这么一个徒弟。
沈可器摇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偷盗之事,着实不怎么高明。何况我们是刀派,弄把剑作镇派之宝,岂不是牛头对马嘴?”
麻四爷哼了一声:“高明,什么叫高明?当年那六个徒弟怎么对待那个师父的,他们高明吗?这范越正是其中一个徒弟的后人,他能高明到哪里去?对了,你不是说人家看了他的剑一眼,他就要灭那什么何木木家满门吗?这高明不高明?本来我听到这个秘密后还曾怀疑过是真是假,现在想来,有人看那金泽剑一眼就要灭门,这秘密定准不是假的了!”
沈可器沉吟不语。麻四爷道:“你不去我自己去。但有一样,你最好明天就离开这里,免得到时让师父连累了!”他故意口气十分不屑,果然沈可器急道:“师父以为我是怕么?好,我跟着你做就是了!”麻四爷在他腿上一拍,笑道:“姥姥的脚,这才是我好徒弟!咱们也不一定非得盗剑,且待今晚仔细听听他们商议些什么,到时好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