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庄主申襄公再也忍不住,冷笑道:“阁下嚷着要管龙腾庄的闲事,不知手头上有没有真家伙?先跟申家老四亲近亲近不妨。”脚下一点,窜上前去,左掌一探,右掌直挑楚一鸣眉心。申家祖传功夫以双刀闻名,今日小富康百岁吉日,各人没带兵器,不过七位庄主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申襄公双掌一出,风声隐然,与双刀相比也不过差了那么一点点,贺客中大多是武林中人,识得真手段,见状不禁喝了声彩。
楚一鸣双手负后,反而上前一步,只听啪的一声,申襄公右掌正中楚一鸣额头。申付公看得清楚,心下暗喜,他知道四弟的掌上功夫足可开碑裂石,这一下楚一鸣只怕要当场难看。哪知一个念头尚未转完,申襄公啊哟一声,左手捧住右手,脸上肌肉扭曲,显然右手受伤不轻。楚一鸣怪笑道:“我来龙腾庄滋事,本来还没借口动手,四庄主既然先打人,便怪不得我啦。”突然间欺身而进,噗的一掌正中申襄公前胸。这一掌看起来轻描淡写,申襄公却倒飞而出,半空中喷出一道血箭,待落下地来,一声大叫,便昏死过去。
三省武林豪杰见楚一鸣的掌力如此诡异,无不大惊失色。申勤公申助公抢上前去扶起老四,但见面若金纸,出气多进气少,眼见不行了。兄弟连心,两人顿时红了眼睛,申助公返身抢到一个石桌旁,伸出一探,取出两把刀来,咬牙道:“猴孙子,纳命来!”舞刀向楚一鸣砍去。
楚一鸣虽然手段厉害,却也不敢轻捋刀锋,身形一转,疾退丈余。申助公一刀砍空,第二刀又起,转眼间翻翻滚滚砍了数十刀。两把刀此起彼落,银光闪闪,当真便如疾风密雨一般。众贺客见他刀法如此了得,不禁精神一振,轰然喝采。
便在采声之中,申助公突然倒飞而出,也是一道血箭喷出,跌倒在地再也不动。那楚一鸣如何出手,众人竟然没有看清。申付公、申勤公见自己连死了两个兄弟,悲怒之极,都取来兵刃,此时哪里还讲什么规矩,连手下弟子二十余人一同向楚一鸣围去。众贺客对楚一鸣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也有不少围上前。
忽听得戏棚上一个嘘嘘作哨,天空中突然间鹰唳大作,无数只老鹰疾冲下来,向申家兄弟及三省豪杰没头没脑乱啄狂抓。众豪杰的兵器大多放在申家前厅,只好赤手空拳与苍鹰搏斗。顿时有人被抓伤。忽听有人叫道:“不好,鹰爪子上有毒!”这人一说,被抓伤之人顿觉伤口麻痒难当。众贺客无不惊骇失色,只听棚顶一人厉声道:“退到一边,神鹰便不伤人!”众贺客虽然都与龙腾庄有交情,可这时毕竟是性命要紧,纷纷退出战团。却见场心中不知何时多了六名汉子,都穿着金黄色衣服,脸上描红画绿,便似是演戏一般,一人手中牵了一只猴子,与申家五兄弟及二十余弟子战成一团。
彼时正当中午,小南湖微风兴波,杨柳依依,红菱翘俏,素莲展姿,锦鳞游泳。可谁也无心赏此风景,唯闻一片呼喝与兵刃相击之声。突然间一个婴儿啼哭响了起来,那正是申付公四十岁才得的宝贝儿子富康,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百岁吉日如此过法十分不满?
申家兄弟使的全是双刀,加上手下弟子,二十五六人却有五十多把刀,舞动起来,刀光联成一片,风声咻咻,苍鹰无法飞来啄人。有几只伺机落下,反被砍伤,落在地下吱吱唳鸣,令人说不出的厌恶。十数只猴子却在地上疾窜,抽隙便抓人一把,申勤公与一名金黄衣人缠斗,正要抽空施放暗器,虽然间后颈一紧,竟被一只猴子死死扼住。他回刀砍那猴子之际,心口一凉,被那黄衣人一枪戳中。楚一鸣怪叫道:“扔下双刀,跪地投降,否则教你龙腾庄片甲不留!”指东打西,片刻间龙腾庄七八名弟子尸横就地。一名弟子被他一掌打中面门,一张脸都塌了下去。他手下那几名黄衣人均使长枪,枪法诡变多端,龙腾庄不时有人中招。众弟子见敌人如此凶狠,哪里还有斗志,纷纷扔了兵器,跪倒在地。
场中龙腾庄只余下申付公及三弟申勤公。申家子侄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见状都吓得傻了,唯知哭爹喊娘,令人不忍听闻。
众贺客虽大都是武林中人,但寻常江湖争强斗气、寻仇杀人哪里有眼前这般惊心动魄?当真是两股颤颤,几欲先走。不过瞧戏棚顶上尚有十余人没动,更有猴子蹲伏、苍鹰倨立,瞧来形色不善,谁也不敢先行离去。
六名黄衣人围着申家两兄弟奔走不休,长枪频频戳出,申家两兄弟竟是处在下风。头顶上数只苍鹰兀自盘旋,不断鸣叫,地上几只猴子上窜下跳,伺机而扑,极为干扰心神。申付公挥刀砍一只苍鹰之时,瞥见戏棚西首人群中一人穿着七彩斗篷,正出声指挥鹰阵,心念一闪,知道此人必是鹰王贺天雄。转眼见三弟申勤公也受了伤,心想连六名帮凶几只畜生都收拾不了,更别提猴王楚一鸣与鹰王贺天雄了,灰心一起,斗志全消,当啷当啷扔了双刀,大声道:“三弟,不打了,不打了!”
申勤公也扔了双刀。呼呼呼,六支长枪指定三人。楚一鸣呼喝一声,众猴儿窜回他身边,天下的苍鹰也哀鸣数声,飞回棚顶。楚一鸣笑道:“都道龙腾庄四兄弟人人好手段,却算得什么!贺三弟,好啦,下来罢!”
棚顶上那贺天雄疾奔两步,双臂一伸,七彩斗篷登时展开,宛若两只巨大的翅膀。贺天雄斜飞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两个圈子,引得群鹰呀呀鸣叫。众人见他竟有这等手段,无不毛骨悚然。贺天雄双腿擦地,哧哧有声,收了斗篷,与楚一鸣并立当场。申付公兄弟面色如灰,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场中二人。却见贺天雄一双眼睛十分锐利,鼻子尖细,两片嘴唇极薄,配在一张倒三角脸上,说不出的阴挚邪恶。
贺客中被苍鹰抓伤之人毒性发作,有人昏倒在地,有人疼得呲牙裂嘴。但人人被猴王、鹰王吓住了,竟无人敢开口责怪。
申付公只恨不能立毙二人于刀下,仰天一笑,沉沉道:“在下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西域四圣,招致二位千里迢迢前来龙腾庄行此大恶?”
贺天雄冷声道:“手下败将,跪下说话!”
申付公哈哈一笑:“我龙腾庄四位兄弟,便如一心。今日败在你们手里,还指望活么?只是不知我兄弟们到底有什么得罪尊驾之处,尊驾不明言,就算申某到了阎王爷那儿,也是糊里糊涂的。”笑容变为凄惨,听者无不动容。
楚一鸣居然叹了口气,说道:“唉,老申啊老申,我说你也是武林中有点名姓的人物,却为何这般看不开,要些什么空头名声?今日这事,全是你咎由自取。”这番话语重心长,可惜楚一鸣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离庄重差了那么一点点。
申付公一头雾水,奇道:“不知尊驾说的到底是什么?蒙武林同道不弃,给在下起了个川贵龙王的绰号,嘿嘿,在下可从来不敢以此自居。今日见识了天山四王的手段,更是自知差得太远。只不过尊驾便是为了这点事到我申家做此大案吗?”
他悲愤之极,说到后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楚一鸣呵呵一笑,双掌一拍,叫道:“你瞧瞧这个人是谁?你认得吧?”向篷顶招一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