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如铜等师兄弟三人见这老道竟如此慢待师父,不禁恼怒,当下便在厅中论说起来。井一梁摆手制止,诫道:“这等受不得气,将来怎么在武林中立足?我等是客,只随主便就是。”只听外面竟响起丝竹之声,凌空子热情之语夹杂其间,却是不太分明,不晓得来的到底是什么紧要人物。
井一梁心道:“此处离洞庭湖不远,还有什么紧要人物能比得上邢远程的?莫非当真是神剑来到了此处?”他以“两仪剑”称名于武林,对于剑法,虽然常常自谦,然则内心之中,其实颇为自负。“我与神剑难道便不能一比?”的念头起了不只一回,想着总有一天要见识见识邢远程的剑法。他与邢远程从未谋过面,就算这回不出来找女婿,早晚也会来洞庭湖拜山。此时一想到神剑可能就在左近,不禁心急,站起身来,便要出去看看。
这一站起,却又矜持了,吸一口气,重新落座。从窗子中看见黄石观道人们簇拥着一人步入三清殿,那人年纪也就四十来岁,神情形态,似乎不像神剑大侠。他不禁心疑:“若不是他,那么又是谁能有这样大的来头,让这位凌空子如此巴结?”更隐隐有一点怒气,恼这道人厚此薄彼,冷落了自己。
过了一顿饭工夫,天色已昏朦不清。一名道童送进一盏灯来,金如铜问道:“你家师父呢?”那道童说道:“师父正在后院陪客人喝酒呢。”这边师徒四人一听不禁大为气恼,三名弟子一齐转过头来看着井一梁,要待他示下。
井一梁站起来身,微笑道:“既如此,请转告你师父,我们走啦。”袖子一拂,出了厅门,径往山门而去。那道童道:“哎,你们怎么要走啦?”追了几步,几人既不答话,也不回头。那道童奔向后院。
四人来到山门,却见自己的四匹马仍然拴在一旁的桩子上,当即上前解缰绳。却听身后脚步起处,凌空子叫道:“井掌门这是何意?”一边蹬蹬蹬地追过来,一把拉住井一梁的马缰,赔笑道:“呵呵,盟主手下的陈司笔光驾敝观,贫道一时无隙分身,怠慢了井掌门,万望恕罪。倘若井掌门如此走了,可教贫道怎么过意得去?请请!”井一梁听来者只不过是邢远程手下的一名司笔先生,这位凌空子便如此冷落自己,强忍着气,笑道:“井某不过是来借宿的,主人不便,何不明言?道长不必客气,我师徒另寻他处,凑合一宿就行啦。”凌空子听这话不象,也不再勉强,师徒四人冷着脸上马便行。
离开黄石观三二里,金如铜先骂起来,他的两名师弟自也附合。后来见师父冷着脸不语,想想再骂也是无趣,均噤了声。四人便这般带着闲气信马由缰,却见天色越来越暗,正发愁之间,一名弟子回头一望,喜道:“师父,那座鸟道观起火啦!”
只见刚刚擦黑的天色之中,黄石观方向一团火光,映得一大片天空也红了,火势竟是不小。井一梁惊道:“我们不过离开半个多时辰,怎么就起了这么大的火?”
金如铜冷笑道:“师父,那个白毛臭牛鼻子狗眼看人低,怠慢堂堂的昆仑派掌门,连火神爷爷也看不过,要罚他一下!”却见片刻之间,火光更盛,火头竟有七八处。井一梁回想黄石观的规模,想来是前殿后院、道舍客房全起了火,沉吟道:“这火是有人专门放的。什么火神爷爷,阿铜,以后说话小心些,没的丢了昆仑派的人。”
金如铜点头称是,吐了吐舌头,眼望着火光,当真是笑逐颜开,这会儿自己是否要露宿旷野,哪里还放在心上?想想黄石观的一班道士,加上那个什么陈司笔,定是吓得面目无色五官移位,说不定凌空子烧得白胡子变成了焦胡子、没胡子,当真是乐不可支。井一梁道:“兴灾乐祸,小人嘴脸!”自己可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忽见背着火光奔来十数骑,一个个催马急驰,呼喝之声越来越近。井一梁笑道:“呵呵,点子便在这里啦。这伙人纵火烧了黄石观,不知是什么来头?咱们擒了他们,送给黄石观!”金如铜等都道:“黄石观的一班牛鼻子看不起人,为何还要帮他们?”井一梁训道:“武林之中,究竟是义字当先。这班人纵火烧了道士的屋子,便是盗贼行径。这事儿都不管,我们还练武做什么?”三名弟子闻言俱是一凛,一齐应道:“是。”井一梁微微一笑,当先下马,将马牵进旁边的树林,随手解下马笼头上的长缰,一头系在一棵树腰上,扯着另一头到了路对面,低声道:“多上几道绊马索。”三名弟子见状,如法炮制,四人都在路旁躲起。
又过片刻,那十数骑临近此处。金如铜等都有些紧张,瞧师父一动不动,心中均感佩服。转眼之间,那十来骑驰到此处,井一梁手臂一紧,地上的长绳攸然弹起,只听马嘶人呼,扑通啊呀之声不绝,四道绳子竟然绊倒了六匹马。剩下五个骑手总算眼疾手快勒住座骑,一个个拔出兵器,叫道:“谁做的手脚?”“出来,出来!”“师兄,你怎么样?”“有敌人!”一时呼叫得如一锅粥。
便从几人栽下马来及临敌阵势,井一梁已知对方武功平平。向金如铜打个手势,金如铜率两名师弟跳了出去。对方一见到他们三个,哪里还会客气,各执刀剑便团团围上。夜战之中,最忌刀枪无眼,师兄弟三个遵着师父平日的教诲,剑不出鞘,只展开剑法格挡敌人兵器,一边叫道:“放火的小贼,今日让你们遇上我昆仑派,还不赶快束手就擒?”众来者呼道:“果然是昆仑派的,你们师父呢?怎么缩了头不敢出来?”“跟他们啰嗦什么,先砍翻了再说!”“昆仑派怎么啦,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盘,胆敢撒野!”说话之间,叮叮当当,十几人对三人一场混乱。突然之间,有人呼道:“师兄,出剑吧,我顶不住啦!”却是昆仑派的一名弟子抵挡不住,吃了一记蜈蚣钩,伤在左臂,虽不十分重,可也疼得厉害,呛的一下,长剑已经脱鞘,嗤的一声,便有一人中招,啊哟哟叫着退出战团。彼方同伙一见,更加急攻,哪知金如铜与另外一名师弟也长剑出鞘,两仪剑法却不是俗品,三把长剑嗤嗤生风,联成一片光幕,夜色中便似水银迸泄,十分好看。对方武功虽不济,见识却是不差,有人叫道:“你们手段不错,却怎么做下三滥的勾当,放火烧了我们的道观?”
金如铜道:“什么?我们放火?你们才是放火的小贼!”一人忍不住大笑骂道:“你发了瘟说这等昏话么?我们怎么会烧自己的屋子?”金如铜呆了一呆,已听井一梁叫道:“大家都住手,这里面误会了!”
黄石观的众道早就先入为主,哪里听他,十二名能战的人中倒有十一个没停手,八名围着三个徒弟,另外三人向他扑来。井一梁早有准备,左手起处,嗤嗤嗤三粒石子飞出,三人陡觉手腕寸关尺一麻,兵器脱手。井一梁更不停手,又是数粒石子飞出,叮叮当当,另八个人的兵器不是被撞开,就是被打落。黄石观道士见他手段这般了得,站在原地,一时面面相觑。一名道士道:“你们几人刚走,我们的道观就起了火,不是你们干的,那又会是谁?师父命我们将……命我们请你们回去,若是有什么误会,那就请跟我们师父说!”总算他转弯不慢,没将“师父命我们捉拿你们回去”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