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常道:“我方才试出制住他昏睡穴的内力,两三个时辰之后应当醒来。病人醒后,必感干渴难熬,却万万不可让他饮水进食。三日之内,水米不沾,否则便有莫大危险。切记,切记!”
他每说一句,楚杉杉就点一下头,正要答谢,金如铜早道:“先生手段真令晚辈大开眼界。晚辈也受了伤,麻烦老先生一并给治一治如何?”王有常倒也好说话,拉开他衣襟一瞧,说道:“只伤了些皮肉而已。”取出药粉,给他敷了。金如铜连声道谢。王有常神色冷淡,命那小童收拾好药箱,说道:“诊费白银二十两,拿来罢!”
却听脚步响处,那蓝袍男子与阿娇去而复返。王有常冷哼一声,说道:“要取老夫性命么?就算老夫不出去,正义盟也必会找到天女会妖党窝藏之处!”竟是凛然不惧。楚杉杉道:“姐姐,我们岂可恩将仇报?”阿娇神情焦急,说道:“你们说什么?大家快些离开这里,刚刚得到消息,敌人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楚杉杉惊道:“什么?”阿娇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大伙快走就是!”那蓝袍男子急步上前,双手把住江遇舟床架,运力一抬,竟连人带床举起,顶在头上。那床是一架柜式床,不下三百斤,再加上江遇舟,总有五百斤重,可他举托起来,竟似轻轻松松。金如铜心道:“这位朋友武功可强得很!”却见他掉转身形,已托着床走出屋门。金如铜问道:“小蔻姑娘呢?”阿娇勉强一笑:“她在船上等我们,咱们快些吧!来,金公子,你受了伤,我背你走。”金如铜慌忙摆手:“我自己能走,再说,也不太方便。”阿娇怒道:“什么不方便?你自己走得太慢!”忽然右手一探,抡音指力到之处,封住王有常与那小童穴道。王有常道:“多谢姑娘不杀之恩。”阿娇哼了一声,不由分说将金如铜背起,与楚杉杉奔出屋。
却见屋外有三名绝色女子,均佩柳叶刀;另有两名少妇,先前那青袍男子也在,上前帮蓝袍男子抬起床架。众人均神情沉静,不发一声,向南急行。只听园外人声吵嚷,正义盟众豪已经抢进园中。众豪杰不见有人,乃分路查找,砸门声、喝叫声穿过竹林景墙,仍十分清晰。阿娇背着金如铜,仍然奔走如飞,率众人奔过数幢房屋曲廊,来到一间大石屋之前,那大门早已打开,小蔻在门口招了抬手,众人依次进去,却是一道数丈长的甬道,两侧均是大石为壁,阴冷湿润。穿过甬道进得厅间,却见地正中乃是一座长三丈、宽丈半的大木台。两侧立着六道大木柱,绑着许多条粗绳。
芙蓉娘娘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头上遮着一片黄纱,看不清面目。芙蓉娘娘道:“人都来了么?”阿娇将金如铜放在地上,道:“都到了。”芙蓉娘娘道:“谁在门诱敌?”阿娇道:“小丹跟银铛两个。”芙蓉娘娘挥一下手,众人全靠石壁站立。却听甬道外有人高叫道:“妖女躲进这屋子里啦,大伙儿快跟上来!”接着“夺”的一声,听来是一枝利箭射在甬道大门上。
芙蓉娘娘道:“敌人来了么?”小丹道:“来了四个!”随着她的话声,便听几名汉子纷纷大叫,向甬道口冲来。芙蓉娘娘道:“杀!”小丹、银铛道:“是!”娇叱声中,刀剑相击之声大起,片刻之间,听得几声惨呼,小丹叫道:“娘娘,已经好了。”芙蓉娘娘道:“好,再等几个。”
天女会众人平时无不仪态万千美貌温柔,一动起手来,却如此狠辣凌厉,金如铜虽未亲见,却听得惊心动魄。见那蓝袍、青袍男子面色如常,好整以暇,心道:“当天女会的男奴,倒也自在。”
却听芙蓉娘娘道:“大家切记,敌人大规模围攻我们,先遣之人,大多是无能之辈,高手往往在后面才出现。”有名少女问为何,芙蓉娘娘答道:“武功高强之人,也常常江湖经验丰厚。他们怎么会急着抢这份没深浅的功劳?”众女皆点头。芙蓉娘娘道:“可我天女会中,御敌却与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不同。对敌之时,人人务必听众首领调遣,哪怕知道必定送死,那也不能有丝毫含糊。只因以一人之死,或许便能保住十人二十人的性命。”众女皆道:“是!”
只听甬道外呼喝打斗之声更剧。金如铜不禁大为小丹及银铛担心。芙蓉娘娘凝神倾听甬道外的动静,极为沉着。却在此时,只听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道:“金师叔,金师叔!”
金如铜这一惊非同小可,见芙蓉娘娘怀中的那小孩拉开面上的紫纱,露出一张虎头虎脑的小脸,竟然是江不外!
金如铜失声道:“外外,你怎么来的?”
江不外小嘴一扁,指着江遇舟:“爸爸,爸爸!”却是他早看到床板上昏迷不醒的父亲,但周围都是些不认识的阿姨,不敢出声相认。此时一声“爸爸”,只听得众女均呆了一呆。楚杉杉又惊又喜,低声道:“江公子,你儿子在这里!”江遇舟迷迷糊糊哼了一声。楚杉杉快步抄到芙蓉娘娘身边,说道:“娘娘,我抱着这孩子,好么?小外外,阿姨来抱你,好么?”她冷俏的脸上浮起笑容,像是顶凌绽放的梅花。
芙蓉娘娘脸色一变,喝道:“真是大胆,还不退去!”楚杉杉一怔之际,阿娇已经急速拉她退到一旁。芙蓉娘娘狠狠向她瞪了一眼,又凝神听甬道外的声音,只听打斗益发激烈,不下数十人,小丹、银铛叱声不绝,蓦地里“啊呀”一声,却是银铛受了伤。芙蓉娘娘道:“退!”小丹、银铛急步逃回。
金如铜暗道:“糟糕!我还以为这位娘娘有什么高明手段,指挥阵仗却是这等蠢笨!如此一来,敌人不跟着追来么?这石厅除了甬道,无门无窗,敌人堵将过来,岂不是瓮中捉鳖?”极担心跟来的正义盟豪杰把自己当成“天女会男奴”,见小丹、银铛之后,人影幢幢,虽然看不清是谁,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叫道:“是魏二师叔么?是严庄主么?是‘银罗汉’管兄么?曹功侯曹兄么?大伙儿自己人,千万莫要闹出什么误会呀!”猛然间后领一紧,却被小蔻提回两步。小蔻怒道:“你乱叫什么?”金如铜道:“我……我怕他们误伤了众位仙女姐姐。”小蔻哭笑不得,小声骂道:“你真他爹好心!”
甬道虽有五十余步长,但转眼之间,两名天女与众多追兵已先后奔至。石厅光线虽然阴暗,正义盟众豪前面的几人却也大致看见情形,有人叫道:“里面还有几名妖女,大伙儿跟过来,莫要让她们走了!”
芙蓉娘娘抱着江不外站在厅口,待小丹、银铛二女奔到近前,忽然间右手五指挥弹,却听指风咻咻,“抡音指”神威显处,几名跟得紧的追兵遭受指风袭击,轻者如被竹竿戳击,重者被指风刺破皮肉。小丹、银铛奔进石厅,正义盟众豪鼓勇追赶,前后脚便要进厅。芙蓉娘娘突然叫道:“放!”厅中六名少女齐声娇喝,各出双掌,在石壁六个转盘上猛力一击。却听“哗啦”声中,一道粗大的铁栅门訇然落下,“哐镗”一下,砸起一片石尘,将石厅与甬道隔开。那铁栅门以手腕粗细的数十根钢条锻就,各钢条间隔仅有两寸,正义盟众豪虽见众天女便在咫尺之间,却一时无法攻进,只听大叫大嚷,各人的声音在甬道中回荡反射,震得人双耳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