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思简直要气昏过去,气愤愤道:“你……你退哪门子亲!”她意思是说谁也没跟你定亲,那么退亲又从何谈起?哪知邢志昂笑道:“好好好,不退便不退了吧。可惜这里无人听到,大漠明珠程大小姐苦苦哀求我邢志昂不要退亲。”程思思气怒攻心,向他一头撞去。
邢志昂未料她有如此怪招,不假思索向旁边一闪。程思思正要他如此,双足一弹,窜上洞口。这洞深可三丈,以程思思平时功力,绝难一跃到顶,不料急怒之下,轻功竟然大增,不消中途攀手,便已出了地窖,拣了两块石头,向窖口扔去,阻邢志昂上来追赶。她反败为胜,心下大喜,正要拔足奔逃,忽听人声响动,赶紧猫腰一瞄,却是知虚等四名僧人与江一刀、霍金南等人向这里走来。程思思心道:苦也!遂趴下身子,实盼望知虚等瞧瞧就走,哪知他们偏偏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程思思哭丧着脸,却只得又爬回地窖。
邢志昂眉花眼笑,低声道:“捉你去当尼姑的人来了?”
程思思这会儿无法跟他赌气,只自语道:“我二叔他们怎么没跟来?”邢志昂冷笑道:“江一刀、霍金南连同知空、知虚等人出手,洪双奇虽然武功不差,却也不是对手,自然是被杀了,或者被擒了。”
程思思勃然大怒,刚要发作,但心知他说的或许不错,就算不对,二叔他们也定已离开金光宝寺。自己化妆前来,本意是瞧瞧热闹,寻点金光宝寺的晦气,哪知金光宝寺早有准备,竟然请到了聚友庄龙家、风云堡堡主、马帮帮主等若干好手。虽然龙游海装作也是来金光宝寺寻事的,但做作水平极是有限,岂能掩人耳目?
她不由得好生后悔,如今身陷重围,座骑被废,若是被知虚等捉到,说不定便割下自己双手什么的给那明慧报仇。这个念头一霎那间闪过,惊慌之下,哪里顾得了许多,一把拉住邢志昂,低声求道:“帮我!”邢志昂叹道:“我既看过了你洗澡,更因此引得你将明慧和尚害成那般惨状,说起来总脱不了干系,不帮你也得帮。”
程思思愕然道:“怎么?原来那天……那天不是那和尚,而是你……”只感怒不可遏,抬掌便向他扇去。邢志昂一把抓住她手腕,低声道:“你疯了不成?啪的一声响,就等于告诉了人家,我们躲在这里!他们捉到我们,我自然决不承认刚才说过的话,那你岂不倒了大霉?”程思思只气得肺都要炸了,却当真无计可施,强忍气道:“等躲过了这一劫,本姑娘再跟你算账!”
一语未毕,却听洞外一人道:“若是抓住那程家的丫头,定不能轻饶了。”听这人的声音,好像是明字辈大弟子明生。江一刀的声音道:“程一容这老骆驼这一回可算错了账。”知虚道:“今日若不是江帮主、霍堡主仗义援手,本寺只怕要吃了大漠十八峰的亏。”几人谈说之间,已到了废园之侧。
程思思彻底毛了,抓着邢志昂手臂,眼中尽是“怎么办”的求救之色。邢志昂转动双目,忽然贴着她耳朵道:“你敢不敢装成和尚?”程思思妙目大睁,意示询问。邢志昂道:“想要活命,那就别犹豫了。”反手从腰后掏出一把小刀,向她额头上抹去,程思思一颗心提到嗓子口,却只听嗤嗤微响,一头秀发顷刻间被剃了个干净。
忽听霍金南道:“知虚大师,那是什么?”知虚未答,明生道:“那是敝寺以前的一个菜窖,已经废弃不用了。”霍金南道:“那地方藏人倒是不错。”
这一言顿时提醒好几人,知虚吩咐道:“过去看看。”
程思思心道:完了完了,这可无法再掩盖了。却见邢志昂不知从哪里找出两件僧袍,将一件塞给她,另一件自己快快套上,一边系袢扣,一边大声咳嗽道:“师弟,这里面的灰土真让人受不了。咱们干快些,晚了又要吃觉清师兄的骂啦!”换了另一人声音道:“他总是爱骂人,自己却怎么不来干?”
忽然洞口一暗,明生与另外两名明字辈和尚站在洞口问道:“是谁在下面?”邢志昂道:“啊,原来是大师伯到了,弟子参见大师伯。觉清师兄派我和觉光师弟来这里打扫打扫,看可有些什么板子木桩好收拾回去使唤。弟子等两人便做得过,可不敢劳动大师伯。”回头道,“觉光师弟,你来瞧瞧,是明生大师伯!”他早已将脸上抹得一片泥痕一道灰印,回身伸手拉住程思思手腕,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摸了几把,将她也涂得一团糟,拽到洞口跟前,仰着脸道:“快参见师伯。”程思思略一抬头,赶紧低下,含含糊糊道:“参见师伯。”
明生嗯了一声,道:“本寺中来了敌人,你们小心着点。”
邢志昂答应一声,接着好像甚觉奇怪似地道:“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明生道:“不用问了。”与另两名僧人转身离开洞口。接着向知虚禀报,众人于是均离去了。程思思只觉得一颗心突突突直跳,新剃的头皮有几处冷嗖嗖发痒,延至脸颊,却是汗珠儿爬了下来,向邢志昂看了半晌,问道:“原来你是这寺里的和尚?”邢志昂摇摇头。程思思道:“你是别的寺庙中的?”邢志昂笑道:“你不是和尚吗?你摸摸自己头皮。咱们俩是一个庙的。”程思思奇道:“那——那大和尚怎么会认识你?”邢志昂呵呵一笑道:“这寺中和尚少说也有七八百个,咱们装扮的又是火工杂役小和尚,他哪里能认得出来?”
程思思对他又是钦佩又是警惕,想起自己缘何到此,又不禁有些恼怒:那天我洗温泉,却是这人偷看。我怒不可遏,追将出去,见那和尚钻在一棵树后。二话不说,便剜了他一对眼睛,割了他一对手臂。现在想来,却是这人早将那明慧和尚点了穴道,不然何以一动不动?她记得自己追出去的时候,是光着身子的,那么定是让这邢志昂都看得仔细了。一念闪过,不由向邢志昂看去,却见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嘴角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感浑身好不自在,恼道:“你乱看什么?”
邢志昂笑道:“你长得太俊,怎样打扮都不太像和尚,反倒像个思春的小尼姑。”程思思一生当中,从未如此遭人戏弄,气到极点之处,不知怎么回事,竟体味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羞涩之感,白了他一眼,呸道:“你才像思……起了俗念的野和尚!”一语未毕,先自面红过耳,好在一脸烂泥,不容易瞧出来。邢志昂双目一亮,嘻笑道:“我起了俗念,你动了春心,那可再好不过。”上前一把拉住程思思,不由分说,搂在怀中,道,“抱抱,亲亲!”
程思思胸脯起伏,忽然间落下泪来,跺脚道:“你……你也太欺负人了!”她这一哭焉知大生奇效,竟将邢志昂慌得手足无措,只听邢志昂轻声道:“好,总之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堂堂男儿,按说对付敌人不论任何手段都说得过去,可如此对付你,总是……总是不大对头。罢了罢了,你程家与我的那笔账,咱们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