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思一时没明白过来,吁了口气,忽然惊道:“什么?你与我家有仇?”
邢志昂脸色一暗,转而笑道:“我得罪了你,可不算有仇吗?不过我对你说,今天来的霍金南、聚友庄龙家、马帮江一刀,可是人人跟我有仇。”眼中透出一股森森寒意。程思思让他的目光吓住,不敢接话。
邢志昂沉吟半晌,忽然道:“好极了,你敢不敢跟我去看一场戏?”
程思思这时为他所吸引,对他所有言行念头都十分好奇,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好啊,不过,我的剑让你毁了,你若是惹什么麻烦,我可帮不了你。”邢志昂傲然道:“只有他们麻烦来了,我怎么会有麻烦?”
程思思跟着邢志昂兴致勃勃出了地窖,手里抱着几根木棒,满身灰土,一副大有收获之状。二人岔上小路,拐上大路,大模大样走向正殿前的平场。一路见到金光宝寺僧众人人神色忧虑,似要面临大敌。不一会儿,来到大雄宝殿之前,却见霍金南、龙游海江一刀等人已经不在。邢志昂迎上一名四十多的和尚,问道:“师叔,刚才那几个凶巴巴的施主呢?”
那僧人白着眼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邢志昂道:“弟子听说有敌人到我寺寻事,弟子自知武功微末,可心里不平,倒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里找麻烦?”
那僧人闻言,颇有嘉许之意,说道:“难为你一名杂役僧人,还有这般志气。你说的那些凶巴巴的施主,已经被方丈请进偏殿议事。唉,对方只有一个人,而让本寺如此……”说到这里,连连摇头,仿佛对寺中当家做主的十分不满,自恨说了不算,令金光宝寺声名受损,叹息声中,转身去了。
程思思低声道:“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邢志昂微笑道:“或许我是来上香的?对了,我真该给佛爷上一炷香,谢谢他给我安排了一段好姻缘。”程思思自经他一吻,对他感觉已然不同,向他轻轻做了个啐的样子,忽然轻声道:“是真是假?”邢志昂似是呆了一呆,浑身打了个哆嗦。程思思险些笑出声来。邢志昂道:“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
程思思再也忍不住,呸的一声,抢先便走。邢志昂急道:“你去哪里?”程思思没好气道:“自然是去偏殿。我瞧瞧二叔他们走了没有?”
邢志昂松了口气,好声道:“喂,你就是要去偏殿,也得找个由头儿,这样冒冒失失去了,大和尚一眼便认出你不大对头,再看一眼,便认出是大漠明珠。”
说话之间,见两名厨役僧人从厨房出来,抬了一个大木桶向偏殿走去,其中一个还拎着一把茶壶。邢志昂低声道:“由头儿来了,跟紧我!”
二人快步从那两名僧人身边经过,忽然间邢志昂脚下一绊,怀中抱的几根木棒哗啦啦掉落在地。其中一根不偏不倚打在前头僧人的右腿犊鼻穴上,那僧人觉圆一条右腿顿时麻木僵直,摔倒在地。他一倒,后面那僧人也跟着一个趔趄,总算他颇是眼疾手快,将木桶扶住,“砰”的一声,木桶落地,溅出几滴热水。那僧人喝道:“你是谁,慌什么?”
邢志昂扔了木棒,慌忙扶起觉圆,说道:“小弟新来的,这位师兄,可是对不住你,小弟不是故意的。”觉圆气道:“你若是故意,哪会有这般准头?你正打中我的犊鼻穴上,这穴道专门用心也不一定能找到,今天可是倒霉到家,让你给打巧了!”邢志昂连连赔罪。那僧人对与他一起抬水的僧人道:“觉方师弟,我一时半会走不得路,你去找觉广跟你给那些施主送水吧。”那觉方道:“哼,我看那班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正好不给他们送了。”觉圆道:“那也不行。师父怪罪下来,你我还不得挨罚?”
邢志昂道:“两位师兄,将功补过,小弟跟他去送水好啦。”向程思思一指。觉圆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你俩先洗把脸,别让方丈太师父看着讨厌。”邢志昂与程思思答应一声,抬了水桶,提了水壶,向偏殿走去。
走出十数步,见那两名觉字辈僧人扶携着向另一处去了,程思思吐吐舌头,小声道:“服了,服了!你简直是天生的害人祖师爷。这两个傻和尚也当真不小心,他们就不怕我们在水里下毒?”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来到偏殿。


三丈二和尚

风云堡霍金南、聚友庄龙游海、马帮江一刀及各派好手都在。金光宝寺知空方丈坐于正中主位,愁眉苦脸。
二人上前给大家添水,竟是没有人稍加注意。只听江一刀道:“方丈大师,江某也知道贵寺各位高僧以慈悲为怀,本来不该听风就是雨,可是我姓江的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既然人家让我要贵寺寻解药,那么我不来问方丈大师,又来问谁?”
知空叹道:“此事必有蹊跷。敝寺僧人习武学艺也是有的,却没听说过有谁擅长使毒。何况,敝寺以慈悲为怀,断不会做如此毒辣的事。再说,凡下毒者,行事无不隐秘,若真是敝寺的人下毒,又怎么会送信给江帮主?”
江一刀微微一笑,不动声色道:“江湖之中,实而虚之,虚而实之,虚虚实实,原是再平常不过。”
知空脸色一沉,哼了一声。知虚冷冷道:“江帮主擅长此道,以为人人皆是如此,焉知敝寺于此偏偏一窍不通。”
江一刀叱咤江湖,从不让人,只因此番关系到独子生死,乃强忍怒气道:“犬子生死系于一线,便在旦夕之间。除了到贵寺请教,在下连半点线索都没有。此事如果换到知虚大师头上,那便如何?”
知虚呵呵一笑:“老衲是出家人,从哪里来的儿子?就算是有儿子,让人下了毒,也不能别人让老衲找施主便去找。万事有因才有果,江帮主却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何其荒谬!”
江一刀呆了一呆,琢磨知虚的话,云山雾罩,莫测高深。再仔细一想,再也忍不住,离座道:“江某再说一遍:我认定了金光宝寺,若是能救了我儿子便罢;若是不然,我马帮一千七百余名兄弟,人人都能到金光宝寺洒几滴血!”程思思见不到洪双奇等人,但知空、知虚等人口口声声“慈悲为怀阿弥佗佛”,谅来事情也坏不到哪里去。眼下座中几门无一不是其父十分在意的对手,若是在方才在茶中放一些“九断九连散”该有多好?却见邢志昂若无其事,假装毛手毛脚给众人上了茶,低声道:“师弟,我们出去罢。”程思思低了眉眼,跟他出来。二人却也不走远,便在门口处候着,好给众人续茶。
程思思低声道:“咱们还在这里做什么?”邢志昂道:“马上就有一场好戏上演,你莫非不想瞧瞧吗?”程思思道:“你说要瞧,那便瞧罢。”邢志昂神色木讷,两眼虚视,却道:“你倒真是夫唱妇随。”
程思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忽然一个念头浮上心来,竟令全身颤栗而又欣喜莫名,便似是微风拂过荷塘,使得荷叶轻摇,细波荡漾。她这么出了一会神,厅内的谈话便没听清楚。忽然之间,厅内的人声大了起来,将她从遐思中惊醒。说话的正是江一刀:“霍兄,你若是以为风云堡的‘如意剑法’没有敌手,咱们不妨比划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