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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大燕联军在白蛉平原集结的同时, 辽军也在调兵遣将,扎营于京兆和商州之间的文宁平原。

两个势力的主力军队,隔着商均两州相望, 大战一触即发。

全国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场大战, 商均两州的百姓最为胆战,一有风吹草动, 两州就有无数拖家带口的百姓弃家逃亡。

一大清早, 李鹜就驾马奔走在山道上,两个弟弟在他身后并驾齐驱,三马急速前进。

“他娘的,又是军议!”李鹜骂骂咧咧道,“开了几十回了也没商量出个结果, 隔三差五的就军议一次——遛老子呢这是!要打就赶紧打,跟个阉狗似的天天在帐篷里哼哼唧唧做什么!不知道老子忙着吗!”

“忙……忙什么?”李鹍天真道。

“当然是忙着陪嫂子。”李鹊说, “像大哥这种以家庭为重的好男人,最是正直,自然看不惯那些糟老头子的勾心斗角。”

“那些老东西们, 天天争来争去,难道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了吗?”李鹜带着一脸天还没亮就不得不离开沈珠曦和温暖被窝的怨气说道。

“又不是人人都和大哥你一样工作尽职,生活充实。”李鹊甜口婆心道, “忍忍吧,大哥。”

李鹍打了个哈欠, 在马上昏昏欲睡。

一炷香时间后, 三匹快马在联军大本营前停了下来。

几个小兵自觉上前拉走马匹,李鹜三人快步走入营内主帐。

帐篷中原本响着的低语声一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的几个脑袋不约而同分开。

李鹜环视帐篷, 众人按照各自阵营泾渭分明地坐着,他们三人是帐篷里唯一的一拨镇川军。

李鹜找了个角落落座后,陆续又有几个将领走进帐篷。

帐篷里的人越来越多,停滞的交谈也再次响了起来。

李鹍吃掉第三盘小兵送上的点心后,李恰带着亲兵,和麾下的均州知府共同走进帐篷。

军议开始后,主战派和主和派再次争执起来。

李鹜厌烦地看着又一次在眼前上演的闹剧。

“打一次仗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打了仗之后的农田由谁来耕?破坏的城池由谁来修?死掉的百姓的税,由谁来交?”商州知府神情激动,脸色涨红,唾沫星子和他的双手一起在空中飞舞,“几次征兵,我商州是一个壮丁也不剩了,一旦开战,商州必然生灵涂炭!”

“姜大人——征兵是朝廷的命令,是为了光复我大燕万里山河!”均州知府抑扬顿挫道,向头顶皇天一揖手,转头虎视眈眈瞪着商州知府,“你如此推拒畏难,难道是别有打算?”

“你血口喷人!本官还觉得,你不断怂恿联军贸然开战,是存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

两人再次指着对方的鼻子,拍桌对骂起来。

李鹜作壁上观,装作无所事事打瞌睡的样子,视线却隐秘地观察着两人背后的两股势力。

商州知府身后代表的是以舒安节度使陈瑜为首的主和派,这一派是因为辖下州城紧挨京畿,开战必定第一个遭殃。因此,他们极力主张议和,希望同伪辽划地而治。

另一个主战派则以镇川节度使李恰为首。

他们离京畿地带有一段距离,却又隔得不远。都指望着能通过合法的战争途径,以光复之名,行吞并之事。

对主战派而言,包括商州在内的一系列京畿城池,都是不可多得的大肥肉。

两派拉锯至今,双方首领都没表态,只是让手下虾兵虾将吵成一团。

李鹜一开始还津津有味地观察学习官场上的围魏救赵和暗度陈仓,后来,他渐渐烦了——

他为沈珠曦感到悲哀。

除了这个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公主,他所见到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厮杀,大燕的存亡早已被他们抛之脑后。

可怜她还日思夜想地盼望着此次决战能够收回失地,重建大燕往日的荣光。

就靠这些各怀心思的乌合之众?

李鹜对这次大战已不抱希望。

眼见军议又要无疾而终了,李恰忽然轻咳一声,缓缓开口了。

“主战是陛下的意思,圣旨已下,绝无更改可能。军议是让大家拿出个对敌的可行法子,而不是听姜大人你在这里一味怯战,动摇军心。”

陈瑜轻抚长须,冷笑开口:“军议是为了让大家各抒己见,又不是某一个人的一言堂,姜知府也是为国忧心才会出此肺腑之言。圣上虽是金口玉言,但也是广纳谏言的贤明之君,若是因此挽救一方百姓的性命,百年后也称得上一桩佳话。李大人还是不要随便拿圣上当挡箭牌,大不敬是小,污了圣上清名是大。”

两派首领首次在军议上对阵,说明拉锯战已经进入尾声,依附于两派的各方州官和武将都陆续站队,贡献一分火力。

大燕式微,朝廷也说不上什么话,两派都急着在此时争出高下,为的就是在朝廷派来的大将军到来之前,先一步握紧联军的实际兵权。

虽说大家都不把元龙帝放在眼里了,但此时此刻,最好的武器还是元龙帝。

借着元龙帝急于收回京畿失地的东风,又有在联军中压倒性的兵力支持,李恰逐渐掌控军议桌上的局势。

“我们如今争执不休,说来说去还是没有一个领头人的原因。朝廷派来的大将军还在路上,伪辽大军就在商州外虎视眈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动突袭。”铺垫了这么多天,李恰终于说出主题,“所以我提议——诸位推举一名心服口服之人出来,让他来暂时带领我们联军对敌作战。”

李恰的提议一出,数人抚掌叫好,放眼一看,都是镇川军的下级官员。

陈瑜不愿就这么认输,说:“既然是联军首领,那么就采用投票表决的方式吧。帐内众人,有军职的每人一票,选出最不负众望的领导之人。”

他睨了脸色不虞的李恰一眼,冷笑道:

“如此,才算公平公正。”

白蛉平原上的兵,李恰更多,帐篷里的人,陈瑜更多。

李恰冷笑一声,没说话。自有手下知情识趣,为他冲锋陷阵:

“照陈大人的说法,上战场的时候也是你们舒安军先吧!陛下号召此次联军,你们舒安军才出了六万,定然是什么非同小可的精锐,届时一定要让我们这些乌合之众见识见识!”

陈瑜有人心又如何?

乱世当头,谁握有兵权谁就是老大!

在场所有主和派加起来,也只能勉强和独大的镇川军相抗衡,李恰再几个棒子甜枣下去,主和派便开始分裂。

推举李恰出任联军首领的声音越来越大,陈瑜的脸色越来越青。

李恰胜券在握,眼底露出一分得意。

尘埃落定在即,军帐外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李恰不满皱眉,“何人在外喧——”

一只纤长瘦削的手撩开门帘。

冷冽的秋风灌进帐篷,冻结了帐内所有言语。

来人身形颀长,穿着月灰色的衣裳,外披天青色绒裘,一顶水纹玉冠束着三千青丝,背着初升之阳,清如隐山之玉。

傅玄邈环视全场,目光在微微坐直的李鹜身上停留片刻,大步走了进来。

自他身后,傅家军的骨干将领和宦官模样的监军鱼贯而入,顷刻便填满了军帐。

帐内将士接二连三站了起来,李恰和陈瑜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如出一辙的警惕。

“这……”

“联军听旨——”

监军上前一步,从袖中抖出明黄绸布,拖长了的声音抑扬顿挫念了起来。

军帐内乌压压众人一齐向着圣旨方向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李鹜扯着还懵着的李鹍跪在人群中,始终感觉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审视目光在后颈缠绕,如盘旋的秃鹫,正在寻常猎物适合下口的地方。

他微微抬头望去,周围人听旨的听旨,宣旨的宣旨,没有任何人在看着他,刚刚的意识,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李鹜紧紧盯着目不斜视的颀长青年,知道那不是错觉。

世事难料,当年暂住金带阁的“贵人”竟然就是沈珠曦名义上的未婚夫,天下第一狗。

就是他,派人四处搜寻越国公主踪迹,并阴差阳错差点让手下的人害死呆瓜。

原来,他们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

“……特命参知政事傅玄邈统御联军,夺回失陷山河。”

身旁一个影子猛地一颤。

李鹜侧头看去,李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垂在膝前的双手用力紧握,指骨泛着青白。

“雀儿,你怎么了?”李鹜压低声音道。

李鹊恍若未闻,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不知不觉,头顶的圣旨念完了,宦官缓缓道:

“傅参知,接旨吧。”

“微臣接旨。”傅玄邈伸出双手,躬身低头。

宦官卷起黄绸,双手递到躬身待命的傅玄邈手中。

托着圣旨的傅玄邈起身后,李恰和陈瑜才带领帐中众人起身。

“傅参知,陛下命你率领联军,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前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李恰皮笑肉不笑道。

傅玄邈淡淡一笑,沉着道:“联军统帅是谁,对李大人之后的行军策略会有影响吗?”

“当然不会……”

“那大人何时知晓,也就无关紧要了。”傅玄邈神色一转,不待李恰开口,不容置疑道,“七大节度使可已来齐?”

李恰说:“来——”

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陇北节度使站了出来,揖手说道。

“回禀大将军,七大节度使已经来齐。”

被抢了话的李恰面色难看,怒视着陇北节度使,对方却视若未见。

“三十六州城的兵力可已集结?”傅玄邈再问。

李恰说:“回——”

“回禀大将军,三十六州城共计六十万大军已经集结!”

庆延节度使出列拱手道。

李恰和陈瑜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倏地沉了!

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傅玄邈要来的事实,恐怕只有他们双方的势力才不知晓!

深藏在联军里的傅党和直臣早就知道了这一消息!

“既然该到的都到了,”傅玄邈环视众人,冷静淡然的声音里带着天然的威仪,“那就正式开始军议吧。”

第175章

军议持续了整整一整宿, 直到第二日东方既白,神色不一的文官武将才从军帐中陆续走出。

军权忽然发生转变,众人都急着回去商量对策去了, 唯有李鹜三兄弟蹲到了伙夫营外。

三人各有军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却依然像小兵一样,各自端着一碗热汤面, 就在路边吃了起来。

“雀, 你先前怎么了?”李鹜端着香气扑鼻的面条不吃,关切地看着傅玄邈露面后反应有异的李鹊,“你和天下第一狗有旧?”

李鹊埋头吃面,呼哧呼哧的样子颇有李鹍风范,他满嘴面条, 像是饿了一天,含糊不清道:

“大哥,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哪儿有机会认识那种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啊?”

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李鹜同他相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他说的实话还是谎话?

他不愿说, 李鹜也不愿逼他。

“……反正你只要知道,有什么事,大哥和你一起扛就好。”

李鹊停下狼吞虎咽的动作, 朝李鹜怔怔看去。

李鹜说完那话,若无其事地大口吃起了面条, 并未看他, 也没有强求一个回答。

李鹊低下头,看着手中面汤,热气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用力眨了眨,再抬起头,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嘻嘻表情,玩笑般说道:“大哥放心,如果天塌下来了,即便大哥不愿意,小弟也会第一时间往大哥肩下躲的!”

“李知府!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急切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鹜抬头一看,一个镇川军小兵模样的人急急忙忙朝这里奔来。

“大家都在节度使帐内商量呢,就差你了,快去吧!”

李鹜骂了一声,西里呼噜吃了几大口,把碗里剩下的面条往李鹍一推,胡乱擦了擦嘴,跟着小兵大步去了。

李鹍像龙卷风一样,呼噜噜几声就把李鹜剩下的面条连带面汤都卷进了仿佛无底的喉咙。

他吃完手里两碗,眼巴巴地看向李鹊手里的面碗。

“不吃吗你?”

李鹜走后,李鹊反而停了下来,再没动过木箸。

“……二哥吃吧。”他把面碗推了过去。

李鹍端起面碗喝汤,一边咕噜咕噜,一边含含糊糊地说:

“又要打仗了……要拾荒了又……”

“是啊,二哥又有猪下水吃了。”李鹊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不吃猪下水,要攒银子了我……”

李鹊看了他一眼:“二哥攒银子做什么?”

李鹍嘿嘿笑了:“不、不告诉你……”

他等着李鹊追问,可是李鹊只是并不在意地转回了头,李鹍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问我,问我攒钱做什么……”

“二哥吃完了就回去睡觉吧。”李鹊说着,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李鹍慌张道,“等等我……”

他急忙低头吃面,再抬起头,李鹊却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又、又走了……”李鹍端着空碗蹲在原地,一脸失望地看着李鹊消失的方向,“都不带雕儿玩……”

一只蚂蚁围绕他滴下的一滴面汤走来走去,李鹍迁怒地朝它猛吹一口气,看着它忽的消失了踪影。

这下连蚂蚁都不陪他玩了。

……雕儿想猪猪。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端着空碗进了伙夫营。

……

镇川军主帐中,气氛凝重。

李恰坐在帐中唯一一张罗汉床上,眉心紧皱,严肃的视线扫过帐内众人。

“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镇川军辖下州官武将都各自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他们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恰面色难看,他们也好不到什么地方。

“……傅玄邈让我们的主力部队去和伪辽中军碰撞,是不是打着消耗我们兵力,而他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峡州知府一脸慎重地开口了。

“此次联军,镇川军为主力,由我们对抗辽军主力这点,我倒是早有预料。”李恰说,“此战若是失败,伪辽必定会变本加厉继续南下,届时,我们辖下的州城就会首当其冲。与其那时再来防守,不如现在趁朝廷还能号召联军,联合其他几股兵力,一气剿灭伪辽。”

均州知府当即揖手道:“不愧是出身百年虎门的将军,在大燕逢难,奸臣当道,地方官员各自为政的今日,大人对陛下,对朝廷的一片丹心才尤为可贵啊!”

李恰闻言露出一丝得意笑容。

“等我剿灭伪辽,亲自将陛下送回京城,陛下自然会知道,谁是忠臣,谁又是大奸似忠。”

李鹜是半路出家,能坐在这里全然是因为手里有个襄州,正儿八经上任的州官看不上他,出身清白的武将也不屑与他为伍,他置身事外坐在角落,正暗自盘算怎么从反攻中获利,没料到话题忽然落到他身上。

“李知府,你在听吗?”李恰不满道。

“听得清清楚楚。”李鹜放下翘起的腿。

“明日太阳落山,我会率部发起总攻,在座诸位大人,只有你有领兵作战的经验,届时就由你带领一支小队,前往虎跳峡接应后面的傅家军。”

帐内所有视线都落在李鹜身上。

接应来援,傅玄邈在军议上已钦点了李恰的心腹干将,李恰临时换人,还不是疑心此举有诈?

心腹干将要留在身边,无关紧要的,就去探路送死。

李鹜内心冷笑一声,拱手道:“李主宗听命。”

“傅玄邈特意要人接应援军,恐怕在图谋不轨,李知府此行还要小心为上。”李恰说,“傅玄邈此人,看着光风霁月,实则阴险狡诈,若是被他外表欺骗,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有一半李鹜爱听,有一半李鹜不爱听。

他重复了他爱听的那一半,添油加醋道:“节度使说的是,我第一次见到此人,也觉得奸诈阴险得紧!”

“我知道你这几日都在两边跑,明日就要总攻,今日你就不要回襄阳了。”李恰说完,看向帐内众人,“诸位大人都回去睡吧,明日一早,我们再开个小会。”

还他娘的开会?李鹜都快忍不住爆粗口了。

不让他回家抱娘子就算了,这又臭又长的会还开个没完了!

散会后,李恰专门留下李鹜,说:“你要小心傅玄邈知道你的身份。”

李鹜一惊,下意识以为他知道了什么,手都快忍不住摸向腰上匕首了,李恰接着说道:

“傅玄邈若是知道你就是武英军通缉的人,定会将此消息透漏给武英军,让我们鹬蚌相争。”

李鹜松了口气。

“节度使放心,我就是李主宗,不是别的什么人。”

这话听起来不太舒服,但李恰没细想,他说:“我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为你遮掩,但他若是派人去你襄州……”

李恰故意停下来,等着李鹜的表态。

李鹜了然,立即道:“我会管好襄州那些人的嘴巴。”

李恰点了点头,挥手让李鹜退下。

李鹜离开帐篷后,不一会,又有一人撩帘步入帐内,正是先前早已离开的均州知府!

均州知府走到李恰面前,谨慎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再快速垂下头去:“这李鹜始终是镇川军的一个祸患,即便不是被傅玄邈捅破,也会被其他人捅破。大人真的要保他一命吗?”

“他都带城来投,我若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让人寒心?”李恰漫不经心道,“傅玄邈不是要和我作对,想方设法除我的人吗?那我就送给他除,只希望……他不要叫我失望啊。”

均州知府醍醐灌顶,揖手道:“大人神机妙算,如此便可兵不血刃收回襄州!不知大人之后……”均州知府小心看着李恰的脸色,“想让谁来接管襄州?”

李恰听其言便知其意,说:“均襄两州紧邻,在陛下任命新任知府之前,就由你来代管襄州吧。”

“是!”均州知府撩袍下跪,激动道:“下官必定不负大人所托!”

同一时间的另一个帐篷,李鹜正将李恰的命令转达给两个弟弟。

“……不能回去了?”李鹍一脸失望。

“李恰如此安排,分明是想将我们边缘化。”李鹊皱眉道,“大哥要早做对策才是。”

“秋后的蛤蟆,蹦跶不了两天。”李鹜说,“随他去吧,我也不想在那群酒肉饭桶里出风头。”

李鹊见他走到桌前,开始豪迈地挥洒毛笔,不禁道:“……大哥这是?”

“写家书!”李鹜说,“家里那呆瓜,没我陪着吃不下饭,我得尽快写封信回去宽她的心……”

李鹊犹豫片刻,问:“傅玄邈到来一事,要不要……”

李鹜毫不犹豫道:“不要。”

“大哥怕嫂子跑了?”

李鹜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开玩笑,老子会怕?”他横眉竖眼道,“你嫂子现在满心都是老子,哪有空去考虑别人?这天下第一狗的事情,就不要叫她知道烦心了。”

“啊嘁!”

沈珠曦用力打了个喷嚏。

“夫人!你着凉了吗?”一个喷嚏引来媞娘放下手中活计匆匆赶来。

“没事……忽然鼻子痒痒,可能有人在骂我。”沈珠曦狐疑道。

“一定是那杀千刀的王小妾在背后说夫人坏话呢!”媞娘撸起袖子,满脸义愤填膺,“那姓李的节度使怎么那么多事,要是不救她,让她死了,岂不是干净得很!”

“不干净!”沈珠曦惊恐道,“那是我们家的湖!”

“啊……夫人说的对。”媞娘反应过来,遗憾道,“下次她要是跳外边的湖就好了。”

“听说李恰夫人很是厉害,她这也是自食其果吧。”沈珠曦叹息道,“如果不是偏执成狂,她怎会从知府之女沦落到为人妾室……”

“她活该!”媞娘愤愤道。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一个小厮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封盖着蜡油的信笺。

“夫人,大人来信了!”

媞娘连忙上前接过,小跑着送到沈珠曦面前来。

李鹜每日都会往返白蛉平原和襄阳,寄信回来还是头一回。沈珠曦怀着奇怪,拿着信笺坐到书桌前。

她取过笔筒里的青玉鱼形刀,轻轻拆开信封处的蜡油。

“呀……”

锋利纤薄的刀片在不经意间划过指尖,沈珠曦的手指吃痛,条件反射猛地一缩,裁纸刀哐当一声落到地上,玉质的刀柄摔出无数银丝般的裂纹。

“夫人!你流血了!”

沈珠曦还没回过神来,媞娘已经惊呼出声道。

女主人见血是大事一桩,媞娘急急忙忙地转身去寻伤药纱布,留沈珠曦怔怔看着自己的指腹。

赤红的血珠接二连三滴落在李鹜寄来的家信上,像是漾开的血泊。

强烈的不安涌上她的心头。

“夫人,快过来,我帮你止血!”

媞娘带着药箱奔了回来。她把药箱放在书桌上,一把拉过沈珠曦受伤的手,让她侧身正对自己。

“还好伤口不大,只是割得有点深了……这什么破刀,怎么和我的杀鱼刀一般锋利?!还有夫人,你怎么拿着刀的时候还走神了?这么不小心,拆个信也让自己见血——等李爷回来,还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媞娘一边给她包扎,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媞娘的话,沈珠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有一股说不清的不安压在她心头,让她蹙眉眺望着窗外。

屋檐外依然风平浪静。

蔚蓝的天空中飘着碎棉花似的云雾,而在天的尽头,却有一片滚滚乌云正在逼近。

媞娘见她不说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感慨道:

“要变天啦,还好我没有在晾的衣裳。”

沈珠曦恍若未闻,心中却反复回荡着媞娘的话。

要变天了。

第176章

“这狗娘养的虎跳峡也太冷了!”

二虎面色苍白地捏紧了脖子上的衣领, 哈出的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片白雾。

他蜷缩着坐在篝火前,哆哆嗦嗦的手习惯成自然地去摸自己的折扇,拿出刚一打开, 便被扇子展开打出的寒风激得一抖。

“狗、狗娘养的……我、我就不该来这里……”二虎抖着身子,重新把扇子合上了。

头上已经长出一撮毛茸茸碎发的牛旺拿起一条木棍, 戳了戳篝火底下的树枝枯叶,哈哈一笑道:“二虎兄弟, 你也太不扛冷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虎跳峡顶上才是最冷的,咱们现在才到山腰呢!”

二虎羡慕嫉妒恨地看着穿得比他少一半还毫不畏寒的牛旺:“你、你怎么都不会冷……”

“我老家比这里冷多了,这算得了什么!”牛旺大大咧咧道。

“有、有多冷?”二虎牙齿咔咔打颤,“你形、形容一下?”

“形容一下?”牛旺冥思苦思, 认真组织了下语言,两手比划着说道, “这里的冷吧,就是寒风在外边吹,你明白吧我们那里的冷, 是冰冷的潭水往身体里浸,那才是真的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