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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窗外秋雨连绵, 室内却温暖如春。

一盆燃烧的火炭在角落默默提供着温暖,姜汤的余热还在腹中起伏,沈珠曦安静坐在妆镜前, 李鹜站在身后,手拿一把檀木梳, 将她半干的长发一梳到底。

“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再成一次亲。”李鹜说, “我要给你最盛大的婚礼。”

“……现在就足够了。”沈珠曦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拧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

“不够。”李鹜说,“老子的女人,所有东西都要最好的,婚礼也是。”

李鹜第一回 为女人梳头, 手法不够熟稔温柔,途中几次扯痛沈珠曦的头皮, 可她为了不破坏李鹜的兴致,忍着什么都没说。

梳顺沈珠曦的一头青丝后,李鹜兴致勃勃地从她的妆奁里选出一条鹅黄色的发带, 笨手笨脚系在她的头发上。

“像鸭子。”他满意地点头,“不错。”

沈珠曦忍不住笑了。

“你也文个花绣吧,绣个鸭子, 和我成双成对。”李鹜心血来潮道。

扯掉头发可以忍,让人文鸭子不能忍, 沈珠曦惊恐地立即回绝:

“不行!”

李鹜一脸遗憾。

洗漱更衣都完成了, 现在就该入睡了。

想到要和李鹜一起躺上同一张床,分明是已经习惯的事情,沈珠曦却感到心快要跳出喉咙。

她紧张得手脚僵硬不说, 上床时还差点摔上一跤。

李鹜熄灭桌上的灯火,最后上了床。

床身往下一沉,沈珠曦浑身僵得像石头,然后,然后该干什么来着?

那本嬷嬷交给她,不知被她扔去哪个角落的画本,里面讲了什么?

黑暗中,恐惧突破理智的遏制,让她的身体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你冷吗?”李鹜说。

沈珠曦想说话,发现自己的喉咙也粘结了,她挤出全身力气,才好不容易地摇了摇头。

李鹜把她身上的被角掖好,隔着被子把她一胳膊圈进怀里。

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几乎都要忘记抱着她的是李鹜,心里只有一个认知:有男人在抱着她。

恐惧即将攀上最顶点时,李鹜熟悉而让人安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睡吧……重办大婚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沈珠曦凝固的一身乍然松懈下来。

李鹜在黑暗中窸窸窣窣了一会,将身上解下的一物挂到了沈珠曦脖子上。

她伸手一摸,发现是李鹜随身携带的那块玉。

“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你把它收好,以后留给我们的孩子。”

孩子这个词让沈珠曦面上一红。

她不由庆幸这已经是熄灯之后,李鹜看不到她滚烫的脸颊。

“……好。”

她把那块还带着李鹜体温的玉塞进衣领,决定今后洗澡也不取下。

明明已经叫她睡了,李鹜还很精神,安静了没一会又开口道:

“叫声相公听听。”

“……你快睡吧!”沈珠曦羞得不行。

“不行,叫声相公我再睡。”李鹜侧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沈珠曦受不了他那在夜色中依然黑亮的眼眸,闭上双眼,用壮士断腕的决心飞快道:“相公!”

“娘子真乖。”

李鹜嘿嘿笑着,抬起她的下巴,响亮一声亲在她的嘴上。

沈珠曦一张脸羞得通红,在黑夜里也清晰可见。

那双无辜而湿润的杏眼看得李鹜心底有火在烧,他不敢再这么直勾勾地看下去,伸手蒙了那双让他魂牵梦萦的眼睛,轻声道:

“……睡吧,呆瓜。”

困意渐渐席卷上头,李鹜手心的暖意烘烤着她的眼皮,不知不觉,她坠入了香甜的梦乡。

梦里,她和李鹜化身成了一对羽翼丰满的黄鸭子,太阳出来,就去湖里戏水,太阳下山,就回荷叶下偎依入睡。

李鹜用自己褪下的鸭毛给她做了一个温暖的鸭窝,她在鸭窝里孵出一窝毛茸茸的小鸭,每个都和它爹一样嘎嘎乱叫……

“小鸭……”沈珠曦喃喃道。

“夫人想吃鸭肉了?”

媞娘的声音让她渐渐回转现实,沈珠曦睁眼一看,一脸好奇的媞娘正坐在罗汉床上撑腮看她。

“夫人是想吃炖鸭烧鸭还是烤鸭?”媞娘道,“我这就吩咐下人们去做!”

“不,这段时间府里都别吃鸭了……”沈珠曦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李鹜呢?”

“大人点卯去了!”媞娘飞快道。

她和沈珠曦一样不擅长在熟人面前撒谎,眼神飘忽,小动作不断,一看就没说实话。

沈珠曦脸一沉,说:“媞娘,你对我还不说实话?李鹜到底去哪儿了?”

沈珠曦当了十几年的公主,威不可侵的架势还是学了几分,她一板起脸来,媞娘就立马投降。

“大人……大人去城外了。一大早就有人来通报,镇川节度使送人来了……”媞娘吞吞吐吐地说着,不时偷看沈珠曦的脸色,“好像是,镇川节度使回商州的途中救下一名女子,对方自称李鹜之妻,节度使就……就给大人送来了……”

“李鹜之妻……”

沈珠曦心里一跳,已经猜出了这名被镇川节度使救下的女子是谁。

……

襄州城外,临时搭建起来的军营里流淌着不同寻常的空气。

低头行礼的女子起身后,李恰放下茶盏,看着坐在一旁的李鹜道:

“李知府,你看看——此人可是你的妻子?”

王诗咏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望向李鹜。

回应她的是一声响亮的干呕。

李鹜捶了捶反酸的腹部,满脸厌恶道:“你是什么土狗,也敢自称老子的女人?”

“李鹜!我是你八抬大轿娶过门的妻子,你怎可如此绝情……”王诗咏流下两行眼泪,配合上那单薄消瘦的身体,可谓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放你的狗臭屁!”李鹜毫不客气道,“谁抬的轿子你让谁娶去,反正不是老子抬的。老子要是知道当初救你一回能多出这么多事,就该让你在山里当土匪婆子,也省得像现在踩了鸡屎一样,沾上了就擦不干净!”

“你答应我爹要好好照顾我……”王诗咏哭道。

“老子没说过这样的话。”李鹜一脸坦荡,“让你爹出来作证!”

王诗咏呼吸一窒,接着捂脸痛哭起来。

“我爹……我爹他已经没了……”

“别哭了——”

王诗咏眼睛一亮,心中刚生出希望——

“反正你爹总要死的。”李鹜说。

王诗咏怔在原地,呆呆看着他。

“你爹就是没死,老子也要让他死上一回。”李鹜说,“当初他逼我休妻强娶一事,我看在他是个死人的份上没继续计较,但你要是再到我或者我娘子跟前晃悠,老子不介意让你父债子偿。”

王诗咏见他态度坚决,含着眼泪看向李恰:“李公子……”

一个无家可依的女人和麾下之将,李恰还是懂得取舍的。

“既然李知府话已说到此处,你就死心吧。”李恰说,“强扭的瓜不甜,你们恩人变仇人,不正是你父亲硬要强扭的原因吗?”

王诗咏无言可对,低头哭泣。

“我听说你当日从徐州带走不少东西……”一边打个巴掌,自认公平的李恰含蓄道,“王姑娘如今已是孤女,不如你……”

“行,你爹当日给了我媳妇盘缠,我也给你一份盘缠。”李鹜爽快道。

他解下腰间荷包,掏出里面的银票和银锭,捡出所有铜板放到一旁,把银票和银锭重新放了回去。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把荷包递给王诗咏。

万万没想到,李鹜把一把铜板推了出去。

面对众人惊诧的目光,李鹜理直气壮道:

“孤女了不起?老子也是孤儿!”

李恰沉默片刻,对王诗咏道:“礼轻人意重,你收下李知府的心意,一会我再让人补你一些,你收拾行装,我派人送你去投奔亲戚。”

“诗咏已经没有亲戚可以投奔了……”王诗咏垂泪道。

“真的吗?”李鹜说,“你爹还和我炫耀你们王家姻亲遍天下,原来都是在吹牛皮?”

王诗咏再次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李恰头疼道,“你也少说几句,人家是个姑娘。”

“姑娘又怎么了,就她会哭?”李鹜厌恶地看着哭泣的王诗咏,“我娘子比你会哭!”

李恰头疼不已,挥手让人带走王诗咏。

“王姑娘的事,以后再说……”李恰道,“我此次来找你,主要还是为了联军一事。”

说起正事,李鹜知道自己不能保持玩笑的态度了,他正了神色,认真道:“朝廷派的大将军来了?”

“还未,不过也该快了。”李恰道,“现在联军的会盟地还是均州,为了方便调度,今早的军议上,联军已决定将会盟地改为襄州城外的白蛉平原。届时,各个节度使的兵力都会在白蛉平原集结,你要做好襄州的防御工作。”

会盟地点更改,从离京畿更近的均州改成襄州城外的白蛉平原,不知是出于联军贪生怕死,还是李恰想牢牢掌握联军,所以要将联军控制在镇川军辖下州城的原因——但不管如何,总不会是因为白蛉平原更适合做联军的大本营。

数以十万的军队集结在襄州城外,肯定会造成一系列的治安问题,所以李恰才会特意造访,亲自交代。

等到两人走出帐篷,太阳已经爬上三竿。

李恰说了几句客套话,带着他的人走了,不知王诗咏和他说了什么,李恰走的时候,也带上了王诗咏。

李鹜不在乎王诗咏的去处——只要不黏着他的鞋底就行,管她去哪儿呢。

他回到府上时,沈珠曦正一脸忧愁地坐在后院栏台上,一见他的身影,她就立马站了起来。

一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李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事,那坨鸡屎被李恰带走了!”

早膳已经准备好,沈珠曦和李鹜入座后,李鹜把早上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她会就这么放弃吗?”沈珠曦面露担忧。

“不放弃还能怎么?”李鹜扬眉道,“别说她爹已经死了,就是她爹没死,老子也能让他再死一次。”

李鹜已经是一州知府了,就算王文中再世也奈何不得他。

沈珠曦这才放心下来。

从王诗咏身上移开话题后,她忽然想到一事,开口说道:

“既然会盟地点改为襄州,你作为东道主,应该要提前筹备一二了。”

“筹备什么?”李鹜皱眉,“难道老子还要扫一扫白蛉平原?”

沈珠曦没好气道:“你是东道主,当然要准备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诸位将领!你去均州,均州知府和上头的节度使是不是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了?”

李鹜一回想:“……好像是。”

“这是必有的礼节,你若什么都不准备,会让人背后说闲话的。”

“……我不懂这些麻烦东西。”李鹜顿了顿,看向沈珠曦,“交给你了?”

沈珠曦想了想不出面办妥接风宴的难度,挺起胸脯道:

“交给我吧!”

第173章

半旬后, 五大节度使率领大军陆续抵达白蛉平原安营扎寨。

五大节度使齐聚一堂的当晚,为诸位将士接风洗尘的接风宴在襄州知府李鹜府上举办。

同样的事再来第二遍就好办多了。

这次虽说不能靠实地打探来得知众宾客的喜好,但也有更简便的法子, 李恰和李鹜利益相同,当然不愿在另外四个节度使和幕僚面前丢了面子。

沈珠曦一封信送了过去, 没几日就得到了出席宾客详细的资料和喜好。

有了情报,其他的事情就简单了。

沈珠曦参考了宫宴的流程, 将其简化运用到了当晚的接风宴上, 不求宾客觉得宴会宝光乱眼,珠色璀璨,但求一个新奇有趣,不虚此行。

前院杯觥交错,气氛大好, 就连沈珠曦所在的后花园也能隐约听见设宴的阁楼里传出的哄笑和拍掌。

她坐在临湖的一个秋千上,媞娘轻轻推着她的背。

“接风宴办得这么成功, 夫人怎么不去宴会上露个面?”不明内情的媞娘好奇道。

“我不喜欢那种场合,这里清净。”沈珠曦避重就轻道,“你不用像个木头人一样站上两三时辰, 还能这样陪我荡秋千,一会还有好吃的送上你的房间——难道不好吗?”

媞娘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太好了——我当然觉得好, 可是夫人……”

“我怎么了?”

“我还在徐州的时候听人说……”媞娘犹豫片刻,说, “镇上的赵家就是因为少夫人的身体不好, 有人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给赵少爷做妾呢。”

“赵少爷收了吗?”沈珠曦问。

“当然收了。”媞娘诧异道,“只要关系不是太差,谁会拒绝别人送上门的礼?”

沈珠曦不禁收紧握在秋千上的手。

她的心里生出忧虑, 可她想到自己已经答应李鹜信他一回,所以努力找了个理由自我安慰:不会的,李屁人才舍不得家里多一张嘴吃饭呢。

红通通的太阳已经有一半泡进湖水里,天尽头的湖水闪着碎金般的粼粼光芒,一阵微风吹过,沈珠曦的裙袂跟着湖中的荷叶摇曳。

“起风了——我去给夫人拿件厚衣服吧!”媞娘道。

“不用了,我们……”

沈珠曦刚想说我们回房吧,目光触及从花园假山后走出的王诗咏,声音渐渐微弱,断绝在喉咙里。

王诗咏目不转睛地看着秋千上起身的沈珠曦,用碾磨般迟缓的语速道,“能在这里遇见身体不适的李夫人,真是好巧……”

沈珠曦上次见到王诗咏,还是徐州时候,相比那时,她消瘦单薄了许多,身上穿的,也是寻常百姓所穿的布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春果也不见踪影。

“你是怎么来的?”沈珠曦问。

“走过来的,还能怎么来?”王诗咏微微一笑,右手拂过裙上一片半干的水渍,“我说要找个地方更衣,你们丫鬟就把我带去后院厢房了。既然都到厢房了——我随意走走,不小心迷路至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你,因为操办接风宴而病倒的李夫人,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反而穿这么单薄到湖边吹风来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媞娘忍不住冲撞道,“来人啊!来人!”

“你还是别大吵大闹的好,引来了别人,你的主子想要掩人耳目的目的就落空了。”王诗咏道。

“你胡说八道!”

媞娘虽然不信沈珠曦有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地方,但王诗咏的话成功打消了她大声呼喊的念头。

她犹豫不决是否要唤人,转头看向能够做主的沈珠曦。

沈珠曦看着王诗咏,神色镇定。

“宾客名单上没有你,你是跟着李恰混进来的?李恰知道吗”

王诗咏怒道:“少拿旁人压我!如今的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煞费周折混进接风宴,不去宴会场找李鹜,借口更衣跑来后院——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沈珠曦说。

“明知故问!”

“你找我做什么?”

“我要你离开李鹜!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王诗咏尖声道。

王诗咏的偏执远超沈珠曦的意料,她惊讶道:

“……你还想嫁给他?”

“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了!”王诗咏怒视着沈珠曦,悲声道,“你害我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沦落至此,难道不该让李鹜担起责任吗?!”

如果是从前的沈珠曦,还真得被她噎到。

但今非昔比,见过李屁人的厚颜无耻,王诗咏还是弱了点。

沈珠曦有理有据地反驳道:“我好心救你一命,你却恩将仇报抢我夫君,我没害你家破人亡,你却险些害我家破人亡,究竟是谁该担起责任?”

“如果不是你,李鹜根本没有理由拒绝我!”王诗咏捏紧双拳,眼中充满恨意,“只要你不在,李鹜就不会逃婚,我父亲也不会气得中风,徐州也不会狼烟四起!”

“李鹜逃婚是因为他有情有义,你父亲气中风是因为他助纣为虐,咎由自取,徐州城破是因为邻近诸城都在急修城防,只有你们徐州,宁愿斥重金了结私仇,也不愿在城防上多花一金!”

沈珠曦铿锵有力的一席话让王诗咏许久都说不出话,只能气得颤抖,恨恨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你们打劫了徐州的援军,徐州至于生灵涂炭吗?”王诗咏咬着牙说,“我本是百年世家徐州王氏的嫡女,却因为你们家破人亡,你对我,对徐州百姓……难道就没有丝毫愧疚吗?”

沈珠曦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

“我对徐州百姓有愧疚之意,对你,丝毫没有。你若继续胡搅蛮缠,别怪我不留情面。”

“……你要怎么不留情面?”王诗咏露出嘲讽的笑容,“我若四处声张,所有人都会知道李鹜还有个妻子。”

“所有人也会知道你在新婚之夜被人逃婚的事。”沈珠曦接上她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在李鹜眼中,你还没有几抬嫁妆值钱。”

王诗咏被人戳中最深的痛脚,青着脸说:“……你在虚张声势。”

“你可以试试我是不是在虚张声势。”沈珠曦道,“我只不过一个后宅妇人,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是我相公,只要他觉得不丢脸,我在后宅有什么好丢脸的?”

而李鹜会不会觉得丢脸,答案是肯定的。

他的脸皮比地皮还厚,沈珠曦至今还没发现有什么事会让李鹜觉得丢脸呢。

沈珠曦好心道,“我劝你不要再白费功夫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李鹜一个男人,为什么你定要攀扯有妇之夫呢?”

“我已经为李鹜失去了这么多,我就要他!我只要他!”王诗咏眼眶发红,越发激动,“如果我现在放弃,先前失去的那些又让谁来还我?!”

“那你去和李鹜说。”好说歹说都行不通,沈珠曦嫌这山芋烫手,说,“只要李鹜点头,我就自请下堂。”

要是能说动李鹜,她还来这里做什么?

王诗咏恨恨瞪着沈珠曦:“……你会后悔的。”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叫人来请你走?”沈珠曦说。

王诗咏转身往回走。

沈珠曦刚松了口气,就见她提起裙角,想也不想地跳入湖中。

“救命啊——”

王诗咏大声哭喊着,在水里不住扑腾。

“混账!”

沈珠曦气得把母妃的口头禅脱口而出。

没见过大世面的媞娘还在那儿愣住,早在宫中千锤百炼的预备宫斗人员已经一个起跑,紧随其后跳进了湖里。

这下媞娘反应过来了,她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瞬间盖住了王诗咏的哭喊声。

“来人啊,夫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王诗咏提着气刚要大喊,脚下传来的拉力让她瞬间沉入水中。

沈珠曦憋着气把她往下拉,看着她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湖水才松开了手。

她踢着脚下的水波靠近水面,听见嘈杂的人声后才冒出水面——不忘扯散发髻,让头发遮掩住她的面庞。

“救、救命——”沈珠曦喊道,借着呼救的功夫吸了好大一口气憋在肺里。

湖边已经围着许多人,除了府里的丫鬟小厮,还有此次参加接风宴的诸多宾客。

李鹜早在第一时间跳下湖,看见沈珠曦露面又沉入水中后,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快速朝她游来。

湖水幽绿,浮萍飘荡。

沈珠曦不断下沉,裙袂和黑发都在脸庞上方飞舞。

她伸出的手,被李鹜一把握紧。强大的拉力将她拉向湖面,她偏头一看,一脸痛苦神色的王诗咏正拼命踩着水,艰难地往水面上探出了半个脑袋。

“救我……”她微弱的求救声飘散在湖面上。

“还有一个人……那不是镇川节度使带来的人吗?”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让李恰咬了咬牙,不得不跳入湖中,向再次沉没的王诗咏游去。

李鹜抱着沈珠曦上了岸,立即有准备好的婢女送上干净外衣笼上沈珠曦湿透的身体。

“你怎么样了?”李鹜脸色难看,急声道。

“装的……我没事。”沈珠曦小声道,“配合我。”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哭道:“我没看清谁在推我……”

李屁人果然配合,当即大怒,掷地有声道:

“这里总共就三个人,除了你,还能是谁推的?媞娘,是你吗?!”

“不是我!”媞娘条件反射叫道。

好了,这下只剩一个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刚被救上来的王诗咏身上。

告状也是有讲究的。

直接说谁推的显得咄咄逼人,说自己不小心失足又显得想要息事宁人,一句“不知道谁推的”,既说明是自己是被人推下湖,又显得无辜又无害,不会令人反感。

这些宝贵的宫斗经验都是母妃教的,但实际运用还是第一次。

对手是王诗咏,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刚被李恰拉扯上岸的王诗咏翻着白眼,已经只剩半口气,听到沈珠曦先发制人,她气得半口气都差点不剩,急忙说道:“分明是你先推我……”

“你胡扯!”已经入戏成功的媞娘叫道,“分明是你先动手推人,看见有人来了才跟着跳下去!”

媞娘扑了过去,对王诗咏又咬又打:“我苦命的夫人本来就病着,你这是要她的命啊!你害我主子,我今日就跟你拼了!”

王诗咏衣衫湿透,线条毕露,死死抓着李恰衣襟,狼狈地躲闪着媞娘的扑打,再加上四面八方谴责鄙夷的注视,她畏惧地蜷缩着身体,不住往李恰身上贴。

“好了!”李恰跟着也受了媞娘的几下拳脚,怒而推开媞娘,沉着脸道,“这事之后再说——”

他怒视着王诗咏:“你答应我不惹事,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放心不下……”

王诗咏话说一半,恰到好处地“晕”了过去,只剩浮想联翩的观众和面色难看的李恰。

全场唯有李鹜内心狂喜:鸡屎粘别人脚上了!

李恰一时心软带王诗咏上门赴宴,闹出这么大的事,自己脸上也抹不开。

他不好再提出借地医治的要求,只能带着王诗咏匆匆离开了李府。

沈珠曦也被李鹜带去后院诊治。

主人家都不在,接风宴没继续一会也就草草散了,只剩下花样百出的流言蜚语,乱窜在白蛉平原的联军军营中。

王诗咏衣衫尽湿被李恰救上岸,归属也显而易见了。

数日后,沈珠曦听闻,王诗咏被李恰纳为妾室。

知府之女成亲,该有的一切都没有,李恰似乎有意下她的脸,连顶小轿都不给,就这么纳了她,连夜将她打发回老家。

那里,有一个彪悍泼辣的正房摩拳擦掌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