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哪国公主,不管你以前和谁有过婚约,你现在都是老子的女人。”
李鹜拉起衣袖,用隔着袖口的拇指骨节,轻轻擦去了挂在她眼角的泪珠。
“我们只是假成亲……”沈珠曦怔怔道。
“你去外边随便抓个人问问,看他觉不觉得我们是假成亲。”
“你……难道你一开始就是……”
“是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办?”
李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
他说得对,沈珠曦还真没办法拿他怎样。
如果他不承认这是假成亲,那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是假成亲——只有一个人知道的事实,还是事实吗?
“沈珠曦,我有耐心等你亲口对我说那句我愿意。”
李鹜低下头,轻轻搓着她的脚背和指缝。
水波一阵阵漾开,他坚毅沉稳的面容在水面上时隐时现。
“但是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沈珠曦怎么也没想到,她保守最深的秘密,怀着最坏的准备揭露开来,得到却是这样轻描淡写的结果。
似乎对李鹜而言,无论她是楚国公主还是越国公主,都没什么区别。
在他眼中,她依然是她,她只是沈珠曦,只是那个让他又气又笑的沈呆瓜。
沈珠曦愣愣地看着他,喃喃道:
“可我是大燕的公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我的国家。”
“你只是想尽你的责任,并不是想回到宫廷,和那天下第一狗成亲?”李鹜问。
沈珠曦忍了忍,没有纠正他是天下第一公子,而不是天下第一狗。
她不想回答“天下第一狗重要还是老子重要”的问题。
“……当然不是。”她说。
“你对他没有男女之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说得上那些。”
“那你对谁有男女之意?”李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沈珠曦犹豫片刻,说,“……谁都没有。”
“你放屁。”李鹜果断道。
沈珠曦急了:“你怎么骂人呢!”
“是那天下第一狗好看还是老子好看?”
沈珠曦无语凝噎。
她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李鹜开始鸭叫。
沈珠曦纠结道:“……你。”
“是那天下第一狗有文采还是老子有文采?”
沈珠曦捏住了自己挣扎的良心:“……你。”
“是那天下第一狗对你好,还是老子对你好?”
沈珠曦这回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道:“你。”
“沈珠曦,你还不承认爱惨了老子?”李鹜趾高气扬道。
“你、你放屁!”沈珠曦泪痕未干就先涨红了脸。
“放屁就放屁,谁不放屁?死人才不放屁。”李鹜一脸坦诚,脸上毫无羞耻之色。
沈珠曦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毫无威慑力的湿漉漉的眼睛瞪他。
“你再这么看我,我亲你了。”他说。
沈珠曦不看不是,看也不是,进退两难,急得又一次蓄起了泪花。
“整天就知道哭哭哭,老子受不了你。”
李鹜用衣袖轻轻按在她湿润的眼眶上,吸干了她眼皮里流出的泪珠。
他说着不耐烦的话,神色和语气却丝毫没有不耐烦。
只有在李鹜面前,她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不端庄也可以,不高贵也可以,不守礼也可以。
冲动也可以,犯傻也可以。
夜半为葱花遮雨可以,想见幼虎最后一面也可以。
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永远骂骂咧咧却又温柔耐心地守候在她身旁。
“你的责任,老子和你一起扛。”李鹜缓缓道,“你一天是老子的女人,老子就一天是大燕的人。”
“天下第一狗能做的,老子也能做。”
李鹜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因为你,我无所不能。”
第129章
沈珠曦睡了出宫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通常日出东方就会渐渐醒来的她, 头回睡到了太阳高照。若不是耳旁有只鸭坚持不懈地嘎嘎乱叫,沈珠曦还能再睡上几个时辰。
“……别吵了!”她哀声道。
昨日哭了那么一通,无论是情绪还是体力都支出巨大,沈珠曦现在闭着眼都能感觉到肿胀的眼球在隐隐作痛——也不排除是被这聒噪的鸭叫吵的。
“老人说过, 一日之计在于吃, 你再不起来就只能吃晌午了!”李屁人说。
“那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晨吃撑还不是一回事!”李鹜没好气地说, “快起来吃东西了!”
沈珠曦还没动, 她身上的被子先动了。
随着绸被遭一把掀开,沈珠曦尖叫一声,不得不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
“你还我被子!”
她睁着像是被黏在一起的肿眼皮,怒瞪着扰人清梦却毫无自觉的李鹜。
“我还你个屁, 赶紧的, 起来吃东西。今天要做的事还多呢。”
李鹜冷酷无情地没收了她的被子,转身往屋外走去。
一个软枕朝他后背扔去, 他像是背后有眼睛似的, 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快点,一炷香后还没出来, 我就不敲门直接进来了。”
“你敢!”
“你试试看。”
李鹜留下一句似真似假的威胁, 头也不回地跨出卧室, 反手关上了房门。
沈珠曦:天上的母妃啊呜呜呜。
沈珠曦花了半炷香时间穿好衣裳, 又用了半炷香时间在铜镜面前看着自己发肿的眼睛唉声叹气。
一炷香时间过去后, 门外准点响起了鸭叫。
“沈珠曦!你他娘的在蜕皮换脸吗?!”
“来了来了!”沈珠曦连忙应了一声。
她气哼哼地走出房间, 李鹜已准备好洗漱的清水, 不耐烦地站在院子里等她。
“动作麻利点!收拾好之后马上来正厅。”李鹜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知道了!”沈珠曦对着他的背影,用口型无声道,“李屁人——”
李鹜这厮,才华落底层, 直觉一顶一。沈珠曦口型还没完全做完,他似有所感,忽然一个转身——
“……慢走。”沈珠曦硬生生道。
李鹜没抓到蛛丝马迹,一脸狐疑地终于离开了。
她松了口气,一边在心里烤鸭,一边洗漱收拾。一切办妥后,她怀着疑惑来到四合院的正厅。
李鹜急匆匆地一直催她,到底要做什么呢?
跨进正厅门槛,厅内空无一人——娣娘似乎早早洗完衣裳回家了,李鹍和李鹊吃住都在驻所,除她以外,只有李鹜住在四合院里。
李鹜拼命催她,自己却不见踪影,沈珠曦正要去找这臭鸭算账,李鹜一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进了正厅。
沈珠曦刚上前两步,李鹜就开口道:“不用你帮忙,你去你的位置上坐好。”
“你把我叫起来,就是为了吃碗面条?”沈珠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不是普通的面条。”
沈珠曦在桌前坐好,盯着面前的面碗左看右看里面都是普通的面条。
“这是长寿面。”李鹜在她左手边的椅子坐下,将手里的一双竹箸子递给她。
“今日是你的生辰?”沈珠曦吃惊道。
“谁的生辰都不是,”李鹜说,“这是我给你补的长寿面。”
他看着沈珠曦不解的神色,继续道:
“越国公主出生那年,陛下大赦天下……我记得那一日是三月一日。”
她的生辰的确是三月一日。
可是自从逆贼在她的十六岁生辰之后没多久,就攻入皇城烧杀劫掠,让她一日之内,痛失两个至亲,她就再也没有想起过,三月还是她的生辰。
有一个人帮她记得。
沈珠曦眨也不眨地看着李鹜,嘴角撇了下去:“李鹜……”
“去年和今年没过上的生辰,今日一起补上。”李鹜说,“赶紧吃,吃完我带你去逛街吃饭,下午再去瓦子看戏听曲。”
沈珠曦感动不已,没有睡够的起床气烟消云散。
“好!”她重重点头。
沈珠曦刚把手里的箸子探入面碗,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她本意只是想记住他的生辰,像他给她庆祝一样,也为他庆祝生辰。
但紧接着,她就意识到李鹜的孤儿身份。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生辰?
“对……”
她满脸愧疚,刚要道歉,李鹜打断她的话,说:“老子庆祝诞辰难道还挑时间吗?只要桌上有酒有蹄,那一日就是生辰。”
只有李鹜这厮才会厚脸皮地称自己的生辰为诞辰。
看在他为自己补过生辰的份上,沈珠曦没有纠正他的用语错误,抓着重点立即道:“那我每天都给你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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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庆生也不会庆一整年。”李鹜轻轻一个响栗敲在她头顶,“我不在乎有没有生辰,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所以每天都可以是我的生辰,全天下谁都可能是我爹,包括皇——”
李鹜目光凝在她脸上,话头忽然一转,说:
“皇帝老儿就算了,老子可不想和你做兄妹。”
“你别皇帝老儿皇帝老儿的叫——”沈珠曦不满道,“小心官府把你抓去大卸八块。”
“他卸老子还是老子卸他?”李鹜挑眉。
沈珠曦懒得和他争辩,低下头挑起一箸长寿面,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放进嘴里。
“……怎么样?”李鹜看着她。
细长嫩滑的面条触碰到舌尖,清淡的葱香和芝麻香油在口中融汇,瞬间唤醒了沉睡一夜的味蕾。
沈珠曦把一箸面条全部送入口中后,期待地嚼下了第一口。
外表普通至极的清汤面条泡在肥鸡熬出的汤底里,根根分明的面条吸饱了水分,就连最劲道的面条芯也浸入了鲜美的汤汁,每一口都咸淡正好。
“好吃!”沈珠曦抬起亮晶晶的双眼,惊喜地看着他。
自从李鹜去了驻所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他的手艺了。
能够再次吃到熟悉的手艺,沈珠曦心中充满幸福。
“好吃就吃完。”李鹜嘴角扬起。
沈珠曦绽开笑容:“好!”
两人用完朝食,沈珠曦帮着把餐具收进厨房,再由李鹜动作麻利地洗净收进碗橱。
吃饱喝足,两人踏出了四合院大门。
“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沈珠曦期待地问。
“带你去布庄买几身衣裳。”李鹜说,“寿星怎么能不穿新衣裳?”
谁不喜欢新衣裳?沈珠曦也喜欢。
她摸了摸还很新的下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有些积蓄,不如——”
“打住。”李鹜朝她瞥了一眼,“你不用老子的钱,是不是看不起我?”
沈珠曦:“……”
看得起,看得起。
为了切断之后的嘎嘎叫嚣,她不再提出用自己的银子付钱。
反正他需要钱的时候,她的银子自然也是他的银子。
两人到了布庄,李鹜大手一挥,对着迎上来的布庄掌柜豪迈道:“把你这儿的好东西都拿出来!”
这粗犷的架势,比起挑衣裳的,更像是卤货铺选猪蹄的。
掌柜认出李鹜,哎哟一声,道:“这不是李百户吗?你和夫人来到鄙店,真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啊!你们先坐,坐——小人马上把好东西都拿出来。”
徐州远离京畿,这里流行的,都是沈珠曦前几年就穿腻了的花样。
掌柜几乎把所有成衣都介绍了一遍,依然不见沈珠曦满意点头,无可奈何道:
“李夫人眼真尖啊,这些已经是小人店里最有人气的衣裳了。”
“算了,我还是看看布料吧。”沈珠曦道,“这里都有些什么适合入夏后穿着的轻薄布料?”
“绢、丝、缎……常见的面料都有,李夫人来得正巧,昨日染坊才得了几匹颜色绝佳的绢布,小的这就拿出来给你看看。”
掌柜对伙计吩咐了几句,没一会,就从店铺背面的库房里抱来了几匹秋海棠色的绢布。
好布易得,好色难遇。同一个染缸里出来的布料虽然颜色相近,但自然形成的纹路会有不小的差别,一块好布,看得不止是颜色。
同时拥有美丽颜色和别致纹路的布匹可遇不可求,眼前的红绢就属于这一类。
布庄掌柜一眼看出她的心动,趁热打铁道:“这样的好布要是错过,下一次就不知道那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了。夫人若是真心喜欢,这三匹红绢便一百六十两银子拿去吧。”
大约是看在李鹜的面子上,布庄掌柜给出的价格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这样的红绢,在江南和京畿一带能卖更高的价格,但如今乱世当头,很难说还有多少人愿意用这个价格来买三匹红绢。
沈珠曦正在犹豫它的价格,李鹜已经开口道:“既然你认识我,就该知道,你要是敲老子竹杠——”
掌柜面色一白,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小的怎么敢在百户面前坐地起价?”
“行。”李鹜说,“都包起来。”
李鹜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开口阻拦的沈珠曦。
“没问题,小的这就给两位贵人包好,大人若是还要继续游玩,小的可以让人明日一早送到府上,不知大人——”
“那就明日送到府上。”李鹜道。
约定了上门送货后,两人走出布庄,沈珠曦不安道:“三匹太多了,这颜色你们三个男子也穿不上——”
“多什么多?我看别的女人一天三个花样,你也去多做几身,一天换个几样。”李鹜不以为然道。
别的女人?
沈珠曦心念一动,谁一天换三身被他观察到了?
沈珠曦正疑惑,一个柔弱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
“李公子……李夫人。”
沈珠曦转过身,布庄门口多了一辆纹饰秀美的马车,一身蓝紫色衣裙的王诗咏正在下车。
第130章
“王姑娘, 你也是来布庄做新衣的?”沈珠曦露出友善微笑。
王诗咏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
“端午将近,我准备了一些粽子送去城外的庄子,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 可谓缘分。”
春果站在她身后, 插嘴道:“我们姑娘做新衣, 都是布庄和成衣铺送上门来给她挑选, 才不——”
“春果。”
王诗咏轻轻一声,春果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婢女无礼,还请李夫人莫要见怪。”王诗咏对沈珠曦微微福了福。
沈珠曦刚要开口,李鹜已经说话了:“婢女无礼, 当然是你主人的问题。要见怪, 也是见怪到你身上。你既然能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不花点时间在调教婢女身上?”
王诗咏脸上的微笑摇摇欲坠。
“……李公子说的是。春果, 还不向李夫人赔不是?”
春果一脸不服气地快速屈了屈双腿:“……李夫人, 春果不会说话,给你赔不是了。”
沈珠曦原本就没往心里去, 笑了笑没说话。
“这几日, 街坊到处都在议论李公子立下的大功一件, 小女子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向公子道谢——我父亲以及徐州百姓久受金竹寨袭扰, 公子此次雷厉风行地铲除了金竹寨, 既帮助了我父亲, 也帮助了所有生活在周边的徐州百姓。”
王诗咏盈盈一笑, 低头露出一段白皙的后颈,朝着李鹜缓缓屈膝行了个礼。
“李公子年纪轻轻便有此造化,怪不得我父亲夸赞你后生可畏。尤其是那借天时,取地利, 用猛火油让山匪自投罗网的计策,即便现在想来,也令人称道。”
“确实,这法子好。”李鹜转头看向沈珠曦,“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这……一个饱学之士那里。”沈珠曦避重就轻道。
“饱学之士?不是饱学之狗吗?”李鹜一针见血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求他,别在大庭广众下问她“饱学之狗重要还是老子重要”的问题。
王诗咏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笑容终于沉了下去。
“公子不但年少有为,还重情重义,从前,诗咏期望的也不过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她神色黯然道,“只不过……遇见那样的事后,恐怕这也只是一个奢望了。”
“哦。”李鹜说。
王诗咏愣住,她身后的春果也愣住,紧接着,用愤怒和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李鹜。
他视若未睹,抬头看了看日上三竿的天空,说:
“天色也不早了,王姑娘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我和娘子还要去瓦子看戏,先走一步了——”
王诗咏还没反应过来,李鹜已经牵起沈珠曦的手大步离开了。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头,王诗咏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小姐……人已经走了。”春果看着她,犹豫着开口。
“他刚刚说……带她去瓦子看戏?”
“是呀。”春果顿了顿,看着王诗咏的脸色又补了一句,“身为女子,却去那种地方抛头露面,真是不检点!”
“他一点都不在意的吗?”王诗咏神色怔怔,“怎会愿意带娘子去那种地方?”
“孤儿出身的人能懂什么礼?”春果语带不屑。
“你还记得吗?”王诗咏轻声说,“我小时候,和表哥偷跑出去看戏。回来后,爹爹险些把我打死……”
“……春果记得。”春果安慰道,“老爷那是为了小姐好。”
王诗咏没再说话,她久久看着空无一人的街头,转身回了马车。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李鹜牵着沈珠曦的手,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
沈珠曦努力避开身旁的人流,犹豫道:“……我们就这么走了,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
“王姑娘是你顶头上司宠爱的女儿,你对她这般不留情面,她会不会……”她欲言又止。
“老子还怕她吹几道耳边风?”李鹜不以为意道,“她有把柄在我手里,要怕,也该是她怕我吹大风——我可是成功召唤过镰刀的人。”
沈珠曦眉头一跳:“是风神飞廉——不是镰刀。”
“管它镰刀还是飞廉——能吹风的就是好廉。”
沈珠曦犹豫半晌,忍下了喉咙口的疑问。
王姑娘似乎对他有男女之意,李鹜似乎没有察觉,也或许察觉了,但是毫不在意。
无论是容貌、才智还是心计,李青曼都胜她一头。
李鹜连李青曼都不屑一顾,看不上王姑娘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他现在将目光独留她的身上,但谁又能知道,他的情有独钟能保留多久?
被辜负的万千女子,谁不是一开始就以为自己是对方的情有独钟?
人是会变的,男人更是会变的。
她没有见过真正的情有独钟,所以也不相信世上有真正的情有独钟。
她不相信男人,也不相信作为男人的李鹜。与其去祈求一件万中无一的好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抱任何希望。如果他能找到其他喜欢的女子,她会乐见其成。
她明明是这么想的。
但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未来会有另一个女人取代她如今的位置,得到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她会睡在李鹜身旁,会在生辰那天吃到李鹜亲手下的长寿面,会在无助迷茫时候得到李鹜的鼓励,为什么她就心痛如绞,酸涩直冲眼眶?
“沈呆瓜?”
一声呼唤让她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呢?”李鹜低头看着她。
沈珠曦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她用笑容抑压泪腺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在想,刚刚应该在布庄多看看的,快要入夏了,你们三兄弟也需要准备几身度夏的轻薄衣裳。”
“男人要那么多衣裳做什么?”李鹜挑眉道,“你不用管他们,雕和雀如今整日在驻所打滚,你要是真给他们准备好衣裳,没两日就破成乞丐装了。”
“那你呢?”沈珠曦问。
“我不也要陪他们打滚?”李鹜道,“要想他们使十分的力,我就得先使十二分的力才行,这些兵,其实和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调教他们的方法都是一样的。”
“这道理许多老将都不一定懂,你或许是天生的武将。”沈珠曦钦佩道。
“什么武将,老子是文武全才。”李鹜说,“这次召镰刀,我作了一首诗叫求风,记得给我抄录下来,以后我要收入诗集的……你还记得吗?不记得我再……”
“记得,记得——不敢忘,忘不掉。”沈珠曦吓得连连摇头。
李鹜神色满意:“那就好。”
两人在路边叫了一辆牛车,乘着来到彭城县最为繁闹的瓦子。
耍大刀的,玩戏法的,操作傀儡演傀儡戏的——各式各样的手艺人活跃在人声鼎沸的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