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唐突的问题让沈珠曦不由自主红了脸颊:“……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好奇。”李鹊笑道,“我猜,答案是没有。”
“你怎么知道?”沈珠曦忘了掩饰,直接惊讶出声。
“感觉。”李鹊故作高深地冲她眨了眨眼,用她的话来回答她。
沈珠曦不该问这个问题,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人,长久的相处下来,他们好像真的成了一家人。
沈珠曦忍不住道:“……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李鹊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笑眯眯地看着沈珠曦,“我不怎么喜欢人。”
沈珠曦愣在他的话里,他过往的经历浮现在她脑海,她的声音不免哀伤起来:“李鹊……”
“但我喜欢大哥,喜欢二哥和嫂子。”李鹊笑着说,“嫂子不必为我担心。”
沈珠曦马上道:“我也喜欢你——”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这话不妥,忙又补充上:“我和你大哥,还有你二哥,都喜欢你。”
“我知道。”李鹊笑了,脸颊上的红坑略有变形。“不过,这话还是别让大哥听见了,否则,他又有的唠叨了。”
沈珠曦深有同感,忙点头赞同。
树林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李鹊跳下马车,看向互相掩映的林间。
“他们回来了。”
沈珠曦忙走出马车。
李鹜的身影走出树林,身后是少了外袍的李鹍。那个丫鬟一边哭着一边搀扶着一个走都走不稳的貌美女子,她身上披着李鹍消失的外袍,散开的发髻半垂在脑后,脸上毫无血色,红肿的眼眶里还含着惊魂未定的泪水。
沈珠曦不知那女子经历了什么,但她看起来十分不好。
“快扶她进来!”沈珠曦让开车门位置,着急道。
“多谢夫人……”丫鬟含着泪替她说不出话的主子道了谢,扶着女子上了马车。经过沈珠曦时,女子的目光在她的妇人发髻上停留了一会。
沈珠曦找来毯子盖在她破碎的裙摆上,又拿起自己的茶盏,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女子。
“已经没事了,喝口茶静一静吧!”
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颤抖的手从李鹍的袍子下伸出,接过热茶后拿在手里,半晌后才送到惨白的嘴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夫人,你能不能借我们姑娘一身衣裳?”丫鬟祈求地看着她。
女子这身破碎的衣裙被人看见确实不好,既然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件事若张扬出去,对她的名声便是致命打击。
沈珠曦毫不犹豫道:“好。”
她找出自己的包裹,从里面翻出一套从未穿过的衣裙递给丫鬟时,那女子低若蚊吟地说了一句:“……多谢。”
沈珠曦笑了笑:“你换衣服吧,我去外边等你。”
她关上车门,刚要自己下车,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
李鹜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轻松将她抱了下来。
沈珠曦脸刷地红了,她想指责他不守婚前协定,又占她便宜,可李鹍李鹊两个弟弟就在旁边,李屁人不守规矩,她却不能不守规矩。
为了不暴露假成亲的事实,她用最凶狠的眼神瞪了李鹜一眼。
李鹜这厮,竟然还咧嘴笑了起来!
她不能跟一个屁人计较,沈珠曦自我安慰道。
她把他拉到一边,免得他们的对话被车里两人听见,她压低声音,小声道:“……到底什么情况?”
“赶上了,没发生什么——除了衣服被扯坏了。”李鹜不以为意道,“那八个逃兵,李鹍一个人就收拾掉了。不是他们太强,是这王姑娘的车队太弱。”
“她姓王?”沈珠曦说,“是那个丫鬟告诉你的?”
“回来的时候,那个王姑娘亲口说的。”李鹜朝车里看了一眼,“幸好你没在现场——”
“怎么了?”沈珠曦好奇道。
“这王姑娘一见着我,眼里那马尿流的——”李鹜露出厌烦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老子把她怎么了。”
李鹜忽然想起什么,拧眉看向马车:
“她可别把雕儿的袍子弄脏了,那衣服,是老子花六两银子买的——”
马车门忽然打开了,沈珠曦连忙用手肘打了打李鹜,中断了他未说完的抱怨。
“老爷,夫人——”丫鬟站在门边,以主人婢女的姿态恭请沈珠曦二人上车。
李鹜扶着沈珠曦上了车,李鹊和李鹍坐在车头,马车重新缓缓行驶起来。
车厢内,面色苍白的王姑娘向李鹜行了个半礼。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日后必当涌泉相报……”
李鹜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沈珠曦只好代替他,扶起了半蹲的王姑娘,笑道:“姑娘不必客气。”
沈珠曦叫王姑娘别客气,听话的却是李鹜。
他开门见山道:“你要怎么报答我们?”
“金银珠宝,亦或仕途人脉,恩公需要什么?”王姑娘道。
“我只要进入徐州的入城许可令。”
“恩公既然要去徐州,我为恩公一行担保是分内之事。”王姑娘虚弱一笑,有几分西施捧心的柔弱感。
“行,作为交换——”李鹜说,“打跑逃兵和搭车的钱就不用付了。”
“……好。”
难为王姑娘在李鹜的奇人奇语下还能面不改色,她身旁的丫鬟已经瞪大了眼睛。
“两位恩公,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此事能不能请两位恩公保密,不然,我……”王姑娘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当——”
沈珠曦话还没说完,李鹜先一步开口:
“封口费,一千两银子。”
这回不但是王姑娘的丫鬟,王姑娘本人也呆住了,就连她眼里的泪珠,也闪烁着忘了掉下。
不要脸的是李鹜,脸红得像要当即烧起来的却是沈珠曦,不论她在衣袖遮掩下对李鹜又戳又捏,他都不动如山,神色坚定,满脸写着对一千两封口费的执着。
她多么想和李鹊交换,坐到车外去啊!
“……没问题。”王姑娘露出惨淡的笑容,轻声道,“回家后,我便准备一千两银票给恩公。”
“上道。”李鹜点了点头,终于对王姑娘露出一丝笑意,“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吧。老子今天心情好,还能给你抹个零头——”
第113章
王姑娘最终没有提出别的要求。
也不知道是被李鹜狮子大开口的一千两银子吓退, 还是被他厚颜无耻的脸皮吓退,王姑娘之后一直沉默。
一个时辰后,李鹜在途经的一座镇上买了一辆马车, 用于专门安置王姑娘主仆二人。
车门刚一关闭,上一刻还我见犹怜的王诗咏就变了脸色。
丫鬟张口:“小——”
一巴掌狠狠甩上丫鬟白皙的脸庞。
王诗咏强压愤怒, 看着条件反射跪下去的婢女春果, 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还有脸见我?”
“小姐……”春果一脸凄楚。
“我不会忘记你扔下我逃跑的背影——”王诗咏咬牙切齿道, “如果你以为我会因为你带人回来救我就原谅你, 那就大错特错了——”
“小姐,春果不是逃跑, 是为了找人回来救你啊……”春果哭道。
“你闭嘴!”王诗咏高举起手, 春果本能地闭上眼, 一脸害怕。
王诗咏的巴掌却久久没有落下。
她盯着春果渐渐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似乎想起什么, 五指不甘心地攥拢, 慢慢放了下去。
“……找个冷的东西, 把你的脸敷一敷。我不希望下车时你的脸上还有痕迹。”王诗咏压低声音,威吓道,“听懂没有?!”
春果含着眼泪,忙点了点头。
“王姑娘——”车门外响起李鹊的声音,“马车要启程了,你们坐好了吗?”
王诗咏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春果,旋身坐到铺着坐垫的条凳上, 出口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
“我们坐好了,李三哥放心吧。”
马车缓缓驶上官道,车厢里静默无声,春果跪在摇晃的马车里, 默默流泪。
过了许久,王诗咏忽然开口:“你告诉他们我的身份了吗?”
“奴婢担心他们对小姐不轨,只说小姐是徐州城中富商之女,并未告知其他……”
王诗咏靠上车壁,幽幽道:“春果,此事若传扬开了……”
“不会的!”春果忙说,“他们不是说了,只要一千两银子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吗?”
“……已经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让它没发生过?”王诗咏低声道,“我从十三岁起,上门求亲的媒人就没有断过。每次诗社春游之后,都有公子想与我结识。”
“小姐家世出众,德容兼备,想与小姐结亲的人家得绕徐州一圈。小姐受人青睐,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可你也看到了……”王诗咏声音愈发低沉,“他们连和我坐同一辆车都不愿意。”
“小姐,这不是你的错!”春果连忙膝行一步,“是他们太过分了——用银子要挟我们不说,还把我们像害虫一样从那个马车里赶出来……要不是小姐落了难,像他们这种一身铜臭的商贾,临到死都不会有和小姐同车的机会!”
“春果……我是不是脏了?”王诗咏哽咽了。
春果断然否定道:“不会的,小姐你别这么说!”
“可是……纸包不住火,我们的车队都没了,只要一回徐州,他们就会知道我们遇上了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春果努力劝慰着,“只要他们信守承诺——”
“春果——”王诗咏打断她的话,“你以前说过,为了我什么都肯做——这是真的吗?”
“当然!”春果先是讶然,再是肯定道,“春果为了小姐,什么都愿意做!”
“那你能帮我这一次吗?”王诗咏泪眼朦胧,握上了春果的手,“如果事情传出去,我就活不下去了……”
“春果怎样才能帮上小姐的忙?”
“我们遇上流匪的事是瞒不住的,我们能藏起来的只有一件事……”
“是什么?”春果急忙追问。
“是谁被流匪拖走,又是谁逃走叫来帮手。”
春果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王诗咏。
“春果,只有你能救我了……”王诗咏的眼泪落了下来,“我性子急,对你有不耐烦的时候,可你知道,在我心里,我们情同姐妹,有什么好吃的漂亮的,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你……”
春果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小姐,春果知道……”
“我不想逼你,你自己决定吧。”王诗咏垂眸,眨下一滴泪珠,“反正我已经心如死灰,大不了一死了之……”
“小姐,你千万别想不开!”春果急得脸都红了,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春果愿意帮你!本来我就是签了卖身契的奴婢,这辈子都注定要服侍小姐,名声如何,与我也没多大关系。如果能帮到小姐,春果愿意做一切事情!”
“春果……”王诗咏神色动容,紧紧握住了春果的手。
“春果当然会无条件帮着小姐,但是那些知道真相的人……”春果面露担忧。
“你放心吧,我自会和他们交涉。”王诗咏用衣袖轻轻擦去脸上泪珠,放下双手时,状若无意地将春果放在自己腿上的右手挥了下去。
踢踢踏踏,马蹄声在窗外连续不断。
车厢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三日后,马车离徐州越来越近,一日晌午,马车停下补给,王诗咏走到正在和李鹊交谈的李鹜身边,矮了矮身子,缓缓行了一礼。
“李公子,不知你现在是否方便?”
“有什么事?”李鹜挑眉。
李鹊看了王诗咏一眼,说:“我去检查一下马车的状态。”
李鹜点头后,李鹊转身走开。
“李公子,我们还有多久到徐州的地界?”王诗咏问。
“抓紧一点,傍晚就能赶到。”
王诗咏顿了顿,说:“诗咏有个不情之请……”
李鹜皱起眉头,看在那一千两封口费的份上,耐着性子道:“你说。”
“这几天,春果一直在劝我。她知道我家风森严,若是被父亲知道此事,恐怕我只能以死自证清白。她劝我不要把遇到的事告诉别人,因为那些有心人不会相信我毫发无损,只会煽风点火四处张扬,届时,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鹜的眉头越皱越紧。
听她说话,就好像听一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一会左边嗡嗡两声,一会右边嗡嗡两声,没个重点,没个目标,除了让人心烦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她说,让她来做那个被拖走的人,而我去做那个逃走求救的人。”王诗咏一脸哀伤,“我本不想答应她,可春果说……说我若不答应,她宁肯自尽也不会看着我受人指指点点。”
李鹜心不在焉地听着,总算捕捉到她的重点。
“你想统一我们的口径?”
王诗咏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我不是……”
“只要银子给够了,什么都好说。”李鹜道。
王诗咏垂下眼眸,轻声道:“……李公子,我是不是让你心烦了?”
李鹜眉毛一拧,刚要叫她别叽叽呱呱,一千两银子不包括谈心的价钱,沈珠曦就带着一脸迷惑走了过来。
“你找我?”
“谁找……对,我找你。”李鹜说,“你在车里偷着绣花吗?这么久都不下来,赶路的时候还没坐够马车?”
“不是你让我留在车里整理行李的吗?”沈珠曦睁大眼。
“我让你留在车里你就留在车里?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你是不是不想见到老子,所以才故意留在车里不下来的?”
这——
无理取闹!
沈珠曦涨红了脸:“你说什么呢!”
王诗咏的脸色愈发难看,她低声道:“……我先回车上了,你们慢慢聊吧。”
等她离开后,沈珠曦立即打了李鹜一下:“你在王姑娘面前胡说什么呢!”
蜜蜂叮一下还有痛感,沈呆瓜打一下,连蜜蜂的力气都比不上。
这呆瓜,果然爱惨了他。
这不,一见那劳什子王姑娘过来找他,她就坐不住了。
还说什么“你找我”?
这么拙劣的理由,怕是只有雕儿才信。
李鹜不想让自己的得意表现得太明显,咳了一声,故意板着脸道:“行了,人都走了,别装了。大约傍晚我们就要进徐州了,你行李收拾好没有,别到时候丢三落四的,又叫我陪你回马车找东西——”
“我在收呢!我正在清点东西,还没整理完就被你叫下车了!”沈珠曦一脸委屈。
“行行行,这儿不用你担心了,回车上继续收吧。”李鹜说。
他到底在说什么?
沈珠曦一头雾水,怀疑这人听不懂人话,在独自鸭言鸭语。
不是他让李鹊过来叫她,说有事找她的吗?
这李屁人,闲着没事在她身上找乐子?
沈珠曦莫名其妙地叫下了车,又莫名其妙地被赶回车,只能安慰自己下车透个气也不错。
就像李鹜说的,赶路的时候在马车上就呆够了,有机会下去走一走也不错。
她很快想开,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另一种激动兴奋占据了她的心神,随着越来越临近徐州,在她胸腔和脑海里越发强烈。
到了徐州,她就能见到太子——如今的元龙帝了。
沈珠曦打开妆奁盒,小心翼翼地拿出金色的凤牌握在手里。她看着上面生动精致的金凤,忽然想起了另一群遨游在小麦色皮肤上的青色游凤。
……元龙帝会如何对待李鹜?
傅玄邈会如何对待曾和她同床共枕过的男人?
能够和亲人重逢的喜悦被担忧冲淡,沈珠曦同时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拉扯着,一时间,她竟分不清楚,究竟是希望能够顺利进入徐州的心情大一点,还是希望徐州一行暂时受阻的心情大一点。
若能得到担保,顺利进入徐州,她必须找个机会和李鹜阐明利害关系,解除假成亲的关系。并且说服李鹜和她串通口供,让所有人相信,他们是清清白白,绝无私情的假夫妻。
只有如此,她才能为他谋得一份前途。
沈珠曦下定决心,进入徐州,立即就向李鹜坦白一切。
第114章
乍暖还寒的北都, 一匹搭乘黑衣男子的快马疾驰穿过闹市。
周千里在韩府后门勒停快马,提着锦盒从小门入了府。
一炷香后,神色匆匆的侍卫首领收到调遣, 快步走入韩府,在府上婢女的带领下, 来到后院书房。
“韩大人——”
侍卫首领单膝跪地, 拱手请安。
韩逢年神色淡淡, 朝侍立一旁的周千里扬了扬下巴。
“看看, 这是不是那个贾鸭。”
周千里拿起手中的锦盒,侧对韩逢年, 在侍卫首领面前打开了盒盖。
“这……”侍卫首领凝神注视锦盒中的人头, 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经过数日奔波, 尽管有冰块防腐,人头还是出现了轻微的腐烂。为免腐烂程度影响他的判断, 侍卫首领再次定定地盯着人头辨认。
“是他吗?”韩逢年的声音转冷。
片刻后, 侍卫首领低下头, 不敢去看韩逢年和周千里的表情。
“……禀大人,此人……并非贾鸭。”
“怎么会?”周千里率先出口。
侍卫首领看向紧皱眉头,浑然不信的周千里,面露为难:“此人……确非当日我和韩二公子所见的贾鸭。”
“可通缉令上就是此人!”周千里神色难看起来,“如果我找错了人,那也是你们通缉令上的画像先出的问题!”
侍卫首领刚要说话,一声冷喝打断了他的辩解。
“够了!”
韩逢年面色铁青, 猛地从书桌前站起。
周千里和侍卫首领一齐跪倒。
“一件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韩逢年低声怒喝。
“大人,属下罪该万死!”冷汗溢出周千里的后背,寒意爬上埋低的后颈, 他急声道:“请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不必再说了!让季子昌立即前往洋州、雍州、黄州及周边州县,彻查当地户籍——就算把全天下找遍,我也要找到杀我血亲之人——”韩逢年眼神阴鸷,寒冰一般的声音从齿缝里逼出,“既然他们不愿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就别怪我送他一族上路!”
“……是!”
……
“啊嘁!”沈珠曦打了个喷嚏。
马车里的李鹜立即投来责备的视线。
“看见没!看见没!老子说让你加衣服,你偏不信邪——现在就着凉了吧?!”
“可我不冷啊……”
沈珠曦因为刚刚那个喷嚏,不由气弱,李鹜拿出一件和她所穿衣裳毫不搭配的外衣加在她身上时,她也没怎么认真抵抗。
“等你知道冷时,那就晚了!”李鹜没好气道。
他出自担心的骂骂咧咧让沈珠曦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偶尔的时候,母妃也会关注她自身,而非能博得帝王注意的越国公主。她也会像李鹜如今这样,一脸不耐地督促她出门加衣保暖,打伞遮阳,饮食上忌辛辣生冷,只有这样才会肤若月耀,颜色长盛。
“你笑什么笑?”李鹜拧眉道。
“我想母妃了。”沈珠曦说。
李鹜脸色古怪:“你骂老子不男不女?”
这什么跟什么!
沈珠曦只能跟这屁人细细解释道:“我是说,以前她也会像你这样唠叨我,叮嘱我加衣防寒……”
李鹜的脸色好看了,他把沈珠曦的外衣领子拉拢,两条系带并在一起,打了个不伦不类的蝴蝶结。
“你娘对你好吗?”
沈珠曦下意识垂眸,避开他明澈的目光,低声道:“挺好的……”
李鹜看出她的闪躲,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故意用力,揉乱她梳了半个时辰的发髻:“老子对你好吗?”
沈珠曦连忙护住魔爪下摇摇欲坠的发髻,怒瞪着他:“你说呢?!”
李鹜咧嘴笑了,一脸得意。
“那当然是天下第一好。”
气氛轻松愉快,此时应是提出解除假夫妻关系的时机。
话到了嘴边,沈珠曦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看着李鹜毫无准备的轻快神情,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尖锐的鱼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张开的口,不知不觉就又闭上了。
“怎么?”李屁人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你不是才方便过了吗?是不是凉了肚子,拉——”
“你才拉——那个呢!”沈珠曦连忙打断他的不雅之语。
“那你吞吞吐吐做什么?”
“我是想问你,还有什么时候到徐州?”
李鹜懒洋洋瘫在车壁上,用脚蹬开了沈珠曦背后的车窗。他看了两眼,说:“已经有人烟了,我们十有八九已经到徐州边界了——是不是,雕儿?”
“夕食吃下水?”车外驾车的李鹍惊喜道。
“你他娘梦游呢?”李鹜一屁股坐了起来,“老子问你是不是到徐州边界了?”
“到了到了……界碑路过了刚刚。”李鹍说。
“你没走错吧?”李鹜狐疑道。
“没走错!雕儿……雕儿聪明着呢!”
光听声音,沈珠曦就能想象到李鹍不服气的表情。
李鹜一转头,看见的就是她脸上的忍俊不禁,他眉头刚一压下,沈珠曦就识趣道:“你重要,你最重要。”
沈珠曦原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没想到李鹜另辟蹊径,立即发出新的灵魂质问:
“行啊,沈珠曦,越来越会哄男人了。谁教你的这一套,以后准备用在谁身上?”
“除了你,我还要用在谁身上?”沈珠曦面露惊恐。
一个李鹜就够得她受,如果身边再出现一个整日和人和物,甚至一碗粥攀比份量的李鹜二号,她还要不要活了?
“沈珠曦——”李鹜的后背离开车壁,面孔朝她靠了过来。
沈珠曦下意识后退,脸上温度随着他越来越近而迅速上升。
李鹜定定地看着她,眼底透出一抹认真。
“见了元龙帝后,你也要记住现在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