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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珠曦下意识转头,楼下却空无一人。

李鹊快速捡起地上的银票,李鹜冲他伸出手:“拿来,我重新找个地方放。”

银票交接到李鹜手里后,四人分成两队各自进了房间。

“我刚刚听到楼梯响了一下,你听到了吗?”沈珠曦说。

“没注意。”李鹜道,“你看见是谁了吗?”

“没有,他好像没上来。”

“说不定是小二想上楼又被谁叫走了。”李鹜不以为意道,“客栈里人多眼杂,反正我们只住一晚,今晚小心一些就是了。”

“这东西就这么放在衣服里太不安全了,要是再像今天这样掉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鹜开门站在楼梯口,把小二叫上了楼。

“我袖子破了,你去找个针线包来让我娘子给我补补。”

李鹜把七八个铜板塞进小二手里。

“好勒,客官稍等!”

小二收了赏银,欢天喜地地下楼,没一会就拿来了针线包。

李鹜关上门,化身自己的娘子,拿出他只穿过一次的那身锦衣,在里层细心地缝出一个暗层。

他手法熟稔,技术高超,缝出来的暗层和原先的料子浑然天成,丝毫看不出来另有天地。沈珠曦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对他的女红功夫惊奇不已。

李鹜做好暗层,把一叠银票展开,细心地铺在了暗层里,若不用指腹在锦衣里层反复摩挲,绝不会有人知道一件锦衣里竟然藏着十张千两的银票。

他这手艺,不当绣公实在是可惜了!

……

客栈对面的小巷里,两名侍卫打扮的人亲眼见着李鹜一行人走上二楼后,对视一眼,旋身往巷尾走去。

“传信千里,发现贾氏兄弟踪迹。”

第108章

李鹜带足了银两, 准备陪着沈珠曦在寿春城踏破衣装店铺,没想到她上街之后对那些衣装饰品店毫无兴趣,一路东张西望, 最后一头钻进了白事店。

道士装扮的人见生意上门,连忙迎了上来。

沈珠曦拒绝他的风水择墓, 算命卜卦邀请, 点名只买香烛和纸钱。

李鹜这才想起, 距离大燕皇城沦陷已经一年整了。今日, 正好是沈珠曦很多血亲的忌日。

他自责根本没有想起这回事,道士向沈珠曦递去纸钱香烛时, 他主动接了过来, 脸上的神情也郑重了许多。

“那个大宫殿也给我一个。”他抬起下巴, 指向店铺角落一个纸扎的仙宫。

道士眉开眼笑,立即去拿。

沈珠曦一看道士的反应就知道不便宜, 她急忙靠近李鹜, 小声道:“不用了, 用不着那个……香烛和纸钱就行了。”

“行什么行,不行。”李鹜道。

道士双手拿着宫殿两边,高举到半空,欢天喜地地过来了。

“客人,这个蓬莱仙宫是仿照未完成的蓬莱宫扎的,用的是宫里御用的白鹿纸,所有东西都是按宫里的规格来做的, 先人住在里面,肯定高兴!”道士腾出两只手指,搓了搓,一脸讨好的笑容, “这么大一个仙宫,看在客人你我有缘的份上,只要你五十两银子!”

“行……”李鹜刚要点头,沈珠曦急了,她一下子撞开李鹜,扬声道:“行什么行,不行!”

李鹜诧异地看着她。

她才诧异呢!

他怎么回事?买斤猪肉也要讲讲价的人,怎么买起纸扎的宫殿就眼都不眨了?

一个纸扎的宫殿开口就是五十两银子,这不是明摆着敲竹杠吗?

沈珠曦忍不下去,转头对这奸猾的假道士道:“你这道士,瞧着我们是外行所以漫天要价吗?”

“贫道冤呐,这位客人,你——”

“你这纸,乍一看用的像是白鹿纸,实际只是便宜的高丽纸罢了!”

道士一脸冤枉的表情,叫道:“客人!贫道是做老实生意的,你这样说,可是血口——”

“高丽纸在纸行售价一扎二两,你这高丽纸未曾尽心搥光,表面凹凸不平,就算在纸行售卖,也只能卖个次等的价格。”

“这、这……”道士神色慌张,眼神闪躲,结结巴巴道:“贫道是卖白事用品的,不是卖纸的,这宫殿虽说是纸扎的,但你也不能拿纸的价钱去和它对比吧?”

“好!”沈珠曦说,“既然你说一切比照宫中规格,那我问你,你可知僭越违制之罪是要灭九族的?!”

“九、九族……”道士白了脸,“贫、贫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先前不是你在说,这座宫殿一切仿照宫制吗?”

“我可没这么说!”道士拨浪鼓似的拼命摇起头来。

“那这既不是用白鹿纸扎的,又没有仿照宫制所制的纸宫殿,你打算多少钱卖给我们?”

“三两,三两!拿着快走吧!”道士连连摆手。

沈珠曦一给了银子,他就逃似地回到了柜台后,埋头整理着并不凌乱的百宝架,打定主意不再和她眼神对视。

李鹜忍着笑,一手提着纸钱香烛,一手拿着纸扎的宫殿,用肩膀撞了撞仍气鼓鼓的沈珠曦,说:

“走吧。”

沈珠曦走出白事店后,对李鹜不服气地说:“刚刚你怎么都不还价?他显然是在敲你竹杠啊!”

“给岳父岳母买的,砍价显得我多没诚心。”李鹜说。

沈珠曦一愣,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你不是不信神鬼吗?”

“我不信。”李鹜把夹在手臂里的纸钱往上扶了扶,想也不想道,“你信啊。”

沈珠曦拿出他夹着的纸钱,提在自己手里。

“……李鹜,谢谢你。”

李鹜说:“下次你要谢我,不如用行动表示。”

沈珠曦刚要问,他就先一步回答了她的问题。

“自己想。”

两人回到客栈后,等到月上梢头,带着李鹍和李鹊二人,一起出发去了护城河边。

今日并非清明等常规的祭祖节日,河边空无一人,只有沿着堤边栽种的柳树在春风吹拂下轻轻摇摆。

不知不觉,一年了。

对沈珠曦来说,这一年的人生密度比她此前的十六年还要大。她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变化,父皇和母妃或许并不乐见。

但她毫不后悔。

她珍惜现在的自己,喜爱现在的自己。

沈珠曦点上香烛,点燃铜板里纸钱支起的小山,向着皇城的方向跪了下来。

她并未要求,李鹜跟着在她身旁跪下。

沈珠曦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李鹜也就跟着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次跪拜时,她的眼泪滴落下来,在干燥的青石地面上留下湿润的一滴泪痕。

本来是不止一滴的。

“岳父岳母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听到旁边正儿八经的声音,沈珠曦心里的悲伤被一丝好笑冲淡,她转头一看,李鹜一改平日散漫随意的神色,一板正经地跪着磕了下去。

虽然他的跪拜姿势很不标准,但他的神色却比谁都认真。

“这次准备仓促,请岳父岳母将就一下,下次我定会用反贼的头颅来祭奠岳父岳母,这仙宫,是小婿的小小敬意。”

李鹜一个眼神,李鹊立即双手搬来仙宫放到火盆旁。

“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掌上明珠,请岳父岳母在天上放心。”李鹜郑重其事道,再次一拜。

沈珠曦听在耳里,心里百感交集,眼中又涌出酸涩的泪意,她咬唇将泪水忍在眼眶里,不愿让人为她担心。

他们之后,李鹊也带着李鹍上香跪拜了。

“我们不懂宫里的规矩,嫂子既然嫁了大哥,就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会像对大哥一样,好好对嫂子的,绝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李鹊道。

“不会让人欺负她我……”李鹍手拿线香,跟着点了点头。

两人叩拜下去。

沈珠曦姿势笔挺地跪着,手拿纸钱,一张一张地扔进铜盆里,眼泪模糊了视野。这些纸钱,烧给所有牺牲在那座巍峨宫殿里的人,父皇,母妃,玉沙……还有许许多多无辜的人。

纸钱烧完后,李鹜把纸仙宫也放了上去,橘红的火苗很快从火盆里蹿了起来,火焰逐渐吞噬仙宫,高丽纸一触即燃,支撑的木条跟着变形。

壮丽的仙宫,坍塌下去。

四人沉默不语,看着火盆里的火光燃烧殚尽直至熄灭。

回家后,沈珠曦打起精神沐浴洗漱,躺上床后,情绪依然沉浸在悲伤难过中。李鹜熄灯上床后,轻轻揽住她的肩头,低声道:

“……你还有我们呢。”

他说得没错。

她并非孤身一人。

沈珠曦在黑暗里擦干眼泪,重重点了点头:“嗯。”

第二天一早,四人聚在客栈大厅里用朝食,李鹊向他们汇报昨日白天打听到的成果。

“因为元龙帝徐州如今四处戒严,除非有城内住民担保,否则有路引也无法入城。”

沈珠曦担忧地看向李鹜,他们在徐州有相识之人吗?

李鹜沉吟片刻,说:“先到了徐州再想办法吧。”

“你们要去徐州?”

隔壁桌一个声音问道,正是前日赶走了小厮的锦衣男子。今日他桌上只有一小碟酱黄瓜,面前一碗就快要溢出来的米粥。李鹜看了他一眼,道:“兄台有何指教?”

“我在徐州城有熟识的亲戚,能作保让你们入城——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锦衣男子把酱黄瓜倒进米粥里,连碟子里的剩酱汁也没放过,等到手里的碟子再怎么竖着拿也滴不出汁水后,他开口道:

“你们要去徐州,我要去兖州,昨日你也看见了,我的小厮偷了我的东西,被我赶走,如今我一人上路,恐怕遇见拦路匪贼。我见你们那位身高九尺的同伴似乎有几分功夫,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你们护送我平安到达徐州和兖州交界。我则找人为你们作保,让你们得以入城。咱们各取所需,如何?”

“也就是说,我们免费护送你到徐州,你用城内住户的担保来回报我们?”李鹜不置可否,“如果到了徐州,你再告诉我,你其实没有什么亲戚,或者干脆直接,翻脸不认人呢?”

“你觉得我为什么需要护送?”男子刨了一口稀饭,把酱黄瓜嚼得咔嚓响。“若是到了徐州,我不能把你们送进城,你们大可拿光我身上的钱。”

“这位兄台,不是我看不起吃酱黄瓜的人——”李鹜笑了,“自从我们遇到你起,你就没点过超过十五文的菜。我就是剥光了你,拿得回我的损失吗?”

男子没有直接反驳,而是从袖子夹层里拉了拉,扯出数张银票的一角。

“此次粮荒,我靠转手米面挣了点小钱。要是我不守承诺,你们拿走这些,付一队二十人的镖费绰绰有余。”

沈珠曦心里没有想法,将决定权交给了李鹜。

要是真像这人所说,能为他们担保入城,那么顺道护送,对他们也没坏处。

李鹜放下长箸,笑道:“成交。兄台贵姓?”

“免贵姓江,不知你们如何称呼?”

“我姓贾,名鸭,旁边是我内人和两个弟弟。”李鹜脸不红心不跳道。

李鹊顺势接上,笑眯眯道:“我叫贾雀,我二哥叫贾雕。”

“贾兄弟,我们何时可以上路?”

“江兄方便的话,即刻就可启程。”

“甚好!那就……”江姓男子立即起身。

人还没完全站起来,那和李鹜差不多高的身体忽然又坐回了长凳。

江姓男子端起面前还未吃完的米粥,吸了一大口,说:

“那就一个时辰后在此处相见,鄙人吃完朝食,立即回房收拾行李。”

“行。”李鹜点头。

男子问:“我看贾兄虽着布衣,但贵气逼人,不知做着什么营生?”

“惭愧——”李鹜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无名诗人而已!”

第109章

胭脂色的早霞随着晨雾的消失跟着褪去了, 天穹露出了清澈的蔚蓝。

群山重叠,青翠欲滴。一条土路延伸向广袤的地平线,在大地上蜿蜒如蛇。

沈珠曦四人轻车简从地出了寿安城, 向着徐州方向而去。

坐在车外的李鹊扬起马鞭,扬声道:“大哥, 我们刚刚路过了寿安的界碑, 再有一炷香时间, 就要上官道了。”

马车里的李鹜还未说话, 江姓商人放下手中茶水,连连摆手道:“我们不走官道!”

“为什么不走官道?”李鹜问。

沈珠曦也不解地看着他。

官道宽敞, 地面平整, 又不容易遇上匪患, 有官道的情况下,走官道才是首选, 这江姓商人为什么不走官道?

“你们没来过寿安吗?怎地要走官道?”江姓商人扯了扯锦袍的衣襟, 露出不耐的神色, “走官道要多走很多路,我们走小路能节省一半的时间,鄙人在这一带熟悉得很,我带你们走小路吧。”

“小路说不定会遇上劫匪。”李鹜说。

“我走了许多次了,也没遇上过劫匪啊!咱们这天刚亮,劫匪哪有这么勤快点卯的!再说了——”江姓商人语带不屑,“现在的官道成了逃兵落草为寇的好地方, 真要说起来,还是小路安全得多呢!”

沈珠曦仍心有疑惑,李鹜已经点头道:

“你是我们护送的老大,你说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

“行, 我给你们指路。”江姓商人高兴道,“上官道的时候,你们注意一下西边的小路,走那条路,直通徐州,比咱们走官道要节省一半的时间。”

“好勒。”李鹜懒洋洋道,“雀儿,你听见江老大说的没有?”

“听见了,走官道西边的小路。”李鹊在车门外应道。

“江老大满意了?”李鹜把两个靠枕叠在一起,半躺下来,漫不经心的眼神落在对面的江姓商人身上。

“咱们大家都能方便的事,谈不上满不满意。”江姓商人笑道,“鄙人不也是想为我们节省时间吗?”

李鹜不置可否一笑:“江老大之前说自己做米生意发了一笔,能不能和我们详细说说这走商的过程?实不相瞒,我也一直想找个正经营生做做,诗人虽好,但吃不饱饭啊。”

“这买卖粮食的生意嘛,和其他生意也没甚不同,左右还是低买高卖的道理。最重要的,是要有低买的机会才行。”

“江老大一定有自己的低买渠道了?”李鹜问。

“也算不上什么渠道……就是我久居常州,和常州米行的东家有几分交情罢了。”江姓商人谦虚道。

“我们来寿州之前就是从常州出来的,要是早些认识江老大,说不定也能赶上一趟赚钱的便车呢。我们离开常州的时候,常州知府正在为他的小女儿办喜宴,听说城里的几个米行掌柜全去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沈珠曦一愣,看向江姓商人。他敛起自得的神情,视线在半空中徘徊。

“这我就不清楚了,兴许那时我已经不在常州了吧。”

他在说谎!沈珠曦一个激灵。

李鹜收购粮食时,除了和湖州的米行打交道,也和常州、苏州的米行有过不少来往。做生意,免不了和官府打交道。

在这个过程里,沈珠曦知道了不少三州府衙的情况。

她十分确定,常州知府根本没有什么刚出嫁的小女儿,因为常州知府还未到而立之年!

这个江姓商人,究竟为什么要说谎?

随着意识到这一点后,这一路上,他的种种行为就变得更加可疑起来。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他为什么要带着他们走小路?

难道……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沈珠曦的脑海:难道,前日偷看到李鹍掉落银票的人就是他?!

她慌忙看向李鹜,想要知道他是否想到这一点。李鹜神色淡然,仿佛一无所知,可是沈珠曦清楚,若真的一无所知,他就不会特意诈他。

可是识破对方骗局后,李鹜为何闭口不言?

他们真要去走这江姓商人所言的小路吗?

“昨天晚上,不知哪里来的野猫在我窗外叫了一晚,吵得老子一宿没睡。”李鹜关上身后的车窗后,抱怨道,“江兄弟能不能把你身后的窗户关一关,让我闭眼补个回笼觉?”

“自然。”江姓商人关上了身后的窗户,“开春了,这些野猫烦得很。贾弟放心睡吧,鄙人也小憩一会。”

江姓商人靠在车壁上,跟着闭上了眼。

李鹜敢在这来路不明的人面前闭眼,沈珠曦不敢。她绷起精神,一丝不苟地坐在车里,两耳仔细倾听车外的动静,江姓商人稍微动弹一下,她的视线也会火速落回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出门时准备的热茶已经在茶壶里凉透了。沈珠曦倒出一杯却没心思喝,正想把它放回原处,对面的江姓商人又动了动——这是他短短一盏茶时间里,第四次动弹了。

他终于按耐不住,推开了身后的车窗。

“这是什么地方?!”江姓商人大惊失色道。

沈珠曦和他四目相对,却无法回答他的疑问。她看了眼荒凉的窗景,说:“不是你要求走小路的吗?”

“这不是我说的那条小路!”江姓商人怒声道,从容消失不见。

“江老大,你急什么。”李鹜忽然开口。

他坐了起来,一把拿过沈珠曦手里的茶盏,像饮酒那样一仰而尽。

“你要是吓着我女人,就别怪我把你的头揪下来挂灯笼。”

“贾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姓商人脸色难看,“我们说好你护送我去徐州,我找人担保你们入城——你怎么出尔反尔?”

“我怎么出尔反尔了?”李鹜笑道,“你要走小路,这难道不是小路吗?”

“这不是我说的那条小路!”江姓商人气红了脸,“我说的那条路,是走——”

“走有流匪埋伏的小路。”

李鹜慢吞吞的声音让江姓商人像是被卡住了脖子,骤然无声,脸色由红转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姓商人强撑道。

“吃一碗粥再加上收拾行李,哪用得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为什么会这么久,是因为你中途出了趟客栈,找上一群乌合之众,说服他们和你联手吧?”

马车渐渐停了,车轱辘不再往前转动。

车门被人从外拉开,李鹊站在车外,笑眯眯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江姓商人:“江老大,请吧。”

“……请什么?”

李鹜一脚踹在他身上,神色冷漠:“听不懂人话那就滚下车。”

江姓商人战战兢兢地下了马车,李鹜回头对沈珠曦道:“放心吧,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伤他性命的。”

李鹜跳下车,不忘小心把车门关好。

“你既然是讲道理,关门做什么?”沈珠曦在车里问。

李鹍一拳揍到江姓商人的腹部,一旁的李鹊熟练地堵住他溢出惨叫的嘴,李鹜按着他热锅虾米般蜷缩起来的身体,轻车熟路地开始搜身。

李鹜脸不红心不跳道:“好歹是个大男人,被当着外人教育,那多丢脸?”

“……你想得真周到。”沈珠曦说。

“做你相公,能不周到吗?”李鹜一边说着,一边抽出江姓男子藏在锦衣右手袖袍夹层里的银票。

他数了数搜出来的银票,一共是三张五百两的,一张一千两的。

“江老板,你这生意做得不怎样啊,还没兄弟我赚得多呢。”李鹜说。

江姓商人刚要说话,旁边的李鹍就又给了他一拳,李鹊再次熟练捂住他的嘴。

“现在生意不好做,鸭某最是明白,你走到这一步,应该也是出于无奈。”李鹜道:“你要是诚心诚意地道歉呢,鸭某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李鹊松开江姓商人的嘴,他奄奄一息道:“你这土……”

匪字没说完,他的后背就挨了一击。李鹊一把捞住他就要跪地的身体,再次捂住了他即将出口的痛呼。

“原来你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刚满月的小孩,要养家糊口才不得已走到这一步……”李鹜蹲了下来,按住江姓商人奋力挣扎的双腿,拔走两只靴子,“真是太感人了……”

他拿出藏在鞋垫子里的银票,站直了身体,随手将银票塞进李鹍衣领。

“既然你是想把我们骗到小路,和流民里应外合打劫我们,那什么徐州亲戚,也是骗人的了?”李鹜手里的匕首贴上江姓商人的脸颊。

“是真的!是真的!”感受到从脸颊滑到脖颈的凉意,江姓商人面色惨白,忙不迭叫道。

“你要是知错就改,我就饶你一条性命,你若不能——”

“我知错了,我帮你们入城!”江姓商人拼命往后缩着脖子。

李鹜收回匕首,给了李鹊一个眼神,李鹊熟练地上手,将江姓商人从上到下摸了个遍,确认他身上并无危险后,江姓商人才得到短暂的自由。

“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李鹜说。

江姓商人连连点头,额头覆满冷汗。

“上车。”李鹜扬起下巴。

江姓商人爬上马车,往身后的李鹜三人看了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裤裆里掏出了一把三寸多长的匕首,猛地扎进了阿黄的屁股里!

阿黄吃痛,在大声嘶鸣中甩开蹄子飞奔了起来。车厢剧烈摇晃,车内的沈珠曦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里发出惊呼。

李鹜勃然变色,想也不想地拔腿追了上去。

“大哥!”李鹊叫道。

李鹜头也不回。

这下糟了!两条腿的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

李鹊脸色一狠,啪地一巴掌甩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怎么就偏偏放过了裤裆呢?!

第110章

大黄马吃痛飞奔, 整个马车都在强大的拉力下左摇右摆,咚咚哐哐的声音不断在车厢里响起,条凳撞来撞去, 杯具器皿洒落的声音层出不穷。

紧紧扣在马车边的商人看了一眼车后,那自称贾鸭的诗人, 虽然跑不过四条腿的快马, 但总是靠着抄捷径, 翻路障, 牢牢咬在道路尽头,每次商人以为彻底摆脱他了, 他又会在下一刻冒出地平线。

……这他娘要是诗人, 文人就不会被嘲笑手无缚鸡之力了!

商人咬了咬牙, 一把推门进了车厢。

他手里染血的匕首让车里的女子脸上失了血色,商人恶狠狠道:“别轻举妄动, 否则我现在就割了你的喉咙!说!你相公把银票藏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沈珠曦的后背紧贴在车壁上, 惊慌地看着凶神恶煞的江姓商人。

“你怎么会不知道?!别和我耍花样!”商人面露焦急, 冰冷的匕首横上沈珠曦脖子,凉意透过皮肤,浸入骨血。沈珠曦甚至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是他匕首上的味道。

有谁受伤了?李鹊,李鹍,还是李鹜?

沈珠曦不敢去看匕首,颤抖着说:“我真的不知道, 我相公嫌我花钱如流水,从不让我管钱……”

江姓商人狠狠盯了她一会,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辞,发出恼恨的哼声, 转身拿起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几个包裹,粗暴抖开,让里面的东西全都落了出来。

盥洗用品,私人衣物,甚至还有李鹜那不知道做什么的,一串系着稀奇古怪玩意的配饰——李鹜那件藏了银票的联珠对鸭纹锦衣自然也在其中。

商人扑了上去,疯狂翻找起来。

沈珠曦一边担心他找到银票,一边深恨自己今日没有戴李鹜磨的那根金簪,她在心里安抚自己一定要镇定,同时视线快速搜寻着马车里可用的东西。

她的视线定在脚下的青瓷茶壶上,因为马车晃荡,茶壶落到了地上,茶水泼了一地。

这一茶壶照着他的脑袋砸下去,有没有用?

要是没把人砸晕,反而激怒了对方,那就得不偿失了。

沈珠曦正在火速思考对策,商人忽然发出惊喜的叫声。他拿起李鹜的那件锦袍,一双大手在李鹜缝了暗层的地方捏来捏去,显然已经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