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昳想到这种让她难以接受的猜测,无措地咬住了唇。

她抖着手拿出手机,对着短信的输入框编辑了又删除,再编辑,再删除。

【江泽予,你的眼睛怎么样……】

【江泽予,你上次说视力疲劳,是不是骗我?】

【江泽予……】

那么多想要问的,却前瞻后顾、举棋不定,最后一条都没能发送成功。

两分钟后,谢昳泄气地把手机搁在茶几上,无力抱住了膝盖。

她觉得自己像是拼命地捧着一抔昂贵的珍珠,浑身僵硬地捧了五年,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手指间忽然就漏了一条缝。那些珍珠一个个顺着缝往下坠,劈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可她却不敢松开手去寻找,生怕一松手那余下的珍珠也全都撒了,于是只好瞪着通红的双眼,直到目眦欲裂、肝肠寸断。

-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去公司。

谢昳依旧按时出了门,她选了一副夸张的墨镜,戴好口罩和帽子,包得严严实实下楼打车。

那出租车司机还来不及被谢昳这身行头震慑到,便听她报了地址:“师傅,去……碧海方舟。”

那司机是老北京,天天紫禁城到首都机场几个来回,哪个地段没跑过,但听闻这地名依旧怔愣了片刻后方才启动车子。笑话,那碧海方舟是北京城极少的带高尔夫球场的别墅区,住的能是一般人?

他扫了一眼包裹得严实的年轻女孩儿,猜测这大概是哪个明星,于是满脸激动地和她搭讪起来,想要套出点话头以作日后谈资:“姑娘我看你挺眼熟啊,是不是演过哪部电视剧?”

谢昳:“……呵呵,我不是演员。”

她裹成这样还能眼熟那才是见鬼了。

司机毫不气馁地继续发问:“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我听您这声音倒像我听过的哪个歌手,是谁来着?”

谢昳:“……”

十一月底,雾霾遮了大半边天,混沌晚风里,街道上一切都发灰。

她坐在出租车上,因为戴着口罩,呼吸有一点困难。她小口下口喘着气,心情竟然有一些忐忑。

碧海方舟,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谢秋意去世后谢川重新搬的家,她在那儿长大。里边有谢家,现在也有江泽予的家,可这两个都不应该是她去的地方。

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她得去见他一面,亲眼确认一些事情。

-

同一时刻,碧海方舟东南角一处宽敞豪宅,三楼书房。

和别墅豪华的外观不同,书房的装修非常素雅,作为主色调的灰色、米色和白色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的百分之九十,只除了落地窗前两片粉红色的窗帘,显然和整体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书房一侧有个巨大的书柜,占据了一整面墙,上头摆放着好些专业书籍还有形形色色的杂书,从一些打发时间的悬疑,到哀哀切切的爱情作品,统统齐全。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地球仪,旁边搁着个医学人体模型,白白的骨架在冷色调的空间里更显森冷。

江泽予坐在书桌后大大的实木椅子里,闭着眼睛发了会儿呆。

今天是周六。

她每周五更新。

他蓦地睁眼,把医生让他少用眼的医嘱抛掷脑后,戴上眼镜打开书桌上的电脑,轻车熟路地点进B站——操作的熟练程度,堪比一群整天逛B站的死宅。

可和那些人不同的是,他的关注栏里,只有一个人。

那人的头像是一张照片,以洛杉矶的蓝色大海为背景,年轻女孩子穿着吊带裙神色漠然地站着。

再普通不过的姿势,却遭到一众粉丝的吹捧,纷纷称Sunny大人是神颜。

江泽予点进她的频道,最新的一期视频是Fifty Facts about Me,近期有很多博主都会做的主题。

他点进视频。

简短的片头slogan后,女孩子那张冷艳的脸跳出来,神情平静,比平日里见到他时张牙舞爪的模样好了太多。

江泽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眨不眨看完了大半个视频,她挑选的问题大多数都很正经,偏向事业学业、性格以及人生经历方面,弹幕纷纷在谴责Sunny大人避重就轻。

一支视频无恙地到了最后,女孩儿话锋一转,忽然许了个新年愿望。

【看到后台有很多宝贝们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借您吉言,希望我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能够找到一个阳光、帅气、有幽默感的男朋友。】

男朋友。

阳光帅气。

幽默感。

江泽予抬手摸了摸唇角,“啪”的一声阖上电脑,摘掉眼镜手一挥扔得老远。

那造价不菲的镜片无辜地从断成几截的金丝边镜框里脱落出来,倔强地弹了几下,最终被地心引力拽回去,手足无措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眼镜的主人气笑,只觉得人还是要遵医嘱,不尊医嘱肯定死得早——就算眼睛恶化死不了人,气也得气死。

他正生着闷气,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江泽予低头一看来电人,神情漠然地接起电话:“公司里出什么事了么?”

电话那头,纪悠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工作狂大人,你都休假了能不能别张口闭口提公司啊……我又不是周扒皮,打你电话只能是让你工作吗?”

江泽予烦得不行,懒得给他好语气:“有话快说。”

“我今儿吧,还真有件大喜事儿,我和我媳妇儿一会儿去看你,我们还带个朋友来……”,纪悠之似乎往外走了几步,语气放低了许多,神神秘秘道,“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比谢大小姐好一百倍,不,一千倍的那个,我媳妇儿闺蜜,今儿个刚到北京,这不,我在机场接人呢。”

“……”

心情超级差的某人听到这一堆毫无意义的话,二话没说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留下纪大少爷一人在机场咬牙切齿骂骂咧咧。

作者有话要说:江泽予:纪幼稚你他妈不要害劳资!我媳妇儿跑了怎么办?

纪幼稚:我赔你一个比谢昳好一百倍的,不,一千倍!!

hhhhhh修罗场预警哈哈~

然后帮一个妹子推一下新文,文案就很吸引人,大家赶紧停下抢红包的小手手,去收藏一波呀~

《今天也想见到你》/樊清伊

传言傅老爷子卧病在床,每日念叨大孙子能娶妻生子。

于是傅承限到底会娶哪家名媛成了南城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结果傅承限娶了个谁都不认识的小丫头。

对这个长辈选来的老婆,傅承限敷衍到了极致,一不疼二不宠三不同床共枕。

有事没事能不见就不见。

把婚姻过得有名无实。

但是他这个老婆从不抱怨,在家温婉居家,出门不卑不亢。

情人节,全城热恋时,傅承限难得也买了束花早早回家。

透过卧室门缝,傅承限看到他那温婉居家的老婆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着冰啤酒打电话。

“呵呵,他就是一缺失x功能的工作机器,等我事儿办成,立马休了他!”

傅承限:“……?”

第 22 章

首都国际机场, 纪悠之对着忙音电话骂骂咧咧:“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Meggie可是留美回来的医学生,专攻眼科的!”

从纽约到北京的国际航班晚点了三个小时。

机场航站楼里,宽敞的到达口, 来接机的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 总算陆陆续续地盼来了这班飞机的乘客。

顾澜一眼就瞄到玻璃门后面走出来的娇小姑娘,兴奋地直挥手, 随即又回头压低了声音警告:“Meggie虽然是很欣赏江泽予, 但大概还没到那份上。你就算非要撮合他俩, 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千万可别给我整相亲那套啊。”

纪悠之讪讪点头,只觉得这事儿办的可谓是两边不讨好:“媳妇……知道了,我不是合计着她是专攻眼科的高材生么……你也知道的,江泽予的眼睛五年前受了伤, 虽然做了手术没有大碍, 但这两年工作着实太忙, 眼睛的情况有所恶化。如果他俩能成,医生配病人, 那不是正好合适嘛。”

顾澜闻言带着怒气昵他一眼:“您可真行!你哥们儿是真哥们儿, 我闺蜜就是塑料的了?反正一会儿去江泽予家, 你就当带个医生去给他看看眼睛, 别给我整那些没用的!”

纪悠之在媳妇儿面前一向怂的不行,闻言只得满口称是。

Meggie这次回国没带什么行李,两人接到人也不急着给她找酒店。

纪悠之一边开车, 一边徐徐图之:“Meggie,你还记得江泽予吧?择优的另外一个创始人,我的好哥们儿。我和澜澜结婚的时候,他是伴郎,你是伴娘,应该还有些印象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未免心虚,他那个钢铁直男哥们儿对这群貌美如花的伴娘们可是彻底没有印象了。

车窗外,北京城繁华与萧条并存,冰凉玻璃映照出一张与谢昳的明艳风格截然不同的温婉脸庞。Meggie闻言愣了片刻,而后笑着说:“……记得,江总谈吐不凡、气质独特,非常让人印象深刻。”

纪悠之从后视镜看到她笑意盈盈的眼,心下暗道有戏,于是不顾旁边顾澜快要翻到天上去的白眼,继续循循善诱:“是这样的,江泽予五年前不慎受伤,双侧视力受损。他这两天在家休养,正缺个好医生呢,你今晚要是没事儿,要不忙我一个忙?”

Meggie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未尝不可。”

半个小时后,碧海方舟。

趁着顾澜带Meggie四处观赏的光景,纪悠之一脸郁卒地看着坐在座椅上、从他们进门到现在一直双眼紧闭的江泽予。

他抬起手在男人阖住的眼皮子前晃了晃,压低了声音:“欸我说,你就算不把人家当女人,当个医生总行了吧?人可是留美回来的眼科准医生,你不睁开眼睛看一看?”

江泽予面无表情地坐着,手指头在实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着,一下又一下。

待纪悠之快要沉不住气,他才漠然地来了句:“不好意思,医生让我近期不要用眼——”

“我得遵医嘱。”

纪悠之气笑,还遵医嘱?遵你妹的医嘱!前几天还被我撞见你特么在看谢昳的视频!

他咬牙切齿来了句:“行行行,你有种,你可千万别睁眼,我让她过来给你看看眼睛的外伤。”

-

偌大的北京城,各处都是别样光景。

谢昳这边,朝阳区的马路前方不巧出了车祸,几辆车追尾,交警为保留现场证据,封锁了道路,以便后续追责。

中午时分,整条路堵得水泄不通,谁知那出租车师傅大概是觉得自个儿逮着了个明星,居然也不急着跑生意,干脆把车子熄了火跟谢昳唠起嗑来。

如此下来,明明不算远的路,竟然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碧海方舟。

北京十一月末的秋风着实瘆人,阴冷和寒气仿佛能顺着大衣的纤维缝隙钻进来,再穿过皮肤表层的毛孔,直直吹到人的骨子里。

谢昳付了车钱,轻轻推开车门,那凛冽的秋风猛地刮过来,直吹得她踉跄着往车座里跌。

她勉强顶着风走到车外,不免暗自庆幸自己为了防人耳目戴了墨镜和口罩,这会儿倒是无心插柳了。

碧海方舟是十几年前的豪宅区,和香山、西山等地段后来开发出来的许多新中式别墅区不同,这里的建筑风格遵循了二十一世纪初比较受众人喜欢的欧式建筑,娴静又雅致。

多年没有回来过,小区里却是没有太多变化,成片高尔夫草场穿插在独栋别墅之间,在这一片萧条的秋日里竟然显出了一丝丝春意。

谢昳下了车,正发愁怎么进小区,恰巧见着一辆眼熟的黑色宾利往小区门口开去,那车子往前开了十来米,不多时又缓缓往回倒——

“……谢小姐?”成志勇一只手把着方向盘,按下车窗探出脑袋来,神情颇是有些疑惑,“您怎么在这儿?”

谢昳抬手摸了摸自个儿脸上的墨镜和口罩:“……”

江泽予聘请的秘书大概是练成过火眼金睛,她都裹成这样了竟然还能认出来?

成志勇问完,又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一脸恍然大悟道:“哦,您是来看江总的吧?”

谢昳把墨镜往头顶推,露出一双眼睛,咳嗽了两声含糊咕哝道:“咳咳,不是,我回家,我父亲家住在这个小区。”

成志勇闻言那脸上的表情明显很失望:“哦,这样啊,我还以为……我得给江总送文件去了,那……再见?”

他说完,作势要开了车走,却听到谢昳又咳嗽了两声,并没有要走的打算:“你……来这儿送文件?江泽……咳咳江总也住这个小区吗?”

成志勇一愣,半晌那爱操心的脑子忽然转过味来,只寻思着这谢小姐和他们江总合该是一对,连这股子别扭劲都平分秋色。

郎有情妾有意就好办,最怕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他一张脸笑出了褶子:“可不是巧了么?谢小姐,您家和江总家竟然在同一个小区。你们是同学吧?既然路过,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他家看看他啊?江总这两天正好在家养病,成日困在家里无聊极了,心情也很差。”

他说罢,送佛送到西般又递一级台阶:“要是有老同学去看他,他肯定会开心很多。”

谢昳目的达成,假做思索片刻后,从善如流地踩着台阶往下走:“好,那就烦劳您带路了。”

成志勇笑得一双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亲自下车给谢昳拉开后座车门:“好嘞,您请坐。”

车子缓缓往小区里头开,却不是谢昳熟悉的西北边、谢家的方向,而是东南角另一处豪宅。

谢昳担心一会儿江泽予又要给她放烟雾/弹,于是趁机向成志勇打听,好等会儿求个对照:“您知道江总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成志勇转着方向盘,慢慢把车拐进那豪宅的庭院,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江总的眼睛似乎是受过伤,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来择优上班的时候他就受伤了,刚刚接受过治疗。那会儿他的两只眼睛几乎都不能用,办公也只能听听会议的音频,我都担心他会不会变成瞎子。这件事,公司内部没几个人知道,恐怕也只有江总和纪总知道全部的来龙去脉了。”

“不过,江总很忌讳别人提他眼睛的事,所以我们也都是对外保密的,谢小姐可千万别和其他人透露了。”

谢昳捏紧了手心点头,却听到成志勇忽然“咦”了一声。

他把车子开进车库,看着庭院里停着的那辆骚包又拉风的法拉利,咕哝道:“纪总今儿过来了?”

-

成志勇有江泽予家的钥匙,于是自顾自开了门,带着谢昳径直上了三楼。

谢昳一边走,一边随意地四处打量。

别墅的装修风格和那天视频里看到的差不多,原木色地板,米色的墙面,整体风格很是干净雅致,比起一个意气风发的商场新贵,这房子倒更像是住了一个古板年迈的老学究。

成志勇带着人到了三楼的书房,那书房的门半掩,他于是轻轻敲门:“江总,纪总,我过来送文件。”

里面“嗯”了一声,他便回首冲谢昳颔首,推开了门:“我在路上巧遇了谢小姐,就带……”

他一句话说到一半,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地说不出话——

纪总和他的夫人站在落地窗边,一人捏着一只茶杯,而书房正中,巨大的书桌后面,江总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头往后仰着。

他眉头紧皱满脸不耐,身边却站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那姑娘一只手捧着他的下巴,另一个手扶着他的太阳穴,整张脸凑得极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要亲上去。

成志勇:“……”

他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抱着胳膊、暴露在口罩之外的眼睛微弯的谢昳,顿时垮了一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成志勇:江总,我该做的都做了,我对您很失望……

江泽予:纪悠之你给劳资过来!跟我媳妇解释清楚!!!

我今天是个迟到短小君,躺平任嘲……感谢在2020-01-21 13:54:50~2020-01-22 21:5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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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中午时分天光大亮, 久违的阳光穿透秋天的霾和雾,像炳利剑劈开满城的沉昏。书房左侧整面的落地窗干净得不像话,窗外黄绿相间的高尔夫球场与远处蓝灰色天际相接。

书房里开着足够的暖气,暖到让人能够轻易忘记刚刚外头的凛冽秋风, 却似乎依旧忘不掉那寒意。

谢昳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她没有摘掉口罩,露出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饶有兴致地看着书桌后画面“温馨”的两个人——他们旁若无人般靠得近。男人闭着眼仰头, 年轻女孩子的两只手捧着他的脸, 挺翘的鼻尖几乎快要碰到他脸颊。她的头发肆无忌惮地往下垂,有那么几缕垂在他肩膀。

下一秒就要吻上去的姿势。

大白天的,还是在书房,倒是好兴致。

谢昳掩在口罩下的唇角微勾,不再看那边, 垂下眼皮数起地板上的原木花纹来。

“江总, 我在路上巧遇了谢小姐, 就带她……”

成志勇刚刚的一句话虽然只来得及说出口半句,然而其中含的信息量已经足够爆炸, 让原本面对着窗外的纪悠之夫妇俩登时转过身来, 也让书桌后一直谨遵医嘱、紧闭双眼的男人蓦地破了戒。

只除了对“谢小姐”这三个字的分量毫无所知的Meggie不为所动。

江泽予睁开眼, 恰恰看到谢昳低下头的模样, 他盯着她的发顶,一秒,两秒, 三秒钟。

他忽然歪了歪脑袋,避开Meggie扶着他脑袋的双手,眼神却没离开门口的人。

书房门口,成志勇此番弄巧成拙,亲手造就这腥风血雨的修罗场,哪里还敢多留,只匆匆地把文件夹放在桌上,丧着一张脸告退:“那个……江总,会议的音频文件在这里,您……有空就听,不听也行。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不待江泽予点头放行,他便以老年人竞走的速度脚底抹油般开溜。

而书房那头,窗边站着的纪悠之,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则是恨不得抽自个儿两个巴掌。

这特么都能撞上?

所以他这红线还没牵到位呢,就被一把火烧了。

他顾不得手抖之下洒可大半杯的茶,拼命给一旁的顾澜使眼色,以肯定她心里的猜测。

——媳妇儿,你猜得没错,这个“谢小姐”就是那个“谢小姐”,就是江泽予这辈子唯一一个如梦魇般的“谢小姐”,谢昳!

顾澜狠狠瞪了他一眼,默契地用眼神回话。

——废话,我能不知道么?

刚刚还满口遵守医嘱、装模做样的人,现在目不转睛、一下都舍不得移开眼,还能是哪个谢?

顾澜随即看向门口。

京城谢家的大小姐,谢昳,美貌冠绝,傲气非常,她虽说从来没见过真人,却听过许多和她有关的故事——比如,这位大小姐从小就性子冷傲,不爱搭理人。

又比如,她做了时尚博主,常常一掷千金,挥金如土。

再比如,她让择优的CEO江神心甘情愿、魂不守舍地等了五年。

如今这位传说中的谢大小姐俏生生站在门口,虽然浑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顾澜知道,Meggie大概没戏了。

她心里暗叹,要不是之前在她的婚礼上,Meggie对江泽予印象很深刻,之后又多次在她面前提及,她是绝对不会让自个儿亲闺蜜来趟这浑水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浑,毕竟江泽予的眼神,实在骗不了人。

顾澜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茶杯搁在书架上,然后走到书桌后面,拉过尚在怔忡间的Meggie 往外走。

经过门口的时候她轻轻朝谢昳点了点头,考虑再三还是解释了一句:“谢小姐,我是纪悠之的妻子,顾澜。Meggie是我们的朋友,也是位准医生,今天恰巧过来,给江总看看眼睛。”

谁知她不解释倒罢,解释完后那漫不经心低头数地板纹路的人倏地抬起眼。

谢昳的手指头不自觉地蜷起来,指甲轻轻刮着手心的掌纹。

她抬起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眼被顾澜牵着的年轻女孩子。

年纪和她差不多,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瀑布般垂在肩头,眉目清秀,个子不高,只堪堪到她的眉间,大概是……一米六的样子。

女孩子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柔美又素雅。

一米六的个子,粉色,学医。

谢昳眯了眯眼睛,忽然问了句:“你爱看张爱玲吗?”

Meggie不知眼前这双摄人的眼睛主人是谁,闻言亦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你爱看张爱玲吗?”

张爱玲?很多女孩子在情窦初开的时候,都在夜里辗转反侧的时候点亮床头的灯悄悄地读过吧?

那大概还算是喜欢?

Meggie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还顾不上多说几句,便被顾澜拉着匆匆下了楼——自然就没有听到方才提问的人沉默了很久之后,唇边溢出的一声轻笑。

身高一米六,喜欢粉红色,爱看张爱玲,学医。

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人啊。

落地窗前,纪悠之面色复杂地看着门口裹得严实的谢昳,原本还纠结着多年不见,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这会儿见媳妇儿都跑了,便顾不上书房里这两人,忙不迭大步下了楼梯追人去了。

短短几分钟内,楼下的玄关大门接二连三地响起开门、关门的巨大声响,灰色的风找准了机会,三番两次咆哮着往房子里灌。

阳光正好,秋风依旧,偌大的书房里最后只剩了两个人,一坐一立,隔了好远。

书柜上方古典的摆钟“嗒嗒嗒”地摇晃着,时间缓缓地流逝,一室寂静,没有人说话。

可能是三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十分钟,还是坐着的人率先沉不住气:“谢昳?你……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