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眼睛红红的,散着头发显得有些狼狈,但说话的时候气质却沉静:“中国有句老话不知道你听过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这是……两败俱伤。”

林景铄听罢云里雾里地挑眉,复又坐到她身边:“我大概明白了。但你们中国人的想法实在是奇怪,既然两边都伤了,那又为什么要打这一架呢?这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啊。”

女孩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晶莹泪珠:“感情上是两败俱伤,但别的不是啊,没有我,他只会过得更好。”

见他没听懂,她给他出了个选择题:“选项一,一世艰难路途险阻,空有才智却无的放矢,或许一辈子都永远没法出头。虽然感情上算顺遂,但你女朋友的家里根本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选项二,虽然感情不顺,但这社会对你没了桎梏,大可放手一搏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财富还有地位。”

她平静地说完,转过来问他:“如果是你……如果是你,你选哪个?”

林景铄彼时还是个浪荡公子,自个儿都没有弄明白retionship和dating的区别,对于男女朋友这个概念相当模糊。

他于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kenzoT恤,还有那条看着邋遢实则很昂贵的沙滩裤,毫不犹豫又诚恳地做出了选择:“第二个。要是没有钱,我可能会死。”

女孩子听完笑了,一边笑一边哭,喃喃重复:“……是吧,你看是个人都会这么选,我就说,我没有做错吧……”

-

回忆至此,林景铄“啧啧”了两声,桃花眼一眯,朝谢昳摊手:“Sunny你这回可欠我个大人情啊,刚刚江总看我的眼神,实在是不友好。”

谢昳笑得勉强,只叮嘱了一句:“Max,这件事还希望你能保密,毕竟我和江泽予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只不过是不足一提的陈年往事。”

林景铄闻言点头,手指头在后座的真皮扶手上敲了敲。

他回想了一下江泽予刚刚的眼神,心里有了些判断,于是忽然出声:“Sunny啊,我觉得你犯了个很严重的逻辑错误。”

谢昳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什么?”

林景铄转过身看她,戏谑桃花眼里难得诚恳:“Sunny,我从小在美国长大,家境富裕生活奢侈。还有,我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交过的女朋友到现在少说七八十个,还不算那些约过几次会没有结果的。”

“但是你的初恋情人,他和我,有着完全不同的Background。”

谢昳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皱了皱眉等他的下文。

“所以……”,林景铄眨眨眼睛切入主题,“所以五年前你给过我两个选项问我怎么选,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你的选项里涉及到金钱观和感情观,我和他都不一定相同,那么我的选择当然和他也不会相同。”

“你用我的想法,或者用旁人的想法来印证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实在是很不明智——你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问他。”

他没有再往下说,但心里却明白,刚刚江泽予的那个复杂又疼痛的眼神告诉他,Sunny多半是错了。

谢昳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车子经过短暂堵车后,拐进旁边一条空旷些的马路,加速的同时窗外的风猛地刮进来。

她在那一瞬间头皮发麻,五年来坚信的东西,忽然有了一点动摇,那动摇让她的心脏疼痛得快要爆炸,所有的坚持和付出都好像忽然就没有了意义。

谢昳只觉得耳膜疼痛,耳鸣声盖过了周遭一切,于是直到车子开到她家公寓楼下,她都没有再说话。

甚至上楼的时候,腿都软得不像话。

电梯很快到了十九楼,她从包包里翻出公寓钥匙、抖着手去开门,可那钥匙怼了好几遍都怼不进钥匙孔里。

谢昳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轻轻托住右手腕,这才顺利开了门。她开门进去,瞬间犹如失力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是她错了么?如果他知道真相,知道她这个选择背后的意义,他难道会宁愿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永远受到不公平不公正的待遇,也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不忍心啊。

她又怎么可能忍心呢?

大三那年,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江泽予送了她一条手链,说是拿了奖学金给她买的礼物。她那时候不知道,他哪里能拿到奖学金?他的档案有污点,就连最最普通的实习都做不了。

她当时每天开开心心地戴着那条手链,直到有一天偶然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商场看到他在帮忙运货。

少年戴着顶素色的棒球帽,黑色的T恤上沾满了灰尘。他面无表情地把一箱一箱的商品从卡车上搬到仓库货架上,来回往复,机械地搬了一趟又一趟。

廉价的货物,廉价的劳动力,他满脑子的学识丝毫派不上用场。

谢昳看到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忽然意识到,对他来说,赚钱是多么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她无措地站在那路口十五分钟,看到他搬完第三趟。

搬第四趟的时候,少年手里托了两箱极重的货物,可卡车上的人忽然又推了一箱在那两箱货物的顶端。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膝盖猛地点地。他咬着牙站起来,腿上肌肉激烈颤抖可脸上的神色依旧未变。

车上那人见状就轻飘飘地来了句:“抱歉抱歉,搬快点吧,半个小时,搬不完可就不是说好的工资了。”

显然是拿准了他缺钱。

谢昳当时心疼到了极点,简直想要冲上去狠狠甩那人一个耳光,可在摸到自己手腕上的手链时,又血液倒流浑身发冷——一条手链,他起码得搬一个暑假。

还有大四上学期,系里的保研名单出来,她破天荒地去敲了辅导员的门,拿着那张保研名单质问他,为什么江泽予成绩系里第一,却没有保研的资格。

辅导员那副冷漠又嫌恶的眼神她到如今还如鲠在喉:“谢同学,保研看重的不仅仅是成绩,还有思想品德。你不知道江泽予坐过两年牢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保研?”

她张着嘴,无力地和他辩驳:“当初那件事情本来就没有直接证据,您怎么知道他……”

可这次辅导员压根就懒得听她说完,压着眼皮不耐烦道:“这些话,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法官,法院都判了,还能有什么问题?谢同学,爱情是爱情,真相是真相。”

谢昳从那以后,一句话都没有再替他辩解过,她知道,那些没有用。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所遭受的一切,感受着他木讷冷清背后承受的所有痛苦,她终于再也难以承受。

毕业的时候,谢昳去翻了江泽予的档案,才知道他当年是北京城的高考状元。

他原来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现在却活得艰辛落魄,不论是谁提到他,除了鄙夷便是唾弃。

他们到底凭什么呢?她又到底,怎么才能忍心?

谢昳拿着那份档案去找了谢川,她生平第一次跪在他面前,求他帮她查一查。

是她做错了吗?

她没有错啊,她就是……没有错,她只不过是想要让她心上的人,能够照到太阳。

-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打破满室的沉默,谢昳按着发涩的眼睛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一脸怔忡地看着那蹦出来的短信。

【谢昳,你刚刚……什么意思?】

她用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摸过去,心下揣摩江泽予发这条短信时候的表情,是恼羞成怒、不解还是怨恨?

她忽然响起了Max刚刚的话——你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问他。

她抖着手点开短信回复,但只敲到“如果”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她把手机塞进包里,低着头抱着膝盖。露背礼服还没有换下来,冰凉的大门贴着后背,丝丝寒意窜遍整个身体。

现在再问,又有什么用呢?和当年不同,这件事情现在牵涉得太大,周家、谢家、她还有江泽予。

又哪里是她一个人能够做出什么选择的?

-

黑色宾利上,成志勇看着江泽予,犹豫着问了一句:“江总,您真的不去医院吗?”

江泽予盯着短信发送成功后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冷淡地摇头:“没事,腿没什么大碍,不用去。”

成志勇疑惑:“我说的不是腿,我说的是,您确定您的嘴没有摔伤吗?还是去缝一下吧,要是破相了就不好了。”

他说着,指了指男人从宴会厅出来,就一直按着唇角的左手。

作者有话要说:予妹真是太纯情了,纯情到我都于心不忍啊嗷……然后昳昳其实心态已经有点动摇了,之后剧情会逐渐展开~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我拥凛冬》,作者林格啾,设定超带感文笔一流,宝贝们去看一眼呀~

1.

林柿高三那年,东街上人人都在传。

七中那个叫谢久霖的混小子,爹不养娘不爱,只知道带人到处打架占地盘,以后铁定活不成个好样。

她却不知哪来的胆量。

到毕业时,还不忘在同学录上写下页真挚祝福,偷偷塞进他抽屉——结果当然是在一众小弟们的笑声中被他当作笑料撕碎,没留半点痕迹。

很多年后,昔日摸爬滚打混迹于尖沙咀的少年果真摇身一变,成了名震江湖的风云人物,无恶不赦,呼风唤雨。

而她依旧寂寂无名。

甚至被一群不良少年堵在小巷口,只得蹭着这老熟人的威风,故作镇定地大喊:“你敢动我,知不知道我男朋友是谁?!”

“是谁?”

“是、是……”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

那小混混忽而被人猛一脚踹跪,倒翻在地,锃亮皮鞋抵住面颊轻碾。

为她解围的男人懒洋洋睨她一眼。

却又声调轻慢,似笑非笑地低头问:“义安帮,谢久霖——傻仔,听过没有?”

2.

林柿曾经笃信,这世上的暗恋大多都无疾而终,有因无果。

直到某天,她看见谢久霖钱包里一张破破烂烂,被胶带牢牢粘好的信纸。

熟悉的隽秀小楷,是她当年拘谨笔墨,一笔一划写着:【谢久霖,祝你学业高升,前程似锦,做个对国家,对社会有贡献的好人。】

十八岁,他在底下龙飞凤舞地回了一个好。

二十八岁,在喧哗闹市,他与她遥遥相对。

“编号PC78356,西九龙高级督察谢久霖,向林柿小姐敬礼。”

……他原来,从未辜负她的金玉良言。

3.

“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弗朗索瓦丝·萨冈

第 20 章

“您确定您的嘴没有摔伤吗?”

“……”

江泽予怔愣了片刻, 轻轻摩梭了一下唇角,紧接着不自在地放下手:“……没有。”

成志勇怀疑地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诚如他说的,后座上男人的一张俊脸毫无破损, 只是脸色有一些泛红。难道按嘴角是他的小习惯?他怎么从来没注意过。

不过这不重要, 成志勇继续唠叨:“那咱们明天也得去医院,这半年来您的眼睛症状好像有变差的情况。”

从前也只是像刚刚那样在光线昏暗或者光线太亮的情况下会视力下降, 可近来他早上去江总家接他, 发现他在刚睡醒的那一个小时里视力也很差, 甚至有几次他看到他衬衫扣子都上下错扣。

成志勇明白江总向来讨厌别人提他的眼睛,生怕撞枪口上,于是立刻拉个垫背:“是纪总吩咐的,张医生前段时间回了美国,咱们只能先去医院。纪总给您约了明天的眼科复查, 他还说了, 这两个月完成了茶话会还有几家小公司的收购, 还和YR签了长期合作,接来来一个月, 您就该好好待在医院里休息。”

他说完, 又极其小声地转述了一下纪总的话:“他说, 您要是想变成瞎子, 也可以不去。”

江泽予没有说话,闭上眼睛似乎是想要感受一下一个盲人的世界,可车里的灯光透过眼皮映出一片暖黄, 以至于那感受还是不够真切。

但他也并非没有感受过,比如刚刚,在那片昏暗里他牵着她的手,却完全看不到她哪怕一点点的轮廓。

他大概还是不想真的变成一个瞎子。

“嗯。”

-

距离YR和茶话会的联合新品发布会过去了一个礼拜,YR集团今年的中国区主题代言人正式官宣,男主角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小鲜肉岑宁,模特出道、气质冷淡,又凭借前几个月爆火的偶像剧男一号的角色迅速走进大众视野。

岑宁能拿下YR的代言人,可以说是实至名归。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是,和他搭档的女主角竟然是茶话会签约的一名时尚博主,虽说常年混迹时装周和各大时尚杂志,但和娱乐圈却八竿子打不着。

谢昳在时尚界名气虽大,可时尚圈子毕竟小,关注的人不算多。所以对于很多网民来说,她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十八线网红,这不,甫一官宣,谢昳的微博便被岑宁的粉丝们攻陷。

“哪里来得十八线网红,蹭我家宁宁的热度;能挤掉这么多明星,肯定是走了后门吧;长得这么明艳有攻击性,一看脾气就很不好……什么叫攻击性,那叫气场,气场!Sunny姐,这些人太过分了!”

谢昳正在写视频脚本,闻言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手速飞快:“知道过分你还看?不是自讨没趣么?”

Zoe锁上手机:“我不看了,我要画个圈圈诅咒这些人出门摔跟头、被鸟屎砸。”

她说罢闷闷不乐地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Sunny姐,你电脑里那个fiftyfactsaboutme的视频我刚刚在几个平台上都上传了,油管会慢一点。哦对了,我看到你的文件夹里有一个之前录好的旧版本,需要剪辑成花絮吗?”

谢昳听到她提起旧版本,神经登时紧绷:“不用,咳咳……那个你不要打开,是我喝醉的时候录的。”

Zoe没有在意,“哦”了一声。

她想到刚刚上传的完整视频,一改方才的丧气,托着腮帮子眉飞色舞地八卦起来:“Sunny姐,你真的打算在今年年底之前找到男朋友啊?还是要阳光帅气幽默的那种?”

谢昳听到她的问题不禁一愣,这才想起来因为当时的问题征集中,有好多粉丝都在关心她的终身大事,甚至有几个在线给她相亲的。于是她便在视频里许了这么个新年愿望。

当时她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当真。

男朋友么。

谢昳抬手按了按唇角,一周之前,那个在她大脑短路之下发生的短暂仓促的吻,除了江泽予发的一条短信,再没有了后续。

-

五点钟,谢昳摘掉眼镜,按了按酸涩的眼眶。

她从工作室出来,恰好韩寻舟打电话约她喝咖啡。咖啡厅离公司不算远,打车二十分钟的距离。

谢昳遵循习惯点了一杯意式,端着咖啡坐在靠窗的吧台边。十一月中下旬,北京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下,街道上除了飞驰而过的车辆,只有寥寥几个行人裹紧了外套顶着呼啸的大风前行。

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谢昳照惯例从手提袋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在浏览器的搜索栏输入“周家”、“周子骏”、“周奕”等关键词,往下滑着查看最新的相关新闻。

周家这两年着实低调,除了上个月投资了一家新兴互联网企业的新闻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消息。还有周子骏,网上有关他的新闻全部被撤除了,搜索结果全是其他同名的人。

谢昳皱了皱眉,正想要再搜一搜一些相关的经济论坛,便听到咖啡厅的玻璃门被推开。

她抬眼,姗姗来迟的韩寻舟愁眉苦脸的模样撞入眼帘。

韩寻舟身上穿着件简单的白色棉袄,下面配了浅色牛仔裤、尖头高跟靴,明明是简约又时尚的穿搭,一身浅色却衬得她肤色更黑。好在她个头小,一张脸只有巴掌大,五官又生得极为可爱,整体糅合起来还是顺眼的。

她浑不在意地抬手,冲谢昳打了个招呼,嘟着嘴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快点单吧。”

韩寻舟把包包搁在旁边,瞥了一眼吧台上那一小杯espresso,嫌弃道:“昳昳,你怎么竟喝些苦不拉几的玩意儿?这一小杯下去,我都能清醒到明年。”

她说话一向五分得夸张成十分,谢昳不甚在意地分三口把一小杯浓缩咖啡喝完,混混沌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那是你没喝到好的,做得好的意式浓香醇厚,你还没感觉出来苦,咖啡的浓郁香气就充满口腔了,和红酒同理。北京城里百分之八十的咖啡厅都做不出来,这家就不错。”

谢昳说完,也不免觉得自己够好笑,这五年来,夜里得靠酒精入眠,白天则靠意式清醒,人活成这样,真的是再讽刺不过了。

“再好喝也比不过——”,韩寻舟听罢无所谓地摊摊手,都懒得起身,侧过身冲吧台那边招手:“服务员,这边再要一杯摩卡,我要加双份糖。”

咖啡还没上的功夫,谢昳打量了她接近古铜的肤色一眼,那天晚上在酒吧光线不足,还没有察觉她黑得这般分明,于是促狭笑道:“舟舟,你现在这个肤色实在不适合愁眉苦脸。我猜人家黛玉妹妹葬花的时候,大概没有晒黑成你这样。说吧,什么事儿惹你不开心了?”

韩寻舟闻言哀哀低呼:“昳昳啊,我这不是在愁找不到工作么?你知道的,我研究生毕业只上了三个月的班就去了非洲,在那里一待就是两年多,我现在履历上几乎是一片空白,最近投的简历全都被拒了。”

她愤愤不平地咕哝:“妈的,我去应聘初中老师都不要我,我好歹也是S大本硕连读的高材生好吧?

看着她那副郁卒的模样,谢昳简直想要发笑,她指了指被韩寻舟随意搁在桌子一角的爱马仕菜篮子:“你就算找到工作,哪家公司能给你每个月开一个爱马仕?”

韩寻舟一噎,随即连忙为自己辩解:“那不一样,包包是包包,工作是工作,不冲突。昳昳,我需要社交!现在成天待在家里,我都快成个黄脸婆了。还有,你都不知道,贺铭实在是太过分,每天一下班就回家,早中晚都给我打电话查岗,我都不知道我是嫁了个老公还是找了个监护人。”

谢昳听着她气呼呼的语气,翻了个白眼:“你家贺律师肯在事务所业务最关键的阶段抛下所有,陪你在乌干达待上大半年,你就知足吧。”

韩寻舟听到这,唇边不自觉晕出笑意来。她自知理亏地吐了吐舌头,为自己不经意间秀的一把恩爱冲谢昳讨好卖乖。

不多时,摩卡上了,她把咖啡推到自个儿面前,眼睛眨动间正好瞄到谢昳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的屏幕。

“周家?”,韩寻舟抿口double糖分的摩卡,含糊不清地咕哝,“昳昳,你查周家的新闻干嘛?”

谢昳利索地合上电脑,面色平静道:“……没什么,刚刚收到个乱七八糟的推送,就好奇搜了一下。”

韩寻舟毫不疑义地“哦”了一声,忽然想起点陈年旧事:“对了昳昳,说到周家,我记得周子骏初中的时候是不是还追过你啊?啧啧,现在想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他那种人渣竟然追过你,我听说他高中的时候祸害了不少女孩子,但就因为周家,没有一个人敢告他,也没有一个人告成功的。”

“是么,我不太记得了。”

谢昳不太想谈这个话题,但又不好表现地太明显,于是韩寻舟果然没有察觉到——

“怎么就不记得了。好像是咱们初三那年?我记得他不是还约你出去玩儿嘛,我那天生病请假了,收到消息的时候急得不行,幸好后来你没事儿。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可门儿清,那小子从小就是个坏胚子,连我爸这么个老好人都说,他看着就一肚子坏水。”

谢昳听到她提起那件事,心里一凛,勉强回答了一句:“……是啊,幸好。”

她其实从那个时候就知道周子骏是个人渣,人性本善这个词,在周子骏身上似乎是行不通的。当初她以为周子骏追过她的那件事情便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可没有想到,命运后来会给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谢昳心里被搅得很乱,下意识拿起搅拌棒敲了敲杯沿。

好在韩寻舟不再纠缠这件事,迟疑片刻开口:“对了昳昳,你知道……江泽予的眼睛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我妈不是得了白内障嘛,前几天我陪她去医院检查,在眼科看到了江泽予和他的秘书。他的主治医生和我妈妈的是同一个人,是国内眼科方面最权威的专家。”

“我敲门的时候,听到大夫说他的眼睛情况在恶化,建议他之后几个月都减少用眼,最好是住院观察。”

“后来我偷偷问了他的秘书,他不肯透露具体病情,只说之前几年一直是请的私人医生,但那医生回美国了,所以才到来医院看。”

谢昳心里咯噔一下,登时觉出些许之前被她忽略过去的细节来。

上周在晚宴现场,灯暗的时候江泽予和她解释过,他只不过是用眼过度造成的眼疲劳,那时候他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是太过自然,以至于谢昳根本就没有产生怀疑。

可现在想来,却处处都透露出不对劲。

如果只是像他说的用眼疲劳,那为什么在灯熄灭的一瞬间他的秘书会这么着急?而且在她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模样分明是完全看不见的,那种程度,可不是简单的眼疲劳能解释的。

“你在哪家医院看到的他?”

“同仁。”

第 21 章

十一月过半的咖啡厅, 暖气氤氲,音响里在放一首谢昳听不懂的法语歌。

她拨了拨头发,装作不经意问道:“你……在哪家医院看到的他啊?”

“同仁。不过我听江泽予的秘书说,他很不喜欢医院, 可能会选择回家疗养……”, 韩寻舟和她认识这么多年,此刻见她长睫轻眨, 那鞋尖一下一下点着地, 多多少少看出了些许端倪, 于是促狭道,“江泽予前两年买的房子和谢叔叔在一个小区,你也很久没有回家了吧?谢叔叔肯定想你了。”

她说完,语气难得有些认真:“昳昳,你真的打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吗?我觉得你们之间, 明明……”

明明就还有感情啊。

谢昳沉默了一会儿, 用搅拌棒的另一头敲了下她脑门:“喝你的咖啡。”

-

晚上, 谢昳回到家,发微信问Zoe要了之前在晚宴上她提起的那个贴吧链接。

Zoe大概是那个贴吧的常客, 收到消息后火速找到了链接发给她, 还附带一句遇上知音般激动无比的话语:【Sunny姐!没想到你也入坑了, 以后咱们一起磕啊!】

谢昳回复了一个捂脸的表情, 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点进连接,聚精会神地翻起来。

这个贴吧是江泽予和纪悠之的同人CP吧, 点进去之后弹出来的那些歪门邪道般的标题让她嘴角猛地一抽,辣眼睛到简直想要赶紧关电脑。

谢昳忍着抽痛的脑壳,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容,一页一页往下翻。

大概翻了□□页,才找到Zoe昨天提到的那个透露江泽予视力问题的帖子。

标题是:【江神的视力受损竟然是真的!亲眼所见!】

谢昳不禁坐直了身子,犹豫了会儿才点进去。

楼主自称是择优的一名程序媛,一上来便道出了事情原委。

【其实在我们公司里早就有传言说江神双侧视力受损,不过大家都当作无稽之谈,毕竟江神平时工作那么忙,从来没有因为身体原因请过假。但那次我亲眼见到的一幕,让我不禁觉得,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那天是周末,我有份文件落在公司,只好回去拿。没想到恰好老板专用的电梯坏了,于是我有幸和江神搭了同一班电梯。当时电梯里就我们两个,我站在他右后方,正在疯狂花痴江神的侧脸,他忽然跟转过头我说话了。】

【江神亲口跟我说话,还用了“请”字你敢信?我当时太紧张,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他就重复了一遍:‘能否请你帮我按一下十七楼,谢谢。’题外话一句,江神的声音近处听真的超级苏,耳朵会怀孕的那种!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愣了一会儿后乖乖按照他的要求按了十七层的按钮,但按完忽然觉得很奇怪。】

【明明电梯楼层的按钮就在他手边,而我是站在他的右后方,要按那个按钮得越过他。他的请求根本不符合逻辑啊。】

【还没等我想明白,我要去的楼层到了,我下电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江神靠在电梯墙边,一只手盖住眼睛,很疲惫的样子。我后来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情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江神在撩我(呸),要么就是……他的视力当真有问题。】

【唉,所以说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还是觉得身体健康最重要。】

帖子下面的回复很热烈,也有几个人说了和楼主类似的经历,一个个都绘声绘色、真假难辨。

谢昳心下一紧,阖上电脑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客厅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然而一刻钟过去,她的心情丝毫没能平静下来,脑袋里越想越慌乱。

——他似乎,真的没有她想的那般,过得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