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浏览了我的密室,透过我的秘密之窗,凝视着那些沉默的数据。我对记者招待会中高坐在主席台上的几个人有了更多的了解:罗恩·斯科特副市长,约瑟夫·马洛伊警监——监督针对我的调查活动的那个人。
还有第三个人,教授卡尔顿·索姆斯博士。
只是……呃,他不是。
他是警察冒充的。
用搜索引擎确实能在卡耐基-梅隆大学的网站上以及他的个人网站上找到索姆斯教授。他的个人简历也发送到了各种其他网站上。
但是我只用了几秒钟就打开了这些文件的编制程序并查看了元数据。关于这个冒牌教授的所有资料都是昨天才写好上传的。
他们以为我是傻瓜吗?
如果我有时间,我可以了解那个警察到底是谁,我可以进入电视网的网站档案室,找到那场记者招待会,把此人的照片定格,进行生物统计扫描。我会把这张照片和该地区的机动车辆部记录、警察和联邦调查局的员工照片进行比对,查明此人的真实身份。
但是那样会花费大量的精力,而且没有必要。我不管他是谁。我所需要的只是分散警方的注意力,给自己找到马洛伊警监的时间,他将是名副其实的关于此次行动的信息数据库。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未执行的逮捕令,逮捕对象是一名男子,和扮作卡尔顿·索姆斯的警察大体相像——30多岁的白人男子。然后我驾轻就熟地给这位保释保证人打电话,自称是这个逃犯的熟人,举报说我在水街酒店发现了他。我描述了他穿的衣服,就迅速挂断电话。
与此同时,我在警察局广场附近的室内停车场等待着。马洛伊警监每天早上7点48分到9点02分之间都会把他低档的雷克萨斯(经销商的数据报告显示,它早就该换油、换轮胎了)停在那里。
我让敌人正好在8点35分交战。
随后是绑架,开车到西区的仓库,明智而审慎地用锻造的金属工具从这个勇敢得令人钦佩的数据库里执行内存转存。知道自己收藏了一件藏品,我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感,比性满足还要强烈:追踪我的所有16码的身份信息,与他们有联系的其他人,以及他们是如何进行案件调查的。
有些信息尤其具有披露性。(比如,莱姆这个人。我现在明白,他就是我之所以进退两难的关键。)
很快我的士兵们将会上路,向波兰进军,向莱茵兰进军……
而且,一如我期望的那样,我为藏品中添加了一样东西,顺便说说,这是我的最爱之一。我本应该等着回到密室再欣赏的,但是我忍不住了。我掏出录音机,按下倒退键,然后播放。
巧得很:我正好找到马洛伊警监发出最惨烈的叫声的地方。那惨叫连我听了也不寒而栗。
他醒来了。这一夜噩梦连连,睡得很不安稳。他的喉咙被绳索勒得里外难受。嘴里则因为干渴更觉刺痛难忍。
亚瑟·莱姆四下张望了一下这间没有窗户的昏暗的病房。唔,坟墓里的医院里的一间小牢房,和他自己的单身牢房以及他险些被谋杀的可怕的公共休息室没什么两样。
一名男护士,也许是护理员走进病房。他查看了一张空床,记下了一些东西。
“对不起。”亚瑟用粗糙的嗓门说,“我能见见医生吗?”
那名男子看着他。他是一个高大的美国黑人。亚瑟感到一阵恐慌,以为他是安特文·约翰逊偷了件制服,偷偷地溜进来,想把他给结果了……
但是,不,这是另一个人。但是,他的眼神同样是冷漠的。对他们而言,亚瑟·莱姆就像地上的一摊水,他们不会多看第二眼。他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亚瑟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这时,门又开了,他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又一个病人被送进来了。亚瑟推断他得了阑尾炎。手术结束了,他正在康复。一名护理员把他扶上床,递给他一杯水,“不要喝,漱漱口,然后吐掉。”
他还是喝掉了。
“不能喝,我刚说过——”
他呕吐了。
“操。”护理员甩给他一把纸巾,就走了。
亚瑟的病友手里抓着纸巾,就睡着了。
这时亚瑟朝门上的窗口望去。两名男子站在门外,一个是拉美裔人,另一个是黑人。后一个眯着眼,直直地盯着他,然后对另一个人耳语了一番,对方也匆匆地看了他一眼。
从他们的姿势和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不是对看到了这个被瘾君子米克解救的囚犯感到好奇。
不,他们想记住他的长相。为什么?
他们也想杀他吗?
又是一阵恐慌。他们杀了他只是时间早晚吗?
他闭上了眼,可是又觉得不能睡。他不敢睡。他睡着时,他们就会对他采取行动;他要是闭上了眼,他们就会对他采取行动;他要是不每时每刻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保持十分的警惕,他们就会对他采取行动。
现在他痛苦极了。朱迪说过,林肯可能会找到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但是她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亚瑟无法判断他的堂弟只是盲目乐观呢,还是找到了某些具体的证据,能证明他是被错误逮捕的。这个模棱两可的希望让他十分愤怒。在和朱迪谈话之前,亚瑟·莱姆已经决定在这个活地狱等死了。
我在帮你的忙,老兄。操,不管怎样你都要在这里呆一两个月……现在不要再反抗了……
可是现在,他一意识到有可能重获自由,听天由命就变成了惊慌失措。他看到眼前有一丝希望可能会被人夺走。
他的心又开始狂乱地怦怦直跳。
他抓住呼叫按钮,按了一下,又一下。
没有回应。过了一会,窗口又出现了一双眼睛。但不是医生。是他以前见过的一个犯人吗?他说不准。那个人直直地望着他。
恐惧像电流一般传遍他的脊柱。他努力控制住恐慌,又按下呼叫键,然后按住不动。
还是没有回应。
窗口的一双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37
“元数据。”
在纽约警察局的计算机实验室里,罗德尼·萨尔奈克正在用扬声电话对林肯·莱姆解释522很可能已经得知那位“专家”其实是秘密伪装的警察。
萨克斯站在旁边,两臂交叉,十指扯着衣袖,提醒他从普利维斯劳尔的加尔文·格迪斯那里得到的信息,“那是关于数据的数据,嵌入在文档中。”
“对。”听到她的话,萨尔奈克证实道,“他可能看到我们是昨晚创建的个人简历。”
“该死。”莱姆嘟囔。呃,不可能想得面面俱到。可是面对一个无所不知的人,你不得不考虑周全。如今,这个原本有可能抓到他的计划白费了。他们再度失败了。
更糟的是,他们无意中泄了密。正如他们识破了他的自杀伎俩,他也获悉了他们的行动方案,对他们今后的战术有了防御。
知识就是力量……
萨尔奈克补充说:“我让卡耐基-梅隆大学的人追查今天早上浏览他们学校网站的每一个人。有六次点击来自纽约市,不过是来自公用终端,用户没有留下痕迹。有两个是欧洲的代理,我知道这两个服务器。他们不愿合作。”
那是自然。
“我们从罗恩在SSD得到的空闲空间文件里得到了一些信息。要花点时间。它们……”他好像决定避免做技术方面的解释,然后说,“……乱糟糟的。但是我们把碎片拼合起来了。好像某个人确实汇编并下载了档案。找到了一个假名——就是昵称或代号,叫‘奔跑男孩’。目前只有这么多。”
“知道是谁吗?员工、客户、黑客?”
“不。我给局里的一位朋友打了电话,在他们的数据库里查找已知的假名和邮箱。他们找到了大约800个‘奔跑男孩’。不过,没有一个在市区。过会儿会有更多的消息。”
莱姆让托马斯把“奔跑男孩”这个名字写到嫌疑人名单里。“我们会联系SSD。看看是否有人认识这个名字。”
“那CD里的客户文件呢?”
“我已经让人手工浏览了一遍。我编写的密码取得的进展就这些。里面的变量太多了——不同的消费品、大都会捷运卡、E-ZPass电子收费系统记录。大部分公司都下载了关于受害人的某些信息,但是据统计,还没有哪个人格外突出,能确定为嫌疑犯。”
“好的。”
他挂断电话。
“我们尽力了,莱姆。”萨克斯说。
尽力……他扬起一道眉毛,这个表情没有一点含义。
电话铃响了,来电显示上现出“塞利托”的名字。
“命令,接电话……朗,有什么——”
“林克。”
出事了。从扬声电话里听来,他的语调空洞,声音发颤。
“又有人遇害?”
塞利托清清嗓子,“他绑走了我们的一个人。”
他吃了一惊,去看萨克斯。她不由自主地探过身子,凑向电话,松开了双臂,“谁?告诉我们。”
“乔·马洛伊。”
“不。”萨克斯低声说。
莱姆闭上眼,把头移进轮椅上的头枕上。“当然是真的。朗,这是故意安排好的,他计划好了一切。”他的声音一沉,“有多糟糕?”
“什么意思?”萨克斯问。
莱姆轻声说:“他不是简简单单地把马洛伊杀了,对吗?”
塞利托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悲痛,“对,林克。”
“你说呀!”萨克斯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莱姆看到她圆睁着惊惧的双眼,他也一样感到惊恐。“整件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因为他想得到信息。他对乔严刑拷打逼他招供。”
“哦,上帝。”
“对吗,朗?”
大侦探叹了口气,他语气生硬地说:“对,确实很惨。他动用了刑具。他流了很多血,可以看出乔挺了很久。最后那个混蛋一枪把他打死了。”
萨克斯气得满脸通红。她握住格洛克的枪把,咬紧牙关问:“乔有孩子吗?”
莱姆想起这位警监的妻子几年前被人杀害了。
塞利托答道:“有个女儿在加州。我已经打过电话了。”
“你能承受住吧?”萨克斯问。
“不,不行。”他的嗓子又哑了。莱姆觉得他的声音从来没有现在听来如此的心烦意乱。
当时乔·马洛伊不让莱姆对别人透露522的案子时所说的话犹在耳畔。即使在得知刑事专家和塞利托没有对他老实交代之后,警监非但没有斤斤计较,还给予他们支持。
维持治安第一,自尊心第二。
而522把他折磨致死无非就是想得到信息。该死的信息……
不过,莱姆内心深处的铁石心肠不知从哪里被唤醒了。有些人曾经说过,这种超然的态度意味着他的灵魂有残缺,但是他却认为这样能让他更好地工作。他坚定地说:“好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萨克斯问,
“他已经宣战了。”
“宣战?”这是塞利托问的。
“是针对我们的?他不再秘密行动了。他没有逃跑,而是警告我们不要把事情弄糟了。他开始还击了。他以为他能侥幸逃脱。杀死高级警官?嗯,对。他已经画好了战线。现在他对我们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也许乔没有告诉他。”萨克斯说。
“不,他说了。他竭尽全力保守秘密,但是后来还是说了。”莱姆甚至不愿意去想象警监试图保持沉默时所遭受的一切,“这不是他的错……但是现在我们都有危险了。”
“我要去和高级警官们谈一谈。”塞利托说,“他们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他们从一开始就对这个计划不满意。”
“他们肯定不满意。是在哪里发生的?”
“切尔西的一个仓库。”
“仓库……对囤积者来说是个理想的地方。他和那个地方有关联吗?在那儿工作?还记得他穿的舒适的鞋子吗?或者他只是通过查找数据发现那个地方的?所有这些我都要知道。”
“我会查的。”库珀说,“塞利托给了他详细资料。”
“我们要把现场调查一番。”莱姆看了一眼萨克斯,她点了点头。
警探挂断电话后,莱姆问:“普拉斯基在哪儿?”
“正在从罗兰·贝尔监视现场回来的路上。”
“我们给SSD打个电话,查查在马洛伊遇害的时候,所有的嫌疑人都在哪儿。其中一些人肯定在办公室。我想知道谁不在办公室。我还想知道这个‘奔跑男孩’的情况。你觉得斯特林愿意帮忙吗?”
“哦,肯定愿意。”萨克斯提醒他说,在整个调查过程中斯特林非常配合。她按了一下扬声电话的按键,打通了电话。
一名助理接了电话。萨克斯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好,萨克斯警探。我是杰里米。有什么能为你效劳?”
“我要找斯特林先生。”
“恐怕他这会儿不在。”
“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名警官遇害了。”
“对,我听新闻上说了。我很难过。先不要挂。马丁刚刚进来。”
那边有人模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另一个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萨克斯警探,我是马丁。听说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对此我很难过。但是斯特林先生在外地。”
“我们必须和他谈话,这很重要。”
助理平静地说:“我会传达这个紧急的情况。”
“马克·惠特科姆或汤姆·奥戴在吗?”
“请稍等。”
等了好久,那个年轻人才说:“恐怕马克也不在办公室。汤姆在开会。我已经留了言。我还有个电话,萨克斯警探。我要走了。对警监的事,我深表同情。”
“而你们/多年以后将从此岸渡到彼岸的人/也不会想到/此时的我/对于你们是怎样的关切/怎样的默念。”
帕米·威洛比坐在一条长凳上,眺望着东河,她感到胸口咚咚直跳,手心也开始冒汗了。
她看着身后的斯图尔特·埃弗雷特,他被新泽西上空的太阳照得发亮。他穿着蓝衬衣,套着外套,下身穿牛仔裤,肩上挎着一只皮包。他长着一张孩子气的脸和厚重蓬松的褐色头发,薄薄的嘴唇总像是要露出笑容,但是他很少微笑。
“嘿。”她说,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她生了自己的气,本来想厉害点儿的。
“嘿。”他朝北边的布鲁克林大桥的桥基望去,“富尔顿街。”
“那首诗?我知道,是《穿越布鲁克林渡口》。”
摘自惠特曼的代表作《草叶集》。斯图尔特·埃弗雷特在课上提过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部诗集后,她就买了一本珍藏版。她觉得它能让两人的感情更亲密。
“我没有把它布置成作业。你怎么知道的?”
帕米一言不发。
“我能坐下吗?”
她点点头。
他们默默地坐着。她闻着他身上的古龙香水味,心想不知道是不是他妻子给他买的。
“你的朋友肯定和你说过了。”
“对。”
“我很喜欢她。不过,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她要逮捕我呢。”
帕米表情变得柔和了,她解开紧锁的眉头,露出了微笑。
斯图尔特接着说:“她对这种情况不满意。但是这样很好,她是在替你着想。”
“艾米莉亚是最棒的。”
“我觉得她不像警察。”
而且是警察调查我的男朋友。帕米暗想,被蒙在鼓里倒也不是坏事,知道得太多反而破坏了美好时光。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时冲动想抽开,可还是没动。“好吧,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看着他耷拉着的眼皮下面棕褐色的眼睛,不是个好主意。她凝视着河水和远处的港口。河上依然有渡船,但是穿梭往来的大多数船不是私人船只就是货船。她经常坐在河边的这个地方,望着这些船只。帕米曾经被迫藏身中西部的丛林深处,和自己狂热的母亲以及一帮右翼极端分子过着地下生活。她逐渐对江河海洋生出了一种迷恋。它们辽阔、自由,无时无刻不在流动。一想到这,她就感到安慰。
“我不诚实,这我知道。可是我和妻子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我好多年没和她同床了。”
男人在这种时候想说的头一件事就是这个吗?帕米觉得好奇。她甚至都没有想过性方面的事,只是已婚的问题。
他继续说:“我也不想爱上你。我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后来却发现你与众不同。你点燃了我内心的某种东西。当然,你很美。但是,你,你就像惠特曼,标新立异,热情奔放。是个自成一格的诗人。”
“你有孩子了。”帕米忍不住说。
一阵迟疑。“是。但是你会喜欢他们的。约翰8岁。基娅拉上初中,11岁。他们都是优秀的孩子。这也是我和玛丽还在一起的唯一原因。”
她叫玛丽。好奇中……
他捏住了她的手:“帕米,我不能让你走。”
她依偎着他,感觉到彼此胳膊相碰的舒适,闻着他身上令人愉快的干爽的香味,不在乎是谁给他买的须后水。她想,也许他迟早会告诉我的。
“我一个星期以来都想告诉你。我发誓。我一直给自己打气。”她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我一想到孩子们的脸,就觉得不能破坏了这个家庭。这时你走来了。我所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人……我已经孤独了很久很久。”
“但是节假日怎么办?”她问,“我想在感恩节或圣诞节和你一起度过。”
“其中的一个节日我也许能抽空出来,至少有半天吧。我们要提前做计划。”斯图尔特垂下头,“问题是没有你我就不能活。如果你能耐下心来,我们会想出法子的。”
她回想起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个夜晚。无人知晓的秘密之夜。那晚,艾米莉亚在莱姆家过夜了,帕米和斯图尔特就独享了她的联排别墅。神奇的一夜。她希望她一生中的每个夜晚都会像那天晚上一样。
她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低语:“我不能失去你。”
他一点一点地向她挪移。每一寸肌肤的接触都让她感到舒适。事实上,她为他写过一首诗,把他们之间的相互吸引比作万有引力——宇宙间最基本的力量之一。
帕米把头枕在他的肩上。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了。但是求求你……我想继续和你约会。”
她想起了两人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那些时光对其他人而言,似乎是无足轻重、微不足道的。
没有什么能与之相比。
这种舒适感就像用温水清洗伤口,冲掉了痛苦。
当初帕米和妈妈奔逃在外时,身边都是一群卑鄙小人。这些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动手打她们,他们不和自己的老婆孩子说一句话,除非是为了指出错误或者叫他们安静。
斯图尔特和那些坏蛋不是一个星球上的人。
他低语:“请给我一点时间。会有办法的。我向你保证。我们还会像从前那样约会……嘿,有主意了。我知道你想去旅行。下个月我要去蒙特利尔参加一个诗歌会议。我可以和你一起飞过去,订一个房间。你可以参加会议。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共度夜晚。”
“哦,我爱你。”她凑向他的脸,“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真的。”
他紧紧地抓住她,亲吻着她的脖颈:“帕米,我太——”
就在这时,她挣脱开来,身子往后一撤,抓起书包,像挡箭牌一样捂在胸口,“但是不行,斯图尔特。”
“怎么?”
帕米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你要是离婚了,就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再说。但是没离婚之前,不行。我不能再见你了。”
这些话是她觉得艾米莉亚在这种场合会说的。但是她的态度会不会也是这样,不会哭吗?艾米莉亚不会的。绝对不会。
她迅速地挤出一丝笑容。舒适感立刻被孤独和恐慌扼杀了,她竭力抑制住这份痛楚。暖意冻成了冰块。
“可是,帕米,你就是我的一切。”
“可是你是我的什么,斯图尔特?你不是我的一切。如果不是一切,我就不愿接受。”她告诫自己声音不要发颤,“你要是离婚了,我就和你在一起……你会吗?”
这时他垂下诱人的双眸,低声说:“会。”
“现在?”
“现在不行。这件事很复杂。”
“不,斯图尔特。其实非常非常简单。”她站起身,“只要我不再见你,过上愉快的生活。”她快步离开了,朝艾米莉亚家走去。它就在附近。
好吧,也许艾米莉亚不会哭。但是帕米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她径直沿着人行道走下去,泪水汹涌而出。她怕自己会心软,不敢回头,不敢去想自己做了什么。
不过,她倒是想到了将来会不期而遇。她觉得有一天她会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滑稽:画这样的分界线真是没劲。希望我能想出更好的主意。
38
梅尔·库珀皱起眉头。
“乔遇害的那个仓库?是某家出版社租来存放回收利用的纸张的,不过已经好多个月没怎么用了。但是奇怪的是不清楚物主是谁。”
“此话怎讲?”
“我已经查了所有的公司档案。它租给了三家连锁公司,特拉华州的一家公司是其所有人,而这家公司的所有人是纽约的几家公司。最终的所有权似乎是在马来西亚。”
可是522却知道这些,知道在那里拷打受害人没有危险。怎么知道的?因为他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
实验室里的电话铃响了,莱姆扫了一眼来电显示。522案子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坏的消息,拜托,希望这个是好消息。“朗赫斯特督察。”
“莱姆侦探,只是告诉你一些最新消息。这边的行动似乎很有成效。”她的声音里透出难得的兴奋。她解释说,小组的法国安全局特工德斯图尔已经快速赶到伯明翰,联系了西布罗姆维奇城外的穆斯林社区的几名阿尔及利亚人。他得知一个美国人委托他人代办护照和过境证件前往北非,然后去新加坡。他给他们预付了一大笔定金,他们承诺证件明天晚上就能办好。他一拿到手就会去伦敦完成任务。
“很好。”莱姆轻声笑道,“也就是说洛根已经在那里了,不是吗?在伦敦。”
“非常肯定。”朗赫斯特表示赞同,“等我们的替身在射击区见到军情五处的人,明天就试着开枪。”
“一点不错。”
这么说,洛根已经预订了证件,给他们付了一大笔钱,让小组的注意力集中在伯明翰,他则匆匆赶往伦敦,完成谋杀古德莱特牧师的使命。
“丹尼·克鲁格的人怎么说?”
“一只小船会在南海岸等着他,把他拐运到法国。”
拐运。莱姆喜欢这个词。这里的警察不会这么说。
他又想到了曼彻斯特附近的安全房以及在伦敦古德莱特的非政府组织发生的非法入室案。假如莱姆通过高清晰度摄像头调查了两个现场的任何一个,他能不能看出什么破绽呢?某个被他们错过的细微线索可能会让他们更清楚地了解凶手具体会在何时何地准备出击?若是这样,证据现在也没有了。他只能希望他们做出了正确的推断。
“你做好了什么安排?”
“在射击区附近有10名警察,全都穿着便衣或伪装服。”她补充说丹尼·克鲁格以及那名法国安全局特工和另一支作战小组在伯明翰,“隐约为敌人所知”。朗赫斯特还增派了一支保护分遣队,牧师就在那里藏身;尚无证据表明凶手已经知道那个地点,但是她不愿冒任何风险。
“我们很快就会有消息,侦探。”
莱姆刚挂断电话,电脑就发出叮当的响声。
“莱姆先生?”
他面前的屏幕上显示出这四个字。一个小对话框打开了。摄像头里出现了艾米莉亚·萨克斯家的客厅。他能看到帕米坐在键盘前,给他发送即时消息。
他通过声音识别系统对她说:“你好帕米,最近怎么样?”
该死的电脑。也许他应该让他们的电脑专家罗德尼·萨尔奈克安装一个新系统。
不过她理解起来没问题。
“很好。”她敲击着键盘,“你呢?”
“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