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莱姆接话。
“他第一句话总是说‘我是埃里克’,而不是‘你好’或‘约翰,最近好吗?还记得我吧?’他绝不会,而总是说:‘我是埃里克。’从那次火灾后我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话,而他打电话来怎么说?还是:‘我是埃里克。’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了,我离开了他,拼命地努力工作……而他打电话来的态度就像我还在替他工作。我知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但那时他的口气好像有些事情是我的责任一样。就像你记下了顾客点的菜,而当你把食物端上去时,他们却说那不是他们点的东西。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他们自己改变主意,然后把事情弄得好像是你搞错了一样。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就是那个故意惹麻烦的人。”
萨克斯又说:“你能告诉我们有关他的事吗?比如他还有哪些朋友?常去什么地方?有哪些爱好或是习惯?”
“没问题,”那飞快的语速又来了,“这些问题综合起来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魔术。”
“什么?”莱姆问。
“魔术就是他的朋友,他常去的地方和他的嗜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没别的了,他早就全身心地投入他的职业里了。”
萨克斯问:“那么,他的思考方式呢?你知道他是怎么想事情的吗?”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三年了,从那场大火发生后,我每星期用两个五十分钟的时间去想清楚这个人,但我无法办到。他还是在伤害我。我……”济丁突然发出一阵刺耳又怪异的笑声,“你们听懂了吗?我刚才说‘伤害’,其实我真正的意思是‘阴魂不散’,他就像鬼魂一样一直纠缠着我。弗洛伊德学派的人会怎么说?下星期一上午九点我该再把这些事情和心理医生分享,对不对?我始终在他的纠缠下无法脱身,而且对他那什么该死的思维方式一无所知。”
莱姆看见所有人都因这个人的胡言乱语而生气地皱起眉头,于是他说:“我们听说他的妻子死于那场大火。你知道什么和她家人有关的事吗?”
“玛丽?我不清楚。火灾意外发生时,他们才刚刚结婚一两个星期。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以为她会使他安定下来,让他少来纠缠我们。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们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
“你知道还有谁认识他吗?能不能给我们几个名字?”
“亚瑟·罗塞是他的第一个助手,我是第二个。我们都是他的小鬼。大家管我们叫‘埃里克的小鬼’,每个人都这么叫。”
莱姆说:“我们已经打电话给亚瑟了。还有别人吗?”
“我只想到一个人,他那时候是豪斯伯马戏团的经理。他叫爱德华·卡德斯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芝加哥当制作人。”
塞林托抄下这个人名字的拼法,然后问:“威尔后来又打过电话找你吗?”
“没有。他也许只是不需要我了。但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他就伸出魔爪伤害我,纠缠我。”
我是埃里克……
“哎呀,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还得去熨制服,星期天一早要值班,实在很忙。”
对方挂断电话后,萨克斯慢慢走到电话扩音器前,压下断线按钮。“真受不了。”她咕哝说。
“他需要多吃点药。”塞林托也说。
“不过,至少我们找到一条线索了,”莱姆说,“马上追查卡德斯基。”
梅尔·库珀再次离开客房,几分钟后回来时,他已打印出一些剧院公司的资料,并查出卡德斯基目前是风城芝加哥南华尔街上的一位制作人。塞林托马上拨了电话。不出所料,在星期六的晚上,接电话的只有应答机。于是,他录下了留言。
塞林托说:“他让助手的生活陷于不安,他的情绪不稳定,是受过伤的人。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变得如此令人生厌?”
这句话让萨克斯抬起头来。“我们打电话去问特里。”
特里·多宾斯是纽约市警察局的心理学专家。尽管那里的专家不止他一人,但他却是唯一擅长行为分析的专家,这是他在弗吉尼亚州匡蒂科的联邦调查局学习和磨炼出来的特长。多亏媒体和一些通俗小说的帮忙,使得大众对“心理描述”一词耳熟能详,而且了解它的价值——但对莱姆来说,他觉得这种方式仅适用于某些类型的犯罪。大致说来,一般罪犯的心理层面其实毫无神秘可言。不过,碰上这次既不明白疑犯犯罪动机、也无法预料谁是下一个受害者的案件时,行为分析确实可以帮上很大的忙。它能让侦察员获得一些线索,或找出对疑犯有一些认识的人,能预估他的下一个动作,安排诱饵在适当的地点,执行跟踪,或回头参考过去一些相似的犯罪。
塞林托马上翻开电话簿找到纽约市警察局那栏,直接打电话到多宾斯的住处。
“特里。”
“朗,你那里有麦克风回音,我猜林肯一定在那里。”
“没错。”莱姆发出声音。他向来喜欢多宾斯这个人,当年在他发生脊椎受伤意外后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他。莱姆记得,这个人对足球、歌剧和神秘难解的人类心理三者的研究可说难分上下,而且同样热爱。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塞林托说,但口气一点也没抱歉的意思,“可是我们需要你帮忙分析一位难缠的疑犯。”
“是新闻上说的那个人吗?他今天早上在音乐学校杀害了一名学生?很可能又杀了一位巡警?”
“没错。他还杀死了一名化妆师,也险些让一名骑马的女士丧了命。由于这些被害人差异很大,两名女性,一名同性恋男性,没有任何性侵害行为,这使我们无法从中判断出任何线索。而且,嫌疑犯还亲口告诉林肯,说他明天中午就要进行下一次谋杀行动。”
“他‘亲口’告诉林肯?用电话?还是写信?”
“是当面说的。”莱姆说。
“嗯,肯定是一段很精彩的对话。”
“精彩到令你难以置信。”
塞林托和莱姆开始对多宾斯讲述这次案件的情节,尽可能把知道的一切都对他讲了一遍。
多宾斯在提了好几个问题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看出有两种力量在驱使他,不过这两种力量会彼此强化,最后达到同样的结果……他还在从事表演工作吗?”
“没有了,”卡拉说,“从那场大火后,他就没登台了,至少没有人听说过。”
“公开表演是一种影响深远的经历,”多宾斯说,“它具有很大的驱使性,因此当一个曾经成功的人在表演上遭到挫败时,他所感到的失落感也会相对增大。演员和音乐家——我猜,魔术师可能也一样——都会尽其所能延长他们的职业生涯。所以刚才说的结果是:那场大火基本上已彻底毁掉了这个人的一切。”
消失者,莱姆想到了这个名词。
“因此,他现在的动机已不只是成功的野心、不只是想取悦他的观众,也不只是把自己全身心地献给他的职业,除了这些,他还添加了愤怒。这是由于第二种力量所引起的:那场大火让他身体有了残缺,伤了他的肺部,对身为公众人物的他,会对这些缺陷特别敏感。这会使愤怒成倍地放大。我想,我们可以称之为‘歌剧魅影综合征’。他会把自己视为怪物。”
“所以,他想报复?”
“没错,但这不一定像字面意思那么简单:那场火可说‘谋杀’了他——谋杀了他旧有的自我——这样一来,他在谋杀他人时,或许会觉得舒服些;可以减少愤怒累积在他心中的焦虑。”
“那么,为什么挑选这些人呢?”
“目前还无法知道。你再说一遍他们的职业?”
“一位音乐学校学生,一位化妆师和一位律师。不过,疑犯用‘骑马者’来代指那位律师。”
“在他的愤怒之中,必然有一些附带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目前的资料不够,还无法判断。但是,根据书中的说法,这些愤怒情绪的附带物,都会涉及过去生活中的‘坩埚时刻’——指那些极重要、改变命运的时刻。也许他的妻子是个音乐家,或他们是在音乐会上认识的。至于化妆师——也许是一种母亲的代表。例如说,他可能觉得和她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坐在浴室里像个小男孩一样看着她对着镜子化妆。至于马的部分?谁会知道呢?也许他和他父亲曾一起骑过马,而他觉得开心极了。像这样的快乐时光,如今都由于那场大火而不复存在了,因此他才可能把目标锁定在会勾起他回忆的那些人。要不,理由也可能完全相反:那些被害人所代表的,正好是他最不愉快的经验。你们不是说他的妻子是在排演的时候遇难吗?也许当时现场有音乐在演奏。”
“可是,他精心设计了作案的计划,跟踪这些人,找出他们并加以杀害。”莱姆问,“这一定是经过好几个月的深思熟虑才能成形的。”
“思想是可以止痒的。”多宾斯说。
“还有一件事,特里,他会对想象中的观众说话……等等,我一直以为他是说‘可贵’的观众,但我现在想起来了,他是用‘尊敬的’这个字眼。他和他们说话的样子,就像真的有人在现场一样。‘现在,尊敬的观众朋友,我们即将进行什么什么什么。’”
“‘尊敬的’,”心理学家说,“这是很重要的。在他失去职业舞台、失去最爱的人之后,他转变了他爱的对象,把他的爱转移到观众身上——一种不具人格的多量化对象。对于只喜爱群体或大众的人来说,他们可能会漠视单独的个体,甚至对他们造成威胁。这并不单指陌生的人,即使是他们的父母、伴侣、孩子,家庭成员都一样。”
莱姆突然想到,约翰·济丁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被父亲虐待的孩子。
多宾斯继续说:“而在威尔的案例中,这种思绪模式更加危险。他并非对‘真正’的观众说话,而是对想象中的人,这让我想到:真实的人们对他来说已不具任何意义。即使他要大开杀戒,也不会因为屠杀的对象太多而心软。这家伙会成为相当麻烦的人物。”
“谢谢你,特里。”
“如果你们逮到他,请通知我一下,我想要花点儿时间研究他的心理。”
挂断电话后,塞林托马上说:“也许我们可以……”
“去睡觉吧。”托马斯说。
“什么?”这位警探问。
“我说的不是‘可不可以’,而是‘必须如此’。林肯,你马上睡觉去,而其他人,都给我离开。你看起来脸色既苍白又疲倦,在我的看护之下,绝对不允许有人发生心血管或神经系统方面的问题。如果你没忘记的话,我早在几小时前就要你去睡觉了。”
“好吧、好吧。”莱姆妥协了。但老实说,他也真的累了。此外,尽管他没对任何人讲,但先前那场火的确把他吓坏了。
于是,专案小组成员开始各自回家。当卡拉穿上夹克时,莱姆发觉她看起来一副沮丧的样子。
“你没事吧?”萨克斯问。
她耸下一下肩。“为了要向巴尔扎克先生打听威尔的事,我已把实情告诉他了。他非常不高兴,看来我回去之后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我们会写一张字条给他,”萨克斯开了个小玩笑,“给你写张假条。”
但这女孩只微笑了一下。
莱姆叫了起来。“写什么假条?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疑犯是什么人。你回去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替他修修脑袋。”
卡拉更笑不出来了。“谢谢你。”
“你不会还想回店里吧?”萨克斯问。
“我必须回去一下。巴尔扎克先生对店里的事一窍不通,我得去把账单收据整理一下,并且告诉他我明天计划要表演的节目。”
莱姆对她会如此敬畏巴尔扎克先生丝毫不觉得惊讶,从这件案子中,他已经知道在魔术圈里,师父对徒弟的权力是极大的。他留意到她总是说“巴尔扎克先生”,偶尔才叫他的名字“大卫”,而且绝不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他回想起,尽管魔术师几乎已毁掉了约翰·济丁的生活,但那位助手在称呼这名凶手时,也同样使用了最尊敬的称谓。
“你还是回家去吧,”萨克斯坚持说,“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今天已经被杀死一次了。”
卡拉又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我不会在店里停留太久的。”她走到门边,又停下来说:“我明天下午有场表演,但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明天上午我还是可以过来一趟。”
“先谢谢你了,”莱姆说,“不过我们会努力在中午以前逮住他,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太久。”
托马斯带着卡拉走出房门,穿过长廊从大门离开。
萨克斯也踏出客房门外,吸了一口仍带着烟味的空气。“咳!”她马上吐了出来,然后飞速奔上楼。“我洗澡去了。”她喊道。
十分钟后,莱姆听见她走下楼梯的声音,但她并没有马上到客房来。屋子的另一边传来砰磅的吱嘎声,然后是托马斯刻意放低音量的说话声。好一会儿后,她才回到客房。她身上穿着黑色T恤和丝绸内裤,这是她最喜欢的睡衣。但除此之外,还多了两样平常睡觉时不会带在身边的装备:她的格洛克手枪和警用的制式长管手电筒。
她把这两样东西放在身旁的桌子上。
“那家伙想进来太容易了,”她边爬上他旁边的床边说,“我检查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用椅子顶住了所有的房门,又告诉托马斯,只要他一听见任何声音就放声大叫,但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很有开枪射击的心情,但可不希望被我射中的人是他。”
第二部 方法
四月二十一日,星期天
魔术效果就像一种诱惑。这两者都是通过精心设计深植在对象心中的细节而产生的。
——索尔·斯坦
第二十九章
星期天上午在挫败中度过——搜索埃里克·威尔的行动停滞不前。
他们已知的是:在俄亥俄州那场大火之后,这位魔术师曾在当地一家医院的烧伤中心住过几个星期,之后便不告而别,连出院手续都没有办理。有据可查的是,不久他卖掉了在拉斯维加斯市区的房子,但没有更多消息表明他买了别的房屋。不过,莱姆判断,在那个人们富得流油的城市,谁都可以轻轻松松地甩出成堆的钞票找个沙漠买下一小块地,不会有人过问,也不会留下任何文件记录。
贝迪和索尔找到了威尔的岳母柯斯葛罗夫太太,可她也不知道威尔现在何处。那次意外发生后,他从未和她联络过,甚至没有为她女儿的遇难向她表示过慰问和哀悼之情。然而,她坚称,她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威尔是个既自私又残忍的人,他迷恋她的女儿,肯定是对她施了催眠术才让她愿意嫁给他。不仅她,其他亲戚也都和威尔没有联系。
库珀将这些有限的信息拼凑起来,再次上网搜索威尔,但找到的资料并不多。VICAP和NCIC都没有他的记录,其他资料也没透露新的信息。负责调查威尔家人的警员发现,他是家里的独子,双亲都已过世,因此再也找不出任何与他有亲戚关系的人。
接近中午的时候,威尔的另一位助手亚瑟·罗塞从拉斯维加斯回电给他们。当得知他的前任老板涉及重大刑事案件时,他丝毫没有感到诧异,而且回答的也是他们已经知道的事:威尔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师之一,但他把魔术看得太重,所以也因危险表演和性情暴戾而出了名。身为徒弟的罗塞,至今仍觉得他的学徒生涯是一场噩梦。
我刚才说“伤害”,其实我真正的意思是“阴魂不散”,他就像鬼魂一样一直纠缠着我。
“所有的年轻助手都会受到师父的影响,”罗塞在电话那端对他们说,“但我的心理医生说,在与威尔的相处中,我们都被他催眠了。”
和济丁一样,他们两人竟然都接受了心理治疗。
“他说,我们和他在一起会产生一种‘斯德哥尔摩效应’的关系,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莱姆说他对这种状况很熟悉:人质会和绑架者形成一种亲密关系,甚至会对绑架者产生好感乃至萌生爱意。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萨克斯问。晋升评估测试已经结束,她今天穿的是轻便装——牛仔裤和一件草绿色针织衫。
“在医院的烧伤中心,那是三年前的事。起初我还定期去探望他,但他满口都是报复,要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他或是对他表演那种魔术持反对意见的人。不久他就失踪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罗塞又想起,两个月前威尔突然打了个电话找他。莱姆立刻想到,威尔差不多在同一时间也打电话找过他的另一位助手。这个电话是罗塞的老婆接的。“他没留电话,只说会再打来,但后来却没下文了。感谢上帝。坦白说,如果是我接了那个电话,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你知道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吗?”
“不知道。我问过凯丝——我怕他回到这个城市来了——可她说他并没说,而来电显示的号码是盲区。”
“他没告诉你妻子他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事吗?有没有什么线索能透露他人在哪里?”
“她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有些发颤,很难听清他说的话。我记得在那场大火后,他的肺部好像受到损伤,这使他更令人恐惧。”
我深有同感,莱姆心想。
“他问最近我们有没有和爱德华·卡德斯基有关的消息——那场大火发生时,此人是哈斯伯马戏团的舞台监督。他只问了这个。”
罗塞无法提供其他有用的线索,于是他们便结束了通话。
托马斯带着两位女警走进客厅。萨克斯向她们点头致意,并向莱姆做介绍。这两位女警正是戴安·弗朗西斯科维奇和南希·奥索尼奥。
他记起,这两个人是昨天第一起命案发生时在场的巡警,后来他委派她们去追查那副老式手铐的来源。
戴安说:“我们根据你的建议,走访了所有的零售商和博物馆主管。”她们的制服虽仍保持挺括,但两人都神态疲惫。看来,她们的确认真地执行了这项任务,而且很可能整晚都没睡。
“和你们想的一样,那副手铐确实是德比式的,”南希说,“这种手铐很罕见,而且价格昂贵。不过我们还是整理出一份名单,一共有十二个人,他们……”
“哦,我的天啊,你看!”戴安指向证物板,上面有托马斯写下的一条线索:
·疑犯身份:埃里克·威尔
南希立刻翻看手中的一沓文件。“上个月,埃里克·威尔通过邮购,向西雅图的‘里奇威古董兵器店’购买了一副这种手铐。”
“收件地址呢?”莱姆兴奋地问。
“是丹佛的一个邮箱。我们查过了,但这个信箱的租约已经失效,没有记录可查。”
“付款方式呢?”萨克斯问。
“现金。”南希和莱姆异口同声。莱姆接着说:“他才不会犯下任何愚蠢的错误,完全不可能。这条线索也断了,但至少我们可以证明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莱姆向这两名女警道过谢后,萨克斯便送她们离开客厅出门。
电话铃又响了。来电区号看来很眼熟,但莱姆一时想不起来。“指令。接电话。喂?”
“您好,我是州警局的兰辛警督,我想找罗兰·贝尔探员。他们告诉我这个电话号码,说这里是他的临时指挥部。”
“嗨,哈维,”贝尔走到麦克风旁边说,“我在这儿。”他对莱姆解释道:“是康斯塔布尔那件案子,他是我们在坎顿瀑布的联络人。”
兰辛继续说:“我今天早上收到你送来的证物,现在我们的刑事鉴定人员已开始干活了。我们还派了两名探员去找了斯文森的老婆——她丈夫就是你们昨天傍晚逮捕的那名牧师。她没说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我们的人也搜过他的住处,但找不到任何他与康斯塔布尔或爱国者会的人有关的证物。”
“什么都没有吗?”贝尔叹了口气,“真糟糕。我还以为他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
“也许爱国者会的人先去过了,抢先清理过那个地方。”
“还有另一种可能,老兄,我觉得我们好像缺少点儿运气。好吧,继续保持联络。谢谢你了,哈维。”
“我们一有新的消息,一定会马上通知你。”
他们结束了通话。
“康斯塔布尔的案子和这件案子一样麻烦。”罗兰朝写字板扭了下头说。
前门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卡拉带着一大杯咖啡走进客厅,她的脸色十分憔悴,看起来比萨克斯还要疲惫。
塞林托正在滔滔不绝地转述珍妮·克莱格【注】的一篇关于减肥新科技的演说,但却被另一通电话给打断了。
【注】珍妮·克莱格(JennyCraig,1932-),美国减肥指导者,珍妮·克莱格营养品公司的创始人。
“林肯吗?”扩音器噼啪作响,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贝迪。我们已经将使用那种门卡的旅馆缩小到三家。花了这么多的时间……”
他的搭档索尔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们调查发现,有许多月租型或长期投宿旅馆也会使用这种卡片式钥匙。”
“这还没算上那些计时收费的休息型旅馆,但那些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我们必须把它们全查出来。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有了结果。这张门卡可能是,我说的是‘可能’,是切尔西旅馆、贝克曼旅馆和……和哪一家来着?”
“兰汉姆·阿姆斯旅馆。”他的搭档说。
“没错。只有这几家使用这种颜色的四十二型门卡。我们目前在贝克曼旅馆,这里位于第三十四街和第五大道的路口。现在我们准备去试一试。”
“你说‘试一试’是什么意思?”莱姆问。
“该怎么说呢?”贝迪或索尔有点迟疑地说,“门卡在这边是有效的,但在另一边就不行了。”
“什么意思?”莱姆再问。
“是这样的。只有旅馆房间门上的插口才能辨识这种门卡,拿到前台却不行。前台的那种机器只能把密码刻录到空白门卡里,但无法告诉你已刻录好的门卡是属于哪一个房间的。”
“为什么不能?这太荒唐了。”
“因为没人会想知道。”
“当然,除了我们。所以,我们现在要一间一间去试这张门卡了。”
“该死!”莱姆吼道。
“你说的正是我们的心里话。”他们其中一人说。
塞林托问:“好吧,需要我加派一点人手过去吗?”
“不用了。我们一次只能试一扇门,没别的方法可行。如果恰好房间里有一位新入住的客人——”
“——这张门卡就失效了,这只会让我们的心情更糟。”
“喂,两位?”贝尔朝麦克风说。
“请说,罗兰。”
“我们听出你的声音了。”
“你们刚才提到兰汉姆·阿姆斯,那家旅馆在哪里?”
“在东七十五区,靠近莱克斯。”
“这个名字我觉得很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这个地方我们排在第二位。”
“试完贝克曼旅馆就过去。”
“总共有六百八十二个房间,我们最好马上开始。”
他们结束通话,好让这对“双胞胎”警探开始展开这项艰巨的任务。
库珀的电脑响了一声,有电子邮件发送进来。他马上点开。“是华盛顿的联邦调查局实验室……他们总算把‘魔法师’运动背包里那些金属碎屑的报告做出来了。他们说,根据上面的痕迹,它与一种时钟的机械装置吻合。”
“那不是时钟,”莱姆说,“显而易见。”
“你怎么知道的?”贝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