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亲爱的。那些东西看起来并不诱人。”
“真的吗?”他自己也觉得它们看上去不好吃;佩尔不喜欢甜食。不过它们好歹也是大块的蛋糕。
高墙之内,在凯匹透拉监狱里,你得用一整盒香烟才能换来一小块蛋糕。
“蛋糕里只有糖、白面粉,还有调味剂。再加上玉米糖浆和廉价的巧克力。它们很好看,而且很甜,但是一点也不好吃。”
“你是干餐饮这一行的,难道你不做这种蛋糕吗?”
“不,不做,我根本不想做。”她的声音显得很欢快,同时眼睛还盯着不停旋转的蛋糕餐台。“人们会吃上很多这种玩意儿,因为怎么吃也吃不出味道,所以他们还要吃得更多。要是我做巧克力蛋糕,我就一点面粉也不放。只有巧克力、糖、磨碎的坚果、香草、蛋黄。然后我会在蛋糕顶浇上一升闪亮的覆盆子糖浆。你只要吃上几口,就能吃得心花怒放。”
“听得我都流口水了。”其实他心里面感到挺恶心的。不过珍妮在向他倾诉自己的心声,所以你得鼓励她继续讲下去。把他们灌醉,让他们开始胡扯。
和利刃相比,知识是更加有效的武器。“你通常都干这个吗?给糕点房打工?”
“呃,我最喜欢烤制食品,因为我能享有更大的控制权。我什么都是自己做的。在其他的食品类型中,你得依赖别人为你准备一些配菜。”
控制权,佩尔暗自想了一下刚才在车里做爱时的情景。真有意思。不过很快他就停止了回想。
“有时我也当服务员。这样可以拿到小费。”
“我敢打赌你一定拿到不少小费。”
“我能拿到,真的。但这要看情况。”
“你喜欢这工作吗?……你在笑什么?”
“只不过……我记不清上次什么时候有人——我是说,男朋友——曾经问过我是否喜欢自己的工作……不过,说真的,当服务员还挺有意思的。有时我假装自己不是简单的端端菜。我设想餐馆变成了自己的聚会,里面全是我的朋友和家人。”
窗外有一只饥饿的海鸥在码头木桩上方盘旋,然后又笨拙地降落下来,四处寻找食物残渣。佩尔已经忘记海鸥的个头有多大了。
珍妮继续说道:“就像我做了一只蛋糕,呃,一只婚礼蛋糕。有时我觉得这就是我们能指望得到的、仅有的一点点快乐。你烤出自己最拿手的蛋糕,大家都喜欢吃。哦,不可能永远快乐。不过究竟有什么能让人永远快乐呢?”
说得有道理。“我永远都只吃你做的蛋糕。”
她笑了一声:“哦,你肯定会吃我的蛋糕,亲爱的。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还是挺高兴的。谢谢。”
这几句话使她听上去显得很成熟,这就意味着有控制权。佩尔觉得自己应该有所防备,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换了个话题:“呃,我希望你能喜欢你的沙鲆鱼。我可喜欢吃了。你还想来点冰爽茶吗?”
“不用了,我喝得够多了。只想让你贴在我身边坐着。这就是我想要的全部。”
“我们看看地图吧。” 棒槌学堂·出品
她打开了手提包,拿出了地图。她展开其中的一张,佩尔便开始仔细研究,观察过去8年里半岛地区的布局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然后他停了一会儿,注意到内心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无法明确地说清楚这种感受。只是觉得心里真的很舒服。
这时他才意识到:他自由了。
他被关了8年,时刻生活在他人的监管之下,现在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又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完成此地的任务之后,他将远走高飞,永不回头,重新组建另一个“佩尔家族”。他环顾四周,看着餐馆里其他的顾客,特别注意到其中的几位:一位十几岁的女孩,和他隔着两张餐桌;女孩沉默不语的父母,低头只管吃东西,对他们而言,交谈仿佛是一种折磨。那女孩稍有些胖,如果她独自一个人出现在购物长廊或星巴克咖啡店,肯定能轻而易举地将其诱骗到手,让她离家出走。他只要花上两天时间,最多两天,就能让她相信和他一起驾车旅行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吧台处坐着一位20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因为他“忘记”带身份证,所以店家拒绝向他出售啤酒)。
他浑身“墨迹”——都是些愚蠢的文身,也许连他自己都后悔身上竟然会出现这些图案——穿着寒酸的衣服,面前摆着很便宜的饭菜,这些都说明他手头吃紧。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餐馆,在每一位16岁以上的女人身上都会停留一会儿。佩尔非常清楚如何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能将这小子收归自己的麾下。
佩尔还注意到一位年轻的母亲,一个人,她的无名指上并没有戒指,但愿她真的没有丈夫。她无精打采地坐着,流露出惊恐的神情——肯定遇到过坏男人。她几乎忘记了身边童车里的婴儿。她一次都没有朝下看一眼那孩子,幸好孩子没有哭出来;不然,她一定会变得不耐烦。在她沮丧的姿势和充满憎恶的眼神背后隐藏着一个故事,不过佩尔并不想知道它的具体内容。对他而言,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信息就是这女人和孩子之间的关系非常脆弱。佩尔知道,如果他能引诱这女人加入自己的圈子,那么他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能拆散这对母子,于是他转眼就能变成一位父亲。
他想起了芭芭拉姑妈给自己读过的一则故事,当时他正住在姑妈位于贝克斯菲尔德的家中。这故事就是德国哈梅林的“花衣魔笛手”,这个人拐走了中世纪德国一座小城里的孩子,边走边舞,孩子们就跟在他身后。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帮城里的居民消灭了鼠害,可是居民们却拒绝支付报酬。这故事给佩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直存在于他的记忆当中。成年之后,他还读到过更多关于这则故事的信息。历史上的真相有别于格林童话以及民间流传的版本。也许根本就没有鼠害这回事,也没有什么未付的账单;哈梅林城的一些孩子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而且再也没有被找到。这些失踪案件——而父母们竟然对此漠不关心——变成了神秘的悬案。
第二种解释说,孩子们患上了瘟疫或其他的疾病,导致他们出现了类似舞蹈的痉挛症状,于是被带离了城镇,在郊外病死,因为成人害怕传染。另一种解释是,“花衣魔笛手”为孩子们组织了一次宗教的朝圣之旅,结果他们因为某些自然灾害而死在了路上,或者在战乱中丧生。
佩尔喜欢的则是另一种解释。孩子们自愿离开自己的父母,跟随“花衣魔笛手”前往东欧,那里当时是他们的殖民地,这些孩子在那里创建了自己的定居点,还将“花衣魔笛手”当作他们的绝对领袖。
佩尔钟情于此,非常钦佩这个人有能力拐走几十个——有人说数量多达一百多个——年轻人,让他们离开各自的家庭,再将他当作再生父母。魔笛手这个人生来具有何种天赋,抑或他后天有过何种修炼,才能达到如此的境界?
女招待走了过来,打断了佩尔的遐想。她端来了他们点的食物。佩尔的目光漂移到了她的胸脯上,然后又下移到食物上。
“看上去很美味,亲爱的。”珍妮盯着自己的盘子说。
佩尔递给她一只瓶子。“这是麦芽醋,浇在鱼上。淋上一点就行了。”
“好的。”
他又看了一眼餐馆四周:阴郁的少女,易怒的小伙子,冷漠的母亲……当然,他现在不想对其中任何一个人下手。
令他狂喜不已的是,竟然有这么多机会近在眼前。等他生活再次安定下来,也许再等上一个月左右的工夫,他就能再次出来“捕猎”了——购物长廊、星巴克咖啡店、公园、学校操场和校园、麦当劳。
加州的“花衣魔笛手”……
丹尼尔·佩尔将注意力转向了午餐,于是他开吃了。
汽车在1号公路上向北行驶。
迈克尔·奥尼尔正驾驶着他那辆没有警方标志、但隶属于蒙特雷县警署的福特车。丹斯就坐在他身边。TJ驾驶一辆加州调查局的金牛车紧随其后,后面还跟着两辆蒙特雷县警署的巡逻车。公路巡警也派了几辆车加入他们,同时,离他们最近的城镇沃森维尔也派出一辆警车向南与他们会合。
奥尼尔将车速保持在接近80英里每小时。他们本可以再开快些,但是车流量太大。有些路段只有两股车道可以通行。而且他们只用了警灯示意避让,并没有拉响警笛。
他们正在抓捕丹尼尔·佩尔的途中,他们相信佩尔就在那里,连同他那位金发的同伙;这两个人正不顾一切地享受着悠闲的午餐。
凯瑟琳·丹斯曾怀疑过佩尔不会真的前往犹他州。她的直觉告诉她,就像墨西哥一样,犹他州可能是一条虚假的线索,尤其是听过了丽贝卡和琳达的陈述,说她们从未听佩尔提到过这个州;丹斯还发现了佩尔随手丢弃在环球快递公司司机车旁的那部手机。最重要的是,他竟然留下了司机这个活口,让他报告警方有关手机的情况,以及听到佩尔拨打电话的事情。他和比利玩的性游戏是让他活下来的一个借口,不过这令丹斯想到,无论逃犯再怎么变态,他也不会在逃跑途中浪费时间来玩这样的色情游戏。
丹尼尔·佩尔似乎对海鲜情有独钟,尤其是一种被称为沙鲆鱼的小海鱼。他曾多次提到整个沿海中部地区只有四五家餐馆掌握如何做好这道海鲜的手艺。关于如何烹调这些小鱼,佩尔有他自己说一不二的法则。丹斯了解到了张所能记得的餐馆的名称。在佩尔入狱之后,有三家餐馆已经停业了,但仍有两家继续营业,一家位于蒙特雷县的渔人码头,另一家则在莫斯兰丁。
于是丹斯给雷伊·卡拉尼奥指派了一项不同寻常的任务:给这两家餐馆打电话——同时也打给沿海中部地区任何一家提供类似菜肴的餐馆——告知他们有关逃犯的信息,说此人有可能与一位金发的瘦小女人在一起。
这样做将冒很大的风险,而且丹斯对这个主意是否能奏效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卡拉尼奥刚刚从杰克餐馆经理那里得到回音——就是那家位于莫斯兰丁的地标性著名餐馆。此刻正有一对男女坐在那里,而且他觉得这两人举止可疑——坐在室内可以看见前门的地方,其中那个男友模样的人不停地看着门口的动静,而大多数顾客都在室外就餐。这男人胡子刮得很干净,戴着墨镜,头上还有一顶帽子,所以他们无法断定这人是否就是佩尔。那女人似乎有一头金发,不过她也戴着帽子和太阳镜。那对男女的年龄倒挺符合警方的描述。
丹斯直接给餐馆经理打电话,问他是否有人能找出那对男女所驾驶的车辆。经理说他不知道。不过停车场里的车辆并不多,所以他派出去的餐馆小工很快就用西班牙语向丹斯报告了那座小型停车场里所有车辆的牌号。
警方随即将其与车辆管理局的数据进行比对,查出有一辆宝蓝色的雷鸟车在上周五失窃,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案发地点不在本地区,而是在洛杉矶。
丹斯决定前往一探究竟,就算没有预期的收获,也能抓住一名偷车贼。她通知了奥尼尔,然后又告诉经理:“我们尽快赶到你那里。什么都不要做。别理他,一切照旧。”
“一切照旧,”对方用颤抖的声音说,“好的,行。”
凯瑟琳·丹斯开始设想自己可以第二次审讯佩尔,只等再次将他捉拿归案。她急于想知道答案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为什么仍留在这个地区?
驶过1号公路沿线的商业区“沙城”之后,路上的车辆开始变得稀少,奥尼尔猛踩油门。再过10分钟,他们就能赶到那家餐馆。
第十五章
“这是不是你尝过的最美味的海鲜?”
“哦,亲爱的,好吃极了。‘沙汀鱼’真不错。”
“应该叫‘沙鲆鱼’。”佩尔纠正了她的发音。他还想吃第三份三明治。
“呃,那就是我的前夫,”她继续说道,“后来我再没见过他,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真是谢天谢地。”
她刚刚向佩尔介绍了自己丈夫的详细情况——他是一位会计师兼商人,却是个软弱无能的小个子男人,这话说起来还真让人不相信——他曾两次因为家庭暴力致使珍妮受内伤住进医院,还有一次曾打折过她的胳膊。每当珍妮忘记熨烫床单,他都会冲她叫嚷;尽管他们只利用一个月的时间试图怀孕生子,可是当珍妮没有怀孕成功时,他也会大声抱怨;即使是因为湖人队在比赛中失利,他竟然也朝着珍妮狂喊狂叫。他对珍妮说,她的奶头长得像男孩似的,因此他无法让它们兴奋地膨胀起来。他还曾当着朋友的面对珍妮说,如果她去把鼻子整整形,长相或许还能“说得过去”。
佩尔心想,这家伙一定是个猥琐的小男人,这种人总是受制于其他因素,唯独自己做不了主。
接着,他继续听珍妮讲自己的经历,就像在听肥皂剧的情节:离婚后,珍妮交过几个男友。他们似乎和她的前夫很相像,都是些坏小子。除了“好心人”佩尔,他心想。珍妮的男友当中有个喜欢小偷小摸的窃贼,他住在位于洛杉矶和圣迭戈之间的拉古纳。
他只是小打小闹地偷点东西。另外一个男友是个毒贩。还有一个是摩托党车手。剩下来的那个只是个人渣。
佩尔曾接受过心理治疗。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没什么意思,但有时候心理医生也能给出很好的分析结果,佩尔将这些有用的材料收集起来。(当然,他这样做并非为了改善自己的心理健康,而是因为它们是非常有力的武器,可以用来对付其他人。)那么,珍妮为什么会喜欢上坏男人呢?佩尔很清楚个中缘由。这些人就像是她的母亲;在潜意识中,珍妮不停地向他们投怀送抱,希望他们改变对她的态度,能真心地爱她,而不是忽视她、利用她。
佩尔觉得知道这些情况是很有用的,不过他真想对珍妮这样说:顺便说一句,小可爱,别费劲了。我们不会改变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变。把这句话写下来,牢记在心。
当然了,佩尔并没有真的向她说出这些“至理名言”。
珍妮放下了餐具,问了声,“亲爱的?”
“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了,小可爱。” 棒槌学堂·出品
“你从没向我提过那些,你知道的,那些和你同居过的姑娘。就是在你被捕时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女人。你的‘家族’。”
“我想我的确没提过。”
“你和她们还有联系吗?她们叫什么名字?”
佩尔开始念起了名字:“萨曼莎,丽贝卡,琳达。另外还有一个叫吉米,就是那个曾试图杀害我的人。”
她用目光快速扫了一下佩尔。“你宁愿我没有问关于她们的问题吗?”
“不,这没什么。你问我什么问题都行。”
永远都不要阻止别人讨论某个话题。脸上要挂着微笑,不放过从他们那里获得的点滴信息。就算因此而心痛,也在所不惜。
“她们有没有出卖你,那几个女人?”
“没有这回事。她们甚至都不知道我和吉米要去克罗伊顿家。不过在我被捕之后,她们倒是没有为我撑腰。琳达烧毁了一些证据,对警察说了些谎话。不过即使是她,最终也屈服了,为警察提供了帮助。”佩尔发出了酸楚的笑声,“看看我都为她们做过什么。我给她们提供了一个家。她们的亲生父母根本就不关心她们。可我却让她们有了家。”
“你挺难过的吧?我可不想让你伤心。”
“没有,”佩尔微笑着说,“没什么,小可爱。”
“你经常想念她们吗?”
啊,终于露出了本意。佩尔一辈子都在苦心研究,试图发现人们讲话的言外之意。他现在意识到珍妮其实已经心生妒忌。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情感,很容易就能被克服,可它却是整个宇宙中的核心力量。
“不想。我已经多年没有她们的音信了。我曾写过信,只有琳达一个人回过信。不过后来她说,她的律师告诫她,这样做会不利于她的假释,因此她也不再写信给我了。我得承认,这事儿其实挺让我伤心的。”
“对不起,亲爱的。”
“我只知道,她们要么死了,要么结了婚,过上了幸福生活。刚开始我气得发疯,但后来我明白自己在这些人身上犯了个错误。我选错了人。她们和你不一样。对我来说,你是个好人,可她们不是。”
她将他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一个一个地吻着他的指关节。
佩尔又开始研究起地图。他很喜欢地图。当你迷路时,你就会觉得自己很无助,失去了控制权。他能记得地图在加州这个区域曾经起到的作用——也记得因为缺少地图而产生的严重后果。他们此刻就坐在蒙特雷湾的这片土地上。好几年前,在“佩尔家族”内部,琳达曾在晚餐后朗读图书,而其他人则围成一圈坐着听讲。佩尔经常挑选一些当地作家写的作品,或者是故事背景发生在本地的书籍,他想起了其中的一本书,那是一本关于蒙特雷县的历史书。
这个海湾首先由西班牙人于17世纪发现。当时这里被称为“雷伊山海湾”,得名于远征队的一位富有的赞助人。这个地方被认为是一处真正的好地方——肥沃的土壤,完美的港口,优越的战略位置——因此总督打算在这里建立一处大型的殖民地。不幸的是,在探险家扬帆远去之后,他们却彻底忘记了返回这个海湾的航线。
之后,他们又开展了几次探险航行,试图再次发现这个地方,但都不成功。就这样年复一年,蒙特雷湾渐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有一次规模最大的探险特遣队曾从圣迭戈出发,沿陆路北上,决心找到这个海湾。探险队不停地遭遇险恶的天气和灰熊的袭击,但这群西班牙征服者还是踏遍了本州的每一英寸土地,直至抵达旧金山——却依然无法发现这片巨大的海湾。
原因很简单,他们没有精确的地图。
当佩尔在凯匹透拉监狱设法使用上互联网时,他欣喜地发现了一个名为“Visual2Earth”的网站,在那里你可以点击一张地图,随即就能在屏幕上看到一幅你所寻找的地方的真实卫星照片。他对此感到惊讶不已。但他当时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查找,所以他没有机会浏览那些照片。佩尔迫切希望自己能早日安顿下来,这样就能多花些工夫来访问这个网站。
这会儿珍妮正指着他们面前地图上的一些地点,而佩尔则注意听她的介绍。然而,像往常一样,他同时也倾听着周围的所有对话。
“它是条很乖的小狗。只不过需要更多的训练。”
“这是一段漫长的车程,但是如果我们不急不忙的话,这段路行驶起来一定很爽。你知道吗?”
丹斯和奥尼尔离莫斯兰丁还有不到5分钟的车程。
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高高别在右臀上方的格洛克手枪。她还从未在执勤过程中开过枪,而且枪法也不好——武器射击不属于她的天分。同时,因为家里有孩子,所以她也觉得佩戴武器挺不安全的(在家里,她把枪放在床边一只坚固的保险盒里,只有她知道密码组合)。
相反,迈克尔·奥尼尔是一位神枪手,TJ的枪法也不赖。丹斯很高兴能跟他们在一起。
不过呆会儿是否会发生枪战呢?她心里在盘算着。当然,丹斯也不得而知。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尽一切可能去阻止凶手继续伤人。
福特车急速绕过了拐弯处,然后驶上了山坡,轮胎在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当他们驶上坡顶时,奥尼尔轻声说了一句:“哦,见鬼……”
他猛地踩下制动踏板。“抓紧!”
丹斯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抓住仪表盘,汽车则继续猛然前冲。最后它终于停了下来,车身一半停在路肩上,距离一辆停在路中央的半拖货运车只有5英尺。整条公路都被彻底堵死了,一直堵到莫斯兰丁。对面车道还有车辆在行驶,但是速度很慢。几英里以外的地方丹斯可以看到闪烁的警灯,她意识到警察正在让车辆掉头。
难道这里也有路障?
奥尼尔用对讲机与蒙特雷县调度中心取得了联系。“我是奥尼尔。”
“请讲,长官。完毕。”
“我们正在1号公路上,向北行驶,快到莫斯兰丁了。公路出现堵塞。出什么事了?”
“请注意。发生了……他们正在疏散杜克发电厂的人员。可能是火灾之类的事故。情况很糟糕。多名人员受伤。两人死亡。”
哦,不,丹斯边想边叹了口气。不能再有人丧生了。
“火灾?”奥尼尔问。
“就像佩尔在法院大楼里干的那样。”丹斯眯起眼睛朝前看。她能看到一柱黑烟扶摇直上。紧急情况处置预案的制定者对这一带的火警危险非常关注。几年前发生过一场大火,将电厂内的一处废弃油罐烧成了废墟。现在这座电站用天然气作燃料——不再使用油料了——因此发生严重火灾的几率已经大为下降。不过保安人员仍会阻挡1号公路的双向通行,开始疏散附近的所有人。
奥尼尔急促地说道:“通知加州公路巡警或蒙特雷县消防队,或者在现场指挥的任何部门,让他们清理出一条路来。我们必须要赶过去。我们正在追捕那名逃犯。完毕。”
“明白,警探……稍等……”对讲机里沉寂了一会儿,接着又传来了声音:“请注意……刚从沃森维尔消防队得到消息。我也不清楚……好吧,发电厂并没有着火。起火的只是大门前的一辆汽车。我不知道是谁拨打的1141火警电话。也没有确认有人受伤。有人报错了警……我们接到了杰克餐馆打来的几个电话。嫌疑犯掏出一把枪,逃走了。”
“见鬼,他耍了我们。”奥尼尔喃喃地说。
丹斯拿过了麦克风:“明白。现场有没有警察?”
“请稍等……有的。有一位沃森维尔本地的警官。其他都是消防队员和救援人员。”
“只有一名警官。”丹斯一脸怒气,边说边摇头。
“告诉他,丹尼尔·佩尔就在那附近躲着。他会用枪瞄准无辜平民或警察。”
“明白。我会转告他的。”
丹斯考虑着这名警官孤身一人将如何应付;莫斯兰丁最恶劣的犯罪行为莫过于酒后驾车,或者是偷车或偷船之类的小事。
“你都听到了吧,TJ?” 棒槌学堂·出 品
喇叭里传来的回音只有一个字:“操!”TJ并不在乎警用无线电呼号的规矩。
奥尼尔沮丧地将麦克风重重地放回车载支架。
他们刚才请求现场部门替他们疏通道路,不过并没有奏效。
丹斯对他说:“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赶到那里。大不了之后做一次车身大修。”
奥尼尔点了点头。他拉响了警笛,沿着路肩向前行驶。路肩上时而是沙土,时而又是砾石,有些地方几乎无法通过。
不过他们的车还是缓缓地向前开了过去。
第十六章
当他们抵达莫斯兰丁的时候,佩尔和他的女朋友已经不见了踪影。
丹斯和奥尼尔停好了车。很快,TJ也靠了过来,车子就停在那辆被烧毁的、仍在冒烟的雷鸟车旁边。
“佩尔的车,”丹斯用手指了过去,“就是上周五从洛杉矶偷走的那辆车。”丹斯让TJ去找杰克餐馆的经理。
沃森维尔的那名警察、奥尼尔,还有其他的警察都四下散开去寻找目击者。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已经离开了,也许被雷鸟车的火焰和发电厂刺耳的警报声给吓跑了——甚至有人或许会以为里面有一座核反应堆正在融化坍塌。
丹斯询问了发电厂附近的几个人。他们报告说,有一个瘦而结实的男人和一个金发女人曾驾驶过这辆雷鸟车——火灾发生之前,这车是宝蓝色的——他们从杰克海鲜餐馆出来后,急速驶过了那座桥,然后突然停在发电厂前面。他们刚下车,车上立马就腾起熊熊烈焰。
有一位目击者说,那对男女跑到公路对面,进入了海滩一侧,但是之后的去向就没人知道了。显然,是佩尔自己拨打了911报警电话,说发电厂着火了,还谎称有人受伤,两人遇难。
丹斯环顾了一下四周。佩尔他俩应该需要再找一部汽车;不可能徒步从这里逃出去。但她的眼睛很快就锁定了那片海湾。考虑到公路上的塞车,他们很有可能偷了一艘船。她召集了几名当地的警察,和他们一路小跑穿过公路,花了一刻钟时间焦急地向海岸边的人询问情况,以便查出佩尔是否的确偷走了船只。不过没人见过这对男女,也没有发现船只失窃。
这真是浪费时间。
丹斯回到了公路上,注意到发电厂对面有一家商店,那只是一间简陋的棚屋,出售纪念品和糖果。
店门口挂着“休息中”的牌子,但是丹斯确信在屋里能看到一张女人的面孔,而且她正朝外张望着。
佩尔会不会在里面和她呆在一起?
丹斯招手叫来一名治安官,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怀疑,于是他们两人一起走向店门口。她轻轻拍了拍门。没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