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小姑娘无法理解的是,既然他们还没有登上该死的飞往纽约的飞机,那为什么不能在这些“困难”解决之前让她继续呆在学校呢?
她姨妈说:“另外,这会儿还处于学习时间。所以你继续学习吧。”
她所指的并不是学习;而是指不许看电视。
而且也不能跟孙妮、特拉维斯或凯特琳出去玩。
同时也意味着不能去蒂布隆酒店参加由她姨父的公司参与赞助的大型扫盲慈善活动(她甚至还为此买了一件新衣服)。
当然,这全是胡扯。根本没有去纽约的旅行安排,没有困难,既没有“后勤”问题,也没有所谓的“后情”问题,什么困难都没有。这只是一个让她留在绿色监狱的借口。
为什么要撒谎呢?
因为那个杀了她父母以及哥哥姐姐的男人从监狱里逃跑了。而她姨妈似乎还以为这件事可以瞒过特雷莎。
拜托……这是雅虎网站上的头条新闻。加利福尼亚的所有人都在各大交友网站上谈论这件事。
(不过,她姨妈关闭了家里的无线路由器,但特雷莎还是设法轻易地通过邻居家没有安全保护的电脑系统连接上网了。)女孩把书扔在秋千的横板上,然后来回荡起秋千,同时将头发里的皮筋拿了下来,松开了马尾辫。
特雷莎当然非常感谢姨妈这些年来为她所做的一切,也很喜欢她,真的很喜欢她。自从8年前在卡梅尔度过那些恐怖的日子之后,她姨妈就一直照顾这个人称“睡偶”的姑娘。特雷莎发觉自己被她收养了,还搬了家,改了名字(改成了特雷莎·波林;还不算最糟糕的名字),并且被迫接受了几十位心理医生的治疗。这些医生都很聪明,富有同情心,都提出“通过探究导致悲伤的事件过程,以及特别留意治疗过程中父母形象的移情价值,来达到心理康复的效果。”
有些心理医生对她是有帮助的,有些则没有。
但最重要的因素是时间,它能耐心地创造奇迹,因此特雷莎不再是以前那个“睡偶”了,不再仅仅是那个童年惨遭悲剧的幸存者。她目前的身份很复杂:学生、朋友、偶尔还是男生的女友、兽医助手,很不错的50米、100米短跑选手,还是一个会弹奏斯哥特·乔普林的名曲“好客的主人”的吉他手。她能在吉他的琴颈弹出降音和弦,手指却不会在琴弦上发出吱吱的杂音。
但现在,她遇到了阻碍。那名凶手从监狱里逃跑了,这倒是真的。但这不是真正的问题。绝对不是,问题在于她姨妈处理一切事情的方式。这就好似倒拨时钟,又把她送回从前,六七年前,哦,上帝啊,也许是八年前。特雷莎觉得她又变成了“睡偶”,之前所有的进步都被抹消了。
亲爱的,亲爱的,醒醒,别害怕。我是警察。看到警徽了吗?快拿上衣服,到洗手间换一下,好吗?
她姨妈此刻既慌乱、又紧张,显得焦躁不安。就像她去年在布莱德利家看过的一部连续剧。那是关于监狱的故事。如果有了不测,狱警就会把整个监狱封锁起来。
特雷莎,也就是“睡偶”,也被锁住了。关在由魔法学校、中土大地……绿野仙境……所构成的世界里。
一座绿色的监狱。
嘿,这真有意思,她痛苦地想到:丹尼尔·佩尔越狱了,可我却被关进了监狱。
特雷莎再次拿起那本诗歌集,想起她的英文考试,于是又读了两行。
真是太无聊了。
这时,透过后院尽头的铁链围墙,特雷莎看见一辆车缓缓驶过,然后急促地刹车,司机似乎透过灌木丛朝她看了看。迟疑了片刻,车子又继续往前开走了。
特雷莎把脚放在地上,将秋千停住。
谁都可能是那辆车的主人。邻居、放假回家的小孩……她并不担心——应该说不太担心。当然,她姨妈封锁了所有的媒体消息,所以她不知道丹尼尔·佩尔是否重新被逮捕了,还是被人发现朝纳巴赶来了。但那样做可是太疯狂了。幸亏有她姨妈的安排,她已经被纳入证人保护计划。他怎么可能找到她呢?
不过,她想偷偷用一下电脑,看看情况到底怎样了。
她的胃感到一阵轻微的痉挛。
特雷莎站起来,朝房间走去。
好吧,我们现在要展开秘密行动了。
她回头看了看,透过后院尽头灌木丛的缝隙看过去。没有车。什么都没有。
特雷莎转身往房子走去,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男人在20英尺之外的地方爬过高高的围墙,出现在她和房子之间。他抬头看了看,累得大口喘粗气,膝盖跪在两枝粗大的杜鹃花旁。他的手在流血,那是被6英尺高的铁链上参差不齐的锯齿划破的。
就是他。丹尼尔·佩尔!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棒槌 学堂·出 品
他终于来了。他要对克罗伊顿家族赶尽杀绝。
他露出一丝微笑,僵硬地站起身,朝她走来。
特雷莎·克罗伊顿吓得大叫起来。
“别怕,没事的,”那男人低声说,同时微笑着越走越近,“我不会伤害你的,嘘。”
特雷莎很紧张,她对自己说,快跑。现在就跑!
但她的腿却不听使唤;恐惧使她无法动弹。而且,她也无处可逃。他站在她和房子之间,她知道自己也无法越过6英尺高的铁链栅栏。她想到离开房子、跑进后院,但接着他会拦住她,把她拖到灌木丛里,再……不,太可怕了。
特雷莎喘息着,真正尝到了恐惧的滋味,她慢慢摇着头,觉得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地消失。她在寻找武器。什么都没找到:只有一小块装饰用的瓷砖、一个喂鸟器、一本《艾米莉·狄金森诗选》。
她回头看着佩尔。
“你杀了我父母。你……不要再伤害我了!”
他皱起眉头。“不,上帝啊,”那男人睁大了眼睛说,“哦,不,我只想跟你谈谈。我不是丹尼尔·佩尔,我发誓。你看。”
他从距离大约10英尺远的地方朝她扔了一个东西。“看看吧,在背面,翻过来看。”
特雷莎看了一眼房子。在唯一一次她需要姨妈援助的时候,姨妈却不知所踪。
“就在那儿。”那男人说。
女孩往前走了两步——他则继续往后退,留给她足够的空间。
她走近些,低头往下看。原来是一本书。《深夜里的陌生人》,莫顿·内格尔著。
“作者就是我。”
特雷莎没有捡起它,而是用脚轻轻把书翻过来。
书的封底上有张照片,是这个男人前些年拍的。
这是真的吗?
特雷莎突然意识到,她只看过丹尼尔·佩尔8年前拍的几张照片。她曾经偷偷在网上看过几篇文章——她姨妈告诉她,如果她读到任何关于谋杀案的文章,都会使她的心理返回到几年前的状态。但看着作者这张几年前的照片,很明显,这人不是她记忆中那个瘦削、恐怖的男人。
特雷莎擦了擦脸。心中充满了愤怒,感觉就像是一只膨胀的气球。“你来这儿干什么?你他妈的差点吓死我了!”
那男人将肥大的裤子向上拎了拎,似乎打算靠近一些。但显然他又决定不这样做了。“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跟你说上话。昨天,乘你姨妈购物时,我见到了她,想问她一些事情。”
特雷莎瞥了一眼铁链围墙。
内格尔说:“警察已经赶来了,我知道。我看见围墙上的报警装置了。他们会在三四分钟内赶到,还会逮捕我。这没关系。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杀死你父母的人已经从监狱里跑出来了。”
“我知道。”
“你知道啦?你姨妈——”
“别再烦我了。”
“蒙特雷县有个女警察想抓住他,但她需要帮助。你姨妈不会告诉你的。如果你只有十一二岁,我也不会这样来找你。但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她想和你谈谈。”
“女警察?”
“求你了,给她打个电话吧。她在蒙特雷。你可以的——哦,上帝啊。”
特雷莎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比电影里的枪声还大。这声音把窗玻璃都震得发抖,鸟儿也吓得飞向晴空。
特雷莎被枪声吓得一缩,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她看见莫顿·内格尔踉跄着朝后翻倒在湿漉漉的草坪上,胳膊在半空中乱挥。
女孩惊恐地圆睁双眼,看着房子后面的露台。
真奇怪,她竟然不知道姨妈居然有枪,更不知道她还会开枪。
斯坎伦对詹姆斯·雷诺兹居住的社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没有发现任何能提供帮助的目击者或证据。
“没有发现车辆。什么都没有。”他在检察官家附近的街道上打来电话。
丹斯坐在办公室里,伸了个懒腰,用没穿鞋的脚拨弄着桌子下摆放着的三双鞋子中的一双。她急切地想知道佩尔新车的更多情况——哪怕不知道号牌也行;雷诺兹只说那是一辆黑色轿车,而那位被铁锹打倒的警官根本什么也不记得了。蒙特雷县警署的犯罪现场调查部门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或其他刑侦证据,因此无法判断出佩尔目前可能正在驾驶的车型。
她谢过TJ,挂断了电话,然后来到加州调查局的会议室,找奥尼尔和凯洛格,待会儿查尔斯·奥弗比要过来询问有关下次记者招待会的发言材料——以及他向联邦调查局的艾米·格拉贝和加州调查局萨克拉门托总部的领导每日提供的案情汇报。这两位上司都因为丹尼尔·佩尔的逍遥法外而感到心烦不已。但不幸的是,奥弗比今天早晨的简报内容主要是关于胡安·米利亚尔的葬礼安排。
丹斯和凯洛格对视了一下,随即又移开了视线。
她还没找到机会跟这位联邦探员谈谈昨晚在车里发生的事。
接着她又觉得:有什么好谈的呢?
……完事以后……你意下如何?
年轻的雷伊·卡拉尼奥睁大眼睛,圆圆的脑袋探进了会议室,气喘吁吁地说:“丹斯探员,很抱歉打扰你们。”
“怎么了,雷伊?”
“我想……”他的声音渐渐变低了。他刚刚是跑来的。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瘦削的卡拉尼奥探员说:“事情是这样的,丹斯探员,我想我找到他了。”
“谁?”
“佩尔。”
第四十章
这位年轻的探员解释道,他曾给位于帕西菲克·格罗夫的海景高档汽车旅馆打过电话——那里距离丹斯家只有几英里远——并得知上星期六有个女人办理了入住手续。她大约二十五六岁,挺漂亮的,金发,身材娇小。本周二晚上,总台服务员看见一名拉美裔男子走进了她的房间。
“不过,关键就在于那辆车,”卡拉尼奥说,“登记入住的时候,她填写的是一辆马自达汽车,而且用的是假牌照——我刚查过。但经理确定,他看见的是一辆宝蓝色的雷鸟车,而且在那儿停了一两天。但现在已经不在了。”
“他们现在还在汽车旅馆吗?”
“经理说是的。尽管他们的窗帘紧闭着,但他能看到屋里有动静和灯光。”
“她用的是什么名字?”
“嘉莉·麦迪逊。但没有任何信用卡信息。她付的是现金,并出示了一张军人证。不过证件是放在皮夹的塑料封套里的,而且上面有划痕。可能是伪造的。”
丹斯靠在桌边,盯着地图问:“汽车旅馆都住满了吗?”
“没有空房间了。”
她苦笑了一下。那儿有很多无辜的平民。
凯洛格说:“我们来计划一次抓捕行动。”又对迈克尔说:“你们蒙特雷县警署的战术特警处于备战状态吗?”
奥尼尔看了看丹斯愁容密布的面孔,而凯洛格也不得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奥尼尔警探答道:“我们可以让特警在20分钟之内到达现场。”但他的语气有些不太情愿。
丹斯也不太相信,她说:“我也不能确定。”
“不确定什么?”联邦探员问。
“我们知道他有武器,而且他会袭击平民。我知道那家汽车旅馆。房间面向停车场和一个院子,几乎没有任何掩护。他能看见我们靠近他。如果我们试图清空周围的房间并穿过马路,那么他就会发现我们。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就会有无辜平民受伤。这些隔墙无法阻挡‘22型’大威力手枪的子弹。”
凯洛格问:“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先进行监视。派一个小队包围旅馆,24小时不间断地监视。当他离开旅馆时,在大街上实施抓捕。”
奥尼尔点点头。“我也同意。”
“同意什么?”查尔斯·奥弗比走进来问。
丹斯向他解释了目前的形势。 棒槌 学堂·出 品
“我们找到他了?太好了!”他转向凯洛格问,“联邦调查局战术特警队可以吗?”
“他们没法及时赶到。我们只能依靠县里的特警队。”
“迈克尔,你给他们打电话了吗?”
“还没有。凯瑟琳和我还有些关于抓捕的问题需要解决。”
“什么问题?”奥弗比不耐烦地问。
她解释了行动的风险。这位加州调查局局长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却摇了摇头。“佩尔已是瓮中之鳖。”
凯洛格也坚持采取行动。“我真的认为我们等不起了。他已经从我们手中逃走两次了。”
“如果他觉察到我们的任何行动迹象——他只要往窗外看一眼就足够了——他就会负隅顽抗。如果他找到一扇通往隔壁房间的门——”
“确实有这样的门,”卡拉尼奥说,“我问过了。”
丹斯朝他点点头,赞赏他的主动性。她接着继续说:“他会劫持人质。我是说,我们应该派一个小组到街对面的房顶上去监视,或派人假扮成客房服务员,静观其变。等他一离开,我们就跟踪他。他会来到一处人少的路口,我们可以在那里堵住他,两面夹攻。他会投降的。”
或者在枪战中被击毙。无论哪种方式……
“他非常狡猾,不会上钩的,”凯洛格表示反对,“我们得在汽车旅馆打他个措手不及,我们要行动迅速,这样他就会放弃抵抗。”
丹斯苦涩地想到,这是我和凯洛格之间的第一次争执。“佩尔愿意被捕后再回到凯匹透拉监狱去吗?我不这样认为。他会反击的。全力以赴地反击。那三个女人告诉我的一切让我对此确信无疑。他无法容忍被别人控制或关进监狱。”
迈克尔·奥尼尔说:“我也知道那个旅馆,很容易就能成为抵抗的据点。我认为佩尔不是那种可以通过谈判而成功抓获的人。”
丹斯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她有一种强烈直觉,认为行动过快反而是一种错误。但是面对丹尼尔·佩尔,她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本能。
奥弗比说:“我有个想法。如果我们真的遇到了抵抗,那么‘家族’里的三个女人会怎么做呢?她们会愿意帮我们跟他谈判吗?”
丹斯坚持说:“佩尔为什么要听她们的?8年前,她们从没影响过他。她们现在肯定也无能为力。”
“但她们是佩尔最亲密的家人。”他向她的电话走过去。“我来给她们打电话。”
她最不希望看见的事就是奥弗比吓唬她们。
“不,还是我来吧。”丹斯打通了电话,跟萨曼莎介绍了目前的形势。萨曼莎恳求丹斯不要把她牵涉进去;她的名字很有可能会出现在新闻报道中。但丽贝卡和琳达表示,如果佩尔负隅顽抗,她们愿意尽全力帮助警方。
丹斯挂断电话,把她们的话转告给在座的人。
奥弗比说:“好的,那就是你的备用计划。很好。”
丹斯根本不相信佩尔会因为动情的恳求而投降,甚至——或者说尤其是——不会听从以前这个虚拟家族的成员的恳求。“我还是认为应该监视他。他终究会出来的。”
奥尼尔坚定地说:“我同意。”
凯洛格心不在焉地看着墙上的地图,显得很不安。然后他转向丹斯说:“如果你真的反对,也好。这是你的选择。但是请记住我说过的关于邪教的概况。当他走上大街时,他会非常警觉,预料到会有麻烦发生。他会提前做好计划,以备不测。而在汽车旅馆里,他不会这么高度戒备。他会在自己的城堡里洋洋得意。所有的邪教头目都这样。”
“这一点在韦科邪教案件中却没起作用。”奥尼尔指出。
“韦科事件已经演变为了警匪对峙。科雷什和他手下的人已经知道警察的到来,但佩尔却一无所知。”
丹斯心想,这倒是事实。
“这的确是温斯顿的专长,凯瑟琳。”奥弗比说,“这就是他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原因。我确实认为我们该行动了。”
或许她的老板真的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根本不可能反对他自己请来的专家的观点。
推卸责任……
她盯着蒙特雷县的地图看。
“凯瑟琳?”奥弗比焦急地问。
丹斯考虑了一下说:“好吧,我们这就行动。”
奥尼尔愣住了:“我们还可以再等等。”
她又迟疑了一会,瞥了一眼凯洛格充满自信的眼睛,发现他也正在扫视地图。“不,我想我们该行动了。”她说。
“好的,”奥弗比说,“先发制人是最好的手段。绝对是最好的。”
丹斯苦涩地想着,先发制人。这是一个很好的新闻发布会用语。她希望对媒体通报的内容最好是成功将丹尼尔·佩尔抓捕归案,而且没有造成更多的伤亡。
“迈克尔?”奥弗比问,“你该联络你的手下了吧?”
奥尼尔迟疑了一下,然后打电话到他办公室,要求接通蒙特雷县警署特警队指挥官。
丹尼尔·佩尔躺在床上,沐浴在温和的清晨阳光中,他想他们现在必须得特别谨慎。警察会知道他装扮成拉美裔人士的样子。他可以将肤色漂淡一些,再换一种发色,但他们可能也会想到这一点。
当然,他现在还不能离开。他在半岛地区还有一项任务要完成,那便是他继续留在此地的全部原因。
佩尔冲了一些咖啡,当他手里拿了两只杯子回到床上的时候,看到珍妮正看着他。
就像昨晚一样,她的表情有些不同。她似乎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更成熟了。
“怎么了,亲爱的?”
“我能问你一些事吗?”
“当然。”
“你不会跟我去阿纳海姆的家中,是不是?”
她的话让他感到很惊讶。他犹豫了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然后他问:“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我能感觉到。” 棒槌 学堂·出 品
佩尔把咖啡放在桌上。他开始撒谎了——对他来说,谎言可以信手拈来。他本可以不用说谎。但他还是说了:“我们还有别的计划,亲爱的。我还没有告诉你。”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他感到很惊讶。
“我一直都知道。不是特别清楚,但我能感觉到。”
“等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去别的地方。”
“哪里?”
“一个我拥有的地方,远在天边。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很壮观,很漂亮。在那里,我们不会被别人打扰。那是在山上。你喜欢山吗?”
“我当然喜欢了。”
太好了。因为丹尼尔·佩尔真的有一座山。
在佩尔看来,他那位住在贝克斯菲尔德的姑妈是他家庭里唯一一位体面的人物。芭芭拉姑妈觉得她哥哥——也就是佩尔的父亲——脑筋不正常,而且是个因为抽烟而导致健康受损的牧师,只知道完全照搬《圣经》的旨意来生活,惧怕上帝,害怕自己做决定,似乎这样就会冒犯上帝。因此姑妈尽一切可能让佩尔兄弟俩远离这种生活。理查德不想跟她有来往。但她和丹尼尔却经常在一起。她从不逼迫他,也不命令他。不会强迫他做家务,甚至从不提高嗓门对他说话,更别说体罚了。她让佩尔来去自由,舍得给他花钱。每当佩尔来看她,她都会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她带他去各处游玩。佩尔记得那时姑妈会开车带他去小山上野餐,去逛动物园,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里,他周围飘散着爆米花的香味和姑妈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他自己则被银幕上好莱坞式恶棍和英雄万无一失的枪法所吸引。
她也会跟他分享自己的观点。其中之一就是,她相信这个国家总有一天会爆发野火一般的种族战争(她预测这场战争将发生在千禧年来临之际——不幸被她言中),所以她在加州北部、靠近沙斯塔火山的山顶地区买了两百多英亩的林地。丹尼尔·佩尔从来都不是种族主义者,但他也不傻,当他姑妈大呼即将爆发“黑白大战”之际,他百分之百地成为了她的盟友。
她将这块地转让给她的这个侄子,这样他和其他一些“体面的、优秀的、有智慧的人”(所谓的“高加索白人”)就可以在战争爆发时来这里躲避。
那时,佩尔还很年轻,因此也没对这块地抱有太多想法。但后来,他搭顺风车去了那儿一趟,立即发现这就是为他准备的地方。他喜欢那里的风景和空气,特别是那里的私密性;政府和那些讨厌的邻居都找不到他。(那里甚至还有一些大山洞——他常常幻想可以在那些洞里干的美事,因此他内心的欲望就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差点就要爆炸了。)他亲自把那里清理了一下,并徒手搭建了一个棚子。他知道总有一天,这里会成为他的王国,他这个“花衣魔笛手”会带着孩子们来到这个村落。
但佩尔必须确保这里不为人所知——他不怕被那些到处胡闹的少数族裔发现,而是考虑到他的斑斑劣迹和犯罪倾向,因此害怕被警察发现。他买了一些由野外生存专家、右翼人士和反政府主义者编写书籍,学习了如何藏匿个人地产。其中的方法简单至极,只要你确保按时支付财产税就行了(只需建立一个信托账户和一个储蓄账户即可)。这种安排是“自动永久生效”的,这是丹尼尔·佩尔非常喜欢的一个词;不用依赖他人。
这就是佩尔的山顶。
只有一个问题会干扰他的计划。在他和艾莉森——就是那个他在旧金山认识的姑娘——一起搭车到了那儿之后,他碰巧遇见了查尔斯·皮克林,这个人在县资产评估部门工作。他听说有些建筑材料要运到这里。是不是有人要翻修?这也就意味着要加税。这件事本身并不成问题;佩尔可以往信托账户里加点钱。但最最不幸的巧合被他碰上了:皮克林家住在马林县,他认出了佩尔,因为他曾在当地报纸上读到过佩尔因入室盗窃而被捕的新闻。
那天晚些时候,皮克林跟踪佩尔来到他的地产附近。
“嗨,我认识你。”资产评估员说。
这是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佩尔顿时拔出刀,皮克林随即倒在一片血泊里,30秒后就死了。
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领地。
尽管警察把他关了一段时间——时间还很长,以至于艾莉森以为佩尔完了,于是她又回到了南方——但他还是逃过一劫(打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寻找艾莉森;当然,她必须得死,因为她知道了他领地的位置)。
在佩尔先后被关进圣昆丁监狱和凯匹透拉监狱之后,山顶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他总是梦见那个地方,和一个新的“家族”住在一起。这个梦想激励他钻研关于上诉的法律,并精心策划了针对克罗伊顿谋杀案的上诉,他相信自己会赢,从而撤销以前的定罪,甚至还能获得减刑。
但去年他还是输了。
于是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越狱。
现在,他自由了。在完成蒙特雷县的任务之后,他要尽快去山顶。那个愚蠢的狱警允许佩尔利用周日时间进入办公室,他设法在“Visual2Earth”网站上查阅了该地区的状况。他无法确定山顶地产的坐标,但已经找到了附近的位置。佩尔惊喜地发现,这个地区仍像以前一样荒无人烟,方圆几英里都没有建筑——卫星也无法窥探到那里的山洞。
此刻,他躺在海景汽车旅馆里,把这个地方告诉了珍妮——当然只是些大致的情况。他不会说得太多,因为这不符合他的本性。例如,他没有告诉珍妮,她不会是唯一一个住在那里的人,相反,他还将把十几个人从他们家里拐骗出来。他也绝不会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想法,那就是让这些人都住在山顶上。
佩尔意识到自己10年前在锡赛德犯下的错误,那就是,他太仁慈了,不愿意过早使用暴力。
这一次,他要消除所有的威胁。快速而无情。
绝对的控制…… 棒槌 学堂·出 品
但珍妮已经很满足——甚至感到很兴奋——因为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些真相。“我是当真的。无论你到哪儿,我都会跟到哪儿,小心肝……”她把他手上的咖啡杯拿走,放在一边,然后躺了下来。“跟我做爱吧,丹尼尔。求你了?”
做爱,他注意到她用词的区别。她这次没有说“干我”。
这就是一种暗示,说明他的学生毕业了,可以上升到更高的层次。这比她的身体更有诱惑力,更能让佩尔的性欲像气球一样膨胀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