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佩尔看到检察官挂断电话,准备转身。他赶紧往后一闪,检查一下手枪,然后按响了门铃。房间里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一个人影挡住了猫眼。佩尔身着警服站在猫眼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而眼睛则很随意地往下看着。
“什么事?谁啊?”
“雷诺兹先生,我是拉莫斯警官。”
“谁?”
“我是来换岗的治安官,先生。我想跟你谈谈。”
第三十五章
丹斯、凯洛格和詹姆斯·雷诺兹站在雷诺兹家门前带着露水的草坪上,周围环境清新,彩灯闪耀。检察官解释道,他首先要关切的是,周围有没有人被他的或佩尔的子弹击中。他在自卫时慌张地开了枪——他现在仍感到心悸——甚至在那辆车溜走之前,他就在担心,会不会有邻居被子弹射伤。他想跑到马路上看清那辆车的牌照,但那时车已开远了,因此他就去附近的其他住所绕了一圈。没有人被流弹射伤。就在那幢房子外面,那名治安官还躺在灌木丛里,据医生检查,他有很严重的瘀伤、脑震荡和肌肉损伤,但其他没什么大碍。
刚才当“警官拉莫斯”按响门铃,并在门口自报家门的时候,雷诺兹其实正在跟凯瑟琳·丹斯通电话。丹斯急切地告诉他,佩尔可能伪装成一个拉美裔人士,并且已经知道了他的住址,正打算谋杀他。
于是,检察官拿出武器,让妻子和儿子躲进地下室,并拨打911报警电话。然后,他自己溜出侧门,出现在佩尔的身后。
再多给他几秒钟的时间,他就能击毙佩尔;可惜佩尔女朋友的到来救了佩尔一命。
此刻,检察官走到一旁,去查看他妻子的情况。
过了一会,他回来说:“佩尔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是为了报复吗?我确信他不是为了这个。”
“的确不是,詹姆斯,这不是为了报复。”尽管丹斯没有提萨曼莎的名字——因为记者们已经赶来了——但她把萨曼莎·麦科伊对佩尔心理的分析以及锡赛德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检察官,说那里曾有个骑车人嘲笑过佩尔。“你在法庭上也嘲笑过他。当他试图控制你时,还记得吗?这就是说,你不受他的影响。而且,更糟的是,你控制了他——你把他变成了曼森,变成了别人,一个他丝毫都不尊敬的人。他成为了你的玩偶。佩尔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对他来说,你极具危险性。”
“这真的不是报复行为吗?”
“不是的,这涉及到他未来的计划,”丹斯说,“他知道,你不会怕他,你了解他,并掌握他的情况——或许案件记录里还存有一些内容。他也知道,你是那种不抓住他绝不罢休的人。即使退休了也一样。”
她记得,检察官在他家里显出的那种坚定的表情。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你帮我们追踪他,一点也不害怕。这使你成为一种威胁。就像他所说的,必须铲除威胁。”
“你说的‘未来’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要什么?”
“这还是个大大的问号。我们还不知道。”
“但是,你怎么能在他出现前两分钟打电话给我呢?”
丹斯耸耸肩。“苏珊·彭伯顿。”
“就是昨天被杀的那个女人。”
“她为伊芙·布洛克工作。” 棒槌学堂·出 品
他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她是宴会承办人,我是说,是个活动策划人,她操办了朱莉亚的婚礼。他是通过她找到我的。真聪明。”
“一开始,我认为,佩尔利用苏珊进入办公室,并销毁了一些证据。或者,拿走了一些即将举办的活动信息。我一直在考虑她的办公室和墙上所有的照片。其中一些是当地政治家的照片,另有一些是婚礼照片。然后我想起,在你家起居室看过你女儿的结婚照,于是就产生了联想。我打电话给伊芙·布洛克,她告诉我,是的,你是她的客户。”
“你又怎么会知道他假扮成拉美裔人士的模样?”
她解释道,在苏珊被杀前不久,曾经有人看见苏珊和一个瘦削的拉美裔男人在一起。琳达告诉她们佩尔曾经乔装改扮过。“假扮成拉美裔的模样似乎有些异想天开……但显然并不是这样。”她朝着检察官家门前墙上的一串弹孔点了点头。
TJ和雷伊·卡拉尼奥完成检查任务后,也赶了过来。他们汇报说,没有发现凶手新车的痕迹。
迈克尔·奥尼尔也来了。他刚刚和犯罪现场调查部门的警官一起检查了马路和前院。
奥尼尔很有礼貌地冲凯洛格点点头,似乎早就忘了之前的意见分歧。奥尼尔汇报说,犯罪现场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他们只发现了几枚9毫米口径手枪射出的弹壳、一些没有价值的轮胎印(这些轮胎印磨损很严重,技术人员无法分辨其品牌)和“上百万件没有任何价值的痕迹样本”。奥尼尔有些沮丧,带着酸涩而夸张的口吻说出后面一条信息。
接着,他补充道,负责安保的那位警官毫无头绪、结结巴巴地描述了袭击者和他女朋友的相貌,但无法给出任何新的信息。
雷诺兹打电话给他女儿,因为佩尔现在已经知道她和她丈夫的名字了。他让她离开镇子,直到凶手被重新抓捕为止。雷诺兹的妻子和儿子会去找他们,但检察官自己拒绝离开。他要呆在镇子上——但要住进宾馆里,并得到警察的保护——直到他有机会再次翻阅克罗伊顿谋杀案的卷宗。县法院不久就会将卷宗送给她。他现在的决心更加坚定,发誓要帮助丹斯他们抓到佩尔。
大多数警官都走了——只留下两名保护雷诺兹及其家人,另两名警察则将记者挡在外围——过了一会,门前只剩下凯洛格、奥尼尔和丹斯,他们站在气味芬芳的草坪上。
“我要回海狼岬。”丹斯对他俩说。然后她对凯洛格说:“你要搭我的车去总部吗,然后你才好取你自己的车?”
“我想跟你到旅馆去,”凯洛格说,“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你呢,迈克尔?跟我们一起走吗?”她能察觉到,米利亚尔的死仍然令他伤心不已。
这位首席治安官瞟了一眼凯洛格和丹斯。他俩肩并肩站着,就像一场聚会之后,主人夫妇站在郊区豪宅门前向客人告别。他说:“我还是不去了。我得向媒体发表声明,接着再去胡安家看看。”他呼出一口气,凉爽的夜空出现了一道热汽。“今天可真漫长啊。”
他感到精疲力竭。
他圆圆的肚子里盛下了一整瓶产自瓦列霍斯普林斯的醇香墨尔乐葡萄酒。
今晚,康特拉克斯塔县境内的交通一片混乱,圣荷塞的道路也同样让人泄气,莫顿·内格尔根本没办法开车回家。他发现,离他闲逛了一整天的葡萄园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汽车旅馆。他办理了入住手续。他洗过了脸和手,呼叫客房服务,点了一份总汇三明治,然后打开了葡萄酒瓶塞。
在等待送餐的时候,他给妻子打电话,跟她和孩子们通了话。接着又打给凯瑟琳·丹斯。
她告诉他,佩尔试图杀害克罗伊顿案件审判时的检察官。
“雷诺兹?不!”
“没人受伤,”丹斯说,“但他跑了。”
“你认为这可能是他的目标吗?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丹斯探员解释说,她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佩尔企图谋杀雷诺兹,这只是他真实计划的前奏,因为他害怕检察官。但他们仍然不清楚他真正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丹斯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很沮丧。
很显然,他也处于同样的状态。
“莫顿,”丹斯问,“你还好吗?”
“我正在想,明早我的头会有多疼。”
她苦笑了一声。 棒槌学堂·出 品
客房服务员在敲门。他跟丹斯道别,然后挂断电话。
内格尔没什么胃口,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快速翻找电视频道。但他并没有看清屏幕上不断闪现的图像。
这个大块头的男人仰面躺在床上,踢掉鞋子。
他一边呷着塑料杯里的葡萄酒,一边回想起几年前《时代》杂志上曾刊登过的佩尔的彩色照片。凶手的头稍稍偏向一侧,但他诡异的蓝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照相机。这双眼睛似乎会跟随你来到任何地方。即使你合上杂志,也无法摆脱这种感觉。佩尔还能看穿你的灵魂。
内格尔很生气,因为他没能说服女孩的姨妈。
他此行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但紧接着,他对自己说,至少他遵守了记者的职业道德,保护了他的消息来源——也保护了那个女孩。他已经倾尽全力去劝说她姨妈了,但并没有越过道德的底线,没有把那女孩的新名字和住址告诉凯瑟琳·丹斯。
内格尔意识到,他没有越界。在这样的困境中,他的一切行为都是正确的。
他慢慢有些困了,感觉也好多了。明天,他就要回家了,回到妻子和孩子身边。就算没有特雷莎,他也能尽力写好那本书。他已经收到丽贝卡·谢菲尔德的回音,她有勇气站出来——关于“佩尔家族”的生活,她有很多记载——并且想等他回来之后跟他坐在一起聊聊。她确信能说服琳达·惠特菲尔德跟她一起接受采访。而且,丹尼尔·佩尔的受害者为数众多,完全足以为他提供创作素材。
最后,内格尔喝醉了,心中多少有了些满足感。
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三十六章
她们坐在电视机旁,身体向前倾,像三个重逢的姐妹一样观看电视新闻。
萨曼莎·麦科伊心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的确是姐妹。
“你们相信吗?”丽贝卡用低沉而愤怒的声音问。
琳达沮丧地摇摇头,和萨曼莎一起收拾吃剩的客房用餐。
詹姆斯·雷诺兹,就是那个检察官,成为了丹尼尔·佩尔的袭击目标。
萨曼莎因这次袭击而感到忐忑不安。她能清楚地记得雷诺兹。他是一个严肃而理智的人。他帮她谈妥了一份认罪协议,她的律师认为这是非常公正的协议。事实上,萨曼莎觉得他为人很宽厚。没有证据表明她们与克罗伊顿的死亡有关——跟其他两人一样,听到这一消息时,萨曼莎觉得很震惊,也很害怕。毕竟,“佩尔家族”曾犯下众多的轻罪,因此,如果詹姆斯·雷诺兹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提起诉讼,或许可以让陪审团判处她们更长的刑期。
但他很同情她们的遭遇;他知道,她们受到丹尼尔·佩尔的控制。他将其称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萨曼莎曾查过这个词语的意思。这是一种情感上的纽带关系,即受害人与扣押人质者或绑匪产生了感情。萨曼莎很高兴能获得雷诺兹的宽大处理,但她不想寻找心理学上的借口来逃脱惩罚。每天,她都因为自己的盗窃行为以及被佩尔操控的生活而感到不安。她并没有受到绑架;她是主动在“佩尔家族”里生活的。
电视屏幕上出现一幅画面:那是一位画家画的佩尔头像,深色皮肤,八字胡,黑头发,戴眼镜,隐约带有拉美裔人士的特征。那就是他的伪装效果。
“这也太奇怪了。”丽贝卡说。
敲门声吓了她们一跳。接着传来了凯瑟琳·丹斯的声音。琳达起身去开门。
萨曼莎很喜欢她——一个笑容满面的警察,随身携带的iPod播放器就像手枪一样形影不离,鞋子扣带上装饰着醒目的菊花图案。她也想要一双这样的鞋子。萨曼莎很少给自己买这种有趣而花哨的东西。有时,她只是看看橱窗,心想,真棒,我也要买这样的东西。但紧接着,她的负罪感就油然而生。她会觉得,不,我不配拥有这些东西。
温斯顿·凯洛格也总是面带微笑,但这种笑跟丹斯的不一样。他的微笑就像他的警徽一样——那是种一闪而过的东西,似乎在告诉你: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一位联邦探员,但我也是人。他很有魅力。按照传统的审美标准,凯洛格当然不是很帅。他有点双下巴,还微微有些啤酒肚。但他的举止、声音和眼神使他变得很性感。
丹斯瞥了一眼电视屏幕,问:“你们听说了吗?”
琳达说:“我很高兴,他没事。他家人当时也在场吗?”
“他们都没事。”
“新闻上说一名治安官受伤了,是吗?”丽贝卡问。
凯洛格说:“他会好起来的。”他开始解释佩尔和他的同伙是如何计划谋杀雷诺兹的。佩尔昨天杀死了那个女人——苏珊·彭伯顿,只是为了找出雷诺兹的住址。
萨曼莎想到几年前佩尔让她震惊的一面:丹尼尔·佩尔的想法专注而不可阻挡。
丹斯说:“嗯,我得感谢你们。你们提供的信息救了他的命。”
“谢我们?”琳达问。 棒槌学堂·出 品
“是的。”她解释说,她们早先发表的评论——特别是佩尔被嘲笑后的反应,以及伪装的手法——帮助她推断出凶手的下一步计划。
丽贝卡摇了摇头,富有表现力的双唇紧绷着。
她说:“但我注意到,他还是从你眼皮底下逃走了。”
萨曼莎对丽贝卡鲁莽的评论感到有些尴尬。她总是对别人脱口而出的批评或侮辱感到惊讶,即使他们是无意的。
“他确实跑了,”丹斯边说边直视这位高个子女人,“我们没能及时赶到那儿。”
“新闻播音员说,雷诺兹试图亲手抓住他。”丽贝卡说。
“是的。”凯洛格说。
“所以,或许是因为他,佩尔才得以逃走。”
丹斯可以轻松地直视她的双眼。萨曼莎很嫉妒这样的能力。她丈夫总是说:“嗨,怎么了?看着我。”似乎这世上只有一个能让她敢于直视的人,那就是她18个月大的儿子。
丹斯对丽贝卡说:“有可能。但当时佩尔持枪站在前门口。詹姆斯实在别无选择。”
丽贝卡耸了耸肩。“话虽如此。他单枪匹马,你们却人多势众。”
“别再说了,”琳达厉声说,“他们已经尽全力了。你知道丹尼尔的为人。他善于精心策划,别人不可能超过他。”
联邦探员说:“不,你是对的,丽贝卡。我们必须加把劲儿。我们现在处于守势。但我们一定会抓住他的,我保证。”
萨曼莎发现凯洛格看了丹斯一眼,她心想:可恶,他在对丹斯献媚。这样的说法来自那些古老的文学作品,她在少女时代曾利用暑假看了上百本这样的书。而这个女警呢?嗯,也许也对他情有独钟。
萨曼莎无法判断。她才认识这两个人不到一天的时间,因此她不会浪费时间去猜想他们之间的浪漫故事。萨曼莎想尽早摆脱从前的旧世界,这两个人也包括在内。
丽贝卡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一些。“好吧,如果我们上次能帮你们如此接近目标,或许下次我们会帮你们提前5分钟赶到。”
丹斯点点头。“非常感谢,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我们真的很感激。现在,还有几件事。只是想打消你们的顾虑。我已经在外面增派了一名治安官。尽管佩尔不可能掌握你们在这里的情况,但我想,这样做也没有坏处。”
“我们不会反对的。”丽贝卡说。
丹斯探员看了看钟。十点一刻。“我想,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们能想到关于佩尔或案情的任何线索,而且想要告诉我的话,我会在20分钟内赶到。不然的话,我们就明早再见。你们一定都很累了。”
萨曼莎说:“这样的重聚的确让人感到疲倦。”
珍妮把丰田车停在海景汽车旅馆后面的停车场,关闭了车的引擎。丹尼尔·佩尔仍坐在车上。
他感到身上有些麻木,一切似乎都不太真实:雾中的灯光发出鬼魅般的幻影,浪涛拍打着阿西洛马海滩,发出慢镜头电影一般的怪声。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仿佛是囚犯们在凯匹透拉监狱看的某部电影。过了好几个月,他们仍对这部电影津津乐道。
这都是因为在检察官家里发生的怪事。
“你还好吗,亲爱的?”
他一句话也不说。
“我不喜欢看你不开心的样子。”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腿上。“我很难过,事情没能如你所愿。”
他回想起8年前的那个瞬间。在克罗伊顿案件的审理过程中,他用那双蓝得像冰一样的眼睛看着检察官詹姆斯·雷诺兹,并曾试图威胁雷诺兹,分散他的注意力。但雷诺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并低声嘲笑,然后冲着陪审团眨眨眼睛,露出讥讽的微笑。
接着,陪审团也笑了。
他的一切努力都失败了。魔咒被破解了。佩尔曾经坚信,他能凭借自己的心理战术得到无罪宣判,让陪审团相信吉米·纽伯格才是真正的凶手,而自己则同样是一名受害者;他所做的只是正当防卫。
雷诺兹的嘲笑似乎说明佩尔只是个向大人扮鬼脸的小孩。
还称他为“曼森之子”……
竟然敢控制我!
这可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并不是因为他起诉佩尔——不是这样的,很多人都起诉过他,而是因为他要控制佩尔。抓住他戏弄了一番,如同一只供人嘲笑的玩偶。
笑声刚落,首席陪审员就宣读了判决。他似乎看到宝贵的山顶地产正在消失;他的自由、他的独立、他的“家族”,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他的整个生活都被那笑声摧毁了。
现在,雷诺兹——对佩尔来说,这个威胁和凯瑟琳·丹斯同样危险——将会隐身地下,想要找到他更是难上加难。
他愤怒地颤抖着。
“你还好吗,宝贝儿?”
现在,佩尔依然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幻境。他对珍妮讲述了雷诺兹在法庭上的举动,还解释了他所代表的危险程度——这是一个从来没人知道的故事。
有趣的是,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故事很奇怪。
“挺可怕的。我母亲也会这么做,在其他人面前嘲笑我。她还打过我。我觉得嘲笑更加恶劣。非常恶劣。”
他真的被她的同情打动了。
“嗨,亲爱的?……你今晚表现得很沉稳。”
她露出了微笑,攒起了双拳——假装展示她手上的字母文身:稳住。
“我真为你感到骄傲。快点,我们进房间吧。”
但珍妮没有动。她的笑容消失了。“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什么事?”
“他是怎么知道的?”
“谁?”
“今晚的那个人,雷诺兹。”
“我猜想,他见过我,所以认出我来了。”
“不,我不这么认为。好像还有警笛的声音,你知道的,在你敲门之前就有了。”
“真的吗?”
“我觉得有。” 棒槌学堂·出 品
凯瑟琳……碧绿的眼睛,其纯度犹如我的蓝色眼眸,涂有粉色指甲油的短指甲,头发用红色橡皮筋扎成辫子,手上戴着珍珠戒指,脖子上围着光洁的贝壳饰品。耳垂上有耳洞,但没戴耳环。
他可以精准地描绘出她的模样。他几乎能感受到碰触她身体的滋味。他内心的欲望又像气球一样开始膨胀。
“嗯,那个女警。她是个麻烦。”
“跟我说说她的情况。”
佩尔吻了吻珍妮,又摸摸她瘦骨嶙峋的后背,指尖掠过她的胸罩肩带,然后将手伸进她的腰带,抚弄着里面的蕾丝花边。“不能在这里说。我们回房间去。我会在里面跟你谈谈关于她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我已经受够了。”琳达·惠特菲尔德边说边冲着电视点点头。电视新闻不断滚动播出有关佩尔的消息。
萨曼莎也有同感。
琳达走进厨房,冲了低咖啡因的咖啡,还泡了茶,然后拿出杯子、牛奶、糖以及几块饼干。丽贝卡接过咖啡,放在桌上,继续喝葡萄酒。
萨曼莎说:“还记得你吃饭时说的话吗,说得真好。”
琳达吃饭时作了祷告,尽管很显然是即兴发挥的语言,但却表述得非常流畅。萨曼莎本人并不信教,但她被琳达的语言所感动。琳达为那些被丹尼尔·佩尔杀害的人的灵魂及其家人祈福,也感谢上帝给她们姐妹重逢的机会,并祈求能以平和的方式解决目前这种令人伤心的局面。就连丽贝卡——她们三人中的“铁木兰”——似乎也被感动了。
在萨曼莎小的时候,她常希望父母能带她去教堂。她的很多朋友都和家人一起去教堂,这似乎也是一件父母和女儿可以一起做的事。但那个时候,如果他们能像隔壁埃莉和蒂姆·施维墨尔那样,全家一起去商场或驾车去机场一边看飞机起降,一边享用从栅栏旁的售货车上买来的热狗,那么她也会很高兴的。
萨曼莎,我很想和你一起去,但你知道这次会议有多重要。这不仅关系到沃尔纳特克里克,而且会影响到整个康特拉克斯塔县。你也可以作出牺牲,这个世界不全是围着你转的,亲爱的……
别再想了,萨曼莎对自己发出了命令。
吃饭时,她们只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政治、天气以及她们对凯瑟琳·丹斯的看法。此刻,丽贝卡已经喝了很多葡萄酒,她试图让琳达开口,说说她在监狱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变得如此虔诚。
但正如萨曼莎一样,琳达可能感觉到这些问题颇具挑战性,所以岔开了话题。丽贝卡是她们三人中最独立的一位,性格也是最直率的。
但琳达还是讲述了她的日常生活。她主管教堂的社区中心(萨曼莎认为,那就是流动厨房的代名词),并帮助照看她哥哥夫妇收养的孩子。从她的谈话中可以明显地察觉到——更不用说她那寒酸的衣着——琳达的经济很拮据。当然,她自称她的精神生活很“富裕”,这个词她重复了好几遍。
“你压根儿就不跟你父母说话吗?”萨曼莎问。
“不,”琳达轻声说,“我哥哥每隔一段时间就和他们聊聊。但我不跟他们说话。”萨曼莎听不出琳达到底是心怀不满,还是满腹忧伤。(萨曼莎记得,琳达的父亲在琳达被捕后曾试图参加什么选举,但失败了——因为对方候选人通过广告暗示,如果莱曼·惠特菲尔德无法保证家庭成员遵纪守法,那么他也很难成为一名合格的公务员。)琳达又说,她正和一个教民约会。她用“蛮好的”来形容他。“他在梅西百货公司上班。”琳达没有谈到更多的细节。萨曼莎心想,他们到底是在约会,还是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丽贝卡讲起自己的生活则更加直率。她所创建的“妇女创业计划”运营情况非常好。她有四名全职雇员,自己则住在俯瞰水景的高档公寓里。至于她的感情生活,她说她现在的男友是一名景观设计师,比她大15岁,但很帅气,而且很有钱。丽贝卡一直很想结婚,但当她谈及他俩的未来时,萨曼莎推测他们之间障碍重重,而且估计那个男人的离婚手续还没办完(甚至连离婚申请都没有递交)。丽贝卡也提到其他几个最近约会过的男友。
这让萨曼莎有点嫉妒。从监狱出来后,她换了身份,搬去旧金山,希望能在大都市的生活中隐姓埋名。她回避任何社交活动,以免不小心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尽管她做了整容手术,她还是怕有人会认出她来。
最终,她无法忍受孤寂,开始走出自己的世界。
她的第三任男友罗恩·斯塔基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电气工程专业。他为人很好,有些害羞,但不够自信——他是那种典型的书呆子。他对她的过去并不感兴趣;事实上,除了航空电子导航设备、电影、餐馆以及他们刚有的儿子,他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不是那种大多数女人都会喜欢的类型,但萨曼莎相信,他很适合自己。
6个月之后,他们结婚了。一年以后,彼得出生了。萨曼莎很满足。罗恩是个好爸爸,是个可靠的人。她只希望,如果能晚几年认识他就好了,这样,她就能更多地体验自己的生活了。她觉得,遇见丹尼尔·佩尔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巨大黑洞,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裂痕。
琳达和丽贝卡都试图让萨曼莎谈谈她自己的情况。她却表示反对。她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身边这两个女人,知道她改名为莎拉·斯塔基以后的任何情况。如果有什么话传出去,罗恩就会离她而去。
她清楚这一点。当她声泪俱下地向他“坦白”挪用公款一事时(这其实是她编出来的谎言),他曾经跟她分开过几个月;如果他得知她曾与丹尼尔·佩尔卷在一起,并在过去这些年里一直对他撒谎,他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并带着孩子一起走,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琳达又端上了那盘饼干。
“不,不,”萨曼莎说,“我吃饱了。我一个月以来没有一顿晚餐吃过这么多的。”
琳达坐在旁边,吃了半块饼干。“哦,萨曼莎,在你来之前,我们和凯瑟琳·丹斯谈到那次复活节晚餐。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还记得吗?”
“你问我记不记得?那次真是太棒了。”
萨曼莎回想到,那的确是难忘的一天。他们围坐在室外一张木桌旁,这张桌子是她和吉米·纽伯格亲手做的。他们准备了成堆的食物,吉米拼凑起来的复杂音响放出动听的音乐——连接音响的电缆铺得满地都是。他们还染了复活节彩蛋,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烈的醋酸味。萨曼莎把她的鸡蛋都染成了蓝色,就像丹尼尔的眼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