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强调了“你”这个字。
她可能想起了他昨晚假装拨打的那个电话。她也许在想,他和谁通话了?还有别人吗,他会打电话让那个人加入吗?
“只要我能办到的,都没问题。”
人行道上,一个十八九岁的黑发女孩从他们车旁走过。佩尔立即注意到她的姿态和仪容——脚步坚定、表情愤怒、目光下垂、发丝凌乱——这说明她刚吵完架。或许是和她父母吵架,也可能是和她男友吵架。她此刻是如此脆弱,有机可乘。只消一天的工夫,丹尼尔·佩尔就能把她骗上贼船。
“花衣魔笛手”…… 棒槌学堂·出 品
不过,现在当然还不是时候,因此他不再考虑这女孩的事了,只是觉得有一种挫败感,就像一个猎人,无法路边停留,去附近的旷野猎捕一只健壮的公羊。可他并不沮丧;将来还会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年轻人。
另外,佩尔感觉到腰带上手枪和匕首的分量。
他知道,他的猎杀渴望很快就将得到满足。
第三十三章
丽贝卡·谢菲尔德站在海狼岬旅馆木屋的敞开式门廊上,对丹斯说:“欢迎回来。我们一直在闲聊,还花你的钱来享受客房服务。”她冲着一瓶只有她一个人喝的约旦卡勃耐葡萄酒点了点头。
丽贝卡瞥了一眼萨曼莎,没有认出她,只是说:“你好。”也许她以为这是另一位调查此案的警官。
她们走进了房间。丹斯关起门,将门上了双道锁。
萨曼莎看看丽贝卡,又看看琳达,似乎不会说话了。曾经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丹斯担心她会转身逃走。
丽贝卡恍然大悟,眨起了眼睛:“哦,天哪!”
琳达颇为不解,皱起了眉头。
丽贝卡说:“难道你认不出她吗?”
“你说什么——等等。是你,萨曼莎?”
“你好。”这个苗条的女人显得忐忑不安,眼神飘忽不定,甚至连几秒钟的凝视都无法做到。
“瞧你的脸,”琳达说,“你真的是大变样了。老天啊。”
萨曼莎耸耸肩,有些脸红。
“哇哦,变得更漂亮了。你不再皮包骨头了。终于丰满了起来。你原本瘦骨嶙峋的。”丽贝卡向前走两步,紧紧地拥抱着萨曼莎。之后,她将双手放在萨曼莎的肩上,往后仰着说:“很棒啊……医生怎么办到的?”
“在我的下巴和脸颊里填充材料,主要是双唇和眼睛。当然,还有鼻子。接下来……”她瞥了一眼圆润的胸部,淡淡一笑。“不过,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想去整容的。”
琳达哭着说:“真不敢相信。”她们再次相互拥抱。
“你现在的名字是什么?”
她没有看她们,只是说:“我不想说出来。听着,你们两个,求求你们了,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如果他们抓住丹尼尔,你们见到记者时,请不要提到我。”
“没问题。”
“你丈夫不知道吗?”琳达问,同时瞥了一眼萨曼莎的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
她摇摇头。
“你是怎么瞒着他的?”丽贝卡问。
萨曼莎吞吞吐吐地说:“我撒谎了。就这样瞒着他。”
丹斯知道夫妻间经常撒谎,但比那些不结婚的同居伴侣撒谎次数要少一些。但是,多数谎言都是微不足道的;极少有谎言会像萨曼莎这样具有重要意义。
“那一定很痛苦,”丽贝卡说,“你需要有很好的记忆力。”
“我别无选择。”萨曼莎说。丹斯察觉到表意学意义上自我保护的特征:身体收拢,浑身颤抖,手臂交叉,一脸厌恶的表情。她就像一座充满压力的火山。
丽贝卡说:“但他一定知道你坐过牢?”
“是的。”
“那你怎么——” 棒槌学堂·出 品
“我告诉他,那是白领员工所犯的罪行。我说我帮老板贪污了一些股票,因为他妻子要动手术。”
“他相信这番话吗?”
萨曼莎胆怯地看看丽贝卡。“他是个好人。但如果他知道事实真相的话,他会离开我的。不能告诉他我参加过邪教组织。”
“那可不是什么邪教组织。”琳达立即更正说。
“不管是什么,都涉及到丹尼尔·佩尔。这已经足以让他离开我。不过我不会怪他的。”
丽贝卡问:“那你父母呢?他们知道情况吗?”
“我母亲去世了,我父亲对待我的生活还是老样子,那就是不闻不问。不过,很抱歉,我不想再谈这个了。”
“没关系,萨曼莎。”丽贝卡说道。
现在,丹斯探员重新开始询问具体的案情。首先,她向她们介绍了彭伯顿谋杀案以及公司档案被盗的事情。
“你能确信是他干的吗?”琳达问。
“是的,指纹是他留下的。”
她闭起双眼,低声祈祷。丽贝卡的脸因生气而紧绷起来。
她们都没听说过彭伯顿或布洛克公司,也想不起来佩尔参加过什么需要餐饮服务的活动。
“我们当时可没有享受过这种系着黑领结的体面生活。”丽贝卡说。
丹斯向萨曼莎问起佩尔同伙的情况。但就像其他人一样,萨曼莎也不知道那个女人会是谁。她也想不起与莱丁的查尔斯·皮克林有关的情况。丹斯向她们介绍了理查德·佩尔那封电子邮件的内容,并问她们跟他是否有联系。
“谁?”丽贝卡问。
丹斯解释了一番。
“他哥哥?”琳达插嘴问道。“不,他有个弟弟叫斯科特,而且在我遇见丹尼尔之前一年就已经去世了。”
“他有兄弟?”丽贝卡问,“他说自己是独子。”
丹斯向她们讲述了佩尔对他哥哥的小姨子所犯下的罪行。
琳达摇摇头:“不,不,你搞错了。他弟弟的名字是斯科特,有些智障。这也是我和他关系密切的原因之一,因为我堂兄也患有脑瘫。”
丽贝卡说:“他11-8-5 星期五告诉我他是独子,就像我一样。”
她笑了一声。“他欺骗我们,以博取我们的同情。他是怎么对你说的,萨曼莎?”
她不太愿意回答。但接着她说:“理查德是他哥哥。他和丹尼尔关系并不融洽。理查德喜欢欺负人。他们的母亲总是喝得醉醺醺的,从不收拾屋子,所以他父亲就让他们去收拾。但理查德总是强迫丹尼尔做所有的家务活。如果他不做的话,他哥哥就打他。”
“他把实话告诉你了?”琳达用生硬的语气问。
“嗯,他只是提了一下。”
“还是‘耗子’厉害。”丽贝卡笑了一声。
琳达说:“他告诉我,他不想让‘佩尔家族’的任何成员得知他弟弟的情况。他只信任我。”
“他还不让我说他是个独子。”丽贝卡说。
琳达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安。“我们有时都会说谎。我确定,他哥哥小姨子的那件事——就是他哥哥告诉你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或者根本没那么糟糕。他哥哥只是以此作为借口来与他断绝关系。”
丽贝卡对此显然不太相信。
丹斯认为,佩尔觉得琳达和丽贝卡对他的威胁大于萨曼莎。琳达在“佩尔家族”中扮演母亲的角色,有一定的威信。丽贝卡显然很傲慢,且直言不讳。但是萨曼莎……他更能控制她,并且知道可以放心地告诉她真相——当然,只是部分真相。
丹斯很高兴看到萨曼莎决定来提供帮助。
她注意到,萨曼莎一直盯着咖啡壶看。
“还要点咖啡吗?”
“我有点累。最近睡眠不好。”
“欢迎参加我们的姐妹聚会。”丽贝卡说。
萨曼莎站起身,但丹斯挥手让她坐下。“要加牛奶和糖吗?”
“哦,不必麻烦了。真的。”
丹斯探员发现,对于萨曼莎这种习惯性的羞怯表现,琳达和丽贝卡相互微笑了一下。
耗子……
“谢谢。加点牛奶。”
丹斯继续说:“琳达提到,佩尔可能想要搬到某个乡村地区,一个被称为‘山顶’的地方。你知道他的意思吗?”
“嗯,丹尼尔跟我说过很多次,说他想搬到乡村去。整个‘佩尔家族’都搬过去。对他来说,远离人群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不喜欢邻居,不喜欢政府。他想为更多的人寻找生存空间。他希望‘佩尔家族’能增添人口。”
“他这么说过吗?”丽贝卡问。
琳达却什么也没说。
“他提到过犹他州吗?”
“没有。”
“他会想到什么地方呢?”
“他没说。但听起来他好像真的有这种打算。”
回想起他可能乘船逃离彭伯顿案发现场,丹斯有了个想法。她问:“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岛屿?”
萨曼莎笑了笑。“岛屿?不可能。”
“为什么呢?”
“他怕水。他不喜欢任何漂浮的东西。”
琳达眨眨眼睛说:“这个我倒不知道。”
丽贝卡也不清楚。她苦笑了一下。“当然不知道。他只会将自己的恐惧告诉他的‘小耗子’。”
“丹尼尔说,海洋是别人的世界。人类在那儿没有用武之地。你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你无法控制的地方。他同样害怕飞行。他不相信飞行员或飞机。”
“我们以为他乘船逃离了案发现场。”
“不可能。”
“你确定?”
“完全确定。”
丹斯离开一会儿,打电话给卡拉尼奥,让他别再查找被盗船只了。她挂断电话,想到奥尼尔的理论是错了,而凯洛格则是对的。
“现在,我想知道他呆在这里的动机。是为了钱吗?”她提到丽贝卡曾说过的“一笔大的”勾当——抢劫或者私闯民宅,搞一起大的抢劫。“我想,他之所以呆在这里,可能是为了把钱或什么值钱的东西藏在某个地方。或者,还有些没做完的事。一些跟克罗伊顿谋杀案相关的事情。”
“钱?”萨曼莎摇摇头。“不,我可不这么认为。”
丽贝卡坚定地说:“我知道,他曾说过此事。”
“哦,不,我不是说他没这么说过,”
“耗子”赶紧补充道,“只是,他说的‘一笔大的’可能跟我们的理解不一样。他不喜欢干那种很惹人注意的案子。我们所闯入的人家——”
“嗯,我们几乎没干过这样的事。”琳达纠正道。
丽贝卡叹了口气。“嗯……我们确实干过,琳达。而在我加入之前,你们在这方面也忙得很呢。”
“这真是夸大其词。” 棒槌学堂·出 品
萨曼莎没有支持她们中的任何一方。她看起来有些不安,仿佛害怕她们再说她是胜者。她只是继续说:“他说,如果有人做了什么特别违法的事情,媒体会连篇累牍地报道,接着警方就会大规模地展开追踪。我们得远离银行和兑现支票的营业所。那里的保安太多,风险也太大。”她耸了耸肩。“不管怎样,我们盗窃过很多次——但都跟钱没有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丹斯问。
“没有。我们本可以通过合法手段挣到同样多的钱,但这样做不能让丹尼产生兴趣。他喜欢的是让别人去做他们不想做的事。那才叫过瘾。”
琳达说:“听你这么说,好像我们就是这样的贱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们可不是一帮恶棍。”
丽贝卡没有理睬琳达。“我想,他一定是为了弄钱。”
萨曼莎露出了犹豫的微笑。“好吧,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他更喜欢操纵别人。他不需要很多钱。他真的不想要。”
“无论如何,他都得支付购买山顶地产的钱。”
丽贝卡指出。
“我想,那倒是真的。我可能错了。”
丹斯觉得,这一点是理解佩尔的关键环节,所以她要她们谈谈以前的犯罪活动,希望借此来激发她们具体的回忆。
萨曼莎说:“他挺好的,丹尼尔的确是个好人。即使我知道自己做的都是错事,但我还是禁不住要崇拜他。他知道哪里是偷东西的最佳地点,也知道什么样的房子容易闯入。他还知道商店里有多少保安,哪些名牌产品上有安保标签,哪些没有,以及什么样的销售人员可以回收退货而无需出示收据。”
琳达说:“所有人都把他说成可怕的罪犯。但对他来说,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游戏。就像我们都需要伪装一样。记得吗?假发、不同的衣服、变色眼镜。这些都是不会伤人的玩笑。”
丹斯倾向于相信萨曼莎的理论,即佩尔派“家族”成员执行任务,主要是为了行使他的权力,而不是为了钱。
“但是,跟查尔斯·曼森有什么关系吗?”
“哦,”萨曼莎说,“和查尔斯·曼森根本没有关系。”
丹斯很惊讶:“但所有的媒体都是这么报道的。”
“嗯,你知道这些媒体的德性。”
萨曼莎像往常一样,不愿意与别人产生分歧,但她对此非常肯定。“他认为曼森是个榜样,可以提醒他什么事情是不该做的。”
但琳达摇摇头说:“不,不是这样的,他收集了所有关于曼森的书籍和文章。”
丹斯想起来,琳达被判了更长的徒刑,因为在克罗伊顿被杀的那天晚上,她销毁了一些与曼森有关的涉案资料。她现在看起来有些不安,因为她的“英勇”行为可能变得毫无意义。
“他们俩唯一的可比之处就在于,他们都和数个女人生活在一起,并且让女人替他们作案。曼森却无法掌控他自己。丹尼尔曾说过,曼森自称是耶稣,还在自己前额文了一个纳粹党的标记,他自认为有超自然的力量,他总是就政治和种族话题夸夸其谈。
“这是听凭情感控制自我的另一个例证。正如文身、身体穿孔或剪奇怪发型一样,这些做法都将你的个人信息透露给了别人。而信息就意味着控制力。不能这样,他觉得曼森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丹尼尔崇拜的英雄是希特勒——”
“希特勒?”丹斯问。
“是的。除了一点,那就是‘犹太人问题’。佩尔因此而指责他,说这是一个弱点。佩尔说,如果希特勒能克服这一点,并与犹太人和平相处,甚至将他们吸纳进政府体系的话,他会成为历史上最强大的人物。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因此活该输掉了战争。佩尔也崇拜俄罗斯的著名权术家拉斯普廷。”
“你说的是那个俄罗斯僧侣?”
“没错,他使尽一切办法进入尼古拉斯和亚历山大家族。令佩尔颇为欣赏的是,拉斯普廷善于用性来诱惑控制他人。”丽贝卡笑出了声,而琳达则脸红了。“他还喜欢斯文加利。”
“就是那本名为《特里尔比》的书中所写的人物?”丹斯问。
“噢?”萨曼莎说,“你知道那本书?他喜欢那个故事。琳达读过很多遍。”
“老实说,”丽贝卡说,“那书真不怎么样。”
丹斯探员看了看自己的记录本,向刚来的萨曼莎问起佩尔在监狱时上网搜索的关键词。
“Nimue?”萨曼莎重复道,“不知道,但他曾经有个女朋友叫艾莉森。”
“谁?”琳达问。
“那是他在旧金山时的事了。在组成‘佩尔家族’之前。她曾是一个团伙的成员,有点像‘家族’。”
“你在说什么呢?”琳达问。
萨曼莎点点头。她不安地看着琳达。“但那不是他的团伙。他只是到处闲逛,遇见了艾莉森,然后认识了那个邪教组织的一些成员,或别的什么人。
“丹尼尔不是其中的成员——他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挥——但他很喜欢那个组织,经常和他们在一起玩。他学会了很多控制他人的手段。但他们开始怀疑他——他对那个团伙不够忠诚。所以他和艾莉森离开了。他们在加州各地四处搭车旅行。后来,佩尔因为什么事被警察逮捕了,她就回了旧金山。他曾试图找过她,但没找到。我不知道佩尔现在为什么还要找她。”
“她姓什么?”
“不知道。”
丹斯很想知道佩尔为何在寻找这个艾莉森——或者某个叫Nimue的人——可能为了复仇。“毕竟,他得有充分的理由才能在凯匹透拉监狱上网寻找某个人。”
“哦,”萨曼莎说,“丹尼尔并不相信复仇。”
丽贝卡说:“我不知道,萨曼莎。那个骑车人又怎么解释呢?街头的那个小流氓?丹尼尔差点杀了他。”
丹斯记得,内格尔讲过关于锡赛德的一个邻居的事情,佩尔曾殴打过他。
“首先,”琳达说,“那不是丹尼尔干的。那是别人干的。”
“哦,不,丹尼尔打得他屁滚尿流。差点杀了他。”
“但警察却放他走了。”
丹斯心想,因为他有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无罪证明。
“只是因为那家伙不敢起诉,”丽贝卡看了看萨曼莎,“他是跟咱们一样的人吗?”
萨曼莎耸了耸肩,避开她俩的眼神。“我想是的。我是说,没错,就是丹尼尔打了他。”
琳达仍显得将信将疑。
“但那不是复仇……你看,那个骑车人自以为是整片街区里的教父。他试图讹诈丹尼尔,用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威胁他,说要把他告进警察局。丹尼尔去找他,开始跟他谈判。但那个骑车人嘲笑他,还告诉丹尼尔,只给他一天时间来筹钱。
“接下来,就是一辆救护车停在那个骑车人家门口。他的手腕和脚踝骨折了。但这不是复仇,而是因为他拒绝接受丹尼尔的要求。如果你不受丹尼尔的影响,那么丹尼尔就无法控制你,这样你就对他构成了威胁。所以他常说:‘必须铲除威胁’。”
“控制,”丹斯说,“这个词可以用来总结丹尼尔·佩尔的性格,是吧?”
这个关于往事的推论似乎能让这三位“佩尔家族”的成员达成共识。
第三十四章
蒙特雷县警署的治安官坐在巡逻车里,警惕地盯着他负责的区域:地面、树丛、公园和马路。安保执勤——这可能是警察这一行最无聊的差事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监视任务在“无聊任务排行榜”上名列第二,但至少你知道被监视的家伙是个坏蛋。这就意味着你还有机会掏出武器,痛扁罪犯。
你总得做些什么。
但安保任务意味着保护证人和好人——尤其是连坏人都不知道这些好人身在何处——这工作也太无聊了。
你的唯一感受就是背疼、腿疼,同时还得在喝咖啡和上厕所这两件事之间达成平衡——哦,该死,治安官咕哝了一声。真希望自己刚才没想到那回事。现在他意识到,该去小便了。
他能冒险在灌木丛里解决一下吗?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因为这里的环境挺优美的。他得借用住户的卫生间。首先,他很快在周围绕了一圈,确保一切安全,然后再去敲门。
他钻出汽车,沿着主干道走过去,同时观察着周围的树木和灌木丛。没什么异常的,这里的一切都像往常一样:一辆豪华轿车缓缓驶过,司机真的戴着电影里的那种帽子。街对面一个家庭主妇在对花匠说话,让他在种花之前,先在信箱下布置好花型,而那个可怜的家伙因为她反复无常的态度而感到很沮丧。
这女人抬起头,看到了治安官,朝他点点头。
他也点头回应,竟然产生一丝幻想:她走了过来,告诉他自己是多么喜欢穿制服的男人。治安官曾听过许多关于警察的故事,说当他们拦车检查时,有些女驾车人会在公路附近一排树的后面或巡逻警车的后座上“交罚款”(有些版本的故事甚至吹嘘能在哈雷摩托的后座上完事)。但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故事。他自己的朋友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如果有女人——甚至是眼前这个饥渴的主妇——真的提出要和他风流一下,他也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铤而走险”。
这种想法再次让他注意到腰带以下的部位,他急需上厕所解决一下。
接着他发现,那个主妇在向他招手,并向他走来。他停下了脚步。
“警官,这一带还好吗?”
“是的,女士。”他的语气总是这么暧昧。
“你是因为那辆车才来的吗?”她问。
“什么车?”
她用手一指。“就在那儿。10分钟前,我看见它停在那儿的,但司机却把车停在了树丛当中。我觉得这样停车挺滑稽的。你知道,最近这里发生过一些入室盗窃案。”
治安官开始警觉起来,向她手指的地方走过去。
透过灌木丛,他看到铬黄色金属或者玻璃发出的光。
如果有人把车停在远离马路的地方,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不想被人发现。
他心想,这一定是佩尔。
他伸手去摸枪,同时返回街面。
呼哧一声。 棒槌学堂·出 品
他听到这种奇怪的声音,便回头观察。就在此时,那个主妇的花匠挥起铁铲打向他的肩部和颈部。
铁铲的尾部带有铁环。
治安官哼了一声。他双膝跪地,眼冒金星,如同黑色炸药在他面前炸开。“求你别打了!”他乞求道。
但回应只是铁铲的又一次猛击,不过这次打得更准。
丹尼尔·佩尔身穿污迹斑斑的花匠工作服,他将警察拖进不会被人发现的灌木丛中。他还没死,只是浑身瘫软,伤痕累累。
佩尔迅速脱下治安官的警服,然后穿在自己身上,将过长的袖口卷起。他用胶带封住警官的嘴,再用警官自己的手铐将他铐起来。他把警官的手枪和备用弹夹装进自己的口袋,又将自己随身带的格洛克手枪放进枪套;他很熟悉这种武器,并且经常放空枪,以便轻松地掌握扣扳机的力道。
他回头瞥了一眼,看见珍妮正把花从邻居家信箱周围的泥土中拔出来,然后把它们放进一只购物袋里。她把主妇这一角色演得很到位,成功地吸引了警察的注意力。当佩尔用铁铲击打那个可怜的家伙时,她丝毫都没有退缩。
昨天“谋杀”苏珊·彭伯顿的教训取得了成果;她越来越接近自己内心的黑暗势力了。但他现在还是得小心些。要是杀死了这个治安官,这可就超过他预期的目标了。不过,她的表现有所进步;佩尔欣喜若狂。成功地将别人转变为他期待的类型,没有什么事能比这个更能让他感到快乐了。
“把车开来,亲爱的。”他把花匠工作服递给她。
珍妮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我会把车准备好的。”她转过身,拿着衣服、购物袋和铁铲,匆匆忙忙沿着马路跑过去。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我爱你。”
佩尔注视着她,欣赏她那自信的步伐。
接着,他转过身,慢慢地沿着车道走向一个男人的住宅,这人曾对佩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这种罪行会让这个男人拿命来偿还:他就是退休的检察官詹姆斯·雷诺兹。
丹尼尔·佩尔透过前面窗帘的缝隙向里窥探。
他看见雷诺兹一手拿着无绳电话,一手拿着一瓶葡萄酒,正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一个女人——佩尔猜想这应该是他妻子——走进一间貌似厨房的地方。她在开怀大笑。
佩尔本以为这年头想要找一个人会非常容易,因为有电脑、因特网和谷歌搜索引擎。他找到一些关于凯瑟琳·丹斯的很有用的信息。但詹姆斯·雷诺兹似乎已经变成了隐身人。没有电话簿登记、没有缴税记录,在本州和本县的旧黄页本和律师协会名单上都找不到他的地址。
佩尔心想,最终他本可以通过政府档案找到这位检察官,但他根本不可能去探查他刚从里面逃出来的那幢县政府大楼。而且,他也没时间。他必须在蒙特雷县的任务完成后立即离开。
但接下来,他灵机一动,转而在因特网上寻找当地的报纸档案。他在《半岛时报》上发现检察官女儿的婚礼广告。于是他打电话给婚礼举办场所,德尔蒙特温泉度假地,找到婚礼策划公司的名称,布洛克公司。凭借一点咖啡——再加一瓶辣椒水喷雾剂——佩尔就从苏珊·彭伯顿那里得到了档案,里面包括支付婚礼费用的人名及其地址——詹姆斯·雷诺兹。
现在,他已经现身此地。
房子内有了更大的动静。
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也在里面。可能是雷诺兹的儿子——也就是新娘的哥哥。当然,他必须把他们给杀了,杀死屋里的所有人。用什么手段来伤害这家人,佩尔都无所谓,但他不能留下任何活口。他们的死只是为了一个实际的目的,那就是为佩尔和珍妮留下更多的时间用于逃跑。在枪口的威逼下,他可以强迫他们进入一个封闭的空间——例如卫生间或小书房——然后用刀结果他们的性命,这样就不会有人听见枪声。幸运的话,直到他完成半岛地区的另一项任务之前,尸体都不会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