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挂断电话,继续在熟悉的公路上向北行驶,这条路通往旧金山,那里的八车道101号公路最终又连接到另一条城市道路,通往范恩海角。现在,她位于蒙特雷县以北80英里。丹斯向西开,进入圣荷塞外围。这里和洛杉矶的城市自恋特征截然相反,正如波尔特·巴卡拉科和哈尔·大卫的歌曲《你知道怎么去圣荷塞吗?》中所描绘的那样。当然,现在多亏有了硅谷,圣荷塞才开始显现出其本身的价值。
根据在线地图服务的提示,她穿过大片迷宫般的开发区,来到一处住宅片区,里面充斥的房屋外形几乎一模一样;如果道路两旁对称排列的树在这里是从小树苗长起的话,丹斯估计这片社区大约建成有25年了。普通、没什么特色、面积又小——不过,每幢房屋都能卖到100万以上的好价钱。
她找到那幢要找的房子,从旁边开过去,把车停在一个街区外的马路对面。她走回那幢房子,看见一辆红色吉普和一辆深蓝色本田“讴歌”车停在车道上,草坪上放着一辆大的塑料三轮车。丹斯能看见屋里的灯光。她走到前门廊,按响门铃。她已经想好了来访的借口,以防萨曼莎·麦科伊的丈夫或孩子来开门。这个女人似乎不太可能对她丈夫隐瞒自己的过去,但最好还是假定她确实有所隐瞒。丹斯需要她的合作,并不想疏远她。
门开了,丹斯眼前的这个女人身材苗条,脸庞瘦削而精致,有点像演员凯特·布兰切特。她戴着一副时髦的蓝边眼镜,一头棕色的鬈发。她站在门口,伸出头来,纤细的手紧握住门框。
“有事吗?”
“是斯塔基夫人吗?” 棒槌学堂·出 品
“是的。”这张脸跟8年前照片上的萨曼莎·麦科伊完全不同;她做了彻底的整容手术。但她的双眼帮助丹斯确认了她的身份。不是因为眼睛的外形,而是因为眼神中瞬间闪过的恐惧和紧接着出现的惊慌。
探员悄声道:“我是凯瑟琳·丹斯,加州调查局的。”那女人扫了一眼她故意放得很低的证件。她看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可能没看清证件上的字。
从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亲爱的?”
萨曼莎的眼睛紧盯着丹斯,回答道:“街头的那个女人。我告诉过你,就是我在‘西夫韦’超市遇见的那位。”
这一回答说明她对自己的过去进行了很好的隐瞒。
她还想到:这谎言听上去很自然。好的说谎者总是能准备好令人信服的回答,而且他们了解自己的撒谎对象。萨曼莎的回答告诉丹斯,她丈夫对夫妻间这种随意的谈话往往记不牢,并且,萨曼莎已经想好了所有可能需要撒谎的情况。
这女人向门外走了几步,从身后关上门,两人于是走到离街道不远的地方。没有了纱门的遮挡,丹斯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看起来是如此憔悴。她的双眼通红,还有黑黑的眼圈;她的面部皮肤发干,双唇也有裂口。有一枚指甲发生了卷裂。她看起来像是没睡觉似的。丹斯明白了她为什么今天要“在家工作”。
萨曼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然后转向丹斯,带着哀求的眼神低声说:“我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发誓。我听说,有人在帮他,一个女人。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但是——”
“不,不,这不是我来这儿的原因。我查过你的情况了。你在费格罗阿那家出版社工作。昨天你一整天都在那儿。”
萨曼莎显得很警惕。“你是不是——”
“没有人知道。我曾打过电话,说是递送包裹的。”
“那样啊……托尼说有人要递送东西来,还询问了我的情况。原来那人就是你。”女人搓搓脸,然后将双臂抱在胸前。这是一种表示否认态度的姿势。
她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那是你丈夫吗?”丹斯问。
她点点头。
“他不知道吗?”
“他甚至一点都不怀疑。”
丹斯心想,这可真令人惊讶。“有人知道吗?”
“法院里的一些工作人员知道,我在那儿改了姓名。还有我的假释官知道。”
“你的朋友和家人呢?”
“我母亲去世了。父亲根本不管我。在我认识佩尔之前,他们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克罗伊顿一家的凶杀案发生后,他们再也没回过我电话。我和一些老朋友还有过一段联系,但我却和丹尼尔·佩尔这样的人有瓜葛,怎么可能继续呢?可以这么说,他们找到各种借口,闪电般地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现在,我认识的每个人都是在我改名为莎拉之后认识的。”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然后用不安的眼神盯着丹斯。“你想要什么?”她轻声说。
“我相信你看过新闻。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佩尔。但是他仍留在蒙特雷县。我们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丽贝卡和琳达已经答应来帮我们了。”
“她们决定了?”她似乎很惊讶。
“我希望你也能来。”
“我?”她的下巴有些颤抖,“不,不,我不能。哦,求你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丹斯能够觉察出,她就快歇斯底里了。她很快地说:“别担心,我不会破坏你的生活。关于你的事,我什么都不会说。我只是来寻求帮助。我们猜不出他的打算。你可能会知道些事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丹尼尔·佩尔不像是丈夫、兄弟或者朋友。他是恶魔。他利用了我们。就这些。我跟他共同生活了两年,我依然无法告诉你他脑子里的真正想法。你得相信我,我发誓。”
这是标准的抵赖做法,说明她尽管没有撒谎,却承受着无法面对的、来自过去的压力。
“你会得到充分的保护,如果这是——”
“不,我很抱歉。我希望自己能帮你们。你得理解我。我已经有了崭新的生活。而这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而且不堪一击。”
丹斯看着她的脸、惊恐的眼睛、颤抖的下巴。丹斯知道,她是绝不可能同意的。
“我能理解。”
“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
萨曼莎转过身,朝房子走去。走到门口,她回头看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难道她改变主意了吗?丹斯瞬间燃起了希望。
然后那女人挥挥手说:“再见!”她大声喊道,“很高兴又见到你。”
萨曼莎·麦科伊带着她的谎言走回了房子。大门随之关闭。

 


第二十四章

 

  “你听说了吗?”在宾馆的咖啡厅里,苏珊·彭伯顿问坐在她对面的凯撒·古铁雷斯。苏珊边问边往自己的拿铁咖啡里加糖。她指了指电视机,主持人正在播报新闻,屏幕下方出现了一个当地的电话号码。
逃犯热线。
“是不是应该改称为出逃热线?”古铁雷斯问。
苏珊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
那位商人继续道:“我可不想对此掉以轻心。这太可怕了。我听说他杀了两个人。”这个帅气的拉美裔男人往他的卡布奇诺咖啡里撒了些肉桂粉,然后抿了一小口。一些粉末撒在了裤子上。“噢,瞧啊。我真笨。”他笑了一声。“我真是到处都会惹麻烦。”
他擦了擦污渍,不过越擦越糟。“哦,算了。”
这是一次商务会面。苏珊在一家活动策划公司工作,她即将为凯撒的父母策划一次结婚周年纪念晚会——但是,由于苏珊目前依然单身,所以她这位39岁的女人自然而然地会从个人角度来审视对面的男人。她注意到,他只比自己大几岁,而且没有戴结婚戒指。
他们刚刚商谈了晚会的一些细节——饮料吧、鸡肉和鱼肉、开瓶供应的葡萄酒、15分钟互致新的结婚誓言,然后DJ开始主持舞会。现在,他们边喝咖啡边聊天,之后,她要回办公室准备估价。
“你觉得他们现在抓到他了吗?”古铁雷斯说完便皱起眉头,看向窗外。
“出什么问题了吗?”苏珊问道。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滑稽。但刚才我到达这儿的时候,看见那车停在外面。有个人从车里走出来,长得有点像佩尔。”他对着电视点点头。
“谁?凶手吗?”
他点点头。“还有个女人在开车。”
电视主播刚刚重复了一遍,说佩尔的同谋是个年轻女子。
“他去哪儿了?”
“我没注意。我想可能是去银行旁边的停车场了。”
她朝那个方向看去。
然后,商人微微一笑。“但这想法太疯狂了。他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他朝他们看的地方点点头。
“那条横幅上写的什么?我以前见过它。”
“哦,那是周五的音乐会,是‘约翰·斯坦贝克节’的一部分。你读过他的小说吗?”
商人说:“哦,当然读过。《伊甸之东》和《长谷》。你去过金城吗?我喜欢那个地方。斯坦贝克的祖父在那儿拥有一处牧场。”
她将手掌虔诚地放在胸口。“《愤怒的葡萄》……历史上最好的一本书。”
“你是说周五会有一场音乐会?什么样的音乐?”
“爵士乐。你知道的,因为有蒙特雷县爵士音乐节。这是我的最爱。”
“我也喜欢。”古铁雷斯说。“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去参加节日庆典。”
“真的吗?”苏珊真想触一下他的胳膊,但她控制住了这个冲动。
“也许我们能在下次过节时巧遇呢。”
苏珊说:“我有些担心……嗯,我只希望有更多的人会听这样的音乐。这才是真正的音乐。我觉得孩子们可能不会有兴趣的。”
“为音乐干杯。”他用杯子碰了碰她的杯子。
“我的前妻……她让我们的儿子听说唱音乐。你听过那些歌词吗?真恶心。他才12岁。”
“那算不上是音乐。”苏珊说。她心想:嗯,他有前妻。太好了。她发过誓,永远不和40岁以上、无婚史的男人约会。
他迟疑了一会,然后问:“你会去吗?去听那场音乐会?”
“是的,我会去的。”
“呃,我不知道你的安排。但如果你要去的话,想不想在那里碰面?”
“哦,凯撒,那一定很有趣。”
碰面…… 棒槌学堂·出 品
现如今,这种说法已经算是很好的正式邀请了。
古铁雷斯伸了个懒腰。他说他得上路了,接着又补充道,他很高兴跟她见面,同时毫不犹豫地给了她号称“三位一体”的重要号码:工作电话、家庭电话和移动电话。他拿起手提箱,和苏珊一起走到门口。但她发现,他停了一下,他的眼睛透过黑框眼镜仔细观察了整个大厅。他再次皱起眉头,不安地摸了摸胡子。
“出什么事了?”
“我想,那家伙出现了,”他小声道,“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就在那边,你看到了吗?他就在这儿,在这个酒店里,正朝我们这边看。”
大堂里摆满了热带植物。她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人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丹尼尔·佩尔吗?”
“不可能是的。这样做真傻……只是,你知道的,这或许是一种暗示的力量。”
他们向门口走去,又停了下来。古铁雷斯向外看了看。“他走了。”
“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告诉前台的人?”
“我会给警察打个电话。可能是我弄错了,但这又何妨呢?”他拿出手机,拨打911。他说了几分钟,然后挂断电话。“他们说会派人过来看看。听上去不太热心。当然,他们可能每小时都要接到上百个这样的电话。如果需要的话,我愿意陪你去取车。”
“好的。”她并不担心那名逃犯;她只是喜欢跟古铁雷斯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他们走在阿尔瓦拉多市中心的主干道上。如今这里聚集了众多的餐厅、旅游商店和咖啡店——100年前,这里是荒野西部的一条大街,士兵和罐头厂的工人一同酗酒、逛妓院,偶尔还在街头火拼。
古铁雷斯和苏珊边走边停止了交谈。他们看了看四周。她发现街道上异常冷清。难道是因为有逃犯吗?现在,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安了。
她的办公室就在距离阿尔瓦拉多一个街区的一处建筑工地旁。这里有成堆的建筑材料;如果佩尔走这条路的话,他可以轻易地躲在这些材料后面等待。她放慢了脚步。
“那是你的车吗?”古铁雷斯问。
她点点头。
“有什么问题吗?”
苏珊苦笑了一下,发出尴尬的笑声。她告诉他,自己正在担心佩尔会躲在那些建筑材料后面。
他笑了。“即使他躲在这儿,也不会同时攻击我们俩的。别担心了。”
“凯撒,等等,”她边说边将手伸进皮包,拿出一只红色的管状物递给他。“拿着。”
“这是什么?”
“辣椒水喷雾剂。以防万一。”
“我想我们会没事的。但这个怎么用呢?”接着他笑了一声,“我可不想喷到自己身上。”
“只要对准坏人,按压这里就行了。随时可以喷出。”
他们继续向车子走去,当他们走到车边时,苏珊觉得自己很傻。根本就没有疯狂的凶手藏在那些成堆的砖头后面。她想,自己的胆小会不会让她在这位潜在约会对象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她心想,不会的。古铁雷斯似乎很喜欢扮演这种侠胆义士的角色。
她打开车门。
“我想最好把这个还给你。”他边说边拿出喷雾剂。
苏珊伸手去拿。
但古铁雷斯迅速扑上前,抓住她的头发,用力把她的头向后拽。他将辣椒水喷嘴塞进她的嘴里,她则张嘴呼救,但却被他捂住了。
他揿下了喷雾按钮。
丹尼尔·佩尔心想,控制他人最快的方式可能就是让他人感到痛苦。
他之前假扮成一名拉美裔商人,这会他依然留着这副装扮,开着苏珊·彭伯顿的车驶向卡梅尔以南、靠近海边的一处荒废地点。
痛苦……深深地伤害他们,再给他们一点时间恢复,然后再次威胁要伤害他们。专家们说折磨是无效的。他们错了。折磨并不优雅,也不干净,但绝对有效。
苏珊·彭伯顿嘴里和鼻子里的喷雾剂只持续了一秒钟,但从她沉闷的喊叫声和颤抖的四肢看来,佩尔知道她几乎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他让她恢复过来。在她惊恐、满含眼泪的双眼面前挥动喷雾剂。
瞬间,他就在她身上产生了他所希望的效果。
当然,他原先的计划并不包含喷雾剂;他手提箱里有胶带和刀。但让他高兴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将喷雾剂递给他——递给化名为凯撒·古铁雷斯的他——因此他决定改变计划。
丹尼尔·佩尔需要在公共场合完成一些事情,可他的照片每隔半小时就会在当地电视台播出一次,所以他必须伪装成另一个身份。珍妮·马斯顿从一个对女人胸部感兴趣的、容易上当的销售员手中弄到一辆丰田车,之后她还买了衣物染色剂和能使肤色迅速变深的乳液,于是他将这两者混合在一起泡澡,以便使肤色变深。他将头发和眉毛染成黑色,又用皮肤粘合剂和剪下的头发做成以假乱真的八字胡。但他无法改变眼睛。要是有蓝棕色的隐形眼镜就好了,但他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得到。但是可以用眼镜——那种廉价的黑框老花镜——这就可以让人忽视他眼睛的颜色。
早些时候,佩尔曾打电话给布洛克公司,找到了苏珊·彭伯顿,她同意跟他见面,商谈结婚周年纪念晚会的相关安排。他穿着珍妮在摩雯思服装店给他买的廉价西装,来到“双驾马车”咖啡厅跟这位活动策划人见面,他要在这里展开行动,使出丹尼尔·佩尔最擅长的本事。
噢,进展还真不错!把苏珊当成一条鱼似的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可真是一种享受啊,这种感觉甚至远胜于看珍妮剪发或脱衣服,也强于他用衣服架拍打珍妮的小屁股时看她疼痛收缩的感觉。
现在,他开始回想自己所使用的技巧:找到人们共同的恐惧感(都害怕逃跑的凶手)和共同的喜好(约翰·斯坦贝克和爵士乐,尽管他对此知之甚少,但他却很会吹嘘);进行性的挑逗(当他提到孩子的时候,他看到苏珊瞟了一眼自己没戴戒指的手指,还有她强忍的笑容,这一切都让他知晓了苏珊·彭伯顿的爱情生活);做一些傻事,然后自我嘲笑(泼撒出来的肉桂粉);引发她的同情(他该死的前妻毁了他的儿子);做一个体面的人(为他挚爱的父母举办晚会,带着骑士般的风度陪她去取车);显示出猜疑之心(假装打电话给911)。
一点一点地取得信任,这样才能获得控制权。
在现实世界里,再次将自己的艺术发挥得淋漓尽致,这真是太爽了!
佩尔找到一条岔道。这条路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通向海边。珍妮在他出逃之前曾用了周六一整天的时间替他做侦察工作,发现了这片荒废的地方。
他继续沿着铺满砂砾的公路,驶过一块标明私人地产的牌子。他来到路的尽头,从高速公路上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把苏珊的车驶向沙滩。他钻出车子,听见不远处海浪拍打在旧码头上的声音。夕阳低悬,景色壮丽。
他不用等太久。珍妮到得很早。他很高兴,因为来得早的人一般都受你的控制。永远都要提防那些让你久等的人。
她停好车,钻出车门,向他走过来。“亲爱的,我希望你没等太久。”她饥渴地吻住他的双唇,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一通狂吻。
佩尔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笑了。“看你现在的模样,还挺不习惯的。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是你,但我开始还是愣了一下,你知道的。但就像我和我的短发——头发会再长出来,你的肤色也还会变白的。”
“过来。”他牵住她的手,坐在一处低矮的沙丘上,把她拉到身边。
“我们还不离开这里吗?”她问。
“先不走。”
她朝那辆雷克萨斯车点点头。“谁的车?我以为你朋友会开车把你送过来。”
他什么也没说。他们向西眺望着太平洋。太阳悬在地平线上,像一只白盘子,逐渐发出炽热的光芒。
她心想:他想交谈吗,还是想跟我做爱?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不确定……佩尔故意卖关子。她注意到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担忧的情绪就像高涨的潮水。他感觉到她手心和胳膊正在紧张。
终于,他问:“你对我的爱有多深?”
她的答复毫不犹豫,但佩尔注意到她的语气有些谨慎。“太阳有多大,我的爱就有多深。”
“可从这里看过去,太阳挺小的。”
“我是说,像真正的太阳那么大。不是,像整个宇宙一般大。”她赶紧加了一句,就像学生在课堂上试图纠正错误答案一样。
佩尔并不说话。
“怎么了,丹尼尔?” 棒槌学堂·出 品
“我遇到了麻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紧张起来。“有麻烦,我的甜心?”
高兴的时候,她会称他“小心肝儿”。不安的时候,她会改称“我的甜心”。觉察到这一点是很有用的。他将这个发现记入心中。
“还记得我的那次会面吗?”他只告诉她要去见一个人,谈些“生意上的事”。
“嗯。”
“出了些问题。我想好了所有的计划。这女人应该偿还我借给她的一大笔钱。但她对我撒了谎。”
“出了什么事?”
佩尔直视珍妮的眼睛。他立即想到,唯一能看出自己在撒谎的人应该是凯瑟琳·丹斯。但一想到她,他就会心不在焉,所以他将她赶出了思绪。“后来我发现,她有自己的计划。她想利用我。还有你。”
“我?她认识我吗?”
“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她从新闻上得知我们在一起。她要我离开你。”
“为什么?”
“这样,她和我就可以在一起了。她想跟我远走他乡。”
“她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吗?”
“是的。”
“哦。”珍妮不说话了。
嫉妒……
“当然,我拒绝了她。我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她哼了一声,但几乎听不见。
我的甜心……
“苏珊疯了。她说她要去报警。她要把我俩一起交给警察。”佩尔的脸因痛苦而有些扭曲。“我试图劝说她别这样做,但她不听。”
“然后怎么了?”
他瞟了一眼车子。“我把她带到这儿来了。我别无选择。她要打电话报警。”
珍妮警惕地抬起头,没看见车上有人。
“在行李厢里。”
“哦,老天,她——”
“没有,”佩尔慢慢答道,“她很好。我把她捆了起来。麻烦就在这里。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还想告发你吗?”
“你相信吗?”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求她别这样做,但她失去了理智。就像你丈夫那样,还记得吗?他不断地伤害你,即使他知道他会被抓起来。苏珊也一样。她无法控制自己。”他愤怒地叹着气,“我待她不薄,她却骗了我。她花光了我所有的钱。我本想把这笔钱还给你的。用来支付那辆车的费用,还有你为我做的一切。”
“你不用担心钱,我的甜心。我只想把钱花在我们俩身上。”
“不,我要还给你。”永远、永远都不要让女人知道你想要她的钱。永远、永远都不要欠别人的钱。
他忘情地吻着她。“但是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珍妮避开他的凝视,看着太阳。“我……我不知道,我的甜心。我不能……”她的声音软弱无力,就像她的思想一样空洞。
他捏了捏她的腿。“我不允许任何事情伤害我们。我真的非常爱你。”
她柔声道:“我也爱你,丹尼尔。”
他从口袋里拿出刀,盯着它看。“我不想这么做,真的不想。昨天已经有人因为我们两个受伤了。”
我们,而不是我。
她意识到了措辞上的区别。他感觉到她肩膀随之一紧。他继续道:“但我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这是个意外。但这……我不知道。”他拿着刀在手里翻来覆去。
她靠在他身上,看着在夕阳余晖中闪耀的刀刃。
她抖得很厉害。
“你会帮我吗,亲爱的?我自己做不来。”
珍妮开始哭了。“我不知道,我的甜心。我想我也办不到。”她的眼睛紧盯着那辆车的尾部。
佩尔吻了吻她的头。“我们不能让任何事情伤害我们。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也是。”她深吸一口气。她的下巴和手指都在剧烈颤抖。
“拜托了,帮帮我。”他低声说。他站起身,把她也扶了起来。他们走向那辆雷克萨斯车。他把刀递给她,用自己的手握紧她的手。“我一个人还不够坚强,”他坦承,“但是我们俩一起……我们一起就可以办到。”他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光芒,“这就像我俩之间的约定。你知道的,就像爱的约定。这意味着我俩是这世上关系最紧密的一对。就像同胞兄弟。
我们就是同胞爱人。”
他走到车边,按下行李厢开启按钮。听到打开的声音,珍妮猛地轻声叫了一下。
“帮帮我,亲爱的,求你了。”他把她带到行李厢旁。
她停下了脚步。

  “我来开。”他说。 棒槌学堂·出 品
“对不起,丹尼尔,”她边说边擦脸,“我会补偿你的。”
祈求得到宽恕。
但是佩尔的调教计划有个原则,那就是无论如何都绝不回应。

 


第二十五章

 

  凯瑟琳·丹斯心想,他真是个挺奇怪的人。
莫顿·内格尔提了提他松垮的裤子,坐在她办公室的茶几旁,打开一只破旧的公文包。
他看起来有些邋遢,稀疏的头发乱蓬蓬的,山羊胡子剪得也不整齐,灰色的衬衫袖口有些破了,体态则较为肥胖。但是,据丹斯这位表意学分析家的推测,他似乎对自己的体形感到很满意。他举止得体,动作有节制,这表明他毫无压力。他的双眼散发出机灵的光芒,善于辨别是非,可以立即决定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当他走进丹斯的办公室时,他并没有在意房间的装潢,而是关注丹斯脸上的表情(可能是疲惫),然后友好而礼节性地看了一眼年轻人雷伊·卡拉尼奥,随即便盯着温斯顿·凯洛格。
当这位作家得知凯洛格的工作单位时,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心里想,联邦调查局探员来这里干吗?
与早晨相比,这会儿凯洛格的着装不太像联邦调查局的风格,他穿一件米色格子运动外衣,深色裤子和蓝色衬衫,没有打领带。但是,他的举止完全是调查局的派头,就像所有探员一样,从来都不露声色。他只是告诉内格尔,自己来这儿当观察员,来“帮忙”。
作家格格一笑,意思仿佛是:我会让你开口的。
“丽贝卡和琳达已经同意帮我们了。”丹斯告诉他。
他抬起一条眉毛。“真的吗?另一个呢,萨曼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