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院里,是你派他下楼走进火场的。”
她能感到奥尼尔板起了面孔,但他仍在克制着自己。他知道丹斯不愿意让别人插手来替她解围。
她向胡里奥身边靠了靠:“你很难过,我们都很难过。我们为什么不——”
“是你选中了他。你没选这位迈克尔,也没选你们加州调查局的自己人。他是唯一一位墨西哥裔警察——于是你派他去了。”
“胡里奥,”他父亲严厉地说,“别这样说。”
“你想知道关于我兄弟的事吗?嗯?你知道他曾想加入加州调查局吗?但他们不让他加入。因为他的身份。”
这个说法是很荒谬的。在加州所有执法部门当中,拉美裔的工作人员占据了很大的比例,其中也包括加州调查局。丹斯在局里最好的朋友,重案组探员康妮·拉米雷兹,获得的表彰比中西部分局历史上任何一名探员都要多。
但胡里奥的愤怒并非出于对州政府种族构成的不满,这一点是肯定的。真正的原因是害怕他兄弟会死去。丹斯接触过许多类型的愤怒表现;如同抵赖和抑郁一样,愤怒是具有欺骗性的审问对象所表现出的一种压力反应状态。当一个人发怒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发作,直到他筋疲力尽。激烈的愤怒情绪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他还没优秀到有资格和你共事,但派他去烧伤送死已经足够了。”
“胡里奥,求你了。”他的母亲恳求道。
“别这样,妈妈!每次你这么说,这些家伙都会拍拍屁股走人。”
泪水顺着他妈妈扑过粉的脸颊滑落了下来,留下了道道泪痕。
年轻人转身面对丹斯:“你派出去的是个拉美小伙,是个墨西哥来的家伙。”
“够了。”他的父亲大喊了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年轻人甩开了父亲的手。“我要给报社打电话,我要给电视台打电话。他们会派记者过来,他们能查清你们的所作所为。这件事会出现在所有的新闻报道中。”
“胡里奥——”奥尼尔张口说。
“别说话,你给我闭嘴,你这个犹大。你们两个一起工作。可你却允许她把胡安当作牺牲品。”他掏出了手机。“我要给他们打电话。现在就打。你们会被整得很惨。”
丹斯说:“我能和你谈一会儿吗,就我们两个?”
“哦,现在你害怕了。”
探员走向了一旁。
胡里奥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势,面对着丹斯,手里还握着手机,仿佛那就是一把利刃。他探身向前,侵入了丹斯的个人空间。
丹斯可以容忍这种举动。她纹丝不动,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关于你兄弟的事,我非常难过,我知道这也让你非常伤心。但我不怕受到威胁。”
胡里奥苦笑了一声:“你就像——”
“听我说,”她平静地说,“我们还不能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们确实知道有一名囚犯夺走了你兄弟的武器。他曾用枪押着那名嫌疑犯,之后枪被夺走了,场面也随之失控。”
“这么说是他自己的责任了?”胡里奥睁大了眼睛问。
“是的。我要说的正是这一点。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迈克尔的错。你兄弟自己有责任。这并不是说他是个坏警察。但他的确犯了错。如果你把这件事向公众透露,那么媒体一定会报道事实的真相。”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想告诉你,我不会让调查工作受到破坏。”
“哦,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女士。”他转身冲出了走廊。
丹斯注视着他的背影,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回到了其他人身边。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米利亚尔先生说。他用一只胳膊搂住他妻子的肩膀。
“他很难过。”丹斯说。
“请你别听他的。他总是口无遮拦,说完就会后悔。”
丹斯觉得胡里奥并不会为自己说过的半个字表示悔恨,但她也知道他不会立即给记者们打电话。
兄弟俩的母亲对奥尼尔说,“胡安一直都对我们说你是个大好人。他不会责备你或其他人。我知道他不会的。”
“胡里奥很爱他的兄弟,”奥尼尔安慰他们说,“他只是担心胡安的状况。”
奥尔森医生来了。这是个身材瘦小、表情冷静的男人。他向警官和米利亚尔家人介绍了胡安的伤情,内容和伊迪刚才的介绍几乎是一样的。他们仍在试图让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一旦休克和败血症的危险能得到控制,他就会被送进重度烧伤和康复中心。医生承认他的伤情很严重,他无法确信胡安是否能挺过来,但他们一定会倾尽全力。
“他有没有说过关于遭受袭击的事情?”奥尼尔问。
医生用平静的眼神看了一眼监视器。“他说过几个字,但都不怎么连贯。”
胡安的父母继续为他们小儿子的行为不住地表示道歉。丹斯和他们谈了几分钟,安慰他们,之后她和奥尼尔就同他们道别,离开了医院。
警探在手里转动着他的钥匙。
表意学专家知道人们很难将强烈的情感隐藏起来。查尔斯·达尔文曾写道:“被压抑的情感几乎总能以某种身体动作的形式浮现出来。”通常,它表现为手部或手指的动作,也可能是用脚踩地的动作——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控制自己的言语、眼神和面部表情,但我们对肢端的有意识的控制却少了很多。
迈克尔·奥尼尔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在把玩钥匙。
丹斯说:“照顾他的是本地最好的医生。我妈妈也会留意他的变化。你是了解她的。如果她认为胡安需要特殊监护,她会亲手把科室主任拖进他的病房。”
奥尼尔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这是他擅长的表情。
“他们能创造出奇迹。”她说。但她也不知道医生到底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和奥尼尔曾在过去的几年里多次彼此安慰过,大多数是为了工作中的事情,有时也是出于个人的原因,例如丹斯丈夫的去世或奥尼尔父亲不断恶化的精神状况。
他们两个都不擅长表达同情或安慰;老生常谈式的语言似乎会有伤他们之间的关系。通常,只要对方出现在身边,就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希望如此吧。”
当他们接近医院出口的时候,丹斯接到了联邦调查局探员温斯顿·凯洛格从他位于加州调查局的临时办公室打来的电话。丹斯停下了脚步,奥尼尔则继续走向停车场。她告诉凯洛格有关米利亚尔的情况。她则从对方那里得知联邦调查局在贝克斯菲尔德进行的调查没有找到目击者,没人曾见过有人闯进佩尔姑妈的工具棚或车库并从里面偷走榔头。
至于带有“R. H. ”姓名首字母的那只钱包,也就是被人和榔头一起丢在井里的那只,联邦刑侦专家也无法追踪到最近的买家。
“还有,凯瑟琳,我已经安排飞机在奥克兰做好起飞准备,只等琳达·惠特菲尔德从上帝那里获得恩准。还有一件事。第三个女人什么情况?”
“萨曼莎·麦科伊?”
“是的。你给她打过电话了吗?”
这时丹斯碰巧看了看远处的停车场。
她看见迈克尔·奥尼尔停住了脚步,面前走过来一位身材高挑、外表迷人的金发美女。那女人对奥尼尔露出了微笑,伸出双臂搂住了他,并开始吻他。奥尼尔也在回吻。
“凯瑟琳,”凯洛格说,“你在听吗?”
“什么?”
“萨曼莎·麦科伊?”
“对不起。”丹斯将视线从奥尼尔和金发美女的身上移开,“没有。我现在就开车去圣荷塞。如果她真的费尽心机来隐藏自己的身份,那么我最好亲自去见她。我觉得要说服她为我们提供帮助,光打个电话是不够的。”
她结束了通话,走到奥尼尔和他拥在怀里的女人身边。
“凯瑟琳。”
“安妮,很高兴见到你。”丹斯对迈克尔·奥尼尔的妻子说。那女人笑了笑,然后她们相互询问起各自的子女情况。
安妮·奥尼尔对着医院点了点头:“我是过来探望胡安的。迈克说他情况不妙。”
“的确不妙,他的伤情很严重,现在还没有知觉。但他的父母在医院,我相信他们会很高兴见到你。”
安妮肩膀上挂着一架小型的莱卡相机。在风景摄影师安塞尔·亚当斯和“f64俱乐部”的努力下,加州北部和中部已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摄影圣地之一。安妮在卡梅尔经营一家画廊,出售可供收藏的摄影作品。所谓“可供收藏”,通常指的是那些由已故摄影师拍摄的作品:亚当斯、艾尔弗雷德·斯蒂格里茨、爱德华·韦斯顿、伊莫金·坎宁安、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安妮本人也是几家报社的特约记者,包括圣荷塞和旧金山的发行量大的日报。
丹斯说:“迈克尔有没有告诉你关于今晚聚会的事情?我爸爸过生日。”
“他告诉我了。我想我们应该有空。”
安妮再次亲吻了她的丈夫,然后走进医院。“呆会儿再见,亲爱的。”
“再见,亲爱的。”
丹斯点头致意,然后坐进了自己的车里,将寇兹牌拎包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她在一家加油站停车加油,喝了一杯咖啡,还吃了一份蛋糕圈饼,之后便上了1号公路向北行驶,沿途欣赏着蒙特雷湾的美景。她注意到车子经过了加州州立大学蒙特雷湾校区,这里以前曾是福特奥德军事基地(这也许是美国唯一一座以旧军营为校址的大学,对面的禁区里仍装满了未曾使用过的军火)。路边有一条巨大的横幅,似乎表明本周末要召开一次大型的电脑行业会议。丹斯想起这座学校曾接受过威廉·克罗伊顿资产中的许多硬件设备和软件资源。她心想,如果电脑专家仍在克罗伊顿8年前捐献的材料基础上从事研究工作,那么克罗伊顿这个人一定是个真正的天才。韦斯和麦琪所使用的电脑程序最多过一两年就会过时。丹尼尔·佩尔杀死了克罗伊顿,这件事会令世人损失多少杰出的创新成果啊?
丹斯翻看着自己的记事本,找到了萨曼莎·麦科伊雇主的电话号码。她拨打了电话,请接待员转接过去,准备好对方一接听就挂断电话。但是接待员说老板今天在家工作。于是丹斯结束了通话,让TJ给她发送短消息,告诉她如何前往那女人的住处。
几分钟后,正当她按下CD机播放键的时候,电话响了。她瞥了一眼显示屏。
丹斯接通电话,和琳达·惠特菲尔德互致问候,就在同时,音响里传来费尔菲尔德四人乐队的福音合唱歌曲。琳达是从教堂办公室里打来电话的。
“仁慈的主啊,如此甜美而坚实……”
“丹斯探员——”
“请叫我凯瑟琳好了。”
“……拯救我不幸的灵魂……” 棒槌学堂·出 品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准备明天上午过来帮你,如果你还需要的话。”
“好的,很高兴你能来。我办公室的人会打电话告诉你相关安排。非常感谢。”
“……我曾经迷途,现在已经知返……”
对方迟疑了片刻。然后她用正式的口吻说:“不用客气。”
三个女人中已经有两个答应了。丹斯开始考虑这次团聚是否能产生预期的效果。
第二十三章
丹尼尔·佩尔坐在海景汽车旅馆敞开的窗前,笨拙地敲击着电脑键盘。
他以前曾设法在圣昆丁监狱和凯匹透拉监狱用过电脑,但却没时间坐下来,真正研究一下该怎么利用上面的信息。他已经在珍妮的手提电脑上捣腾一早上了。广告、新闻、色情网站……这些内容令他惊讶不已。
但是,比性内容更有诱惑力的,是他可以大长获取信息的能力,以及了解他人习性的能力。佩尔将那些淫秽内容撇在一边,开始专心工作。首先,他查阅了珍妮的全部资料——她的食谱、电子邮件以及收藏夹里的内容,以便确保她的为人确实如她自己所言。接着,他要找出他过去曾经接触过的一些人——找到他们是很重要的——但他运气却不太好。然后,他查了税收记录、产权转让登记处、人口统计局。不过,他发现,凡事都需要使用信用卡。信用卡,如同手机,会留下明显的线索。
然后,他灵机一动,查阅了当地报纸和电视台的档案资料。这可有用多了。他草草记下了许多信息,收获真不小。
他的名单上有“凯瑟琳·丹斯”。
他很得意地在她名字周围画了一个表示已故的黑框。
尽管他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所有信息,但好歹已经开始了。
他一直留意周围的情况,这时他看见一辆黑色丰田凯美瑞慢慢驶进停车场,停在窗外。他拿起了手枪。他看见车准确地停在离他7个车位的地方,于是他笑了。
她从车里走了出来。
这才是我的姑娘。
稳住……她走了进来。
“你成功了,亲爱的。”佩尔看了一眼凯美瑞车。
“看起来不错。”
她飞快地亲了他一下。她的手有些颤抖,无法控制自己的兴奋。“一切都很顺利!真的,亲爱的。刚开始,他有些害怕,而且我觉得他可能不会做交易了。他不喜欢车牌照出问题,但我照你说的做了,于是他就同意了。”
“真棒,亲爱的。”
珍妮花了一些她自己的现金——她从银行取了9,200美元,用于他们的逃亡,还能供他俩在这里躲避风头——刚才她从一个住在马里那的男人手中买来一辆车。如果用她自己的实名来登记车牌,那就太危险了,所以她劝服他把原车牌留在车上。她告诉他,她的车在莫德斯托抛锚了,过一两天她就能拿到车牌。到时她换上车牌,把他的车牌寄还给他。
这样做是违法的,而且非常愚蠢。没有人会替别人这样做的,即使付现金也不可能。但佩尔让珍妮去解决这件事——一个穿着紧身牛仔裤的女人,衬衣的纽扣只扣了一半,里面的红色胸罩清晰可见。(如果卖车的是个女人,佩尔则会让珍妮穿得朴素一些,不化妆,带着四个孩子,说自己丈夫是一名阵亡士兵,并佩戴一根粉色的乳腺癌纪念丝带。佩尔明白,装扮不能过于显眼。)“真不错。哦,能把车钥匙给我吗?”
她把钥匙递了过去。“这些是你要的其他东西。”珍妮把两只购物袋放在床上。佩尔翻了翻,赞许地点点头。
她从迷你冰柜里拿出一瓶汽水。“亲爱的,我能问你件事吗?”
他天生不愿意回答问题——至少不愿意诚实地回答——这种抵触心理再次油然而生。不过,他笑笑说:“你问吧,问什么都行。”
“昨天夜里,你睡觉的时候,好像说了些什么。你说到了上帝。”
“上帝。我都说了些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确实是‘上帝’。”
佩尔慢慢把头转向她。他发现自己心跳加快。
他还注意到自己的脚在轻轻敲地,不过他立即停住了这个动作。
“你当时真吓人。我想叫醒你,但这样对你不好。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读者文摘》,要么就是《健康》杂志,我也记不清了。当别人做噩梦的时候,你永远都不能叫醒他。你说的话里好像有:‘操你妈的,不行。’”
“我真这么说的吗?”
珍妮点点头。“这真奇怪。因为你从来不说脏话的。”
这一点倒是真的。说脏话的人往往比不说脏话的人更软弱。
“你梦见了什么?”她问。
“我不记得了。”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梦到上帝。”
有一阵子,他感觉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要告诉她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接着,他又问自己: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知道。” 棒槌学堂·出 品
“我还蛮喜欢宗教的。”她吞吞吐吐地说。“有一点点喜欢吧。你知道的,那是比耶稣更具灵性的东西。”
“嗯,关于耶稣嘛,我认为他不是上帝的儿子,根本不是,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尊敬他。他可以让所有人都对他马首是瞻。我是说,即使是现在,你只要提到这个名字,人们都会表现得异常兴奋。这就是力量。但对于所有这些宗教信仰,就是这些有组织的宗教,你得作出很大的牺牲才能被它们所接纳。你无法保留自己的想法。它们控制了你。”
佩尔瞥了一眼她的衬衣、胸罩……内心的欲望再次膨胀,下腹也产生了强烈的冲动。
他竭力不去理会这种感觉,扭头看着他在网上搜索到的记录和地图。很明显,珍妮想问他在想什么,但又忍住没问。她希望佩尔在寻找出城的路线,在找最终可以通往奥兰治县的道路。
“我得处理些事情,宝贝。我需要你帮我开车。”
“没问题,随时都可以。”
他仔细地看着地图,然后抬起头,看见她走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儿,珍妮走了回来,拿着刚从壁橱里的一只包中取出的东西,把它们放在他面前的床上,然后就跪在地板上。这就像是一条狗给主人拿来一只球准备玩耍似的。
佩尔犹豫了一下。但接着他想到,根据情况偶尔放弃一些控制权也没关系。
他伸手去抓她,但她躺了下来,然后又自顾自翻过身趴在地上。
从圣荷塞到蒙特雷县有两条线路。你可以上1号公路,这条路穿过圣克鲁斯沿着海岸线蜿蜒前行,然后切入令人目眩的17号公路,穿过艺术气息浓郁的洛斯加托斯。你可以在那里买到手工艺品、水晶、熏香以及扎染的珍妮丝·裘普琳品牌的服装(当然,还有罗伯特·卡沃利和D&G等时尚品牌)。
或者,如果你有政府车牌,你可以从156号公路抄近路上101号公路,就可以在一小时内以最快速度抵达该市。
凯瑟琳·丹斯选择了第二条路线。
福音歌曲放完了,她正在听拉丁音乐——墨西哥歌手胡丽塔·凡娜嘉斯的歌。音响里传出她那首深情的《情真意切》。
当她高速穿过号称“世界蒜都”的吉尔罗伊的时候,她这辆金牛车的时速达到了90英里每小时。
这里距卡斯特罗维尔(同样也是蔬菜之都,盛产洋蓟)和沃森维尔不远,有广袤的浆果田地和蘑菇农场。她很喜欢这些小城镇,但有些心怀恶意的人嘲笑在蒙特雷县自己的乌贼节上表演“洋蓟女皇”加冕或列队观看戏水池,丹斯着实受不了这些恶意的诋毁。终究,这些比你更时髦的城里人为了烹饪洋蓟和乌贼,还得支付高得离谱的价格来购买橄榄油和香醋。
这些小镇子让人觉得温暖而真诚,颇具历史感。
这里也是她的地盘,属于加州调查局中西部地区的辖区。
她看见一块指示牌,引领游客前往位于摩根山的葡萄园。这时,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丹斯打电话给迈克尔·奥尼尔。
“嗨。”他说。
“我在考虑他们在莫斯兰丁的那辆雷鸟车里找到的酸性物质。有什么发现吗?”
“彼得的技术人员正在查找,但还没找到任何具体的线索。”
“我们有多少人在搜索果园和葡萄园?”
“大约有15名加州公路巡警,还有我们的5个人,再加上一些萨利纳斯市的警员。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我有个主意,那种酸具体是什么成分?”
“等等。”
她的眼睛一会儿看着前方道路,一会儿看着膝盖上的便笺条,她草草记下奥尼尔在电话里拼出来的那些晦涩难懂的术语。
“这么说,表意学还不够吗?你还想当刑侦专家?”
“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的局限性。我过会儿给你打电话。”
丹斯接着按下快速拨号键,听到2,000英里以外的电话振铃声。
喀哒一声,有人接听了。“我是艾米莉亚·萨克斯。”
“嗨,我是凯瑟琳。”
“你好吗?”
“挺好,还不错。” 棒槌学堂·出 品
“能想象得到。我们也在关注那桩案子,那位警官怎么样了?就是那个被烧伤的?”
丹斯感到很惊讶:林肯·莱姆,大名鼎鼎的纽约刑侦专家和他的搭档艾米莉亚·萨克斯,纽约警察局的警探,居然一直在关注佩尔的越狱案。
“恐怕情况不太好。”
“我们刚才还在谈论佩尔。林肯记得原来的那桩案子,发生在1999年,他杀了那一家人。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还没有。他很聪明。太聪明了。”
“我们在新闻里也看到了。嗯,孩子们还好吗?”
“挺好的。我们都期待着你们的来访。我父母也是。他们都想见你们俩。”
萨克斯笑了笑。“我想过一阵子就带他去。这是……嗯,这么说吧,这算是一种挑战吧。”
林肯·莱姆不喜欢旅游。这跟他的残疾并没什么关系(尽管他四肢瘫痪)。他就是不喜欢旅游。
丹斯去年认识了莱姆和萨克斯,那时她正在纽约地区教课,并被派去帮助他们办案。后来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尤其是她和萨克斯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在工作艰辛的警界,女警官通常都会这样。
“有没有关于我们另一位朋友的线索?”萨克斯问道。
这指的是她们去年在纽约共同追踪的一名罪犯。那个男人从她们眼皮底下溜走,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可能逃往了加州。丹斯曾查找过加州调查局的档案,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名罪犯很有可能已经逃到了境外。
“恐怕没有。我们洛杉矶办公室的人员还在查找线索。我打电话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林肯在吗?”
“稍等,他就来。”
喀哒一声,电话里传来莱姆的声音。
“凯瑟琳。”
莱姆通常不会跟别人闲聊,但他却和凯瑟琳聊了几分钟——当然不是关于她的个人生活或孩子。
他的兴趣在于她负责调查的这起案子。林肯·莱姆是个科学家,用他的话来说,他对于警察工作中涉及“人”的方面毫无耐心。但是,在他们最近一起办案的过程中,他开始理解并重视表意学(但他很快就指出,表意学仍基于科学的方法论,而不是——他轻蔑地说——基于内心的直觉)。他说:“真希望你在这里。我这里有位目击证人,我希望你能负责这桩多重受害人谋杀案的审讯工作。如果需要的话,你甚至可以使用橡胶皮管往他身上冲水。”
她可以想象得到,莱姆坐在那把红色电动轮椅上,盯着一面和显微镜或电脑相连接的大型平板显示屏。他热爱证据,正如她热爱审讯。
“我希望能帮助你们。但是,我现在忙极了。”
“听出来了。谁在处理实验室的工作?”
“彼得·本宁顿。”
“噢,知道了。我认识他。他在洛杉矶接受过训练,还参加过我的研讨班。是个好人。”
“关于佩尔的情况,我有个问题。”
“好的,你说吧。”
“我们获得一些证据,有可能查出他的去向——他也许打算在食物中投毒——或者查出他的藏身之地。但是,这两者都得耗费大量的人力来搜查。我想知道,让他们这样做是否有用。我们真的需要在别处发挥他们的作用。”
“什么证据?”
“我尽量读准这些词的发音。”她一会儿看着道路,一会儿又看着便笺条。“羧酸、乙醇、羟基丁二酸、氨基酸和葡萄糖。”
“稍等一下。”她听见他和艾米莉亚·萨克斯说话,显然她联网进入了莱姆自己的数据库。她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跟大多数打电话的人不一样,这位犯罪学家没法在和屋里其他人说话的同时用手捂住听筒。
“好的,再等等,我正在翻阅……”
“你可以等会儿打给我。”丹斯说。她不指望立即得到答复。
“不……稍等一会儿……这些物质是在哪里找到的?”
“佩尔汽车的地板上。”
“嗯,车子。”莱姆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几句。最后他问道:“有没有可能佩尔刚在餐馆吃过饭?海鲜馆或英国小酒馆?”
她大笑起来:“海鲜,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种酸性物质其实是醋——具体一点,是麦芽制成的醋,因为氨基酸和葡萄糖表明了焦糖配色。我的数据库告诉我,这种成分在英式烹饪中常用,如小酒馆的食物和海鲜。汤姆,你还记得他吗?他帮我找到了这个检索条目。”
莱姆的护理员也是一名好厨师。去年12月,他给她做了一道红酒烧牛肉,那可是她吃过的最可口的菜式。
“对不起,这个信息无法帮你们直接找到他。”
犯罪学家说。
“没事,没事,林肯。我可以将人手从搜查任务中撤出,派他们去更需要的地方。”
“你可以随时打电话来。关于这个罪犯的任何问题,我都不介意。”
他们相互道别。
丹斯挂断电话,又打给奥尼尔,告诉他那些酸性物质可能来自杰克餐馆,但这些证据无法帮他们找到佩尔,也无法推断出他来这里的任务。警官们可能最好还是按原定计划搜捕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