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局长猛然之间失去了自己能想到的唯一一条反驳论点,只好说:“我们怎么能拒绝山姆大叔送上门的圣诞礼物呢?非常感谢,朋友。”
丹斯、凯洛格,还有TJ一起聚在她的办公室里,这时迈克尔·奥尼尔走了进来。他和联邦调查局探员握了握手,相互介绍了一下。
“莫斯兰丁的刑侦结果没能提供更多的线索,”他说,“但我们寄希望于天堂牧场和那些葡萄园。我们还通知了卫生部门的人员去抽检农产品,以防他用那些酸性物质污染了它们。”他向凯洛格解释了佩尔逃跑时在那辆雷鸟车里遗留的痕迹。
“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那是障眼法。或者他也可能真想去伤人。”
“物证分析不是我的专长,但这一点似乎是一条挺有用的线索。”丹斯注意到,刚才当奥尼尔给他介绍详细情况的时候,他目光斜视,聚精会神,试图记牢这些细节。
凯洛格听完以后说:“我想和你们说说邪教头目的心理特征,也许这会对你们有帮助。在多重受害人胁迫犯罪调查部门(MVCC),我们已经总结了大致的轮廓,我相信其中有一部分甚至全部都适用于佩尔。希望这些信息能有助于你们制定战略。”
“很好,”奥尼尔说,“我觉得我们以前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家伙。”
丹斯刚开始曾怀疑过邪教案件专家的作用,不过这种怀疑现在渐渐消失了,因为很明显佩尔具有某种他们无法查明的动机。她也无法确信自己以前有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罪犯。
凯洛格倚靠在她的办公桌上。“首先,正如我所在部门的名称所示,我们认为邪教组织的成员都是受害者,他们的确是受害者。但我们得记住,他们有可能和邪教头目一样危险。查尔斯·曼森甚至都没有出现在洛杉矶的塔特凶杀案现场。杀人者都是他手下的成员。
“现在我们来谈谈头目,我一般都用‘他’来指代,不过女人也可能和男人一样能干和无情,而且她们通常更加刁钻。
“因此我们得出了基本的轮廓。邪教头目藐视一切权威——除了他自己的权威。他总是寻求百分之百的控制权。他要掌控手下人每分每秒的生活。他给他们分配任务,让他们时刻保持忙碌,哪怕只是没有意义的零活。他们不应该有任何自由时间来进行独立的思考。
“邪教头目创立他自己的道德体系——完全以他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以邪教的长期存在为目的。外部的法律变得无所谓了。他会让信徒们相信,听从他的吩咐是一种合乎道德的做法——连他的建议也变成了金口玉言。邪教头目都是语言大师,善于通过非常微妙的方式向信徒传递信息,这样一来,即使在他们被警方窃听的情况下,他们的讲话也不会流露出犯罪的嫌疑。然而,信徒们却能明白这些暗语的意思。
“他会将事物安排成极端的状况,创造敌我分明、黑白清晰的冲突局面。邪教永远是正确的,任何不属于邪教组织的人都是错误的,而且这些人都想要破坏邪教。
“他不允许任何人有反对意见。他会采取极端的观点、非常蛮横的观点,然后等待某个信徒来质疑他——这是检验忠诚度的方法。信徒们必须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他们的时间、他们的金钱。”
丹斯回想起佩尔在监狱里的对话:9,200美元。
她说:“听起来似乎是那个女人在为佩尔的整个越狱过程提供资助。”
凯洛格点头说:“他们还必须时刻奉献上自己的身体。有时还要交出自己的子女。
“他对信徒实施绝对的控制,他们必须放弃自己的过去。他会给他们起新的名字,这些都由他来选择。他往往选择那些软弱可欺的人,利用他们的不安全感。他四处寻找孤独者,迫使他们抛弃朋友和家人。这些人则视他为支持和抚慰的来源。他的威胁手段就是离开这些人——这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好吧,我还可以讲上好几个小时,但这些已经足以让你们大致了解丹尼尔·佩尔的思想历程。”凯洛格举起了双手。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教授。“所有这些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呢?首先,他说明了佩尔这类人也有弱点。充当邪教头目是非常劳心烦神的。你得时刻监视邪教组织的成员,寻找反对意见,一旦找到就必须立即将其除掉。因此当有外界影响出现时——例如走在大街上——这些人就会显得格外机警。然而,只要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他们就放松多了。因此也会变得疏忽和脆弱。
“回想一下杰克餐馆里发生的事情。他当时一直在监视着,因为他出现在公共场所。如果他是在自己的家中,你们或许就能抓住他。
“这一点还有一个启示:那个同伙,就是那个女人,她会相信佩尔在道义上是正确的,而且他的杀人行为是合理的。这就意味着两件事情:首先,我们从她那儿得不到半点帮助;其次,她和佩尔一样危险。
“没错,她是个受害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乘机杀死你……呃,大致上就是这些理论。”
丹斯瞥了一眼奥尼尔。她知道他和自己有同样的反应:被凯洛格的专业知识所折服。也许查尔斯·奥弗比这一次破天荒地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尽管他的初衷只是为了替自己解围。
可是转念一想,仔细琢磨一下凯洛格关于佩尔的介绍,丹斯不免又有些沮丧,因为这个对手太可怕了。关于这个凶手的智商,她掌握了第一手资料,但是如果凯洛格的理论哪怕只有一部分是正确的,那么佩尔也一定是个特别危险的威胁。
丹斯向凯洛格表示了感谢,随后便结束了这次会谈——奥尼尔前往医院探望胡安·米利亚尔,TJ则去为这位联邦调查局探员找一间临时办公室。
丹斯拿出手机,在最近拨打的记录中找出琳达·惠特菲尔德的电话号码。她按了一下重拨键。
“噢,丹斯探员。你有没有听说什么新的消息?”
“没有,恐怕还没有。”
“我们一直在收听广播……我听说你们昨天差点就抓住了他。”
“是的。”
电话那头传来更多喃喃自语的声音。丹斯估计她又开始祈祷了。
“惠特菲尔德女士?”
“我在听着呢。”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在回答之前能考虑一下。”
“问吧。”
“我们想让你到这里来帮我们。”
“什么?”她低声问。 棒槌学堂·出品
“对我们而言,丹尼尔·佩尔就像是个谜。我们非常确信他仍留在半岛地区。但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有人比你、萨曼莎还有丽贝卡更了解他。我们希望你们能帮我们搞清这个问题。”
“她们两个会来吗?”
“我正在打电话联系,你是第一个。”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问:“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想和你谈谈有关佩尔的事情,看你能不能想到一些线索,帮我们发现他有何计划,猜测他可能去往何处。”
“但是我已经有七八年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
“也许有些他当年曾说过或做过的事情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他在这里停留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我确信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呃……”
丹斯非常熟悉人们心理防御过程的发生机制。
她能想象出那个女人的大脑此刻正在疯狂地运转着,试图找出她为什么不能听从探员安排的原因——而且她要么准备排除这些原因,要么就试图坚持下去。丹斯听到她的答复一点也不感到惊讶:“问题是我正帮我的哥哥和嫂子照看他们收养的孩子。我不能说走就走。”
丹斯想起琳达的确是和这对夫妻生活在一起的。她问是否能让她哥哥夫妇照看一两天孩子。
“不会超过这个时间的。”
“我想他们可能没时间,这不行。”
“我想”这两个字眼对于审讯官而言意义非凡。
这是一种代表否认标记的词语——就像“我不记得了”或“也许不是吧”。它的确切意思是:我不作正面答复,但我也不会直接说“不”。丹斯从中获取的信号是:那对夫妇可以轻而易举地照看好孩子。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停顿一会儿之后,那女人提出了第二个拒绝的借口:“就算我能抽空离开,我也没有钱来支付旅费。”
“我们会派一架私人飞机来接你。”
“私人飞机?”
“联邦调查局的专机。”
“哦,上帝啊!”
还没等对方说出第三条理由,丹斯就提前将其化解了:“我们会密切保护你的安全。没有人知道你来这里,每天24小时都有保镖。就算我恳求你。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又是一阵沉默。
“我得问一下。”
“问你哥哥,还是问你的工作主管?我可以给他们打个电话,然后——”
“不,不,不是他们。我要问的是耶稣。”
哦……
“呃,好的,”过了一会儿丹斯问:“你能尽快从主那儿得到答复吗?”
“我会给你回电话的,丹斯探员。”
她们挂上了电话。丹斯给温斯顿·凯洛格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一切都得等惠特菲尔德得到神的恩准才能继续进行。凯洛格似乎被逗乐了。“那可是要打长途电话的。”丹斯决定不去告诉查尔斯·奥弗比她在等待谁的准许。
仔细考虑一下,这样的安排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接着她又给圣迭戈的“妇女创业计划”组织打电话。当丽贝卡·谢菲尔德应答的时候,丹斯说:“你好,我是蒙特雷县的凯瑟琳·丹斯,又给你打电话了。我在想……”
丽贝卡打断了她的介绍:“过去的24小时里,我一直在关注新闻。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差点抓住他,可他又逃走了?”
“恐怕的确如此。”
丽贝卡大声叹了一口气:“那么,你们现在有新头绪了吗?”
“头绪?”
“法院大楼的大火。发电厂的大火。两次了,都是纵火。发现他的犯罪手法了吗?他已经掌握了某种有效的方法。因此他故伎重演。”
这番话正如丹斯所预想的那样。她并没有为自己作辩护,只是说:“他一点也不同于我们之前所对付过的任何逃犯。”
“是啊,没错。”
“谢菲尔德女士,有件事——”
“请稍等。首先,有一点我要声明一下。”
“请说。”丹斯不安地说。
“请原谅,不过你们一点都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你们需要按照我讲课时给出的方法来行动。课程内容是关于如何在商业领域增强实力的。许多女性认为自己能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喝酒,将那些白痴一样的老板、前夫,或具有虐待倾向的男友一脚踢开;然后,一转眼工夫,她们就恢复了正常。呃,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你无法绕过难关,根本摆脱不了。”
“好吧,非常感谢——”
“首先,你得找出问题所在。比方说,你在约会过程中感到不舒服。其次,要识别出导致问题的事实。你曾在约会时被人强奸过。第三,找出解决方案。你不能闭着眼睛继续约会,忘记自己的恐惧。
“你也不能蜷缩成一团,忘记男人的存在。你得制定一个计划,慢慢开始约会,利用午餐时间与男人见面,在公共场合约会,而且只和那些符合标准的人见面:外貌平常、不侵犯你的个人空间、不喝酒,等等。
“你渐渐有了些感觉。接下来,你可以慢慢地扩大约会的范围。过了两三个月或者六个月,乃至一年的时间,你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制定计划,坚决执行。明白我的道理了吗?”
“是的,明白了。” 棒槌 学堂·出 品
丹斯想到了两点:首先,这女人的辅导课程可能场场爆满;其次,不愿意和丽贝卡·谢菲尔德有任何个人社交的往来。丹斯不知道这女人说完了没有。
还没有结束。
“好吧,今天我还要去上课,这是不能取消的。但是如果你们到明天上午还没有抓住他,我会去你们那里的。我可以回想一下8年前的某些事情,也许能对你们有所帮助。这样做不会违反什么规定吧?”
“不会的,不要担心。这样很好。”
“好吧。瞧,我得走了。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希望到明天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但如果不行的话,我会打电话安排你到这里来的。”
“这还挺像个计划的。”那女人轻快地说了一句,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第二十二章

 

  在海景汽车旅馆,丹尼尔·佩尔将目光从珍妮的电脑上抬起。他刚刚上完网。这时他看到珍妮摇曳生姿地缓步走了过来。
珍妮发出一声媚笑,轻声说:“快回到床上来,宝贝。我要你跟我做爱。”
佩尔调整了一下屏幕,这样她就看不见他所搜索的内容,然后又用胳膊挽住她的细腰。
男人和女人每天都相互行使自己的权力。起先,男人面临更大的难度。他们必须打破女人的防御,建立微妙的关系,发现她的喜好、憎恶和恐惧,而这些都是女人竭力隐藏的东西。要想俘获芳心,得花上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的时间。但一旦你得到了她,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享有长期控制权。
噢,我们就像,你知道的,就像是心灵的伴侣……
另一方面,女人则拥有丰胸和美臀,她所要做的,只是带着这些“武器”接近男人——有时甚至都不用这样做——就能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女人所面临的问题来得比较晚。一旦在性的方面被男人得手,她的控制权就彻底消失了。
从逃亡开始以来,珍妮·马斯顿曾有过几次掌权的机会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在雷鸟车的前排座位上,用丝袜绑在床上的时候,还有——更悠闲、更舒服的一次——在地板上的那番云雨,那些性爱用具可真能让丹尼尔·佩尔如痴如醉。(当然了,珍妮并不喜欢这种特殊的性爱方式,但她勉强默许的态度却比她兴致盎然的接受更加撩人。)然而,她苦心经营的魔力这会儿已经消退了。
但老师永远都不会让学生知道自己心不在焉。佩尔咧嘴笑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身体,摆出一副欲火难耐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希望能满足你,亲爱的。但你把我给累坏了。不过,我需要你替我跑趟腿。”
“我?”
“是的。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所以我需要你独自去完成这件事。”新闻报道说他可能还在这附近出没。他必须更加小心。
“哦,好的。但我更想跟你做爱。”她撅了一下嘴。她这种女人以为这样的表情就能让男人就范。
但她并没有成功,佩尔日后会教她学会这一点。不过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学习。
他说:“现在,去把头发剪短。”
“我的头发?”
“是啊。还得染成别的颜色。餐馆里的人见过你。我给你买了些棕色染发剂。就在那家墨西哥商店买的。”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哦,我以为那是给你自己用的。”
珍妮尴尬地笑了笑,抓住了十几缕头发,用手指在其中缠绕着。
丹尼尔·佩尔并没想好该怎么打理她的头发,只想着如何让别人更难认出她。不过他明白,这将牵涉到更多的内容,完全是另一码事。珍妮的头发就像是她那件宝贵的粉色衬衫,它立即就能让佩尔产生欲望。他还记得在“全食”高档超市停车场第一次见到珍妮的时候,她当时就坐在那辆雷鸟车里,骄傲地梳理着头发。
啊,我们泄露出的信息……
她不想剪头发。事实上,她真的不想剪。一头长发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他觉得珍妮希望让头发长到一定的长度,以便遮盖她难看的自我形象。这是某种可怜的获胜标志,用以抵消她平胸、尖鼻的缺陷。
珍妮还坐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她说:“亲爱的,我的意思是,我会剪的,一定剪。你叫我干什么都行。”她又停了一会儿,“当然了,我在想,我们为什么不趁早一走了之呢?在餐馆已经遇过险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可受不了……我们再搞辆车,赶紧到阿纳海姆去吧!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你幸福的。我来挣钱养家。你可以留在家里,直到警方把你忘记。”
“这听起来真好,亲爱的。但我们还不能走。”
“哦。” 棒槌学堂·出 品
她希望得到解释。佩尔只是说:“现在就剪。”
他轻声补充了两句,“一定要剪短。非常短。”
他把剪刀递给她。珍妮用颤抖的手接过了剪刀。
“好的。”珍妮走进了狭小的卫生间,打开了所有的灯。由于她曾在理发店工作时接受过培训,或者她还在迟疑,所以她先花了点时间将一缕缕的头发夹起来,然后才开始剪。她一边盯着镜子,一边不安地抚弄着剪刀。她随手将门半掩着。
佩尔在床上换了个位置,这样他就能清楚地看到她。尽管他刚刚才拒绝了珍妮的性爱要求,此刻他却觉得脸颊发热,身体里的欲望之球也开始膨胀起来。
快点,亲爱的,快剪!
泪水顺着珍妮的脸颊滚落了下来,她拿起一把头发开始剪了起来。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剪下一缕头发。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又剪下一缕。
佩尔探身向前,紧盯着她。
他把裤子拉了下去,然后又退下了内裤。他用力握住自己的阳具,每次看到珍妮的金发像瀑布一般剪落到地上,他就用力紧握一下。
珍妮剪得并不快。她竭力将头发剪得整齐一些。她还得经常停下来,调整一下因哭泣而变得紊乱的呼吸,同时擦去脸上的泪水。佩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呼吸越来越快。剪了它,亲爱的。快剪了它!
有一两次佩尔差点达到高潮,但他及时放慢速度,稳了下来。
毕竟,他是位“掌控之王”。

  蒙特雷湾医院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临近蜿蜒的68号公路——这是一条充满不同个性的道路,由高速公路、商业区道路,甚至乡村街道组合而成,从帕西菲克·格罗夫开始,穿过蒙特雷县,一直延伸到萨利纳斯市。这条路是约翰·斯坦贝克故乡的主干道之一。
凯瑟琳·丹斯非常了解这家医院。她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在这里出生的。在心脏科的病房里,她曾握过刚经历了心脏搭桥手术的父亲的手,她也曾坐在一位加州调查局探员的病床旁,鼓励他挣扎着从胸部的三处枪伤中活下来。
她曾在蒙特雷湾医院的停尸间里辨认过丈夫的遗体。
医院坐落在长满松树的丘陵地带,靠近帕西菲克·格罗夫。建筑物都不高,向四周延伸开去,周围点缀着一些花园,外面还被一片森林所围绕。手术后苏醒过来的病人能看到窗外有蜂鸟在盘旋,或者是一头鹿正眯着眼睛好奇地凝视着他们。
目前胡安·米利亚尔正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这里既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也没有任何能让病人看着高兴的装饰,墙上只有简单明了的电话号码告示表,还有外人看不懂的抢救流程图,房间里摆满了各类医疗设备。他躺在一间用玻璃幕墙隔开的小房间里,与外界隔绝,以便将感染的危险降到最小。
丹斯走到病房外面的迈克尔·奥尼尔身边。她的肩膀碰到了他。丹斯很想抓住他的胳膊,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注视着那名受伤的探员,回想着他在桑迪·桑多瓦尔办公室里露出的羞涩微笑。
犯罪现场调查部的棒小伙,就喜欢他们手上的好家伙……我也是听别人这么说的。
“自从你来了以后,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她问。
“没有。我一直都在外面。”
看着他浑身的伤痕和绷带,丹斯也认为呆在外面是更好的选择。这样做是非常明智的。
他们回到重症监护病房的等候区,看到了米利亚尔的几位家人坐在那里——他的父母、一位姑妈和两位叔叔,不过丹斯并没有真正从相互介绍过程中搞清他们的关系。她向这个表情忧伤的家庭表示了发自内心的同情。
“凯蒂。”
丹斯转身看到一位身材敦实的女士,她留着灰白的短发,戴着一副大眼镜,身穿拼花外衣,上面挂着一只证件牌,写着“E.丹斯,住院护士”,另一只牌子则表明她属于心脏病护理区。
“你好,妈妈。”
奥尼尔和伊迪·丹斯相互微笑了一下。
“没有变化吗?”
“还没有。”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什么也听不清。你有没有见过我们烧伤科的专家奥尔森医生?”
“还没有,”女儿答道,“我们刚到医院。情况怎么样?”
“他曾苏醒过几次。身体还动了一会儿,这让我们很吃惊。但他正在打吗啡点滴,麻醉程度很深,因此在护士问他一些问题的时候,他根本什么也说不清。”她的目光转向了玻璃病房里的病人。“我还没有看到正式出具的预后诊断,但是那些绷带下面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如此严重的烧伤病例。”
“有那么严重吗?”
“恐怕的确如此。佩尔案件的状况如何?”
“没有多少线索。他仍留在这个地区。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你还想来参加你爸爸的晚会吗?”伊迪问。
“当然了。孩子们都迫不及待地想去。也许我得去了就走,看情况吧。不过我还是挺想去的。”
“你也能来吗,迈克尔?”
“有这个打算,但得看情况。”
“我明白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有时间。”
伊迪·丹斯的寻呼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我得回心脏病区了。如果我看到奥尔森医生,会让他找你们介绍情况的。”
丹斯的母亲离开了。丹斯看了看奥尼尔,他点了点头。他向重症监护病房的护士出示了他的警徽,护士帮他们俩穿上防护服,戴上口罩。两位警官走了进去。奥尼尔站着,丹斯拉过一把椅子,凑到了床前。“胡安,我是凯瑟琳。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迈克尔也在这里。”
“嘿,搭档。”
“胡安?” 棒槌学堂·出 品
尽管他裸露在外的右眼没有睁开,丹斯还是能感到他的眼皮在微微地颤动。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眼皮又动了一下。
奥尼尔低声安慰他,“胡安,我知道你一定很疼。我们保证让你得到全美国最好的治疗。”
丹斯说:“我们要抓住这个家伙。非抓住他不可。他就藏在附近,他还在这里。”
胡安的头动了一下。
“我们想知道你是否看到或听到过什么能帮我们的事情。我们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计划。”
头又动了一下。虽然很难以觉察,但丹斯还是看见他的下巴稍微动了一下。
“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如果你看见或听见什么,你就点点头。”
这次他却没有动。
“胡安,”她开口问,“你有没有——”
“嗨!”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你他妈的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以为这人是医生,这样她母亲就会有麻烦,因为她让丹斯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进入了病房。但讲话的人却是个年轻壮实、身穿商务套装的拉美裔男子。他是胡安的兄弟。
“胡里奥。”奥尼尔说。
护士跑了过来。“不,不,快请把门关上!你不能不戴口罩就进来。”
他抬起胳膊对她生硬地挥动了一下,然后继续对丹斯说:“他都已经这样了,你却还在盘问他?”
“我是加州调查局的凯瑟琳·丹斯。你兄弟也许知道一些情况,能有助于我们抓住那个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家伙。”
“就是你们杀了那家伙,对他也不会有他妈的任何帮助。”
“如果你不立即关上门,我就去叫保安。”护士厉声说道。
胡里奥站着没动。丹斯和奥尼尔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在他身后关上了门。他们脱下防护服,摘下口罩。
走廊里,胡安的兄弟冲着丹斯的脸说:“我真不敢相信。你们一点都不尊重——”
“胡里奥。”米利亚尔的父亲边说边走向他的儿子。他身材敦实的妻子也走了过来,她漆黑的头发显得很凌乱。
除了丹斯,胡里奥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那就是你所关心的一切,是不是?他讲出你想知道的事情,然后就让他咽气?”
丹斯保持冷静,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失去了控制。她并没有把他的愤怒当作针对她个人的侵犯。“我们迫切想抓住那个伤害胡安的家伙。”
“儿子,求你了!你让我们难堪。”他的母亲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让你们难堪?”他讥讽地说,然后又转向丹斯,“我四处打听过了。我问过了一些人。哦,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你派他去火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