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告诉别人说是我干的,”桑尼用普通话对这名保镖说,“我会回来宰了你。”
年轻人点点头,用袖子擦去脸上的鲜血。
桑尼起身走了两步,扭头看了一眼,又转身回来。那个男人瑟瑟发抖。“把鞋子脱掉。”桑尼说。
“我………”
“鞋。脱下来。”
他脱下肯尼斯·科尔黑色系带皮鞋,朝桑尼推过去。
“还有袜子。”
昂贵的黑丝袜和鞋子又团聚了。
桑尼脱掉脚下沾满沙子的湿鞋湿袜,扔到一边。他穿上了新的鞋袜。
真是幸运啊,他高兴地想。
桑尼匆匆走进一条拥挤的商业街,找到一家廉价服饰店,买了牛仔裤、T恤和一件耐克防风外套。他在店里换上新衣服,付了钱,然后把旧衣服全扔进垃圾桶里。接着,他走进一家中国餐厅,点了茶叫了碗面。在吃面时,他从皮夹里拿出一张折起的纸,这是他在海边从“小红”的车上偷来的。
八月八日
寄件者:哈罗德·皮博迪,美国移民和归化局执行部副处长。
收件者:林肯·莱姆中尉(已退役)
转抄:移民局/联邦调查局/纽约市警察局等参与关安(又名“幽灵”)一案的部门。
此通知确认于明日上午十点整准时召开会谈,讨论逮捕上述嫌犯计划。有关资料详见附件。
钉在这张纸上的是一张名片,上面写着:
林肯·莱姆
中央公园西路三四五号
纽约市,NY 10022
他冲一名女招待招手示意,问了她一个问题。
桑尼身上的什么东西吓住了她,告诫她不应该帮助这个男人。但在看了他的脸第二眼之后,就明白如果不告诉他,结果会更糟糕。她点点头,垂着眼睑,然后给了桑尼一个相当满意的答复,指引他顺利到达那条叫中央公园西路的大街。
第十二章
“你看起来像是好多了,”阿米莉亚·萨克斯说,“现在感觉如何?”
约翰·宋招手请她进公寓。“还很痛。”他说,同时关上房门,一起进入客厅。他路走得相当缓慢,偶尔身体会突然抽搐。她想,这是枪伤疼痛造成的。
他的移民律师替他安排鲍尔瑞街上一个肮脏幽暗的公寓作为住处。那是一套显得阴森森的二居室房子,内有几件不成套的旧家具。楼下一楼是中国餐馆,这使得他这套房子充满了油烟和大蒜味。
约翰·宋是个小巧精练的男人,带些灰白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他受伤后走路显得有点驼背。
萨克斯看他站不直的样子,感到很同情。他在中国曾是一名医生,可能在医界还小有名气。但在美国,他什么也不是。她心想,在这里,他靠什么养活自己呢?开出租车?在餐馆端盘子?
“我来泡茶。”他说。
“不用了,别麻烦,”她说,“我马上就要走。”
“反正我自己也要喝。”这里没有厨房,只是客厅墙边有一个炉子、半人高的小冰箱和一个满是锈斑的水槽。
他将一个廉价水壶放在炉架上烧,从水槽上的橱柜里拿出一盒立顿茶包。他嗅了一下,露出一个不满意的苦笑。
“这不是你喝惯的那种茶吧?”她问。
“我晚点自己去买。”他无可奈何地说。
萨克斯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着他将橱子里拿出来的两个杯子仔细清洗沥干,放在碟子上。这些动作仿佛像是一场仪式。撕开茶包,放入陶壶,他把热水冲进去,再用汤匙搅拌。一切努力只是为了冲泡一杯大批量生产的廉价茶包。
他将茶壶和杯子端到客厅,稳稳放平。他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她。她连忙起身从他手里接过杯子,这才发现他的手虽柔软,却十分有力。
“有其他人的消息吗?”他问,
“我们分析,他们现在应该在曼哈顿某个角落。我们找到一辆被他们偷走的货运车,弃置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我到这里来,也是想问你一些他们的事。”
“没问题,你想知道什么?”
“任何你知道的事。姓名、外貌………什么都可以。”
约翰·宋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然后说,“他们主要是姓张和姓吴的两家人,另外还有几个从船上逃出来的人。但我记不得他们的名字。当时也有几个水手弃船逃生,负责开救生艇的张先生想要救他们,但‘幽灵’却向他们开枪。”
萨克斯喝了一口茶。味道似乎和平常自己从杂货店买来的不太一样。可能是心理作用,她对自己说。
约翰·宋继续说道:“船上的水手对我们不算差。我们听说过不少虐待偷渡者的传闻。但福州龙号的船员并没有这样,他们提供给我们充足的清水和食物。”
“你知不知道张和吴两家人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我在海边就说了,我们只知道会在长岛的沿岸上岸,然后会有卡车接我们进市区。”
“‘幽灵’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任何有助于警方找到他的消息?”
他摇摇头。“在中国替‘幽灵’出面接头的小蛇头说,一旦等我们上岸,就再也见不到‘幽灵’了。他还说我们绝对别想去找他。”
“听说‘幽灵’有一名助手装成偷渡者混在你们之中,”萨克斯说,“这是‘幽灵’的惯用伎俩。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约翰·宋回答,“船舱里有好几个人独来独往。他们不太说话。或许其中有一个人是,但我没太留意,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有没有水手提过,等‘幽灵’到达这个国家后,会做什么?”
约翰·宋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什么事。一会儿后他才说:“没什么特别的………我猜,他们大概也很怕他。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帮助。船长在聊到‘幽灵’时,用了‘破釜沉舟’这个词来形容他。这个意思是‘永不回头’的意思。这个成语源自秦朝,项羽在率领军队渡河迎战敌人时,下令全军打破所有的锅子、沉没所有的船只。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可能停下扎营或撤退回去。他们若想活下去,就只有击败敌人。‘幽灵’就是这样的人。”
听起来,‘幽灵’是不会放过那两家人了。萨克斯不安地想。
两人陷入了沉默,外头坚尼街传来嘈杂的交通噪音。突然萨克斯有股冲动问道:“你的妻子留住中国吗?”
约翰·宋凝视她的眼睛,隔一会儿才平静地说:“她去年过世了。”
“对不起。”
他伸手摸向胸前的那块护身符,萨克斯的视线落在他手部的动作上。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从颈子上把护身符解下来,递给萨克斯。
“这是我的幸运符,也许还真有作用。”他笑着说,“在我快淹死时,它指引你来救我。”
“这是什么?”她问,把这块雕刻品凑到眼前。
“滑石,这是福建青田县的名产,那里的石头非常有名。这块护身符是我妻子给我的。”【注:此处有误,福州寿山石或浙江青田石俱为名石,且属于叶腊石,与滑石极相似。】
“它裂了。”她用指甲刮着石头山的裂纹,一些石屑被抠下来。
“是在礁石上撞破的。当你过来救我时,我正把它握在手里。”
这块石头刻的是一只蹲着的猴子,造型和人类很像,脸上表情既狡猾又机灵。约翰·宋解释说:“他是中国神话里的著名角色,猴王。”
她递还护身符给他。他戴回去,石猴落在他结实、光滑的胸膛上。在他身上那件蓝色的T恤底下,可以清楚见到他被“幽灵”枪击后由医护人员包扎起的绷带。她一下子突然感觉到约翰·宋这个人的真是存在,他就在她面前,他身上的肥皂和衣服上洗衣粉刺鼻的消毒味都清晰可闻。尽管,这个男人几乎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她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无法解释的安全感。
她对他说:“我们会派一辆巡逻车停在你这幢公寓外面。”
“保护我吗?”
“对,”
约翰·宋觉得很有趣。“在我的印象中,如果他们把巡逻车停在你家门口,只会是想监视或恐吓你。”
她说:“你已不再在堪萨斯了①【注①: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再身处如地狱般那样危险的境地了。十九世纪,美国领土扩张到密苏里河以西堪萨斯-内布拉斯加地区,前往开垦的人日益增多,要求建立新州。该地区依《密苏里协议》规定,不蓄奴的自由州才能加入联邦,但奴隶主凭借在政府和参议院中的优势,力图在这一地区扩大农庄、畜牧业,主张实行奴隶制,后来工业化和奴隶制的矛盾逐渐激化,酿成了堪萨斯内战,最后导致南北战争。】,医生。”
“堪萨斯?”
“只是比喻而已。我得回林肯那里去了。”
“回………?”
“我的搭档,他的名字叫林肯·莱姆。”
她站了起来,感觉膝盖一阵刺痛。
“等等。”约翰·宋说,拉住了她的手。从他身上,她感觉到有一种稳重的力量散发出来。他说,“张开嘴。”
“什么?”她笑问。
“靠过来点儿,把嘴巴张开。”
“为什么?”
“我是医生,我想看看你的舌头。”
她觉得相当有趣,便照做,让他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你有关节炎。”他说,放开她的手,坐回椅子上。
“是慢性的,”她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了,我是医生。改天你有空再来,我替你治疗。”
她笑了起来。“我已经看过十几个医生了。”
“西方医术、西方医生,他们的治疗就是那一套。对关节炎疼痛的毛病来说,中医才是最有效的治疗方式。这种毛病的起因似乎没有明显的理由,不过不论怎么说它总是有原因的,这点我刚好可以帮上点忙。你救过我的命,我欠你一份情,如果没办法还的话,我会一辈子觉得惭愧。”
“救你的是那两位穿黑色橡胶潜水衣的救生员。”
“不、不,我相当清楚,如果没有你,我早淹死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请你一定回来让我医病,好吗?”
她犹豫了一下。
然而,她的膝盖传出一阵刺痛像是催促她答应似的。她忍住痛,不让脸上流露出任何感觉,然后拿出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了约翰·宋。
桑尼站在中央公园西路上,只觉得十分迷茫。公安局怎会坐落在这样的地方?先前那位红发女警官开的是一辆黄色跑车,汽车隆隆声就像是电视片中的美国警察开的车一样。而现在,那些追捕幽灵的警察,竟然住在眼前这幢豪宅里?
他抛下烟屁股低下头急速穿过马路,转进这幢建筑后方的小巷。
停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他发现这幢建筑物的后门敞开了。一个留着一头整齐金发,身穿着黑色长裤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上身着一件发亮的衬衫,打着花色领带,手中提着两个绿色塑料袋。他走到蓝色的大型垃圾箱前,打开盖子扔进塑料袋,四下环顾了一下,然后从地上再捡起几张掉落的纸屑,扔进了垃圾箱中,他双手交互拍了拍,又走回到建筑物内,关上门,但好像没有上锁。
谢谢你,老兄。
桑尼溜进公寓建筑底层的杂物间,在一股霉味中倾听四周的声响。他从越来越小的脚步声判断,那个人上楼去了。桑尼躲在一个大纸箱背后,等待他回到这里,但这个人显然去做别的杂事了,楼上传来物体摩擦的噪声和水流的哗哗声。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纸箱,其中有些塞满衣服,有些则好像放的都是一些纪念品。奖牌、奖状,毕业证书。他用英文念出证书上写的字,伊利诺斯州立大学。美国刑事科学协会成就奖章,联邦调查局局长署名的嘉奖状。此类的东西还有好几十个。
证书和奖状上面的名字,全都是“林肯·莱姆”。
看来,那个金发年轻人是不会再拿垃圾下来了。桑尼从纸箱后钻出来,悄悄走上楼梯,他尽可能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不让这道老旧的木头楼梯发出声响。他停在楼梯顶端的小门后,微微将推开这扇门一道缝隙。
此时,突然有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向他这里靠近,听来似乎有好几个人。桑尼赶紧把身子贴着墙根立着,靠在几个拖把和扫帚旁。
其中一个人说:“我们几小时后就回来,林肯。法院要传唤我们。”接下来他们说的事桑尼就听不太懂了。
脚步声消失了。桑尼听见另一个男人问:“林肯,你想让我们谁留下来?”
另一个声音,显然很不耐烦地响应。“留下?我为什么要谁留下?还有好多事要做,我不想受到干扰!”
“我是说,这里最好还是留下一位有武器的人。‘幽灵’和他的帮手凭空消失。你不是说过,小心背后。”
“话是没错,但他怎可能找到我?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个星球的什么地方?我不需要任何人留下来保护我,你们全去多找些我需要的线索。”
“好吧,好吧。”
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传来,包括一扇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这些声音都消失后,周围沉寂下来。桑尼安静听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走出来。他眼前出现一道深长的走廊,通往这幢公寓的正门,刚才发出声音的那些人可能是警察,他们都已经离开了。
在桑尼的右边另有一道门,应该是通往一间起居室。他紧贴着墙边前进,不让脚步发出半点声响,然后停在起居室门外,他快速地朝里面看了一眼,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这个房间居然摆满了科学仪器、计算机、桌子、图表和各式各样的书籍。在像这样老式的公寓中,这样的摆设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然而,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房间中央一辆装配精密设备的红色轮椅上坐了一位黑发男子。他微微向前,盯着面前的一个计算机屏幕嘴里念念有词。桑尼忽然明白,这个人其实是对着一具麦克风说话。这个麦克风一定从他嘴边连接到计算机上,利用声控原理来操作计算机,让屏幕随着指令作出反应。
看来,这个怪家伙就是林肯·莱姆了?
算了,管他是谁。桑尼不知道那些警察什么时候会回来,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多加推测。
于是,他举起手枪,跨进了房间。
第十三章
前进一米,再进一米。桑尼是个瘦小的男人,走起路来完全没有任何声响。
他偷偷潜到那辆轮椅后面,看着桌上那些和“幽灵”有关的证物和线索。他想要——
桑尼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其中一个人比桑尼要高出一大截,皮肤黑得像炭一样,穿着一套亮黄色西装和衬衫。他一直就藏身在这个房间的角落,突然以极其迅速熟练的动作,一把打落桑尼手中的枪,再用自己的手枪抵住他的太阳穴。
“英语?”这个黑人问。
事情来得太突然,桑尼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再问你一次。你、会、说、英,语、吗?”
一个华裔男人走了过来,他也躲在这个房间某处。这个人身上穿着一套时髦的深色西装,脖子上挂着一条徽章项链。他把同样的话用广东话问了一遍。方言不同,不过桑尼懂他的意思。
“我会,”桑尼喘着气说,“我说英文。”
轮椅上的男人转了过来。“看看我们捉住了谁?”
那个黑人用一只手搜他衣服口袋。“听好,你口袋里有针头吗?我会被什么东西扎着吗?”
“我………”
“快回答!要说实话。因为如果我被扎着了,我也会用它来扎你。”
“你是指吸毒用具吗?没有。”
那个黑人从他口袋里翻出现金、香烟、弹匣,以及他在海滩上偷来的那张纸。“嘿,看来这小子从阿米莉亚那里借来了他不该借的东西,而且是趁她忙着救人的时候。你真可耻。”
“这就是他找到我们的原因,”林肯·莱姆说,目光落在一张有他名片的开会通知上。
“我还正觉得奇怪呢。”
先前那位衣着整齐的金发年轻人此时出现在门口。“你们抓住他了。”他显得胸有成竹,毫不惊讶。桑尼顿时明白过来,这个人走到巷里去倒垃圾时,就已经发现他了,然后他故意不关上门引诱他上楼,而其他人则发出声音佯装离开,做出林肯一个人独处的样子。
你们抓住他了………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留意到桑尼眼中显出的愤怒,于是说:“没错,我们这位观察敏锐的托马斯在倒垃圾时就发现你了,然后是——”他朝计算机屏幕歪了歪头,然后说,“指令、保安系统,后门。”
计算机屏幕上立刻出现这幢建筑物后门的摄影机的监视画面,整条巷子清清楚楚地一览无遗。
桑尼突然恍然大悟,海岸警卫队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福州龙号都是因为林肯·莱姆这个人。
“简直是个阎王爷。”他喃喃地说。
那个胖警官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今天实在太倒霉了?”
那个黑人此时从桑尼的口袋里搜出钱包。他捏了一下,湿漉漉的。“我猜这个人是游泳来的。”他把皮夹交给那位华裔警官。
胖警官拿起无线电呼叫:“梅尔、阿兰。回来吧,我们抓住他了。”
两个人回来了,他们可能就是刚才发出脚步声假装离开的人。其中一位秃头、身材瘦削的男人完全不理桑尼,一进房间便径自走到计算机前,开始忙着在上面打字。另一个男人穿着西装,顶着一头醒目的红发,在看见桑尼后,便惊讶地眨眨眼睛,说:“等等,这个人不是‘幽灵’。”
“不是幽灵就是他的手下。”莱姆说,“是他的帮手。”
“不,”红发男人说,“我认识,我见过他。”
桑尼此时也觉得这个红发老外好像很面熟。
“你们见过?”黑人探员问道。
“去年我们移民局派了一些人到中国和福州公安局的人进行一场研讨会,讨论人蛇偷渡的问题。这个人也在那里,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
“他们是谁?”胖警察问。
那位华裔警官突然发出大笑,举起桑尼的皮夹中的一张证件,凑近他的脸仔细比对:“和我们一样,他也是警察。”
莱姆仔细检视桑尼的身份证件和驾驶执照,上面有这个男人的照片。他是六果园公安局的警察。
莱姆转头对德尔瑞说:“看我们有没有人在中国,可以马上确认他的身份。”话刚说完,这位联邦调查局探员的大手中便出现了一个小手机。他开始拨电话号码。
莱姆打量着这位身材矮小的男人,问道:“‘李’是姓还是名?”
“姓。”他不等人问便主动解释。
“你来这里做什么?”莱姆问。
“为了‘幽灵’,去年他在我们城镇里杀了三个人。那时,他在一家餐厅和小蛇头碰头。你知道什么是小蛇头吗?”
莱姆点点头:“说下去。”
“那个小蛇头骗了他,他们发生枪战,‘幽灵’当场就把他给杀了。但是在此过程中,‘幽灵’将餐厅里一位妇女和一个女孩,还有一位坐在长凳上的老爷爷也全部杀害,然后逃离现场。”
“都是旁观者?“
桑尼点点头说:“我们想抓捕他,可是他太强了………”他思考着该用哪个词形容才适合,最后还是转向邓艾·迪。用中文说:“关系”。
“他的意思是人脉。”艾迪解释道,“只要你收买该收买的人,就会有很强的关系。”
桑尼点点头又说:“没有人愿意出来作证指认,他开枪杀人的证据就这样失去了。”他的双眼露出恨意。“他在我的城里杀了人,我一定要抓他归案。”
德尔瑞问:“你是怎么溜到船上的?”
“我听说上个月‘幽灵’在中国台湾杀了两个重要角色,都是大人物。他打算避几个月风头。他先跑到法国南部,然后转到俄罗斯的威堡镇,搭乘福州龙号和偷渡者一起来纽约。”
莱姆笑了,没想到眼前这个人,拥有的信息竟然比联邦调查局和国际刑警知道的线索还要多。
“所以,”桑尼接着说,“我就卧底,假装自己是偷渡者。”
塞林托问:“你查出任何与‘幽灵’有关的事吗?他住哪里?他的帮手是谁?”
“没有,我在船上不太讲话。虽然我常趁着水手不留神时溜上甲板,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去呕吐。”他痛苦地摇摇头,显然想到那段不愉快的航程,“我没有机会接近‘幽灵’。”
科说:“但是,你来这里能做什么呢?”
桑尼说:“我想要一上岸就抓住他,然后杀了他报仇。”
科大笑起来。“你不是开玩笑吧?”
“没有,我的确打算这么做。”
“他带了一个帮手在身边,船上还有水手,陆地有负责接应的小蛇头,你随时可能命丧他们枪下。”
“你是指危险吗?当然,是祸躲不过。”
房间响起一阵微弱的哔哔声。梅尔·库珀转身读了计算机屏幕上的信息后,把屏幕转了个方向,让大家都能看见,联邦调查局在新加坡的办公室已寄来一封电子邮件,证实了桑尼的身份。
桑尼向大家解释“幽灵”是如何炸沉福州龙号,而生还的只有张敬梓和吴启晨两家人、约翰·宋和另几个偷渡者以及一个女婴,其余全部淹死了。“张敬梓成为这些幸存者的领头人,他很聪明,人又好。他救了我的命,在‘幽灵’追杀我时,把我从海里捞了起来。吴启晨是另一家人的一家之主,他也很聪明,但情绪总不太稳定,明显是肝脾失调。”
埃迪·邓看见莱姆皱了眉头说:“这是中医术语,一时很难解释得清楚。”
桑尼继续说:“吴启晨容易情绪化,常常很冲动。”
莱姆身为自然科学家,即使是联邦调查局列出的毒瘾行为特征,也不在他知识领域的范围内,更别说什么脾脏失调。“我们还是把焦点放在事件上。”他说。
桑尼告诉他们,后来救生艇一头撞上礁石,他和约翰·宋等几个人被抛了出去。他自己游上岸,等找到救生艇靠岸的地方时,他发现“幽灵”已经杀害了两名偷渡者。“我一上岸就拼命寻找他,当我赶到救生艇时,他已经杀了人离开了。当时我躲在路边的草丛里,看见一个红发女人跳进海里救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约翰·宋。”莱姆说。
“宋医生,”桑尼点点头,“在救生艇上他就坐在我旁边。他没事吧?”
“‘幽灵’朝他开了一枪,但没有生命危险。阿米莉亚是你看到的那个红发女人,她正在讯问宋医生。”
“我叫她‘小红’。哦,她很漂亮,很性感。”
赛林托和莱姆交换了一个幽默的眼神。莱姆想象着如果桑尼当着萨克斯的面说这话,会是什么结果。
桑尼指着这间屋子说:“我从她的车子里拿到这里的地址,心想或许可以在这里得到一点和‘幽灵’有关的消息。至少是有利线索。”
“所以你偷偷摸进来?”科问。
“这是情非得已。难道你们会热情地帮我吗?”他回答。
科带着笑意看着桑尼,同时掏出了身上的手铐。“李先生,你被逮捕了,罪名是非法入境美国领………”
此时,林肯·莱姆突然说:“不,我需要这个人。”
“什么?”科惊讶地说。
“他可以像我一样当这件案子的顾问。”
“不可能。”
“我希望像他这样为了追捕‘幽灵’什么都不怕的人能跟我们合作。”
“我肯定帮得上忙。我向你保证,绝对能帮很多很多的忙。我了解‘幽灵’,我知道他的思想,我们来自同一个国家。”
“绝对不行,”科叫道,“看在上帝的分上,他完全没有合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