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美]杰夫里·迪弗
前言
在世界文学的浩瀚银河中,侦探小说无疑是一颗闪亮的星。
侦探小说最早的发源地是英国与美国,后来影响到法国、比利时、德国、加拿大、苏联与东欧一些国家的文坛,逐渐又发展到亚洲,在日本、中国、韩国都出现了“侦探小说热”。其发行量在世界文坛上也是高居其他小说之首。
在中国,侦探小说所拥有的读者群是仅次于武侠小说的,这无疑是因为这两种小说精彩的情节与巧妙的构思,以及悬念迭起和神秘色彩吸引着读者。在我们看来,侦探小说不仅是罪犯与侦探的斗智,也是作者与广大读者的斗智。侦探小说的启智性,还表现在一些科学破案的陈述上,通过把物理、化学、地理、历史等知识融入作品,让人们在阅读时既获得了各方面的知识,又自觉锻炼了思维能力。这是只有侦探小说才具备的特点,也是武侠小说所无法比肩的,更是《棒槌学堂》系列精校E书制作的初始动力所在。
在此,特别感谢教会我E书制作的52EBOOK论坛,感谢听风轩、紫木听雨、fang016389、欧阳杼、BigBrain 、霜月寒及各位书友对这套丛书的制作所提供的无私的帮助!真诚的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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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目的很简单:让更多人读更多好书,让更多人了解、喜欢推理小说,就会有更多人购买喜欢的作家作品收藏!!
【作者简介】
杰佛瑞·迪弗,1950年出生于芝加哥,11岁时写出了他的第一本小说,从此再也没有搁下笔。
迪弗当过杂志社记者。为了成为《纽约时报》或者《华尔街日报》的法律记者,他去福德汉姆法律学院学习,毕业后在法律界实践了一段时间,就在华尔街一家大律师事务所开始了律师生涯。这几年间,他开始写那种他最喜欢读的小说。1990年,迪弗成为了一名全职作家。
迄今为止,迪弗共创作了22部小说,获得六次MWA(美国推理小说作家协会)的爱伦·坡奖提名,一次安东尼奖、三次获得埃勒里·奎因最佳短篇小说读者奖。2001年,《空椅子》一书获W.H.史密斯好书奖。2004年,因为《野兽花园》,迪弗被CWA(英国犯罪小说家协会)授予钢匕首奖。
迪弗的小说被翻译成35种语言,多次登上世界各地的畅销书排行榜,包括《纽约时报》、《泰晤士报》以及《洛杉矶时报》这样的大媒体。他的名作《人骨拼图》被环球电影制片公司拍成同名电影,由奥斯卡奖得主丹泽尔·华盛顿与安吉丽娜·朱莉联袂主演;《少女的坟墓》被HBO改编为电影《死寂》,由詹姆斯·加纳主演。另一部小说《蓝色骇客》的改编权亦已售出。
杰佛瑞·迪弗兴趣广泛。除了犯罪侦探小说,作为美食家的他还有意大利美食方面的书行世。
迪弗将执笔《007》小说最新作。《007》系列小说原创作者伊恩·弗莱明(Ian Fleming)的家族习惯在他的忌日(5月28日)公布《007》的最新动态,并邀请间谍小说作家续写这位绅士间谍的故事。日前,该家族在网站上公布了最新的续写者——非“土生土长”的美国作家杰佛瑞·迪弗(Jeffery Deaver)获此殊荣。
年近60岁的迪弗已出版25部小说,他擅长写凶手与侦探之间的较量,且在侦探小说的传统形式上,加入大量的犯罪心理和魔术等奇幻元素。
关於神探莱姆系列
自爱伦坡以后,让一百五十年来的推理小说家梦寐以求的,不外乎是创造出如福尔摩斯、艾勒里·昆恩、波洛等风格独具且家喻户晓的角色,并且不可免俗的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深入人心,在销量上创下耀眼的佳绩,甚而登入读者心中的名人堂。而杰佛瑞·迪弗显然已达成了这个愿望。
无论是在《人骨拼图》,或是随后出版的同系列小说中,我们看到的林肯·莱姆是一位苦心搜集资料、注重微细证物,一办起案来便忘我投入,就连全身瘫痪也无法阻挡办案热情的刑事鉴识专家;而面对写作时的杰佛瑞·迪弗,抱持的也正是这种态度。当构思一部小说时,他会花费八个月以上的时间搜集资料、寻访相关知识的专家;而在正式动笔时,多年的创作经验使他不会犯下大量倾销知识的错误,只全心投入细节的架构与情节的推展。因此,他的作品始终能够呈现出一种扎实、节奏畅快的特性,即使本本皆有不可小观的厚度,仍然让读者在合上书的那一刻觉得意犹未尽!
关于真人测谎机凯瑟琳·丹斯系列
真正的大师级作家果然无所不能!在写了数本林肯·莱姆和艾米莉亚·萨克斯合作的系列小说,成功塑造了形象鲜明的“神探莱姆”之后,杰佛瑞·迪弗二○○七年推出了另一个全新系列——“真人测谎机”凯瑟琳·丹斯!
这名字是否让身为杰哥忠实读者的你觉得耳熟?没错,她就是曾在《冷月》出现暖身的那个有著锐利鹰眼的探员凯瑟琳·丹斯。与信奉科学鉴识的莱姆完全相反,凯瑟琳擅长的是“犯罪心理”。在有“真人测谎机”之称的凯瑟琳面前,你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心理反应,都逃不过她那双“法眼”;甚至嫌犯不在眼前,她仍然能根据蛛丝马迹推敲出对方的可能踪迹!
令人胆寒的是,这位犯罪心理分析第一把交椅,竟有另一个人能与之相抗衡,而他却是个犯下灭门血案的杀人凶手!在全新系列的首打书《沉睡的娃娃》中,凯瑟琳·丹斯首次领衔办案,要追缉的就是“另一个真人测谎机”?!两强对峙,绝对精采可期!
目录
第一部 [午夜 00:02]星期二
·第一章 [午夜 00:02]
·第二章 [上午 7:01]
·第三章 [上午 8:08]
·第四章 [上午 9:43]
·第五章 [上午 10:58]
·第六章 [上午 11:03]
·第七章 [中午 12:03]
·第八章 [下午 1:25]
·第九章 [下午 3:15]
·第十章 [下午 3:42]
·第十一章 [下午 4:15]
·第十二章 [下午 4:52]
·第十三章 [下午 5:26]
·第十四章 [下午 6:21]
·第十五章 [晚上 7:02]
·第十六章 [晚上 8:27]
·第十七章 [晚上 9:10]
·第十八章 [晚上 10:02]
·第十九章 [晚上 10:10]
·第二十章 [晚上 10:40]
·第二十一章 [晚上 11:13]
·第二十二章 [晚上 11:55]
第二部 [上午9:02]星期三
·第二十三章 [上午 9:02]
·第二十四章 [上午 10:12]
·第二十五章 [中午 12:11]
·第二十六章 [下午 1:18]
·第二十七章 [下午 1:48]
·第二十八章 [下午 2:48]
·第二十九章 [下午 3:54]
·第三十章 [下午 5:01]
·第三十一章 [下午 5:58]
·第三十二章 [下午 6:41]
·第三十三章 [晚上 8:36]
第三部 [上午 8:32]星期四
·第三十四章 [上午 8:32]
·第三十五章 [上午 10:03]
·第三十六章 [上午 10:32]
·第三十七章 [上午 11:07]
·第三十八章 [上午 11:42]
·第三十九章 [中午12:21]
·第四十章 [下午 1:32]
·第四十一章 [下午 3:17]
·第四十二章 [下午 5:18]
第四部 [中午 12:48]星期一
·第四十三章 [中午 12:48]
你看不见我,但我始终萦绕在你身边。
你拼命奔跑,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
你和我殊死搏斗,但你永远无法将我击败。
我随心所欲地杀戮,但无人能将我绳之以法。我是谁?
“一个名叫时间的老家伙”
第一部 [午夜 00:02]星期二
嘀嗒嘀嗒,在小小齿轮的驱动下,时间已经死去;只有当时钟停止走动,时间才能复活。
——威廉·福克纳
第一章 [午夜 00:02]
“过了多久他们才死掉?”
被提问的那个男人似乎没听见。他又看了一眼后视镜,继续专心开车。刚过午夜,纽约下曼哈顿区的街面结着一层冰。冷锋来临,扫清了天空的乌云,将柏油和水泥路面上的初雪冻得光滑透亮。两个男人坐在一辆咣当作响的“胶布老爷车”里——这是“聪明人”文森特给这辆棕黄色运动休闲车起的外号。车龄已有好几年了,刹车系统需要修理,轮胎也要更换了。但是把一辆偷来的车子开去修理,这可不是个明智的主意,尤其是最近车上的两名乘客刚刚被害,就更加大意不得。
开车人是个清瘦的男人,五十来岁,一头黑发修剪得很整齐。他小心地转弯,拐进一条小街,继续前行。他从不超速,每一个弯都转得很准确,车辆精准地沿着中线行驶。无论路面是湿滑还是干燥,无论这车是否刚刚经历过谋杀案,他都开得一样稳。
他总是这么仔细,一丝不苟。
究竟过了多久才死掉呢?
问话的人叫“大块头”文森特——他的手指很长,肥得像香肠,而且总是湿乎乎的;一根紧绷绷的褐色皮带,搭扣仅能锁住第一个皮带眼。他浑身抖得厉害。他是个临时文员,今天晚上,他下夜班之后就一直在街角等人。外面天寒地冻,但文森特并不喜欢他办公楼的门厅。那里的灯泛着绿色的光晕,墙壁上布满大镜子,他从每个角度都能看见自己椭圆的身躯。于是他走到外面,感受到12月清冽而寒冷的空气,来回踱着步,同时吃了一块糖。好吃,再吃一块。
文森特抬头看着一轮满月,它仿佛是一只可怕的白色盘子,在高楼形成的“峡谷”间偶然露脸。这时,“钟表匠”突然大声反问道:“他们过了多久才死掉?真有意思。”
文森特最近才认识这位“钟表匠”——他的真名叫杰拉德·邓肯——但文森特已经意识到,向这个人提问题可是要冒风险的。就连一个简单的问题都可以打开他的话匣子。天哪,他可真能讲。而且他的答案总是很有条理,听起来像个大学教授。文森特明白,刚才之所以有几分钟的沉默,是因为邓肯在考虑如何作答。
文森特打开一罐百事可乐。他很冷,但他需要吃些甜的东西。他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把空罐子放进口袋里。他吃了一包花生酱夹心饼干——邓肯回头看了一眼,确信文森特戴着手套。他们在开这辆破车时总是戴着手套。
一丝不苟…… 棒槌学堂·出品
“我觉得,你的问题可以有好几种答案,”邓肯的声音柔和而超然,“举例来说,我杀的第一人只有二十四岁,因此你可以说,他用了二十四年才死掉。”
就像,是啊……“聪明人”文森特用一种幼稚而讽刺的心态思考着,虽然他得承认自己从没想到过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
“我猜另一个人是三十二岁。”
一辆警车开了过去,和他们背道而驰。文森特感到太阳穴的血流在加速,但邓肯一点都不慌张。警察对这辆偷来的“探路者”汽车并没有产生丝毫怀疑。
“还有另外一种方法来回答你的问题,”邓肯说,“那就是计算一下,从我开始下手,直到他们心脏停止跳动,一共花了多少时间。或许这才是你想知道的。瞧,人们总想把时间放在容易理解的参照系里去衡量。这是有道理的,只要它能有所帮助。生孩子时肌肉的挛缩每隔二十秒发生一次,这是一种有用的知识。同样,我们知道一名运动员能在三分五十八秒内跑完一英里,最后能赢得比赛,这也是一种有用的知识。具体说来,他们今夜到底等了多久才死掉呢……好吧,这并不重要,只要死亡的过程并不很快。”他瞥了一眼文森特,“我可不是在批评你的问题。”
“当然不是,”文森特说——就算是批评,他也不在意——文森特·雷诺兹没有多少朋友,但他对杰拉德·邓肯却能逆来顺受。“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
“我明白。但我当时没注意这一点。不过,下次我会认真计时的。”
“你是指那女孩吗?明天吗?”文森特的心跳稍稍加快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你所说的,应该是今天晚些时候的事。”
这时已经过了午夜时分。和杰拉德·邓肯在一起,你就得做到准确无误,尤其是在时间这个方面。
“没错。”
文森特想到了下一个受害者,那个名叫乔安妮的姑娘,这个好色的想法说明他从“聪明人”文森特变成了“饿死鬼”文森特。
就在今天晚些时候……
杀手邓肯沿着一条复杂的路线驾车返回他们位于曼哈顿切尔西区的临时居所,这地方在纽约中城区以南,紧挨着哈得孙河。街道空无一人;气温只有华氏十几度【注:摄氏零下十度左右。】,寒风呼啸着穿过狭窄的街道。
邓肯在路边停好车,熄了火,拉上手刹。两人下了车。他们在冰冷的寒风中走了半个街区。邓肯瞥了一眼自己在人行道上留下的阴影,月亮就高悬在他俩身后的天幕上。“我还想到了另一种答案。这可以解释他们等了多久才死去。”
文森特又打了个寒颤——主要是因为天冷,不过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杀手说,“你可以认为,死亡的过程无限漫长。”
第二章 [上午 7:01]
那是什么东西?
温暖的办公室里,一个大块头男人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一边呷着咖啡,一边透过明亮的晨曦斜视着码头的远端。他是拖轮修理厂的早班管理员,工作的地方位于紧邻格林威治村北边的哈得孙河岸边。有一艘莫兰公司的拖轮将在四十分钟后靠港,不过这会儿码头上还是空空荡荡的,他可以享受小屋里的温暖。他把脚搁在办公桌上,咖啡杯靠在胸前。他擦了擦窗玻璃上的水汽,又向外看了看。
这到底是什么?
一只黑色的小箱子立在码头的边缘,就是正对着新泽西的那一面。昨天晚上六点钟作业区关门的时候,可没见着这只箱子,而且也不会有人在半夜里靠港停泊过。一定是陆地上的人放在这里的。码头周边有一道铁锁链构成的防护栏,防止行人进入作业区,不过,管理员知道这里总有工具和杂物筒丢失,所以如果有人想越栏闯入,一定也不成问题。
但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个东西呢?
他盯着它看了一会,脑子动个不停。外面可真冷,又刮着风,这咖啡可真带劲。接着他转念又一想,哦,见鬼,最好还是去检查一下。他套上厚厚的灰色上衣,戴上手套和帽子,将杯底的浓咖啡一饮而尽,随后便走进屋外刺骨的寒风中。
管理员顶着风沿着码头走过去,眼睛被吹得直流泪,但还一直盯着那只黑箱子。
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这玩意是个长方形,不到一英尺高。早晨的太阳还很低,箱子正面上的某个东西反射着光线。他觉得晃眼,所以眯缝着眼睛。哈得孙河泛白的河水冲刷着码头下的桩柱。
他在离箱子十英尺的地方停住脚步,看清了发光体的原貌。
是只时钟。钟的式样很老了,表盘上的数字显得很有趣——用的是罗马数字——正面是一轮圆月的图形。看起来挺值钱的。他对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发觉地上的钟还在走;时间挺准的。谁会把这么漂亮的东西丢在这里呢?嗯,好吧,就当是我捡到了一份礼物。
他走上前去,准备将时钟捡起来,这时他的双腿突然一滑,向上腾起。刹那间,他吓得要命,以为自己要滚入河中。不过他直挺挺地跌倒在地面上,这才发觉身下竟然是一层冰。还好,他没有继续向前滑出去。
他疼得向后缩了缩,大口喘息着,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脚下,发现这可不是一般的冰。它呈现出一种棕红的颜色。
“哦,天哪,”他喃喃地说着,意识到眼前竟然是一大摊血迹,它汇聚在那只时钟附近,结成了光溜溜的冰层。他探身向前,找到了这摊血的来源,不禁觉得越发恐惧。他看到码头地面的木板条上似乎留有带血的指甲划痕,仿佛有人在手指或手腕被砍伤的情况下,挣扎着抓住木板,试图不让自己滑入汹涌的河水之中。
他爬到码头边缘,向下看去。波浪起伏的河面上并没有漂浮的人体。他并不感到惊讶;如果他的想象是正确的,那么这摊结成冰的血表明,这个可怜的家伙早就被抛在这里了。如果他没有及时获救,那么这会儿他的尸体可能已经快漂到自由女神像附近了。
他一边从衣服里摸出移动电话,一边向后退,同时用牙齿咬掉手套。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时钟,然后赶忙返回办公室,用粗短、颤抖的手指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 * *
真是今非昔比啊。
这座城市已经今非昔比,一切都是因为那年9月的一个上午,爆炸声四起,浓烟滚滚,霎那间摩天高楼被夷为平地。
这是你不能否认的事实。你可以欣赏纽约人的疗伤能力、勇气和重返工作的积极态度,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但当人们看见航班飞机接近拉瓜迪亚机场时,仍会驻足观看,觉得它们似乎比正常高度要低那么一点。人们过街时,如果发现地上有个被人遗弃的购物袋,也会远远的绕过去。随处可见士兵或警察穿着黑色制服,手持黑色的自动武器,而大家对这种景象已经司空见惯。
感恩节花车游行来去匆匆,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现在,圣诞节的喜庆气氛正浓,到处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不过,就在这种欢庆的氛围之上,仍旧徘徊着早已灰飞烟灭的世贸中心大楼的幻影,徘徊着已经离我们而去的受害者的身影,久久挥之不去,仿佛成为了百货商店节日橱窗所反射的永恒镜像。而且,人们还在思考一个严峻的问题:下面还会发生什么?
林肯·莱姆有他自己“今非昔比”的经历,因此他能深刻地理解这个概念。以前,他能走能动,可是突然之间他就变成了残障人士。在那一刻之前,他还是个与他人无异的健康人,正在进行犯罪现场的勘查;一瞬间之后,一根房梁砸断了他的脖子,导致了医学上所称的“C4脊髓损伤”所产生的四肢麻痹,从肩膀向下的部位几乎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真是今非昔比……
人的一生会因为某些瞬间而发生永久的变化。
不过,林肯·莱姆相信,如果你将这些瞬间当作过于深刻的印记来铭刻在心,那么这些事件就会变得更有杀伤力。这样一来,那些坏人可就得逞了。
现在,正是一个星期二的清晨,天气寒冷,莱姆一面回忆着自己的经历,一面收听NPR公共电台的广播节目。播音员嗓音浑厚,带着调频立体声广播特有的韵味,正在播报关于后天即将举行的花车游行活动的准备工作,在那之后还安排了庆祝仪式和政府官员参加的会议。本来,所有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地应该在首都华盛顿举行。但是由于“支持纽约”的态度压倒一切,所以这些活动被移到了纽约来举行,而观众和示威者将大量拥上街头,阻碍交通,使得华尔街周围那些安全神经本已十分紧张的警察更加如履薄冰。政界和体坛如出一辙:本来计划在新泽西举行的体育项目季后赛,现在也易地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成为一场宣扬爱国精神的作秀行为。莱姆讥讽地想着,明年的波士顿马拉松比赛是否也会改在纽约举办?
真是今非昔比……
莱姆开始确信,其实他自己的劫后状态倒没有太大的变化。当然,他的身体状况和他所能看到的城市天际线高度的确发生了变化。不过从本质上来说,他的为人仍和以前一模一样:兼任警察和科学家的双重职责,缺乏耐心,易发脾气(有时还令人讨厌),冷酷无情,对无能和懒惰的行为决不宽容。他从不因自己的残障而提出任何要求,也不抱怨,更没有计较自己的伤情(但他决不宽恕那些违反《美国残障人士法案》的大楼业主,因为他在犯罪现场调查时一定会批评他们不合规范的大门宽度和残障通道的设置)。
他正听着电台的新闻报道,觉得这座城市里有些人似乎陷入了自怜的状态,这让他颇为气愤。“我要写封信。”他对汤姆说。
汤姆是他年轻的生活助理,身材修长,穿着黑色的休闲裤,白衬衫,外加一件厚厚的毛衣(莱姆位于中央公园西区的城区住宅有两个缺陷:供暖不足,隔热层老旧)。汤姆正在为圣诞节的到来而进行有些过分花哨的装饰。他听到莱姆的声音,便抬起头来。他将一株微型的常青树放在桌子上,桌下早已放着一份礼物,不过没有包装:一盒成人用的一次性纸尿布;莱姆很喜欢这种摆法,觉得这样挺有讽刺意味。
“写信?”
他阐明了自己的理论,认为照常进行自己的工作才是更为爱国的表现。“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想,就写给《纽约时报》吧。”
“为什么不呢?”生活助理问。他的职业叫做“家政服务员”(尽管汤姆说,替林肯·莱姆服务简直让他成为了一位“圣人”)。
“我一定要写。”莱姆坚定地说。
“真有你的……不过,有件事你注意到了吗?”
莱姆抬了抬一边的眉毛。这位犯罪学家挺有本事的——他能用自己尚能活动的身体部位来表达复杂的含义:例如肩膀、面部和头部。
“大部分说自己要写信的人,其实都没有写。而真正写信的人往往二话不说,提笔就写。他们不会对别人说的。你发现了吗?”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伟大的心理学发现。汤姆,你知道的,现在什么都无法阻止我。”
“你太棒了。”汤姆又说了一遍。 棒槌学堂·出品
房间里摆放着五六台硕大的平板显示器,这位犯罪学家用触摸屏控制器操纵着红色风暴箭头牌轮椅,靠近其中的一台。
“指令,”他通过安装在轮椅上的麦克风对计算机语音识别系统发出命令。“打开文字处理程序。”
WordPerfect程序在屏幕上应声打开。
“指令,键入,‘亲爱的先生们。'指令,冒号。指令,分段。指令,键入,‘最近我注意到——’”
这时候门铃响了,汤姆前去开门。
莱姆闭上双眼,思考着如何向外界发泄他的怨气,突然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他。“嘿,林肯。圣诞快乐!”
“啊哈,也祝你圣诞快乐,”莱姆咕哝着回应那位臃肿而衣着邋遢的来访者,隆恩·塞利托。这家伙穿过门厅向他走来。这个大块头的侦探必须走得很小心;因为这房间虽然延续了维多利亚时代古朴客厅的风格,里面却塞满了刑侦实验用的仪器:各种光学显微镜、一台电子显微镜、一台气体色谱仪、烧杯和台架、移液管、培养皿、离心机、化学试剂,各种书刊杂志、电脑——还有四处蔓延的粗大缆线。(当莱姆刚开始在这处城区住宅里开展刑侦咨询工作的时候,这些超大功率的设备经常会烧坏房子里的电路保护器。这地方消耗的电能几乎等同于整个街区其他住户的用电量总和。)
“指令,音量,三级。”环境控制单元应声调低了NPR电台的音量。
“没心情来过节,是不是?”侦探问他。
莱姆没有回答。他回头看着电脑显示屏。
“嘿,杰克逊。”塞利托弯下腰,抚摸了一条蜷缩在纽约警察局专用证物箱里的长毛小狗。这条狗只是临时住在这所房子里,因为它的前任主人,也就是汤姆的老姨婆,患病多年,最近在康涅狄格州的韦斯特伯特去世了。这个年轻人所继承的遗产中,就包括这条名叫杰克逊的哈瓦那犬。这个品种起源于古巴的卷毛比雄犬。在汤姆为杰克逊找到一个好人家之前,它将一直待在这里。
“我们接到了一起棘手的案子,林肯,”塞利托边说边站了起来。他开始脱外套,但是又改变了主意。“上帝啊,天真冷。这是不是新的低温纪录?”
“不知道。我可没有太多的时间看气象频道。”他在想着如何给自己的读者来信写出一个精彩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