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我叫埃文·温盖特,是莎曼萨的叔叔。去年我在春季演唱会上见过你。”
她点点头,和他握手。
温盖特重述了车祸的经过。
“哦,我的天啊,不会吧,”纳格勒夫人低声说,“我真的很难过。”
埃文说:“凯西,我妻子,她已经赶过去了。我是来接莎曼萨的。”
“当然。”
尽管纳格勒夫人满怀同情,但做起事来很严厉,不打算打破常规。她俯身在电脑前,用没有涂指甲油、指甲剪得平平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她看了一下屏幕,然后说:“你在莎曼萨的亲属名单上,有权接她走。”她按下一个键,一张照片跳出来,是埃文·温盖特在驾照上的照片。她抬头看着他,完全符合。接着她说:“还有两件事需要核实。首先,我能看看你的驾照吗?”
“当然。”他拿出驾照,上面的照片不仅符合他的外表,也和电脑上的照片相符。
“还有一件事。很抱歉。你哥哥对安全的事很重视,你也知道。”
“哦,当然,”埃文说,“密码。”他低声说,“是谢泼,S-H-E-P。”纳格勒夫人点头确认了。埃文凝视窗外,看着流泻在黄杨树上的阳光。“谢泼是我哥哥养的第一条艾尔谷猎犬的名字,在他十二岁时就来我们家了。那条狗很不错。你知道吗,他现在还养艾尔谷猎犬。”
纳格勒夫人难过地说:“我知道。我们有时候用电子邮件互相发送狗的照片。我养了两条威玛猎犬。”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尽量克制悲伤的情绪。她打了个电话给小女孩的老师,请老师带她到主接待区来。
埃文说:“什么也别对莎曼萨说,拜托。上了车后我再告诉她坏消息。”
“没问题。” 棒槌 学堂·出 品
“我们会在路上吃早餐。她最爱吃满福堡。”
身穿深红色套装的艾米听到这个细节,又哽咽起来。“全班同学去约塞米蒂国家公园旅行时,她吃的就是满福堡……”她捂住眼睛静静地哭了一会儿。
一个亚洲女人——应该是小女孩的老师——带着瘦瘦的红发女孩走进办公室。纳格勒夫人微笑着说:“你叔叔埃文来了。”
“应该是埃夫,”他纠正道,“她总是叫我埃夫叔叔。嗨,莎曼萨。”
“哇,你的胡子长得真快。”
埃文大笑。“你婶婶说我这样更特别了。”他弯下腰,“嗯,你爸爸和你妈妈决定放你一天假,我们可以和他们去纳帕玩一天。”
“他们去葡萄园了吗?”
“没错。”
女孩长着雀斑的脸皱了起来。“爸爸说他们下个星期才能去,因为工人要上油漆。”
“他们改变主意了。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太好了!”
老师说:“快去拿你的书包吧。”
女孩跑开了,纳格勒夫人将情况告诉了老师。“哦,不……”老师听到这个悲剧时,悲伤地轻声说。几分钟后,莎曼萨回来了,沉重的书包背在肩膀上。她和埃文叔叔开始往门口走去。接待小姐对纳格勒夫人说:“谢天谢地,她有人照顾。”
埃文·温盖特一定听到了这句话,因为他转身点了点头。接待小姐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他露出的微笑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有点可怕,又有点得意的味道,但她认为自己想错了,心想那人一定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才有这样的表情。
“起来洗漱吧。”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说。
吉勒特睁开眼睛,抬头看见了弗兰克·毕晓普,他已经刮过胡子,也洗了澡,正在往裤腰里心不在焉地塞着不听话的衬衫下摆。
“八点半了,”毕晓普说,“在监狱里也能睡得这么迟吗?”
“我四点才睡,”吉勒特嘟囔着,“怎么躺都不舒服。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对吧?”他朝那张大铁椅点点头,毕晓普将他铐在了椅子上。
“这是你自己的主意。手铐,椅子。”
“我没想到你会照做。”
“有什么差别?”毕晓普问,“要么铐在椅子上,要么不铐。”
毕晓普解开手铐。吉勒特动作僵硬地站起身,揉揉手腕。他走进厨房冲了咖啡,拿了一个放了一天的烤面包圈。
“对了,你们这里该不会正好有果酱夹心饼吧?”吉勒特大声问,一边走回计算机犯罪调查组的中央办公区。
“我不知道,”毕晓普回答,“这里又不是我的办公室,还记得吗?再说,我也不太喜欢甜食。早餐应该吃培根和鸡蛋。你知道,令人开心的食品。”他啜饮着咖啡,“我在观察你——你睡觉的时候。”
吉勒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扬起一边的眉毛。
“你在睡梦中都在打字。”
“现在那叫敲键盘,不叫打字了。”
“你自己知道吗?”
吉勒特点点头。“埃莱娜以前说过。我有时候会梦到程序。”
“梦到什么?”
“我会在梦里看见程序,你知道,就是一行又一行的软件源代码。用Basic、C++,或Java语言写成的。”他四下看看,“其他人呢?”
“琳达和托尼正在路上,米勒也是。琳达还没有当上外婆。帕特里夏·诺兰从旅馆打来了电话。”他盯着吉勒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她问我你还好吧。”
“真的吗?”
毕晓普点头微笑。“她听说我把你铐在椅子上,狠狠地数落了我一顿。她说可以让你睡在她房间的沙发上。爱怎么想,随便你了。”
“谢尔顿呢?”
毕晓普说:“在家陪他妻子。我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有时他就是会这样消失,去陪他妻子——就因为我之前跟你提到的那件事。他儿子死了。”
近旁的一台工作站电脑发出滴滴声。吉勒特起身过去查看屏幕。他那不知疲倦的机器人软件通宵运行,周游了全世界,现在准备向主人邀功了。他阅读了信息,告诉毕晓普:“3-X又上网了,他又进了骇客聊天室。”
吉勒特在电脑前坐下。
“又准备以社交工程对付他吗?”毕晓普问。
“不。我另有主意。”
“是什么?”
“我准备试着跟他说真话。”
托尼·莫特骑着名贵的“菲希尔”自行车,在斯蒂文斯克里克大道上疾驶,一路上超过了很多汽车和卡车,很快就拐进了计算机犯罪调查组的停车场。
从他在圣塔克拉拉的家,到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有六点三英里的距离,他每天总是飞速骑车抵达。精瘦、结实的莫特无论进行什么样的运动,都和骑车一样追求高速,不论是在科罗拉多A型盆地的滑雪道上滑雪,还是在欧洲由直升机送上高山滑雪;不论是驾着小舟在激流中冲浪,还是从他爱爬的高山上顺着陡峭的岩壁握绳滑下。
但今天他骑得特别快,心想迟早会说动弗兰克·毕晓普——他说不动安迪·安德森——让他穿上防弹服,执行真正的警察任务。他在学校时一直很用功,虽然现在是个称职的网络警察,但在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承担的任务不比写毕业论文多几分刺激。他在麻省理工大学三点九七的平均成绩似乎成了他不受重用的理由。
他用破旧的密码锁锁好车子,抬头瞥见一个身穿雨衣的男人大步走过来。那人身材瘦削,蓄着胡子。
“嗨。”男人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嗨,你好。”
“我叫查理·皮特曼,隶属于圣塔克拉拉县警局。”
莫特握了握对方伸出的手。他认识很多县级的警探,却认不出这个人,但他快速瞥了一眼对方挂在脖子上的识别证,发现照片和对方的外貌相符合。
“你一定是托尼·莫特。”
“对。”
县级警探很欣赏他的自行车。“听说你骑起车来不要命。”
“只在下坡的时候。”莫特说着谦虚地笑了笑,只不过事实上——没错,他骑起车来确实不要命,不管是下坡、上坡还是在平地上。
皮特曼也笑了起来。“我很少运动,特别是在追查这种用电脑作案的家伙时。”
真是奇怪——莫特没听说县级警方在侦办这个案子。“你也参与了调查此案?”莫特脱下安全帽。
“刚刚加入。弗兰克跟我介绍过案情了,这个案子太怪了。”
“听说是如此。”莫特说着将手套收进弹力纤维短裤的腰带里,这是双射击手套,他拿来骑自行车了。
“弗兰克找来的那个人——那个顾问吧?那个年轻人?”
“你是说怀亚特·吉勒特?”
“对,就是他。他真的懂行吗?”
“他是个高手。”莫特说。
“他准备帮你们多久?”
“直到抓住那个浑蛋吧。”
皮特曼看着手表。“我得走了。待会儿再来报到。”
托尼·莫特点点头。皮特曼离开了,一边取出手机打电话。这位县级警探一路穿过计算机犯罪调查组的停车场,走进隔壁的停车场。莫特留心到了这一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些古怪,因为这里的空车位多的是,他没必要把车停那么远。但他开始往办公室走去时,思绪又集中在了案子上,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进入行动小组,好参与逮捕乔恩·帕特里克·霍洛维的实际行动。
“安妮,安妮,变体精灵。”小女孩说。
“什么?”飞特心不在焉地问。两人乘坐的是本田阿库拉跑车,是飞特刚偷来的,但已经登记在他的某个化名之下了。车子正前往他在洛斯拉图斯的家,地下室里的胶带、卡巴军刀和数码相机正等待着莎曼萨·温盖特的到来。
“安妮,安妮,变体精灵。嘿,埃夫叔叔,你喜欢变体精灵吗?”
不喜欢,他妈的一点也不喜欢,飞特心想。不过埃夫叔叔说:“那还用说。”
“为什么基亭小姐心情不好?”莎曼萨·温盖特问。
“谁?”
“接待处的女士。”
“我不知道。”
“啊,我爸妈真的已经到了纳帕吗?”
“没错。” 棒槌 学堂·出 品
飞特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无论在哪里,他知道他们正享受着恐惧的暴风雨袭来之前的最后宁静时刻。只要再过几分钟,胡尼佩罗·瑟拉小学会有人开始打电话找温盖特家的亲朋好友,会发现根本没有车祸一事。
飞特心想,谁的惊恐程度最大呢?是失踪女孩的父母,还是将女孩交给凶手的校长和老师?
“安妮,安妮,安妮,安妮,变体精灵。你最喜欢哪一个?”
“最喜欢什么东西?”飞特问。
“你认为呢?”小莎曼萨问,口气可有些不礼貌,飞特——同时也是埃夫叔叔——心想。
女孩说:“最喜欢变体精灵啊。我最喜欢瑞切尔,她会变成狮子。我为她编了一个故事,非常棒,讲的是——”
飞特听着小女孩喋喋不休地讲着空洞、乏味的故事。这个小浑蛋啰唆个不停,而埃夫叔叔没有给她任何鼓励,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安慰,是家中那把如剃刀般锋利的卡巴刀和一种迫切的期待——唐纳德·温盖特今天稍后收到那份用塑料袋包着的可怕礼物时,不知会做何反应,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根据“进入”游戏的评分规则,飞特将扮演快递人员,亲手交付包裹,取得温盖特先生的签名。这是所有谋杀形式中得分最高的,他可以拿到二十五分。
他回想起刚才在学校实施社交工程的经过。富有挑战性,却干净利落。尽管如此,和小女孩不太配合的埃夫叔叔显然在上次拍了驾照上的照片后,就剃掉了胡子。
女孩在座位上令人厌烦地上下跳着。“我们可以骑爸爸买给我的那匹小矮种马吗?哇,那匹马才叫棒呢。比利·汤姆金斯到处炫耀他爸妈给他买的一条笨狗。哼,谁家没有狗?我是说,大家都有狗啊。我却有一匹小矮种马。”
飞特看了女孩一眼。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皮质表带的名贵手表——表带的表面被她用墨水画上了难以辨认的图画——穿着别人帮她擦得晶亮的皮鞋,说起话来低俗得很。
他认定莎曼萨不像杰米·特纳。他不愿残害那个小男孩,因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这个小家伙啊,就跟其他小坏蛋一样——他们让乔恩·帕特里克·霍洛维的学校生活如同地狱一般。
带莎曼萨进地下室前要拍几张照片,事后再拍几张——这样做会带给他极大的满足感。
“埃夫叔叔,想不想骑喷火龙?”
“什么龙?”飞特问。
“哼,就是我的小矮种马呀,过生日那天爸爸送给我的。那天你也在场啊。”
“对。我忘了。”
“有时候爸爸会带我去骑马。喷火龙太棒了,它会认路,自己走回谷仓。哦,对了,你可以骑爸爸的马,这样我们可以一起骑马绕着湖边走。不过你可能赶不上我。”
飞特怀疑自己有没有耐心等到带她进地下室。
就在小女孩乱七八糟地讲着狗呀狮子呀之类的东西时,车内响起一声很大的滴滴声,飞特摘下皮带上的呼叫器,打开显示屏。
他禁不住惊呼一声。
肖恩发来信息,主要是说怀亚特·吉勒特在计算机犯罪调查组。
飞特宛如触电一般震惊。他不得不在路边停下车。
我的天啊……吉勒特——“山谷人”——正在帮助警察!怪不得警察对他的情况如此了解,追查得这么紧。一瞬间,昔日“入侵骑士”的历历往事都涌上他的心头。不可思议的程序。长时间的疯狂对话。飞快地敲击键盘,以免主意一闪而逝。疑心病。冒险。进入网上无人能进入的地方时产生的亢奋感。
而就在昨天,他还在想着吉勒特写的那篇文章。他想起了最后一句话:一旦进入过蓝色虚拟空间,你就再也无法完全回到真实世界。
“山谷人”,拥有像孩子一样的好奇心和固执的个性,一刻都不得清闲,非了解一切新奇事物的奥秘不可。
“山谷人”,写起程序来技术高超,有时甚至超越了飞特。
“山谷人”,背叛了霍洛维,破坏了霍洛维的人生,捣毁了伟大的社交工程。他能活到今天,只因为飞特还没有将杀人的焦点对准他。
“埃夫叔叔,嗯,我们为什么要停在这儿?我是说,车子出毛病了吗?”
他瞄了女孩一眼,然后前后看看无人的马路。
“嗯,莎曼萨,好像是出问题了。要不你下车看看吧。”
“呃,我?”
“对呀。”
“我又不会看。”
“就看看轮胎有没有漏气,”埃夫叔叔亲切地说,“可以吗?”
“大概吧。轮胎,哪一个?”
“右后轮。”
女孩看向左边。
飞特指向另一边。
“呃,对,那一个。要怎么看?”
“变体精灵会怎么看?”
“我不知道,也许是看看有没有扎到钉子吧。”
“很好。你下车去看有没有铁钉吧。”
“好。”
飞特解开女孩身上的安全带扣环。
然后他侧着身子为莎曼萨开车门。
“我自己会开,”她用叛逆的口吻说,“用不着你开。”
“好吧。”飞特坐回来,看着女孩胡乱抓着门把手,推开车门。
莎曼萨下了车,往车子后面走去。“看起来没问题啊。”她大喊。
“那就好。”飞特也大喊,然后发动引擎。车子往前冲去,车门砰地关上,轮胎扬起的尘土飞洒在莎曼萨身上。她开始尖叫:“等一下,埃夫叔叔……”
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
女孩边哭边追着车子跑,很快就在轮胎扬起的大片尘土中不见了。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飞特就已经把莎曼萨忘在了脑后。
00010111/第二十三章
叛徒334:3-X,是我。我想和你聊聊。NBS。
“缩略语表示不说废话。”帕特里夏·诺兰向弗兰克·毕晓普解释。两人都盯着吉勒特面前的电脑屏幕。
诺兰几分钟前刚从旅馆赶来时,吉勒特正急忙走向近旁的工作站电脑。她在吉勒特身边徘徊,似乎想以拥抱的方式问好。但她察觉到了吉勒特正全神贯注办案,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她拉过来一把椅子,在屏幕前坐下。托尼·莫特也坐在旁边。鲍勃·谢尔顿打了电话给毕晓普,说妻子生病了,他会晚点赶过来。
吉勒特又输入一句话,按下回车键。
叛徒334:你在吗?我想和你聊聊。
“快,”吉勒特低声催促,“快……和我说话。”
最后,即时聊天工具的窗口打开了,3-X做出了回应。
3-X:你这回说的话正经多了。语法和拼写也好多了。对了,我是通过欧洲一个匿名平台上的网,你追查不到的。
叛徒334:我们不打算追查你。之前对不起了。不应该骗你。我们无计可施了,需要你的帮忙。我想请你帮忙。
3-X:你他妈的是谁?
叛徒334:听说过“入侵骑士”吗?
3-X:全世界的人都听说过。你是说你以前加入过?
叛徒334:我是“山谷人”。
3-X:你是“山谷人”?NFW。
“不要骗人。”托尼·莫特向毕晓普解释这个缩略语。
门开了,斯蒂芬·米勒和琳达·桑切兹走进来。毕晓普向他们简单介绍了状况。
叛徒334:我就是,真的。
3-X:如果你是“山谷人”,那么告诉我你六年前侵入了哪里——很大的一次活动。你应该知道。
“他在试探我,”吉勒特说,“他可能从飞特那里听说过‘入侵骑士’的骇客活动,想问我知不知道。”他开始输入信息。
叛徒334:米德堡。
马里兰州的米德堡是国家安全局的总部所在地,那里的超级电脑多过全球任何一个地方,安全措施也是所有政府机关中最严密的。
“天哪,”莫特低声说,“你侵入了米德堡?”
吉勒特耸耸肩。“只侵入他们的网络连线。没进入黑盒子。”
“不过还是一天哪……”
3-X:你是怎么通过他们的防火墙的?
叛徒334;我们听说国家安全局正在安装一套新系统,就利用Unix邮件发送的一个漏洞入侵。他们先安装了电脑,再装上修补程序,这中间有三分钟的空当,我们就乘机侵入了。
知名的邮件发送漏洞是早期Unix版本的一个错误,后来被修补了。但在修补之前,这个漏洞能让给系统管理员发出邮件的人攫取电脑的掌控权。
3-X:哇,你是个高手。人人都听说过你的大名。你不是在坐牢吗?
叛徒334:我是在坐牢,现在由警察监护着。不过别担心,他们想抓的不是你。
莫特低声说:“拜托……别溜走。”
3-X:你想问什么?
叛徒334:我们想找飞特——乔恩·霍洛维。
3-X:为什么想找他?
吉勒特看着毕晓普,毕晓普点头表示可以说出所有实情。
叛徒334:他在杀人。
又是一阵停顿。吉勒特对着空气敲了三十秒键盘,3-X才回应。
3-X:我听过传言。他使用自己写的程序——陷阱门,去对付别人,对吧?
叛徒334:对。
3-X:我就知道他会用那个去害人。他是个有毛病的MF【注】。
【注】英文Mother Fuck的缩略语,骂人的脏话。
吉勒特心想,这个缩略语没必要解释,谁都懂。
3-X:你想要我做什么?
叛徒334:帮忙找到他。
3-X:IDTS。
毕晓普试着解释:“不行。” 棒槌 学堂·出 品
琳达·桑切兹大笑。“猜对了,头儿。你开始学会术语了。”吉勒特注意到,毕晓普赢得了大家的认可。“头儿”这头衔,桑切兹先前显然只为安迪·安德森保留。
叛徒334:我们需要帮忙。
3-X:你不清楚那个浑蛋有多危险。他是个神经病。他会找我算账的。
叛徒334:更改用户名和系统地址就行了。
3-X:LTW。
诺兰对毕晓普说:“有用才怪。讽刺用语。”
3-X:只要十分钟他就找得到我。
叛徒334:那就别上网,等我们抓到他再说。
3-X:你还是骇客的时候,有哪一天不上网?
这时吉勒特停下来。最后他输入——
叛徒334:是的。
3-X:你们找不到这个浑蛋,就要我去冒生命危险,并且不能上网?
叛徒334:他在杀害平民。
3-X:他现在可能在监视我们。陷阱门可能现在就在你的电脑里——或是我的电脑。我们说的所有话,他可能都在监视。
叛徒334:不,他没在监视,不然我感觉得出来。你也感觉得到。你有骇客的直觉,对吧?
3-X:说的也是。
叛徒334:我们知道他喜欢虐杀的照片和犯罪现场的照片。你还有他寄的东西吗?
3-X:没有。都清理掉了。我不想跟他有任何关联。
叛徒334:你认识肖恩吗?
3-X:他跟飞特混在一起,我只知道这么多。听说飞特自己没办法写出陷阱门,所以找肖恩帮忙。
叛徒334:肖恩也是高手?
3-X:听说是。听说他也很可怕。
叛徒334:肖恩在哪里?
3-X:好像在海湾一带。我只知道这么多。
叛徒334:你确定肖恩是男的吗?
3-X:不确定,不过你认识的骇客中,有几个是女的?
叛徒354:你愿意帮我们吗?我们需要飞特的真实邮箱地址、网址、他常上的网站、他上传文件的文件传输服务站——这一类线索。
吉勒特对毕晓普说:“他不想通过网络,也不想在这儿和我们联系。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毕晓普报出了号码,吉勒特转告给了3-X。3-X没有承认收到了电话号码,只是输入——
3-X:我要下线了。聊得太久了。我会考虑的。
叛徒354:我们需要你的帮忙。拜托……
3-X:奇怪。
叛徒334:什么?
3-X:以前好像从没见过骇客说“拜托”。
连线中断了。
飞特得知吉勒特正协助警方追缉他,就将那个“变体精灵”丢在路边任由她哇哇大哭,然后丢弃了车子——那个爱发牢骚的小浑蛋能认出车子——用现金买了一辆破旧的二手车,随后顶着寒风,快速驶往他在圣何塞附近租用的仓库。
玩真实世界版的“进入”游戏时,他会赶往不同的城市,布置一个家暂住,但这个仓库差不多是他的永久住所。对他而言重要的东西,全放在这个仓库里。
假设一千年后,考古学家掘掉层层沙土,挖出这个灰尘遍布、结满蛛网的仓库,可能会相信他们发现的是一座早期计算机时代的神殿,其重大历史意义相当于探险家霍华德·卡特在埃及发掘的图坦卡蒙法老王的坟墓。
这个仓库是个废弃的恐龙窝,阴冷空旷,堆放了飞特的全部宝藏:一台六十年代完整的EAI TR-20模拟计算机;一台一九五六年的Heath模拟计算机;一台Altair 8800和680b计算机;一台有二十五年历史的IBM510手提电脑;一台Commodore KIM-1电脑;知名的TRS-80;一台Kaypro手提电脑;一台COSMAC VIP;几台苹果电脑和几个温度调节系统;早先通用自动计算机里面的几根真空管;从十九世纪巴贝吉【注】无缘完成的“差分机”原型中取出的黄铜齿轮和数字磁盘,以及艾达·拜伦【注】针对“差分机”记下的笔记。艾达是诗人拜伦爵士的女儿,也是巴贝吉的挚友。艾达为巴贝吉的机器写出指令,因此后人公认她是全世界首位计算机程序设计师。仓库里还有数十种其他硬件。
【注】巴贝吉(Charles Babbage,1791-1871),英国文学家、数学家、哲学家、机械工程师,现代计算机之父。
【注】艾达·拜伦(Ada Byron,1815-1852),英国诗人拜伦的女儿,曾对查尔斯·巴贝吉的笔记,手稿进行整理和修正。
架子上摆出了很多彩虹出版公司出版的书籍,内容涵盖计算机网络与安全问题的方方面面,鲜亮的橙色、红色、黄色、白色,淡紫色、蓝绿色书皮在昏暗的环境中特别显眼。
飞特最喜爱的纪念品或许是一张用镜框装起来的信纸,信纸的抬头是“Traf-O-Data公司”,那是比尔·盖茨的微软公司的前身。
然而,这座仓库并不只是个博物馆,它另有用途。一排排的箱子里装着光盘、十几台可用的电脑,还有价值可能高达两百万美元的专业电脑零件,多数可用于建设、维修超级电脑。飞特设立皮包公司来买卖这些零件,获得大笔收入。
这里也是他的舞台。他在仓库里策划游戏,改变外形和身份。大部分的服装和道具也存放在这里。角落里有一台ID4000,可以制作身份识别证,还可以装上磁条。另外还有一些机器可以用来制作有效识别卡,卡片能发出通行密码的信号,让他进出管理特别森严的设施。有了这些机器,再加上通过侵入交通管理部门、学校、存放重要记录的部门轻易获得的信息,他就能逼真地假造证明身份的文件,随心所欲地扮演他人。他甚至能为自己发一本护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