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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走出慈善商店,就扔掉了刚买的那些衣物,从店门口的旧衣服回收箱里偷来了现在的这身行头——棕色夹克加蓝色牛仔裤。买的东西中他只带着那个帆布运动包。
吉勒特撑开雨伞,开始走向灯光昏暗的街道,借着深呼吸来平静心绪。他不担心被抓回去,因为他在计算机犯罪调查组将自己的行迹隐藏得很好。他上了几家航空公司的网站,查找国际航班的信息,然后设定清除程序,这只不过是为了吸引小组成员的注意力,让他们抓住那几条假线索不放,误以为他想逃到国外去。
其实,吉勒特为之紧张的,是他即将前往的地方。
时间已过了十点半,这个崇尚勤劳的小镇上许多人家已经熄灯休息,硅谷的白天开始得很早。
他离开艾尔卡米诺雷尔大街,往北走,商业街上繁忙的车流声很快就听不见了。
十分钟后,他看见了那幢房子,放慢脚步。
不行,他提醒自己。继续走……别让人起疑心。他又抬起脚步,两眼注视着人行道,避开了街上几个人的眼神。一个女人戴着可笑的塑料雨帽,正在遛狗。两个男人打开汽车的引擎盖,弯腰查看引擎,其中一人手拿雨伞和手电筒,另一人则拿着扳手忙着。
但是,吉勒特慢慢接近那幢复古风格的加州小屋时,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到距离房子只有二十英尺时,他完全停下了。帆布运动包里的电路板只有几盎司重,却忽然沉重如铅块。
往前走吧,他告诉自己。你必须这么做。继续走。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放下雨伞,仰着头,任由雨水滴落在脸上。
他心里想着即将做的事究竟是聪明之举,还是蠢到极点。他下的赌注是什么?
一切,他想。
不过他并不在乎。他别无选择。
吉勒特迈开脚步,走向小屋。
不到三秒钟后,他们就抓住了他。  棒槌 学堂·出品
遛狗的女人忽然转身,朝他飞跑过来,那条德国牧羊犬则凶狠地叫着。女人手里拿着枪,高喊一声:“别动,吉勒特!别动!”
之前好像在修车的两个男人也拔出武器,朝他冲过来,用手电筒照着他的眼睛。
茫然无措的吉勒特松开手中的雨伞和运动包,举起双手,缓缓后退。他觉得有人揪住了肩膀,就转过身。弗兰克·毕晓普来到了他身后。鲍勃·谢尔顿也来了,拿着一把黑色的大手枪,指着他的胸膛。
“你们怎么——”吉勒特刚开口,谢尔顿就挥出一拳,打中了他的下巴。吉勒特的头往后一仰,昏了过去,重重地跌在人行道上。

  弗兰克·毕晓普递给他一张纸巾,朝他的下巴点点头。
“那边没擦干净。不对,是右边。”
吉勒特擦掉血迹。
谢尔顿的那一拳打得并不重,但他的指关节擦破了下巴的皮肤,雨水流入后伤口异常刺痛。
除了递纸巾外,毕晓普对搭档挥出的那一拳根本没怎么在意。他弯腰打开帆布包,取出电路板,翻来覆去地看。
“什么东西,炸弹吗?”他问得漫不经心,显然他不认为这东西具有爆炸性。
“只是我自己动手做的东西。”吉勒特咕哝着,一边用手掌压着鼻子,“请别弄湿了。”
毕晓普站起身,将电路板放进口袋。谢尔顿满是痘印的脸又湿又红,一直瞪着吉勒特。吉勒特略微有些紧张,想着谢尔顿是否又会情绪失控,再揍他一顿。
“怎么找到我的?”吉勒特问,
毕晓普说:“我们确实往机场赶了,不过我又想起了一些事。如果你真的上网查看了你要去的地方的信息,你就会销毁整个硬盘,而且是在逃跑前立刻销毁,不会设定时间让清理程序稍后再运行。你这么做的目的,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你留下的有关机场的线索上。就跟你计划的一样,对吧?”
吉勒特点点头。
毕晓普接着说:“为什么要假装去欧洲呢?你一到海关,肯定会被挡下来。”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计划。”吉勒特轻声说。
毕晓普看着街道。“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吧?”
他当然知道。他们打了电话给电话公司,查出他在分析室联系慈善商店前,先拨过的一个电话号码。然后毕晓普根据电话号码查出了地址,就是他们眼前的这幢房子,因此他们就监视着往来的行人。
如果可以将毕晓普处理囚犯逃脱事件的手法视为一种软件,身为骇客的吉勒特会由衷地盛赞它为“出色的应急软件”。
他说:“我本来应该侵入贝尔电话公司的交换机,更改市内电话的记录,可惜时间不够。”
吉勒特突然被捕时的震惊情绪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绝望之情。他盯着自己的电子杰作在毕晓普的雨衣口袋中鼓出的轮廓。几个月来他一直想着这个目标,他离成功是多么的近啊。他看着打算前往的房子,温馨的灯光从里面透露出来。
谢尔顿说:“你是肖恩,对吧?”
“不,我不是。我不知道谁是肖恩。”
“但你一定是‘山谷人’,对吧?”
“对。我的确是‘入侵骑士’的成员。”
“你认识霍洛维?”
“我确实认识他,没错。”  棒槌 学堂·出品
“老天,”粗壮的谢尔顿继续说,“你当然是肖恩。你们这些混账全都有十几个不同的身份。你就是肖恩,正要去跟飞特会面。”他揪起吉勒特穿着的从慈善商店偷来的廉价夹克的领口。
这一次毕晓普插手干预了,他碰了碰谢尔顿的肩膀,谢尔顿放开吉勒特,朝前面的那幢房子点点头,继续用低沉的嗓音恶狠狠地说:“飞特现在用的假身份是唐纳德·帕潘多拉斯。你今天在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打过电话给这个人——你打了两个电话给他,向他通风报信。妈的,我们查过电话记录。”
吉勒特摇摇头。“没有。我——”
谢尔顿接着说:“我们让行动小组包围了这个地方。你得帮我们把他引出门。”
“我不知道飞特在哪儿。不过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在那幢房子里。”
“那么,谁住在里面?”毕晓普问。
“我老婆。那是她父亲的房子。”

 


00010101/第二十一章

 

  “那电话是打给埃莱娜的。”吉勒特解释。
他转向谢尔顿。“你说的没错。我刚到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时,的确上过网。我撒了谎。我侵入了车辆管理局的网站,查看她是不是还住在她父亲家。然后今晚我又打电话给她,看看她有没有在家。”
“我还以为你离婚了。”毕晓普说。
“我是离婚了。”他犹豫着,“但在我的心目中,她还是我的妻子。”
“埃莱娜,”毕晓普说,“姓吉勒特吗?”
“不是。她改回本姓了,姓帕潘多拉斯。”
毕晓普对谢尔顿说:“查一下这个名字。”
谢尔顿打了个电话,然后点点头。“是她。她就住在这里。房子登记在唐纳德·帕潘多拉斯和艾琳·帕潘多拉斯名下。没有搜查令。”
毕晓普拉下耳机的麦克风,说:“阿朗索吗?我是毕晓普。我们确定凶手不在里面,房子里只有普通平民。查查看,告诉我里面的情况……”沉默了几分钟后,他听着耳机,抬头看着吉勒特,“有个六十多岁的女人,头发灰白。”
“埃莱娜的母亲,艾琳。”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黑色鬈发?”
毕晓普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听着对方的回应,然后点点头。
“是她弟弟,克里斯丁。”
“还有一个三十五六岁的金发女人,正在给两个小男孩读故事。”
“埃莱娜的头发是深色的。那人可能是卡米拉,她的姐姐。之前她的头发是红色,不过每隔几个月她就染一次发。那两个小孩是她的,她生了四个。”
毕晓普对着麦克风说:“好,看来没什么问题。通知大家撤退,离开现场。”毕晓普问吉勒特,“你在搞什么鬼?让你检查圣弗兰西斯学院的电脑,你却逃走。”
“我的确检查过电脑,但找不到和飞特有关的线索。我一开机,精灵就会有所察觉,大概是因为我们连上了数据机吧,然后精灵就自我毁灭了。如果找到了有用的线索,我会留下纸条的。”
“留下纸条?”谢尔顿骂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只是跑去他妈的7-11便利店买香烟。你这浑蛋是在羁压期间逃跑的。”
“我没有逃跑。”他指着脚环,“查查追踪系统就知道了。我设定好了,它一个小时后就会恢复正常。我本来准备从她家打电话给你们,请人过来带我回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我只是需要抽空来看看埃莱娜。”
毕晓普凑近吉勒特,盯着他问:“她想见你吗?”
吉勒特迟疑着说:“大概不想。她不知道我要来。”
“你刚才还说打过电话给他?”谢尔顿指出他的漏洞。
“她一接电话我就挂断了。我只想确定她今晚在家。”
“她为什么住在父母家?”
“这都是因为我。她没钱,钱全给了辩护律师,交了罚金……”他朝毕晓普的口袋点点头,“所以我才做了那东西,偷偷带出监狱。”
“藏在你口袋里的那个电话盒下面,是吗?”
吉勒特点点头。  棒槌 学堂·出 品
“我应该让他们拿探测器多检查你一遍的。太粗心了。这东西跟你妻子有什么关系?”
“我本来打算送给埃莱娜的。她可以申请专利,然后卖给硬件公司,赚点钱。这是新型的无线数据调制解调器,可以装在笔记本电脑上,你旅行在外时,就不需要通过手机来上网了。这东西用的是全球定位,能告诉信号交换机你所处的位置,然后主动和最合适的信号连线,进行数据传输,也——”
毕晓普挥了挥手,没让他继续说这些科技术语。“你自己做的?用监狱里找到的东西做的?”
“找到的或买来的东西。”
“或是偷来的。”谢尔顿说。
“找到的或买来的。”吉勒特强调。
毕晓普问:“开始为什么不承认你是‘山谷人’?为什么不承认你和飞特是‘入侵骑士’的人?”
“因为你会送我回监狱,我也没办法帮你追查他的下落了。”他停顿了一下,“也没机会见埃莱娜了……如果我知道飞特的消息,一定早就告诉你们了。没错,我们都是‘入侵骑士’的人,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在网络帮派里,你永远都不会见到和你混在一起的人。我甚至连飞特长什么样子也不清楚,也不知道他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是已婚还是未婚。我只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知道他住在马萨诸塞州。不过我查到这些的同时,你们也查出来了。而直到今天,我才听说过肖恩。”
谢尔顿气愤地说:“这么说,你是和他混在一起的那帮浑蛋之一?到处散布电脑病毒和制作炸弹的配方,还让九一一急救电话打不通?”
“我没有。”吉勒特斩钉截铁地说。他接着解释,“入侵骑士”在成立后一年左右的时间里,算得上全球数一数二的网络帮派,但他们从没伤害过平民。他们只是和其他帮派在网上互相攻击,侵入公司和政府的网站。“我们做过最坏的事,就是编写了自己的程序供别人免费使用,功能和市面上一些昂贵的商业软件相同,这让五六家大公司损失了一些利润。仅此而已。”
他继续说,后来他逐渐了解到“必死”这人有另外一面。“必死”是霍洛维当时的网络代号。他越来越凶险,报复心也越来越重,开始追求某种进入方式——伤害他人的方式。“真实世界里的人和他玩的电脑游戏里的角色,他一直混淆这两者。”
吉勒特不断和霍洛维在网上用即时通讯工具沟通,想劝他别以更恶毒的骇客手法害人,想劝他别对他视为敌人的对象“实施报复”。
最后他侵入霍洛维的电脑,吃惊地发现他正在编写恐怖的病毒。霍洛维编写的病毒程序,类似于让奥克兰九一一电话急救系统瘫痪的病毒,甚至能使机场空中交通管制员和飞行员的通讯中断。吉勒特下载了他写的病毒,自己又编写了相应的反病毒程序,公布到网上。他还在霍洛维的电脑里找到了从哈佛大学偷来的软件,就寄了一份到哈佛大学,也寄了一份给马萨诸塞州的警方,并附上了“必死”的邮箱地址。霍洛维就这样被逮捕了。
吉勒特从此不再使用“山谷人”这个代号,因为他清楚霍洛维报复心重的本性。后来他又开始从事骇客活动,给自己编了十几个网络代号。
谢尔顿说:“我们把这个浑蛋送回圣何塞监狱吧。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不,不要,求求你们!”
毕晓普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你想继续跟我们合作?”
“我必须这么做。你们已经知道飞特有多厉害。你们需要跟他一样厉害的人来阻止他。”
“天哪,”谢尔顿笑着说,“真会吹牛。”
“怀亚特,我知道你很厉害,”毕晓普说,“不过你刚刚从我们的监管下逃走,害得我差点丢掉工作。要我再信任你,可能相当困难,对吧?我们会另请别人将就一下。”
“你们对付的是飞特,不能‘将就’。斯蒂芬·米勒根本应付不过来。帕特里夏·诺兰只是个安全人员——她和其他安全人员一样懂行,不过他们总是比骇客落后一步。你们需要一个有亲身经历的人。”
“亲身经历。”毕晓普轻声说,似乎对这话产生了兴趣。他沉默下来,最后才说:“我想还是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谢尔顿眨着双眼,明显很不满。“大错特错了。”
毕晓普微微点头,仿佛承认谢尔顿说的可能是对的。随后他对谢尔顿说:“告诉大家去吃点东西,睡几个小时。我带怀亚特回圣何塞过夜。”
谢尔顿摇摇头,对搭档提出的计划感到失望,不过仍然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
吉勒特揉揉下巴,说;“我想见见她,给我十分钟吧。”
“谁?”
“我妻子。”
“你没开玩笑吧?”
“只要十分钟。”
“不到一个小时前,我接到国防部的大卫·钱伯斯的电话,他差点就取消了你的那份释放令。”
“他们发现了?”
“显然是。所以我告诉你,小子,你现在呼吸的新鲜空气,你那双自由的手,全都是非法所得。按照规定,你现在应该躺在监狱的床垫上睡觉。”毕晓普抓住吉勒特的手腕。但在手铐即将铐上时,吉勒特问:“毕晓普,你也结婚了吧?”
“对。”
“你爱你的妻子吗?”
好一阵,毕晓普沉默不语。他仰望着雨夜,然后收起手铐。“十分钟。”


“那些树都长高了。”吉勒特向一丛茂盛的黄杨树点点头。埃莱娜看了一眼,有一瞬间表情变得温柔起来。几年前一个温暖的十一月夜晚,两人就在这丛黄杨树旁做爱,而她的父母则在屋子里观看大选结果的夜间报道。
两人一起生活的往事——涌入吉勒特的脑海——每个星期五到帕洛阿尔托一家健康食品餐厅用餐,半夜三更跑去买果酱夹心饼和比萨,骑自行车穿越斯坦福大学校园。一时之间,吉勒特沉浸在往事中,难以自拔。
埃莱娜再次冷下脸。她又透过蕾丝窗帘看了一眼屋内。孩子们现在穿上睡衣,走出了视线范围。她转回头,看着他手臂上的棕榈树和海鸥刺青。几年前,他说过要除去刺青,她似乎很赞成,但他一直没有这么做。现在他能感觉得到她的失望。
“卡米拉和孩子们怎样?”
“还好。”
“你父母呢?”  棒槌 学堂·出 品
埃莱娜恼火地问:“怀亚特,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带了这个给你。”
他把电路板递给她,告诉她有什么功能。
“为什么要给我?”
“这东西很值钱。”他给了她一份技术说明书,这是他从慈善商店那儿坐公共汽车的途中写的,“在沙丘路找个律师,把这个卖给大公司,康柏、苹果、Sun都可以。他们会去申请专利的,这没问题,不过要让他们先付给你一大笔预付款。不能退还。不仅仅是专利使用费。律师会清楚细节的。”
“我不想要。”
“这不是礼物。我只是想还你钱。你为我卖掉了房子,花光了积蓄。这东西赚的钱,应该可以弥补你的损失。”
她低头看着电路板,并没有从他伸出的手上接过来。“我得回去了。”
“等一下。”他说。他还有话要说,想说的话还很多。这番话他在监狱里练习了好些天,就是为了用最好的方式表达自己。
她坚实的手指——指甲上涂着淡紫色的指甲油——这时紧握着潮湿的门廊栏杆,两眼望向飘着雨的院子。
他凝视着她,眼光掠过她的手、她的秀发、她的下巴、她的双脚。
别说出来,他告诉自己。别——说——出——来。
但他还是说了:“我爱你。”
“不要。”她语气严厉,抬起一只手,仿佛想挡住那几个字。
“我想再试一次。”
“太迟了,怀亚特。”
“我以前错了。今后不会再犯那样的错了。”
“太迟了。”她重复道。
“我太没有自制力了。对你不够关心。不过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保证。你想要小孩,好,我们就要几个小孩。”
“你有电脑就行了,为什么需要小孩?”
“我已经变了。”
“你一直在坐牢,根本没有机会证明给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你能改变。”
“我想和你一起有个家。”
她走向门口,打开纱门。“我本来也想,可结果呢?”
他突然说:“别搬去纽约。”
埃莱娜怔住了,转过身。“纽约?”
“你打算搬去纽约。和你的朋友艾德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艾德的?”
他这时已失去控制。“你准备嫁给他吗?”
“你怎么知道他的?”她又问,“你怎么知道去纽约的事的?”
“别那么做,埃莱娜,留在这里。给我一个——”
“怎么知道的?”她厉声问。
吉勒特低头看着门廊,看着雨水溅在灰色的甲板漆上。“我侵入了你的网络账户,看过你的电子邮件。”
“什么?”她任由纱门啪地关上,漂亮的脸蛋气得通红。
没有退路了,吉勒特又脱口而出:“你爱艾德吗?打算跟他结婚吗?”
“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从监狱?你从监狱侵入我的电子邮箱?”
“你爱他吗?”
“艾德的事和你无关。你有过成千上万个机会和我在一起,你却没有选择。你根本没有权利过问我的私生活。”
“求求——”
“不行!艾德和我的确是要搬去纽约。我们三天后出发。不论你用什么办法,也阻止不了我。再见,怀亚特。别再来烦我了。”
“我爱——”
“你任何人都不爱,”她打断他的话,“你只会用社交工程对付别人。”
她走进去,轻轻关上了门。
他走下台阶,朝毕晓普走去。
吉勒特问:“计算机犯罪调查组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毕晓普告诉了他号码,吉勒特写在那份技术说明书上,又附上一句“请打电话给我”。他用这张纸包住电路板,放进邮箱。
毕晓普带着他走在铺着沙砾的潮湿的人行道上。他对刚才目睹的在门廊上发生的一幕,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两人朝皇冠轿车走去,一人姿态挺拔,另一人则永远那么驼着背。这时有人从埃莱娜家对面街道上的阴影里走出来。
这人年近四十,身材瘦削,短发,留着小胡子。吉勒特的第一印象是他是个同性恋。他穿着雨衣,没打雨伞。对方接近时,吉勒特注意到毕晓普正准备去摸枪。
陌生人放慢脚步,谨慎地举起皮夹,里面是警徽和识别证。“我是查理·皮特曼,隶属于圣塔克拉拉县警局。”
毕晓普细看了一下识别证,似乎没什么问题。
“你是州警?”皮特曼问。
“弗兰克·毕晓普。”
皮特曼看了吉勒特一眼。“你是……”
吉勒特还来不及开口,毕晓普就问:“有什么要帮忙的,查理?”
“我在调查彼得·弗勒的案子。”
吉勒特回想起弗勒就是那个军火贩子,今天早上在骇客丘和安迪·安德森一起被飞特杀害了。
皮特曼解释道:“我们听说今晚这里有相关的警方行动。”
毕晓普摇摇头。“虚惊一场。帮不上你的忙。晚安,先生。”他正准备从对方身边经过,并示意吉勒特跟过来,但皮特曼说:“弗兰克,这案子我们查得很辛苦。你透露的任何线索,对我们的帮助都会很大。斯坦福大学那边的人被吓坏了,因为居然有人在校园卖枪。他们把我们逼得很紧。”
“我们调查的不是枪支问题,我们追查的是杀害弗勒的凶手。你如果想要线索,应该通过圣何塞的州警总部。你知道程序的。”
“你不是为那里工作的吗?”
毕晓普对警方各部门间的政治运作了如指掌,正如他对奥克兰藏污纳垢的街道很了解一样。他巧妙地回避了话头:“你应该找的人是他们。伯恩斯坦队长能帮你。”
皮特曼用深沉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吉勒特,然后瞥向阴暗的天空。“这种天气真讨厌。雨下得太久了。”接着他看着毕晓普,“弗兰克,你知道吗,我们县里的警察做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事,大伙忙得像无头苍蝇,结果可能别人做过的事,我们还得重做。有时候有点厌倦。”
“伯恩斯坦是个爽快的人。如果他能帮忙,一定会帮的。”
皮特曼再次打量吉勒特,大概在纳闷这个身穿肮脏夹克的瘦削的年轻人——显然不是警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祝你好运。”毕晓普说。
“谢谢,警探。”皮特曼转身走进夜色之中。
两人上了警车后,吉勒特说:“我真的不想回圣何塞。”
“我准备回计算机犯罪调查组再看看掌握的证据,小睡几个小时。计算机犯罪调查组没有临时拘留所。”
吉勒特说:“我不会再逃走了。”
毕晓普没有回应他。
“我真的不想回监狱。”毕晓普仍旧沉默,吉勒特接着说,“你如果不信任我,就把我铐在椅子上。”
毕晓普说:“系上安全带。”

 


00010110/第二十二章

 

  在清晨的雾气中,胡尼佩罗·瑟拉小学充满了田园气息。
这所私立学校不对外开放,占地八英亩,风景优美,处于施乐公司的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和斯坦福大学附近的一幢惠普公司的建筑之间。这所小学声誉卓著,毕业生几乎全都可以进入自己的——嗯,或说他们父母的——理想中学。校园非常漂亮,教师的待遇很好。
虽然工作环境这么好,此刻,在这个学校待了几年的接待小姐根本谈不上高兴,她的眼里噙满泪水,拼命想稳住颤抖的嗓音。“我的天啊,我的天啊,”她低声说,“乔伊斯半小时前才来过。我看见她了,她还好好的。我是说,刚刚半小时之前。”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红头发,留着胡子,身穿名贵的西装,眼睛泛红,好像之前哭了很久。他双手紧握,情绪显得非常激动。“她和唐纳德开车想去纳帕一趟,去葡萄园,跟唐纳德的投资人共进午餐。”
“发生了什么事?”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辆载满外籍劳工的公共汽车……直接撞上了他们。”
“哦,天哪。”她又喃喃地说。另一个女人路过,接待小姐说:“艾米,过来这儿。”
女人身穿鲜红色的套装,手里拿着一张纸,最上面写着“课程规划”。她走向接待台,接待小姐低声说:“乔伊斯和唐纳德·温盖特出车祸了。”
“不会吧!”
“情况好像很糟糕。”接待小姐点点头,“这位是唐纳德的弟弟埃文。”
两人点点头。大感震惊的艾米说:“他们现在怎么样?”
埃文咽了口口水,清清哽咽的喉咙。“他们会活过来的,至少医生现在是这样说的。不过两人仍然昏迷不醒。我哥哥的脊椎骨被撞断了。”他强忍着泪水。
接待小姐擦掉眼泪。“乔伊斯在教师家长联谊会里很活跃,大家都喜欢她。我们能帮什么忙?”
“我还不知道,”埃文说着摇摇头,“我现在脑子乱得很。”
“是的,是的,当然。”
艾米说:“不管你需要什么,学校的每个人都会给予帮助的。”艾米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肥胖女人,“哦,纳格勒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