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年,如果共同基金和利率都合适的话,这笔钱又能成长回四百万美元甚至更多。
留下这么多钱,菲尔丁并不感到遗憾。犯罪不能与贪婪挂钩,讲究的是技巧。
他将现钞装进背包后搭在肩膀上。
他走进走廊,被钞票压得步履蹒跚,继续走向电梯。
他心想,走到前门时必须枪杀警卫,而办案小组成员如果在场也格杀勿论。他想着,托比已经回家了,不过卢卡斯仍在大楼里。她必须得死。如果情况不像现在这么紧急的话,杀不杀她也无所谓,因为他将真正身份和地址隐瞒得很好。然而这些探员比他预想得厉害得多。天啊,他们居然能找出他在墓端区的藏身之处……吓得他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想到会被追查出来。幸好吉尔伯特·哈弗尔去过藏匿地几次,警方带着他的照片前去查访时,有邻居把他认了出来,并认定他就是承租房子的人,让探员更坚信吉尔伯特·哈弗尔就是案子的主谋。
探员也差一点查出淑女丽兹号是第二个攻击点……当时他就坐在文件室里,惊恐万分,看着电脑将藏匿地的笔记碎片重组出来。他等待正确的时机脱口而出:“丽兹!说不定是丽兹酒店?”大家一听到这句话,谜底就难以撼动了。再想找出其他可能性的难度非常大。
解谜的道理正是如此,对不对,帕克?
帕克又该如何处理呢?
他实在太聪明了,留下他风险太大。
菲尔丁缓缓走在无人的走廊上,琢磨着,他是完美的罪犯,而帕克则是完美的警探。
两个完美的极端碰面后,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这个问题不是谜题,也没有答案,他不想浪费时间来解答。他来到电梯旁,按下上楼键。

 


第三十一章

 

午夜十二点四十五分


卢卡斯打开文件室的门,探头望向里面:“你好?埃文斯博士?”
博士没有回应。
去哪儿了?她纳闷着。
她在鉴定桌前停下,低头看着勒索信。
结局是今晚。
她心里想着,帕克说这种句子没人会写错,他的说法也许不太正确。
就某种意义而言,结局的确是夜晚。黑暗、睡眠、平静。
夜晚,带走我吧。黑暗,带走我吧……
当她接到婆婆打电话通知坠机一事,告诉她汤姆和乔伊已经身亡时,她便产生了这种想法。十一月的那天晚上刮着风——或者是两三天后,现在她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她躺在床上,孤身一人,无法呼吸,无法哭泣。
她心想,夜晚,带走我吧。夜晚,带走我吧,求求你。夜晚,带走我吧……
卢卡斯此时弯着腰站在文件鉴定桌前,低头凝视,几缕金发落在眼前,仿佛马头上的眼罩。她注视着勒索信的字句,看着潦草的字体。卢卡斯记得,帕克在研究勒索信时,嘴唇会微微颤动,仿佛正在盘问一个疑犯。

  结局是今晚。

  她摇摇头,想甩开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然后转身离开文件室。
她走向电梯。也许埃文斯正在警卫室等候。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指示灯显示电梯正在上升中。
走廊空无一人,她听到空荡荡的大楼在晚上产生的微小声响。她上班的地点是外勤处,位于市政厅附近,距离这里几条街,她不常到这里来。她不太喜欢总部,地方太大了。她想着,今晚这地方感觉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而卢卡斯不是会轻易感到毛骨悚然的人。她记得帕克将勒索信投射在文件室的屏幕上,当时她心想,这封信看起来像幽灵。她死也不会承认有这种想法。但她当时的确产生了这种念头。
卢卡斯此时能察觉到更多的幽灵,就在走廊上。殉职探员的幽灵、在此处侦办的刑事案受害人的幽灵。
至于她私生活中的幽灵呢?她心想。唉,他们随时与她同在。丈夫与儿子,他们一步也不曾离开。想离开,她也不会放手。“掉包”后仍会保留一些东西以提醒她杰吉的存在。
她向下看了一眼电梯前的地板,有一片深色的污渍。是什么东西?她嗅到了酸酸的咖啡味。
电梯灯闪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大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哦,嘿,”卢卡斯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嘿,卢卡斯,”苏珊说,手上捧着十几份档案,“什么事?”
“歹徒刚才被解决了,在国家广场。”
“地铁案的枪手?”
“对。”
苏珊竖起大拇指:“干得好。哦,新年快乐。”
“也祝你新年快乐。”
卢卡斯上了电梯,往一楼下降。
来到员工入口警卫室,阿蒂抬头看她,愉快地点头打招呼。
“那个埃文斯博士是不是走了?”她问他。
“没有,还没看到他。”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吧。卢卡斯坐在大厅舒适的椅子上,沉沉地陷入椅子里,感觉精疲力竭。她想回家。她知道别人在她背后说,一个女人孤零零的,生活一定很苦。可是,这种生活一点也不苦。回家就像重回到子官一样,总胜过跟密友去泡酒吧,总胜过跟华盛顿永不缺货的单身——沉闷地——男子约会。
回家……
她想到还得起草一份地铁扫射案的报告。
想到帕克。
专心,她告诉自己。
此时她想到,没有必要再专心了。   棒槌学堂·出 品
他这个人怎么样呢?他一定想约她出去。不用说也知道。但她已经决定婉拒了。他是个长相英俊、精力充沛的男人,热爱儿童和居家生活。真吸引人。可是,她无法把自身的痛苦转移到他人身上。她相信自己的一身苦楚就像毒气般散发出来,因而她不愿毒害别人。
杰吉和帕克,或许有结合的机会吧。但像卢卡斯这样被“掉包”的人却绝无可能。
原本在看报纸的阿蒂抬起头:“对了,忘了跟你说新年快乐,卢卡斯探员。”
“新年快乐,阿蒂。”

  掘墓者的尸体冒着烟,散发出恶臭,消防队员对着烧焦的樱花树喷洒泡沫,群众则聚集在烧得面目全非的大巴旁围观。这时帕克和凯奇站在一起。
掘墓者已远走。永别了。
苏斯博士书里的诗句在他脑海中掠过,感觉如同他笔下那些古怪的生物。
帕克将自己这种奇异的想法归咎于废气和肾上腺素的混合体。
他打电话给无名氏兄妹,答应两人半小时后回家。罗比告诉爸爸,有人在半夜乱按喇叭,吵醒了同一条街上的布莱利夫妇,引起邻居们一阵骚动。斯蒂菲上气不接下气、胡乱使用各种形容词来描述院子里的火花。
“我爱你,小无名氏,”他说,“我马上就会到家了。”
“爸爸,我也爱你,”女儿说,“你的朋友怎么样了?”
“他会好起来的。”
凯奇正在跟实物证据小组的搜证人员交谈,帕克则想往下风处走,避免吸进大巴上冒出的烟。那种味道闻了令人很不舒服,比燃烧轮胎还难闻。帕克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吸入掘墓者焦尸的废气就令他作呕。
在帕克眼前冒烟的是一个死去的精神病患者,而这个险象环生的夜晚终于告一段落……但此刻他脑中纷纷冒出的念头则是些生活琐事。他这时想到,糟了,身上的现金不够付给卡瓦诺奶奶了。他拍拍口袋,掏出一小团纸钞,二十二块钱。不够。回家的路上一定要去提款机取钱。
有一张纸混在钞票当中。他看了一眼。烧毁的黄色便笺簿上发现的不明身份者笔迹,经鉴定分析后抄在这张纸上。托比从主谋藏匿地抢救出来的那几张便条,上面注明了最后两处攻击地点。

  ……以南两英里。R……
……我带你去的地方——那个黑……

  “这是什么?”凯奇问,一面揉揉受伤的肋骨。
“纪念品,”帕克边说边看着上面的字,“只是纪念品。”

  爱德华·菲尔丁停在走廊尽头,被钞票的重量压得气喘吁吁。
他望向三十英尺外的接待区,看见卢卡斯的金色短发。她背后有个警卫正在看报纸。走廊的灯光没亮,就算他们转过来,也很难把他看清楚。
他将背包调整到比较舒适的位置,右手举枪,向前走去。他的皮鞋鞋底轻轻踏在瓷砖上。卢卡斯正在看着别处。他会对她的头开一枪。等警卫一抬头,也会跟着没命。
然后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家了。
啪啪啪。
他一步步逼近目标。
完美。

 


第三十二章

 

午夜十二点五十五分


玛格丽特·卢卡斯像猫一样伸伸懒腰,凝视着大厅里的圣诞树。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身后走廊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两星期前,这道走廊堆满了探员捐赠给无家可归者的礼物。当时她自愿发送部分玩具,但最后关头她却取消了计划,改在圣诞节工作十二个小时,侦办两名白人杀害一名黑人的命案。
啪,啪,啪……
如今她希望当初没有取消原定计划。她当初提出的理由是,发送玩具的工作谁都能做,同样的时间她可以办“正事”。如今她承认,看见儿童庆祝佳节,对她而言比去贫民窟踹开仇视黑人的持枪歹徒的家门要痛苦得多。
你是个懦夫,她告诉自己。
啪,啪,啪……
她望向玻璃窗外。从国家广场返家的人潮。她想到掘墓者,想到枪战的场面,想象是谁开枪击毙了他。踏上探员生涯以来,她遇过两场枪战,记得场面多半混乱不堪,与电影的描述大不相同。绝没有慢动作的感觉——真实生活中的枪战是模糊的五秒钟,是惊心动魄的混乱,忽然就结束了。
鲜活的影像,只在事后才会慢慢浮现:照料伤员,抬走尸体。
啪……啪……
电话铃响起,吓了她一跳。   棒槌学堂·出 品
前方的阿蒂接起电话,她则失神地看着他胡须斑白的面庞。
“前台……哦,你好,凯奇探员。”
刹那间,警卫眉头紧蹙。他看了卢卡斯一眼,然后注意看她背后。他的眼睛睁大了。“是吗?”警卫的口气十分不安,“哈迪警探?……他是谁?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就在这里啊,他是——哦,天啊。”
阿蒂扔下话筒,慌乱地拔枪。
啪、啪、啪啪啪啪啪……

  有人正加快步伐向他们跑来。直觉告诉卢卡斯只有攻击者才会踏出这种脚步声。她向前扑倒,消音手枪的连发子弹正好射入她坐的沙发椅背,射破了人造皮革,里面的填塞物顿时冒了出来。
她望向背后,不住地扭动身体,想在盆栽植物后面寻求隐蔽。
是……不会吧,怎么可能!那人是哈迪!
活见鬼,阿蒂大喊:“是他!他才是那个杀手。是他!他……哦……完了。哦……”警卫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他被打中了,跪在地上,倒在柜台后面。
另一颗子弹过穿沙发椅背,就落在卢卡斯的头部附近。她蜷起身体,躲在一株营养不良的棕榈盆栽后面。这棵棕榈树种在铬钢盆中,是许多探员的笑柄。这时又来了一颗子弹,打在花盆上而反弹,发出巨响,令她缩紧身体。
卢卡斯将手枪设定为连发。她甚至不想去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愿去猜测这人的身份。她连忙抬头看,搜寻目标,却又来了一颗子弹,令她不得不低头闪躲。子弹射过厚厚的绿叶,距离她的脸只有几英寸。她滚动到左边,以墙壁作依靠,起身后瞄准目标。在几分之一秒之间,她查看哈迪的背后有无其他人,然后发射三发子弹。
沉重的十毫米子弹差点打中他,在墙上凿出几个大洞。哈迪再次朝她开了两枪,然后往回跑,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她跑向走廊,后背紧贴着墙壁。
啪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走廊另一端传来人声,高呼着:“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走廊某处有一扇门被用力关上。
卢卡斯赶紧看了看拐角处有无动静,然后寻找隐蔽物。她看见走廊尽头有个男人的侧影,连忙卧倒,瞄准目标,大喊:“我是联邦探员!快报出姓名,否则我就开枪了!”
“特德·颜,”他大声说,“我是软件分析组的人。”
卢卡斯知道这人,他是托比的朋友,也是探员。不过她心想:天哪,跑来支援我的人居然是个电脑怪物。
“你旁边没人吗?”她大喊。
“我——”
无声。
“特德?”
“没人。只有我们两个……苏珊在我身边。”
苏珊声音嘶哑地高喊:“卢卡斯,他对安全室的露易丝开了枪!露易丝死了。托尼·菲尔普斯也死了。”
天哪。发生了什么事?
特德说:“我们在……”
“别再说话了,”卢卡斯大喊,“别暴露方位。刚才有没有人从你们身边跑过?”
“没有,”特德高声说,“不可能经过我身边。我听见这边的走廊有门关上。他应该在你我之间。”
“掩护我!”卢卡斯大声说。
卢卡斯看看背后,然后奔向警卫室,阿蒂不省人事,幸好失血不太严重。她拿起话筒,但凯奇已不在线上。她按九一一报警,表明自己是司法部探员,报告说FBI总部发生代号四十二的状况。
据她所知,在FBI的历史上没人做过这种事情。代号四十二表示有人攻击总部。在局里,多年来大家常拿这个代号开玩笑——如果有人出现代号四十二的状况,就表示这个人把事情搞砸了。
“你有枪吗?”卢卡斯大声问。
“佩枪,”特德说,“我们两个都有。”
这表示他们有格洛克或西格索尔佩枪。卢卡斯想起自己的MP-5机关枪留在车里了。她多希望手上能有这把枪,只是她现在没空过去拿。
她细看着仍然空荡荡的走廊。
走廊上有八扇门。右边五扇,左边三扇。
哈迪就在其中一扇门内。
帕克,出个谜题给你猜。我们的犹大躲在哪一扇门后面?
有个农夫养了几只鸡,不断被三只老鹰偷吃……
她举枪对准前方,缓缓向前走,看见走廊尽头两名探员的身影。她打手势要他们避开,退回转角后面。如果哈迪夺门而出,而特德和苏珊却在后面,她将难以出手。到了开枪的时候,他们也同样伤脑筋,可能会因担心误中卢卡斯而犹豫起来,错失射中哈迪的良机。只剩她一人的话,她虽然会丧失两面夹击的优势,却能在目标冲出时不受限制地开枪。
卢卡斯在走廊上前进。
哪一扇门?她想着。
思考……快!快思考!   棒槌学堂·出 品
如果哈迪具有方向感,他该知道她右边的五间办公室都朝外。哈迪不会挑左边的办公室,因为如果进了左边任何一扇门,他恐怕会被困在大楼内部。
好了,专心对付右边。
右边的五扇门中,两扇标志着“接待室”。所谓的“接待室”其实是用来盘问来宾的地方,就像他们早些时候讯问塞斯曼的房间。照逻辑分析,哈迪很可能不相信FBI会设有接待室,可能会推测出这里与安全检查有关,因此无法通向大楼外。这么想是对的,这些房间确实没有窗户。
中间的一扇门标志着“维护室”。卢卡斯不太清楚这间屋子的功用,她猜想可能是工人放置清洁用具的房间,没有出口,因此判定哈迪也会作出相同的推测。
还剩两扇门,都没有标志,而她碰巧知道,这两个房间通往小办公室,给作文字处理的临时工使用。这两间都有面向街头的窗户,其中一间接近接待区,另一间则接近特德和苏珊。
不过,别急。她告诉自己。等支援到了再说。
但哈迪随时可能跳窗逃逸,卢卡斯不愿让这家伙乘机溜走。
哪一扇门,哪一扇门?
她作出抉择:靠近大厅的那间。很合理。刚才哈迪背后有个持枪探员,他不可能在走廊上跑了三四十英尺才找掩护。
她作出抉择后,立刻忘记了其他选项。
知道答案以后,谜题总是变得很简单。就跟人生一样,对不对?
她扭动门把,但门已经锁上。
一直都锁着的吗?她纳闷。或者是哈迪从里面反锁?
一定是他反锁的,他肯定在里面,不然他会去哪里?她奔向警卫室,从阿蒂的腰带上取下钥匙,然后回来将钥匙插进门把,动作尽量快。
转动门把,发出惊人的咔嚓声。糟糕。这等于是告诉对方:“我来了!”
一、二……深呼吸。
她想到丈夫,想到儿子。
我爱你,妈妈!
她迅速推开门。弯腰,举起手枪,在格洛克锐利的扳机上施力……
没人……他不在这一间。
等一下……办公桌……唯一能供他躲藏的,就只有这张办公桌。
她绕过去,手枪举在身前。
没人。
糟糕,她猜错了。哈迪一定进了另一扇门,比较远的那一间。
此时她的眼角瞥见微微动静。
走廊正对面的房门——标志着“维修室”的那间——打开一道小缝,探出装着消音器的枪口,正压低准星对准她。
“卢卡斯!”苏珊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接着她又大喊,“你,不准动!”
哈迪连开两枪,卢卡斯扑倒在地。
但哈迪并非对准卢卡斯。子弹的目标是厚玻璃窗。玻璃应声裂成无数碎片。
苏珊连续射击三连发子弹,背着大背包的哈迪姿势别扭地奔跑着,踉跄穿过走廊,进入卢卡斯俯卧的那间办公室。卢卡斯的子弹失去准头。他朝卢卡斯的方向乱射一通,逼得她躲回办公桌后面。她滚到地板上,子弹射入办公桌,哈迪跳过破窗,落在阳台上,下面是第九街。他跳过围墙,跳到地面上。卢卡斯回击了几枪却都没有命中。
她撑起身体站起来,跑向窗口。
卢卡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哈迪试过了有窗户那边的办公室,却发现都锁上了,因此躲在对面的工具室里伺机而动,脑筋动得比卢卡斯快一步。他认为卢卡斯可能会选上她选上的那间,然后去拿钥匙开锁。他正好利用她来逃脱。
她真是错得离谱。
他瞄准最左边的老鹰,开枪打死……
她踩在阳台的碎玻璃上,左右查看着街头,却看不见哈迪的踪迹。
子弹并没有反弹……
她只见大群民众看完烟火后散场,惊讶地看着碎玻璃窗里站了一个持枪的金发美女。
请问屋顶上还剩几只老鹰?……

 


第三十三章

 

凌晨一点十分


帕克与凯奇返回文件室,这次多了副局长。
“六人死亡,”副局长喃喃地说,“我的天啊!死在总部里。”
埃文斯博士脸部中了两枪,陈尸在七楼的橱柜里。警卫阿蒂伤势严重但没有生命危险。
“他到底是什么人?”副局长质问。
自称是哈迪的男子留下几枚清晰的指纹,已经输入指纹自动辨识系统检索中。如果他的指纹在全美任何一地建过档,马上可以拆穿他的身份。
卢卡斯推开门进来。帕克看见有几滴血溅在她的脸颊上,当即大惊失色。
“你没事吧?”他问。
“是阿蒂的血,”她声音低沉,注意到他的视线停在血迹上,“不是我的。”她先看着帕克,然后再看了看凯奇。她那磐石般的眼神已经软化,但帕克看不出她现在的眼神带有什么意味:“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凯奇向帕克瞟了一眼:“是他想出来的。”

  “不过,掘墓者枪击的地点是他猜出来的,不是吗?”副局长问,“不就因为他帮忙,我们才阻止枪手在国家广场滥杀无辜吗?”
“是啊,当然了。”帕克回答。他很惊讶居然没人想通。
“什么意思?”副局长问。   棒槌学堂·出 品
“是他选中了越战纪念墙,因为那儿离这里不远。他知道我们假日人手不足,一定会倾巢而出,把总部里所有人都调去找掘墓者。”
“然后,他趁此机会,便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证物室扛走钞票,”卢卡斯愤愤不平地说,“就跟埃文斯说的一样。他说歹徒把大小细节计划得妥妥当当。我告诉埃文斯,我们在钞票袋里暗藏追踪器,不过埃文斯说歹徒也有反制之道。”
凯奇问帕克:“勒索信上的指纹又作何解释?”
“哈迪碰那封信时必戴手套,不过他确定让跑腿人留下指纹,让我们证实尸体的指纹符合不明身份者的指纹。”
“而且他挑中的跑腿人没有前科,也没有服役的记录,”卢卡斯补充说明,“让我们追查不出跑腿人的背景……天啊,他想得真周到。”
有部电脑发出啪啪声。凯奇靠向前阅读内容:“是指纹自动辨识系统的报告,也有暴力犯罪资料库和康州警察局的档案。我们来看个究竟……”他向下滚动画面。一幅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是哈迪:“真实姓名是爱德华·菲尔丁,最后的已知地址是康州布雷斯里,在哈特福德近郊。哼,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被警察逮捕过四次,其中一次被判刑。也进过少年感化院,不过少年犯的前科不公开。他曾多次因反社会行为接受治疗。在哈特福德州立精神病院当过助手兼工友。那里关的是犯过罪的精神病患者。有个指控他性骚扰的护士被人刺死,之后他就逃跑了。”
“院方认为,”凯奇继续读出屏幕上的信息,“认为菲尔丁怂恿病人大卫·修斯杀害了这名护士。修斯两年前入院。在圣诞节那天。他的头颅受过枪伤,大脑严重受损,对别人说的话言听计从。菲尔丁大概帮助了修斯逃亡。院方的委员会和警方准备调查菲尔丁,不过案发后他失踪了。这是去年十月的事。”
“修斯就是掘墓者。”帕克轻声宣布。
“是吗?”
“肯定。”他接着说,“《哈特福穗新闻时报》的枪击案发生在十一月,塞斯曼就是从那时开始追踪菲尔丁的下落。”他回想起塞斯曼的笔记本,“报社枪击案是他俩联手干下的第一桩。”
《悲伤往事录》……
“可是,干吗杀这么多人?”副局长问,“不可能只为了钱吧。他一定跟恐怖分子有关。”
“没有,”帕克斩钉截铁地说,“完全跟恐怖主义无关。不过副局长说得对,他不是为钱而来。哎,我知道他。”
“你认识菲尔丁?”
“不,我的意思是,我了解这种人。他就像伪造文书的人。”
“伪造文书?”卢卡斯问。
“有些伪造人认为自己是艺术家,而不是盗匪。他们不太在意金钱,重点是想创作出愚弄世人的作品。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创作出天衣无缝的赝品。”
卢卡斯点点头:“照这样说来,哈特福德、波士顿、费城那些案子,全都只是试验而已。只抢走一块手表,几千元钱。用意只想把技巧磨炼得无懈可击。”
“完全正确。这个案子是他的巅峰之作。这一次他要大捞一笔,然后退休。”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凯奇问帕克。
但卢卡斯也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牺牲了跑腿的替罪羊,方便自己脱身。是他自己说出掘墓者的攻击目标的。”
帕克回想起哈迪奋勇进击大巴的模样,接着说:“在国家广场的时候,射中掘墓者的人可能就是他。如果探员活捉到掘墓者,可能会泄露他的秘密。”
“哈迪一定在嘲笑我们,”凯奇说着用力捶在桌上,“从头到尾,他就坐在我们身边暗笑。”
“可是,他人在哪里?”副局长问。
帕克说:“他肯定早就计划好逃跑的步骤了。每个阶段,他的设想都比我们快一步。他已经没有什么绊脚石了。”
“我们可以从大厅的监视录像带翻拍出他的照片,”凯奇说,“传给所有电视台。”
“现在是半夜两点,”帕克说,“谁会看电视呢?而且已经错过了报社截稿的时间。就算把他的照片传出去,他在日出前可能就已经潜逃出国了,过两天就可以躺在整形外科医生的手术台上。”
“机场已经关门了,”副局长指出,“早上之前他上不了飞机。”
“他会开车到路易斯维尔、亚特兰大或纽约,”卢卡斯说,“不过我们会对各地外勤处发出通报。请他们派探员到所有机场、火车站和公车站守着,还有租车公司,去车管所和地方办事处找地址,再打电话给康涅狄格的州警。”她停顿一下,看着帕克。看得出来,她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他全想过了,”帕克说,“并不是说我们不必出动探员,只不过他全料想到了。”
“我知道。”她说。由于使不上力气,她显得更加愤怒。
副局长说:“我会批准将他列入十大通缉要犯名单。”
但帕克并没有听进去。他盯着勒索信看。
“完美的伪造品。”他低声自言自语。
“什么?”卢卡斯问。
他看着手表:“我要去找一个人。”
“我跟你去。”卢卡斯说。
帕克迟疑着:“你最好别跟来。”
“不行,我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