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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
“我猜是一些油漆表面碎屑,也可能是从他拿的什么东西上剥落下来的。”
“好吧,拿去和马里兰比对吧。”
联邦调查局在马里兰的一个机构内有一个庞大的资料库,搜集了过去和现在的各种油漆样本。它大多数时候是用来比对汽车漆的物证,但也有数以百计的油漆样本。在德尔瑞打了另一个电话后,库珀将气相色谱分析的成分分析及其他有关油漆碎屑的资料传送过去。几分钟后,电话响了起来,而这位联邦调查局检验员报告,这一样本符合专门销售给武术用品制造商的油漆,他们生产索连棍、警棍这一类的东西。他还补充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此物质并没有制造商的标示,而且是大量出售的——意味着几乎无法追踪。
“好吧,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拿着索连棍、杀伤力很强的子弹以及血腥绳索的强奸犯……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噩梦。”
门铃响了,过了一会儿,托马斯引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进来,他的手臂搂着她的肩膀。
“看看是谁来了!”助理宣布。
这个苗条的女人有着一头很硬的紫色头发,和一张美丽的脸。她的紧身裤和运动上衣显露了一副运动员般的身体——事实上,莱姆知道,是一个表演者的身体。
“卡拉,”莱姆说,“很高兴又见到你。我猜你就是萨克斯打电话找的那个专家。”
“嗨。”这个年轻女人拥抱了萨克斯,又和其他人亲切问候,并用双手握着莱姆的手。萨克斯将她介绍给吉纳瓦,吉纳瓦以一种有礼貌,但有所保留的神情看着她。
卡拉——这是一个艺名,她不肯透露她的真实姓名——是一位魔术师和表演艺术家,她曾经在最近一宗谋杀案中担任顾问,协助莱姆及萨克斯;在这起案子中,凶手利用他的魔术和戏法技巧接近被害人,杀害他们,然后逃得无影无踪。
她住在格林尼治村,但当萨克斯打电话时,她正好在上城的一家疗养院探视她的母亲。他们花了一点时间寒暄——卡拉正在为苏荷区表演坊的一场个人演出做准备,而且她目前正和一名杂技演员交往——然后莱姆说:“我们需要一些专业意见。”
“没问题,”这个年轻女人说,“我会尽力帮忙。”
萨克斯向她解释了案情。当她听说是强奸未遂时,皱起了眉头,低声向吉纳瓦说:“我很难过。”
女学生只是耸了耸肩。
“他带着这个。”库珀说道,手中高高举着那张从强奸用品袋中取出的倒吊人图案的塔罗牌。
“我们想你可以告诉我们一些有关它的东西。”
卡拉曾向莱姆和萨克斯解释过,魔术世界分为两个阵营:不声称自己具有超自然技能的娱乐节目表演者,和那些声称自己拥有神秘力量的人。卡拉对于后者毫无兴趣——她只是一名表演者——但她曾经在魔术用品店打工以支付房租和伙食费,因此知道一些有关占卜师的事情。
她说:“好的。塔罗牌是一种古老的占卜工具,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古埃及时期。一副塔罗牌有五十二张小阿卡那牌和二十一张大阿卡那牌。它们大致代表一段生命之旅。‘倒吊人’是大阿卡那牌中的第十二张。”她摇摇头,“但是似乎不太合理。”
“有什么不合理?”塞林托一面问,一面轻轻地揉搓着他的皮肤。“它根本不是一张凶牌,看这张图片。”
“就这种倒吊着的情况而言,”萨克斯说,“他看起来确实相当平和。”
“这个形象来自奥丁【注】。他头朝下倒吊了九天,以寻求内在真理。
【注】:北欧神话中的主神,世界的统治者。
如果你在占卜中抽到这张牌,表示是你将展开一次启迪心灵的探索之旅。”她用头指向一台电脑,“可以吗?”
库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在Google上输入一个词,几秒钟后找到了一个网站。“怎么把它打印出来?”
萨克斯过去帮她,过了一会儿,一张纸从激光打印机中出来了。库珀将它贴在写字板上。“这就是它的含义。”她说。
倒吊人并不表示某人在受惩罚。它在占卜中出现时表示一段心灵探索的旅程,它将引向一个决定、一次转机或方向的改变。这张牌常常预示向经验屈服、结束一场挣扎和接受现实。当占卜中出现这张牌时,你必须倾听你的自我,即使这个信息似乎违背了你的逻辑。
卡拉说:“这张牌与暴力和死亡无关。它代表心灵上的悬而不决与等待。”她摇着头,“这不是那种凶手会留下来的东西——如果他有一点塔罗牌的知识。如果他要表示一种毁灭性的意义,就应该留下塔【注】或者小阿卡那牌宝剑图【注】中的一张。这些才是凶兆。”
【注】:塔是大阿卡那牌中的第十六张,代表突变,暗示某种结构模式无法继续存在,要做出改变。
【注】:小阿卡那牌有四种花色,分别是权杖、五芒星、圣杯和宝剑。宝剑代表元素气,象征思想、智慧、交流和冲突。
“所以他选这张是因为它的图案看起来很吓人。”莱姆总结道。而且因为他计划用绳子勒死——或称为“绞杀”——吉纳瓦。
“我是这么猜的。”
“这些很有帮助。”莱姆说。
萨克斯也谢了她。
“我要走了,得回去排练。”卡拉握着吉纳瓦的手说,“但愿一切顺利。”
“谢谢。”
卡拉走到门口。她停下来看着吉纳瓦:“你喜欢戏法和魔术表演吗?”
“我没看过多少,”女孩说道,“学校挺忙的。”
“嗯,三个星期后我有一场表演,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所有的信息都在入场券上。”
“在——?”
“入场券。”
“我没有入场券。”
“你有的,”卡拉说,“就在你的皮包里。哦,旁边还有花吗?把它当作幸运符吧。”
她离开了,他们听到关门的声音。
“她到底在说什么?”吉纳瓦问道,低头看着自己的皮包,是合上的。
萨克斯笑着说:“打开来看看。”
她拉开皮包上的拉链,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里面有一张卡拉演出的入场券,旁边是一朵压扁的紫罗兰。“她是怎么做到的?”吉纳瓦低声地问。
“我们从来都没看到过,”莱姆说,“我们只知道,她的确很厉害。”
“是啊,我同意。”女学生手里拿着干枯的紫色花朵说道。
刑事鉴定专家的两眼又看向库珀贴在证物板上的塔罗牌,旁边贴的就是它代表的含义。“所以,它就像某种凶手会在神秘攻击后留在现场的那种东西。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那是什么。他只是用它来制造效果。因此……”但是当他再注视着物证表上的其他证据时,声音却越来越低。“天哪!”
其他人都看向他。
“怎么了?”库珀问道。
“我们都错了。” 棒槌学堂·出品
塞林托不再揉搓他的脸,问道:“什么意思?”
“看这些留在强奸用品袋上的指纹。他把自己的都擦掉了,对不对?”
“是的。”库珀表示同意。
“但是那的确有指纹,”刑事鉴定专家说道,“那可能是店员的指纹,因为和收据上的一样。”
“是的,”塞林托耸耸肩,“因此呢?”
“因此他在商店收银台结账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的指纹擦掉了。”
房间一片寂静。刑事鉴定专家似乎因为没有人明白他的话而有点恼火,继续说:“他要店员的指纹到处都有。”萨克斯懂了,“他故意留下那个强奸用品袋,让我们找到。”
普拉斯基点点头。“否则的话,他只需要在回家后再擦干净袋子就行了。”
“完全正确,”莱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胜利的意味,“我认为那是故意安排的证物。目的是让我们认为这是一宗神秘的强奸案。好吧,好吧……我们重新走一遍。”莱姆看到普拉斯基因为他使用“走”这个词而不安地看着他的腿,不禁笑了一下。“一名攻击者跟踪吉纳瓦到公立博物馆,这可不是常见的性攻击场所。然后便攻击她——嗯,模特儿——那一击即使没要了她的命,也能让她昏迷好几个小时。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还需要开箱小刀和胶带?而且,还留下一张有关心灵探索的塔罗牌?不,这不是强奸未遂案。”
塞林托问:“那他想干什么?”
“这就是我们最好能弄清楚的事情。”莱姆想了一下,然后问道:“你说巴里博士什么都没看到?”
塞林托回答:“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但是不明嫌疑犯还是返回现场杀了他。”莱姆皱着眉,“而且一○九先生把读片机也打碎了。他是职业的,但发脾气就显得太不职业了。他的猎物逃了,他不应该为了这样的不顺就浪费时间去摔东西。”莱姆问那女孩:“你说你当时正在阅读一些旧报纸?”
“是旧杂志。”她纠正他。
“是在缩微胶片阅读机上看吗?”
“是的。”
“是那些吗?”莱姆朝一个装着缩微胶片的大塑料证物袋扬了扬头,这是萨克斯从图书馆带回来的,有两个槽——第一和第三——是空的。吉纳瓦看着那个盒子,点了点头。“是的。不见了的两卷就是我当时在读的文章。”
“你有没有拿到当时在读片机里的那一卷?”
萨克斯回答:“读片机里是空的。一定是他拿走了。”
“再把读片机摔坏,这样我们就不会注意到缩微胶片不见了。哦,这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塞林托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只关心证据,不关心动机呢。”
“朗,你必须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一个是在法庭上用动机来证明一件案子——这是最值得推敲的部分;一个是用动机将你引向证据——这可以最终确认一项罪行。比如,一个人用枪杀了他的商业伙伴,我们又查到他的车库里藏着枪,而且购买子弹的收据上面还有他的指纹。在这种情况下,有谁会在意他杀人是因为有一只会说话的狗让他这么做的【注】,还是因为那家伙和他老婆睡了觉?证据使案子成立。
【注】:指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纽约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山姆之子”。他杀死六人,伤及多人,被捕时他告诉警察,他杀人是在听从邻居家的狗山姆的指引。
“但是如果没有子弹、枪、收据或轮胎痕迹时怎么办呢?那么,最有用的问题是:为什么被害人会被杀害?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能引导我们找到能让他定罪的证据。抱歉,我说教了。”不过他的声音里并没有歉意。
“好心情都没有了,是不是?”托马斯问道。
莱姆嘟囔道:“我漏了什么东西,我不喜欢这种事。”
吉纳瓦皱起眉头。莱姆注意到了,问她:“怎么了?”
“嗯,我在想……巴里博士说过,还有别人对我阅览的杂志有兴趣。他想要借,但是巴里博士告诉他,必须要等我先读完。”
“他说是谁了吗?”
“没有。”
莱姆想了想。“现在我们这样推测:这位图书馆员告诉这个人,你对这些杂志有兴趣。这个人想要把它偷走,而且因为你曾经或即将看到这些内容而要杀你。”当然,刑事鉴定专家不相信这种情形。但他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愿意进行大胆、甚至牵强的设想。“而且他拿走了你原来正在阅读的那卷胶片,对吗?”
女孩子点点头。
“似乎他很清楚自己要找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的一个祖先。我的老师对《根》【注】之类的东西着迷,我们要写一个自己家族史上的人物。”
【注】:美国黑人作家亚历克斯·哈利的一部家史小说。
“这位祖先是谁?”
“我的高祖父之类的吧,一个获得自由的前奴隶。我上个星期去博物馆,在这期《有色人种每周画报》上发现有一篇有关他的文章。图书馆里没有这期画报,但巴里先生说他可以从储藏室里找到缩微胶片。昨天刚找到。”
“那个故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莱姆追问道。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不耐烦地说:“我的祖先查尔斯·辛格尔顿,原是弗吉尼亚州的奴隶。他的主人改变了思想,释放了所有的奴隶。但查尔斯和他的妻子跟这个家庭相处已久,还教主人的孩子读书写字,于是主人给了他们一个位于纽约州的农场。查尔斯在内战时去当兵,战后回到家里。一八六八年,他被指控从一个黑人教育基金会里偷钱。这就是杂志上那篇文章的内容。那个人出现时,我正读到他被警察追赶并且跳进了河里。”
莱姆注意到她虽然表达得很好,但字与字都接得很紧,好像一群互相拥挤,想要逃走的小狗一样。她有着受过高等教育的父母,同时也有像拉基莎这样的朋友,因此很自然地,她的语言会表现出一些多重特性。
“所以你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萨克斯问道。
吉纳瓦摇摇头。
“我想我们必须假设不明嫌疑犯对你在研究的东西有某种兴趣。有谁知道你这篇作业的主题?我想,你的老师应该知道。”
“不,我没有很明确地告诉过他。除了拉基莎外,我应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许她向谁提起过,但我很怀疑,她根本不太留意作业之类的事情,你知道我的意思吗?自己的作业她都不太用心。上个星期,我去哈莱姆区的一家律师事务所,看看他们是否有十九世纪时的犯罪旧档案,但我也没和那个律师说得太多。当然,巴里博士是知道的。”
“而且他可能已经向另一个对那本杂志也有兴趣的人提起此事,”莱姆指出,“现在,只是讨论一下,我们假设那篇文章里有不明嫌疑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也许是关于你的祖先,也许是其他完全不同的事情。”他看向萨克斯,“现场还有人吗?”
“还有一个小队。” 棒槌学堂·出品
“让他们仔细询问所有的员工,看巴里是否提到过有人对旧杂志感兴趣。再查查他的办公桌。”莱姆又有了另一个想法,“我还要他过去一个月的电话记录。”
塞林托摇着头。“林肯,真是的……你不认为,这听起来好像很勉强?我们这是在谈什么?十九世纪?这可不是一件旧案,而是尘封的往事。”
“有一个职业杀手上演了一出戏,差点杀死一个人,而且的确杀死了另一个人——就在半打警察的眼皮底下——只是为了偷那篇文章吗?这可不勉强,朗。这里满是疑点。”
大块头警探耸耸肩,然后打电话给分局,将莱姆的命令传达给还在犯罪现场执勤的警察;接着,他又打电话回警察局的命令签发部门,让他们发出一张核查博物馆及巴里个人电话记录的命令。
莱姆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必须说出坏消息。“你明白这一切可能代表什么意思,是吗?”
他停顿了一下,看到萨克斯望向吉纳瓦的不安的眼神,至少这名女警探完全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她向女孩解释:“林肯是说,他很可能还在追踪你。”
“真是疯了。”吉纳瓦·塞特尔摇摇头。
在沉默了一阵后,莱姆严肃地回答:“恐怕不仅如此。”
汤普森·博伊德坐在曼哈顿下城一家快速影印店的网络终端机前,阅读着地方电视台网站每几分钟就更新一次的新闻。
他正在读的那篇文章标题是:目睹学生遭攻击;博物馆官员被杀。
他几乎无声地吹着口哨,一边看和新闻一起发出的照片。照片上是刚被他杀死的图书馆主任正在博物馆前的街上和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在说话,照片说明是:巴里博士被枪杀前,正与警察交谈。
由于未成年,吉纳瓦·塞特尔的名字没有公开,但她被描写为一个住在哈莱姆区的高中学生。汤普森非常感谢得到这个信息;原来他并不知道她住在纽约的哪个区。他将他的手机连接到电脑旁的USB接口,传输他所拍摄的女孩的照片,然后用电子邮件上传给一个匿名信箱。
他下线,付了费——当然,是用现金——然后便在金融区中心的下百老汇闲逛。他在一个小摊子上买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半,接着将他偷来的缩微胶片塞进杯子里,盖上杯盖,丢进一个垃圾箱。
他在一个公用电话亭前停下,四下看了看,没有任何人注意他。他拨了一个号码。对方语音信箱服务没有传来任何信息,只“哔”了一声。“我。吉纳瓦的情况有问题。我需要你找到她在哪里上学,或者住在哪里。她是哈莱姆区一所高中的学生。现在就知道这些。我已经发了一张她的照片到你的信箱里……哦,有一件事——如果你有机会自己来关照她,另外还有五万美元在等着你。听到这则留言请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们谈谈。”汤普森念了一遍他面前这部电话的号码,然后挂了电话。他后退几步,两臂抱在胸前,开始等待。他刚吹完史迪威·旺德【注】的《你是我生命中的阳光》的前三小节,电话就响了。
【注】:史迪威·旺德(Stevie Wonder,1950-),美国黑人歌手,作曲家,音乐制作人,社会活动家,盲人。
第七章
刑事鉴定专家看着塞林托。“罗兰在哪里?”
“贝尔?他送人去州证人庇护所,不过应该回来了。你觉得我们应该给他打个电话?”
“是的。”莱姆说。
塞林托打了这位警探的手机,莱姆从他们对话中推断,贝尔会立即离开警察大楼,往上城来。
莱姆注意到吉纳瓦皱着眉头。“贝尔警探只是负责照顾你,就像贴身保镖一样。直到我们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现在,你知道查尔斯被指控偷了什么吗?”
“那篇文章说是黄金或是钱之类的。”
“失踪的黄金。哦,有意思。贪婪——这算是一种不错的动机。”
“这件事,你舅舅会不会知道些什么?”萨克斯问她。
“我舅舅?哦,不,他是我妈妈的弟弟,而查尔斯则是来自我父亲那边。我爸爸也只知道一点。我的姑婆给了我几封查尔斯的信。但是她也只知道那么多了。”
“那些信在哪里?”莱姆问道。
“我带了一封。”她在包里摸索了一阵,找出一封信。“其他的都在家里。我姑婆认为她可能还有几箱查尔斯的东西,但是她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吉纳瓦忽然不说话了,黑色圆脸上的两道眉毛皱了起来,她对萨克斯说:“有件事情,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说看。”萨克斯说。 棒槌学堂·出品
“我记得在一封信中,查尔斯谈到过他的秘密。”
“秘密?”萨克斯问。“是的,他说他因为不能揭露事实真相而深感困扰。但他如果说出来,将会是一场灾难,一场悲剧。”
“也许他是要说偷窃那件事。”莱姆说。
吉纳瓦生硬地说:“我认为他没有做过。我想他是被陷害的。”
“为什么?”莱姆问。
她耸耸肩。“读读这封信。”那女孩子先是将那封信递给莱姆,然后发觉不对,又把它给了梅尔·库珀,但并没有为这一失误道歉。
技师把信放在光学阅读机上,过了一会儿,那些十九世纪优美的手写文字便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纯平显示器上。
请威廉·多德夫妇转
维奥利特·辛格尔顿太太
艾塞克斯农场路
哈里斯堡,宾夕法尼亚州
一八六三年七月十四日
我最亲爱的维奥利特:
最近在纽约所发生的种种可怕事件的坏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你们那里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和平虽已重返,但代价却很惨重。
最近以来的形势如野火般一触即发,成千上万不幸的市民仍在为前几年的经济恐慌而惊恐不安——格雷先生在《论坛报》上的报导说,过度的股票投机和轻率的借贷行为导致了世界金融市场的“泡沫幻灭”。
在这样气氛下,一个小小的火花引发了最近的暴动:抽男丁参加联邦军队的命令。许多人都说,由于叛军出人意料的强大坚韧,这样做是打击他们的必要举措。但是,反对抽签当兵的声音比任何人预料的都要强大和坚定。而我们——黑人、废奴论者以及共和党人——成了他们仇恨的对象,其强烈程度绝对不亚于对征兵主管及其手下办事人员。
暴动者多半是爱尔兰人,他们横扫城市,攻击所有他们见到的黑人,洗劫房屋和办公室。一群暴徒在袭击有色人种孤儿院的时候,我正巧和那里的院长及两位老师在一起,那些人冲击孤儿院,还放火烧房子!为什么要这样,里面还有二百多个儿童啊!在上帝的帮助下,我们把这些孩子带到附近警察局的安全地带,但如果被这些暴徒找到,我们还是会被杀死的。
白天,斗殴一直在持续。夜晚,私刑便开始了。有一名黑人被吊死后,暴徒们不但放火烧了他的尸体,还醉醺醺地围着火堆跳舞。我惊呆了!
我现在已经逃到了我们在北边的农场,今后会把精力投注在教育我们学校的孩子和果园工作上,还有,为我们同胞争取自由的事业上。
我最亲爱的妻子,在经历这些可怕的事件后,生命对我来说似乎更加珍贵而短暂,而且——如果你想加入这个旅程——我很希望你和我们的儿子能到我身边。在此我附上你们两人的车票,以及供花费用的十美元。我会在新泽西火车站接你们,然后我们乘船逆流而上,到达我们的农场。你可以协助我教书,乔舒亚可以继续他的学业,还可以在苹果酒坊和商店协助我们和詹姆斯。如果有任何人问到你们要去哪儿、去干什么,你就照我说的回答:就说主人特林不在时,我们替他照看农场。那些暴徒眼中的仇恨提醒了我,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即使我们平静的农庄也一样,万一人们知道农场主是黑人,纵火、偷窃、掠夺就会接连不断。
我来自一个我曾经被囚禁、认为我只是五分之三个人的地方。我曾经幻想搬到北方可以改变这一切。但可惜,事情并不是这样。过去这几天的悲剧性事件告诉我,你和我,以及像我们这样的人,尚未被视为完整的男人和女人,而我们所进行的当一个完整的人的战争,必须以不屈不挠的决心坚持下去。
请向你的姐姐和威廉,还有他们的孩子传达我最热忱的问候。当然,告诉乔舒亚,他在地理课上的进步让我骄傲。
我希望很快能再见到你和我们的儿子。我祈祷,我会为这一天而活。
爱你的,
查尔斯
吉纳瓦将那封信从光学扫描器上拿下来。她抬起头,说:“一八六三年的征兵暴动。美国历史上最惨烈的群众暴动。”
“他并没有提任何有关他秘密的事。”莱姆指出。
“那是在我留在家里的一封信上面。我拿这封信给你看,是要你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贼。”
莱姆皱眉。“但是那宗盗窃案是他写这封信五年后发生的吧?为什么你认为这能表示他是清白的?”
“我的重点是,”吉纳瓦说,“他听起来并不像是一个贼,不是吗?不像是会从前奴隶教育基金会偷钱的人。”
莱姆简单地回答:“这不是证据。”
“我认为是。”这女孩子又看了一遍信,将它用手抚平。
“五分之三个人是什么意思?”塞林托问道。
莱姆想起美国历史中的一些事情。但是除非这些信息和他的刑事鉴定学有关,否则他都一律当作没有用的杂音过滤掉。他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