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他们发现我们联机了。”埃米莉在索尔的耳中说。
索尔举起背包,“我把你的东西拿来了。”
“谢谢你。进来吧。”
索尔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就上了车。
车门在他身后平滑地关起,他坐在圆弧形的座位上,旁边是杜伦。内装是很俗气的紫色与金色布料,搭配黑色家具,还有一张占据整个后车位的床。他对面是一名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穿着灰绿色的罩袍,手臂上有着小小的深黄色圆圈与三角的企业商标。她脸上的严肃表情宛如六十岁的妇人,显示她是瑟贝迪亚虔诚的信徒之一。
“索尔,这是卡特里斯。她跟我们有同样的信念。”杜伦说。
我没有。“瑟贝迪亚呢?”索尔问,同时暗自高兴祖拉没有出现。
“你想跟他谈谈吗?”
“不特别想。”他举起背包,“你要的东西我做好了。我要走了。”
“会吻合吗?”杜伦眨眼,有一瞬间,他恶魔眼的刺青朝索尔闪闪发光。
“吻合?”
“试试看吧?”杜伦接下他的背包,交给卡特里斯。
“谢谢。”她低声说,拿出一个体积两升的圆柱,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再打开一个平薄的黑箱子。
索尔很有兴趣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段管子塞入阀门,满意地点点头。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索尔说。
“什么事?”杜伦以恼人的平静语气问,仿佛无论索尔想说什么都不重要。
“我不会再见你,或见你们任何人。我不在乎你们做什么、信什么。但你偶尔该抬头看看天空。天狼星发疯了,你也许该想想要怎么办。”
“也许你该想想它为什么发疯,索尔。这个星球不想我们在这里,尤其是现在。”
索尔发觉跟这样的人说话非常困难,尤其当对方的不理性是通过平和理性的态度展现时。“杜伦,这是太阳黑子爆发,不是政治抗争。而且你说‘尤其是现在’是什么意思?”他问完就想揍自己一顿,怎么又把自己扯进去。
“探勘行动。他们来这里是准备要杀死这个世界的,索尔。HDA带来了极其邪恶的东西。瑟贝迪亚警告过我们,他知道这会发生。”杜伦说。
“没有人在杀死什么。”
“索尔,他们有这个能力,而且如果他们傲慢地认为有必要,他们就会动手。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恒星用了它唯一知道的方式,抵制他们的入侵。”
“哦。”索尔开始紧张了,他希望这奇怪的折磨赶快结束,好尽快离开。他对面的卡特里斯正在朝阀门里塞光纤和电线。
“我知道这件事的结局会如何,索尔。我知道圣天秤星会胜利,因为以前也发生过。”杜伦说。
“什么?”
“很久以前。有别人来到这个世界,想要占为己有。你能想象这种傲慢吗?想要占据一个不属于你的星球和生命。”
“结果呢?”
“他们离开了。当太阳变冷以后,所有短暂的动物生命都注定如此。我们皆寻求太阳的温暖来孕育我们,没有它的赐予,我们这样微小软弱的生命无法存活。”
“你是说有外星人在我们之前就到过圣天秤星?”
“对。”
“你怎么知道?”
“瑟贝迪亚告诉我们的。他知道这个世界、这个生命的历史。”
索尔拒绝再问下去。不要。我拒绝继续参与。所以他转向卡特里斯,“都吻合吗?”
“可以。”卡特里斯说。
“那我要走了。”他说得仿佛像是要看他们敢不敢把他留下,“我没别的意思,但我不想再听到或见到你们。”
“你逃不了圣天秤星送出的信息的,索尔。看看周围。你面对的东西是多么巨大啊。我们做的事情很微小,但我们尽力而为,并因此感到骄傲。这里再也不欢迎人类了。你应该回家,老先生,经过通道去过一个更快乐的人生。”
“行了,老兄。”
车门打开,索尔进入干热的空气与灿烂的蓝白色天狼星光芒之下。他回到洛罕上时,一阵彻底的放松灌注全身,他启动能源槽,朝通往土比格路的方向驾驶。
“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啊?”埃米莉问。
“他们是疯子。”索尔闷哼,“一群人都是。狂犬病的疯子,什么古代外星人、飞碟、HDA要炸掉星球,瑟贝迪亚发明了这个超级阴谋论。我最介意的是他到底怎么让他们都听进去这些话,更不要提信成这种德性。”
“因为他们是很可怜、无法自立的人。这种宗派向来都找这样的人参加。”她说。
“对啦,但是……该死的!”他转上土比格路。回程很顺畅,他这边没有车,“我不敢相信杜伦参与了,他以前可不会听这种屁话。”
“你自己也说了,他把这个当借口,可以对不信的人施以暴力。”
“也许吧。”他猛力加速往前冲。土比格另外一边的路已经开始塞车,即使在灿烂无云的天空下,红与绿的尾灯依然明亮。他其实没有注意到车辆和货车,直到快速开过的车辆上突然有样东西引起他的注意。
“你看到了吗?”他问。
“看到什么?”
索尔踩下刹车,转过头再看看开过去的大货车。“那里。”他叫e-i冻结画面。
“看到了。”埃米莉说。
他再次加速。货车车身上有着和卡特里斯罩袍一样的黄色圆圈与三角符号。
“空技维修服务。”埃米莉读了下面的字,“我正在看资料。这是登记在案的公司,一部分隶属于亚贝利亚的行政管理局,负责在机场维修飞机。”
一阵冰冷的战栗蹿升,让索尔的皮肤冰凉了起来。“他们想做什么,埃米莉?噢,老天啊,我替他们做了什么?一架飞机?他们想要破坏一架飞机吗?”
“索尔,冷静下来。不会有人去攻击飞机的。他们只是妄想而已,还不到发疯的程度。他们想要发表意见,让所有人注意他们,听他们说话。他们是想被承认,而不是被抓去关起来。”
祖拉冷酷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个袋子!他从来没跟埃米莉提过杜伦提到“快乐月亮号”的冲浪袋。他责怪自己的软弱,居然这么害怕那袋子里的东西。
“我们必须通知警察。用我设定的那个地址。去警告他们。”他说。
“警告他们什么?”
“我为什么要帮他们弄那些圆柱?该死,我真是白痴到极点。我明知道他们是疯子。我在想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做也是因为被他们威胁,而你害怕而已。天啊,我没碰过他们都很害怕。光听你跟我说的事情就够了。”
你以为这样就很严重?有好多事情我没跟你说过,永远都不能跟你说。“拜托你,埃米莉,用那个地址,去跟警察说我们认为某个政治团体要去破坏飞机或机场。把设计程序送给他们,告诉他们那些圆筒是装置的一部分,也许他们可以猜出瑟贝迪亚做了什么。”
“索尔……”
“埃米莉,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我却没有试图改变它,我会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真的,我不能做这种事。”不能再来一次。
“好吧,亲爱的,但我希望你把那个地址设得够好,否则我们就得回答一些很麻烦的问题。”
九点十五分,一条奇怪的信息传到亚贝利亚警局。警局跟其他的公务机关一样人手短缺,因为亚贝利亚有一半的员工都待在家里,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或是忙着采取行动来保护家人。九点五十五分,终于看到这信息的警探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处理这个消息——瑟贝迪亚·诺思在这里,跟一群发疯的追随者一起威胁别人。奇怪的圆柱可能危及飞机安全。疯子替空技维修服务公司工作。这当然是一堆屁话,但现在的情况……他把消息转给一个目前设置在机场军营的小型HDA安全办公室,也送给了机场安全部,两者都将蓝图交给工程专家进行仔细分析。
极快送回的结果立刻将这份报告的危险系数大幅升高。空技维修服务公司随即被禁止继续提供服务,所有人员被命令不得靠近任何飞机,燃料储藏库也成为禁止区域的一部分。
格里芬·托因少校要求跟帕萨姆委员进行安全秘密会面,让她知道可能的危险。她同意之后,约定跟他在十二点十七分的时候,在她征用的旅馆套房会面——那是她下一个空当。
十二点十二分,探勘队唯一的一架戴达勒斯C-8000-KT燃油运输机从亚贝利亚的跑道升空,装载不同种类的有机油燃料,要去补给萨瓦的储油,总重为九万两千千克。四台普拉特与慧妮公司的H500-300高速涡轮风扇都提供二百一十牛顿/千克的推力,将沉重的飞机以极陡的角度推到一千四百公里的航行高度。戴达勒斯到达两千三百米高度时,爆炸在机体中央炸出一个约三米直径的大洞,同时炸穿飞机中央的五个有机油槽之一。
爆炸的火球直径总共有两百米宽,覆盖下方的田野,残骸散落在方圆七公里间。
索尔当时在海滩上,忙着在涨潮线以上的沙地钉告示牌。卡米洛村的居民印了很多警告标志,告诉大家不要进入黏腻的污水。爆炸声回荡在山峦间,他停下动作,不解地抬起头。声音听起来像是暴风雨将至,但天空晴朗无云,只有极光浮动,送下一条条如火焰般的冰冷电光,轻拂着山巅。
e-i同时传递机场的新闻。索尔跪倒在地,在他的孩子面前哭了起来。二十六年前充满期待与喜悦的人生,此刻到了最低点。
仲夏的波士顿炙热且美丽,索尔热爱这里的忙碌,毕竟这也是他的家乡,这让他带有对家乡忠诚的偏见。他走过波士顿公园,密集的建筑物是另一幕令他欣喜的景象。他在别的星球上时,非常想念古老房屋与现代高楼同时盘踞的城市中心。两者之间的差异本应大到无法调和,但在这里却意外地协调,呈现出活力充沛的都市面貌,忙碌的街道与保养良好的基础建设显得格外鲜亮。波士顿跟大半东海岸城市不同,在新生的美属星球吸引走许多对现况失望的人、未来的帝国大亨,以及因为2057年的《联邦独立土地所有人法案》而被外移的长期社会福利享有人之后,波士顿的人口仍然保持稳定。当然,大学有助于维持波士顿的繁荣,学生与赞助企业共同维系这里的文化身份和商业中心地位,这样的稳定态势又带来了许多企业,因为它们在如此动荡的时候,只求稳定而已。新兴产业蓬勃发展,旧产业与公司变革图存。作为城市而言,波士顿灵敏地顺应着21世纪的变化,可以说是毫发无伤地进入现代。
出了波士顿公园,索尔走上夏日街。这里车辆很多,所有人都赶着要冲入办公室或工作室或商店——他从来弄不清楚这些在市中心工作的人都把车子停在哪里。每一条街道都布满了欣欣向荣的商店,精神奕奕的住户与他擦肩而过,毫不停歇的城市活力让索尔对他的家乡充满骄傲。可是他一直知道,他没办法待在这里。他的哥哥约瑟夫会继承他们的家族企业。在曾祖父的时代,这只意味要管理不动产,但自从美国的跨星际扩张政策让地价崩溃之后,祖父和父亲强力将事业扩张到土地开发和金融领域。如今约瑟夫已经搬入在奇比街顶楼的办公室,坐在1958年定制的玫瑰木书桌后。约瑟夫是为了交易而生,他热爱无止境的会计细节、合约细项、节税方案,而索尔对这一切都感觉索然无味。他的姐姐琳赛已经跟她标准的好丈夫彼得搬去拉姆拉。根据索尔随性的原则来看,那个人也太标准了,但是琳赛爱他,也很快乐,至少从他们兄弟姊妹偶尔一次的联络听起来是如此。
他来到采买街的交叉口,准备迎向从南站涌出的大量人潮。诺亚等在议会街的交叉口,这位四十三岁的地产经理来此的目的是确保索尔不要干傻事。索尔觉得他们两个是很好的组合,他的钱和热情与诺亚的经验和实际,这绝对是成功的基础。他们进入现代化炭黑色的办公大楼,搭电梯上到十一楼。
马萨诸塞州农机公司有一间角落办公室,窗户直接往下望到狭窄的碉堡水道公园。索尔站在会客室里,看着下面的自动拖曳机忙碌地修剪公园里偏黄的草皮,不知道那是不是也是马萨诸塞州农机做的,这是个不错的活广告。似乎他想得到的农业机器他们全都有。
“卡斯特利亚诺先生现在可以见你们了。”接待员说,他是一名英俊的年轻男性,穿着今年很流行的仿优摩西式的正式套装。
索尔和诺亚穿过一扇高高的黑木门,到了一间风格极简而高贵的办公室,白墙面与红黑两色的家具,没有办公桌,只有由雾面玻璃与核桃色咖啡桌还有几张沙发组成的谈话区。布兰多·卡斯特利亚诺正从红色的沙发站起,露出专业、热情的微笑。跟索尔预期的差不多,五十多岁的男子,上健身房的次数不够,因此必须调整深色西装的剪裁,唯一让人有点奇怪的是咖啡桌上的牛仔帽,但布兰多·卡斯特利亚诺一开口就是得州口音:“大家好啊。”
这时,索尔对于布兰多的口音与外表已经浑然无感了。红沙发后面站着一个女孩,穿着中等的高跟鞋,看上去跟索尔一样高,健美诱人的身材在紧身利落的套装以及膝上裙摆的衬托下清晰可见。她的金发蓬松,编成长长的一条辫子,几乎要撑破垂挂到她背后的银色发网。但让他看得目不转睛的不是她的身材,而是容貌。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礼,但仍然克制不了自己。她非常非常美丽,有着深邃的轮廓,俏皮的鼻子,以及如天堂般湿润的嘴唇。引人失神的绿眼睛正容忍地看着他,很显然她的耐心不会持续多久。
“我……好啊。”他结结巴巴地打招呼。在他后面的诺亚担心且不赞许地全身一僵,才刚见面五秒钟,老板就已经被爱情的闪电劈中了。索尔无法克制自己,他也跟不少家境优渥的犹太好女孩约会过,但从来没有任何人能这样让他震撼,唯一让他有点诧异的是她的年纪,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八岁。她会介意两人之间有十岁的差距吗?他应该担心吗?老妈会怎么想?
“我的助手,安杰拉·马修斯。”布兰多充满绅士修养地友善介绍。
“我以为这个办公室就是属于安杰拉·马修斯女士。”诺亚说。
“那是我母亲。我其实是小安杰拉。”
“幸好你不是她。”索尔不经大脑就冒出这么一句。
绿色眼睛中的笑意消失。诺亚直接呻吟出声。索尔满脸通红,尴尬地握握她伸出的手。
布兰多·卡斯特利亚诺示意大家坐下,“两位想要买农业机械?”
“呃,对。”索尔说。
安杰拉还站在布兰多后面。他只能仰起头看着她。应该说是欣赏她。她比他见过的任何青少年都还要有存在感,而且更冷静自持。“我要在另一个星球上开辟农场。我们想要知道你们能提供什么样的优惠。”
“我们可以提供全套服务。”安杰拉说。
这是在跟我调情吗?听起来像是。
“你说得对。”索尔说。
诺亚用手盖住眼睛,揉着太阳穴,一面叹口气,“你们看过我们的清单吗?”
“我昨天晚上扫过一遍。很高兴能告诉两位,我们可以满足每个需求。”布兰多说。
“可以吗?”索尔问。
“这个办事处代表一家很大的跨国企业。你们的订单数量对我们很有吸引力。”安杰拉说。
真的是调情。一定是!
“任何人都可以提供设备。我们在意的是售后服务。”诺亚说。
“不能满足客户的公司很快就会关门大吉,我们很了解这点。”布兰多向他保证。
“你可以把这点写在合约里吗?”索尔问。
“我们只会提出一份让你们完全满意的合约。”安杰拉表示同意。
又是在跟我调情吗?拜托,一定要是。
“我们会非常仔细地检查财务部分。”诺亚说。
“我们的贷款条件非常有利。”布兰多承诺,“你们是要租赁还是直接购买?”
“以这个数量来说,我们会需要先看看你们的合约条款才能决定。”
“自然。”安杰拉的嘴唇弯起最小幅度的笑意,“在较大型的合约中,直接拥有者的优势会比较大,从你们农场的地域来说,你们对于该地的办事处会是一笔大合约。相信我,如果可以谈成这笔生意,我们绝对不会希望你们走。大规模向来可以拥有比较好的折扣空间,以及最优惠的条款。”
“对。”索尔想看看诺亚要怎么反驳这个极好的论点,但不知道为什么,诺亚似乎已经气得放弃了。
然后就是细节,这正是让索尔逃离家族事业的事情,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他尽其所能地参与贡献,问出他听到父亲和哥哥问过的所有问题。维修安排?零件是有授权的微制造还是有折扣的进口品?保养——会不会考虑跟马萨诸塞州农机进行合作,让双方在当地都可以更加壮大规模?税务优势?免运费送到现场?持有公司登记?
九十分钟之后,布兰多·卡斯特利亚诺已经组织出大致的合约轮廓,他向两人保证,今天下午就会把数字算出来,将财务和合约细节寄给索尔的律师,让他们去检视和进行最后的协商。
“你们要开创的未来真是美好。”布兰多一边称赞,一边跟他们握手,预祝合作成功,“我很羡慕你们。如果我还年轻,大概就会跟你们一起去了。”
索尔傻傻地微笑,“你有空的时候,愿不愿意跟我喝一杯?”他猛然冒出来一句。
如坟墓般的沉默中,只有诺亚凄惨的低声呻吟。
“喝一杯?”安杰拉的声音冷酷得令人无法承受。
“请你?”
“跟你?”
“呃……这……”
“潜在的客户?”
“……因为……”
“这不只是不专业,更是极端自以为是。”
“……我没有……”
“难道这种无礼的态度会让我对你有好印象?”
“噢。”沮丧的索尔喃喃地说,“听我说,我真的很抱歉。我只是……你实在太……哎,该死的。”他知道自己一定满脸通红。
他两颊散发的热度一定启动了办公室的冷气。诺亚和布兰多·卡斯特利亚诺倍觉丢脸地互看一眼,同时在计算搞砸这笔合约到底会造成多少损失。
索尔可悲地朝门挥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走吧。”
“为什么?”
“呃?”
“我说过不吗?”安杰拉口气不佳地问。
“呃……”
“一杯。今晚。七点。哪里?”
索尔的嘴巴跟他狂转中的脑子已经搭不上线了。
“我听说联合码头上的达瑞酒吧还不错。”诺亚说。
“好。达瑞酒吧。不要迟到。”安杰拉说。
索尔其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眨眨眼睛,看到采买街上的人流在他面前经过,自己则在人行道上左摇右晃。“诺亚?刚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你刚刚约到人了。”
索尔开始露出微笑,笑容越来越灿烂,“约到了,对不对?”
“我希望你留下了律师认证的遗嘱。跟那女孩约会,你可能会用到。”
“她多惊人啊。”他眼中只能看到那张绝美的脸,带着迷人的微笑说:“好。”
“她的确很……与众不同。”诺亚已经放肆地大笑,“天哪,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勇敢,或者说这么笨的方法。你邀她的方式!”
“喂,那是我要娶的女人。”
“那一个?你先想想母蜘蛛在交配之后是怎么对待公蜘蛛的。”
“喂,你是在嫉妒,很明显就是。”
“老板,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并没有。”
“你嫉妒也没有用。对了,这个达瑞什么的是什么样的地方?我要穿什么?你觉得她会喜欢什么样的酒?”
“不重要吧。你知道这一州并不能卖酒给不到二十一岁的人吧?”
“她一定有……啊,也许没有。你觉得怎么样?她有二十了吧?”
“老板,你得回神了。我们四十分钟以后要跟种子厂商会面。买了那么多新新亮亮的机器,总得有点种子可用。”
“对。四十分钟。时间还很多。我没事。绿色外套怎么样?你看过我穿那件吗?那件可以吗?不会看起来太像上班族吧?”
“我的妈呀。”
达瑞酒吧颇有格调,沙发小包厢区有舒适低暗的灯光,光滑的长吧台前设有凳子,后头发光的柜子上放了不少酒瓶。两名帅气的酒保欢迎客人的调酒挑战。甚至还有一个私人露台可望向水面,并且点了柑橘蜡烛来驱赶夜晚的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