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爸。他故意让自己失联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杰拉微微气恼地对他一耸肩。
“嗯,对。这问题也太笨了。”他懊恼地承认。
“没关系。”
“你打算怎么办?”
“去跟那笨蛋说说话,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注意到有机油的市场警戒已经升高到琥珀色满格。进入GE的额外油量是2095年以来的最高点,当时人类保卫联盟的成立让国家预算整个崩溃,所有跨星际星球都陷入至今仍没有完全恢复的经济大衰退。
“我跟你一起去。”
安杰拉迟疑片刻,“你真的很体贴,但是我可以处理的。你留下来享受纳吉特被炸飞。”
“好吧。”他亲了她一下,“我原本并不是打算要这样度过今晚的。”
一辆有人驾驶的小车停在他们的桌边。
“我也不是。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我还没有穿我的皮装。我也不打算浪费那件衣服。”
“我会提醒你的。”他温和地说。
她爬上小车,车子快速驶上山坡。她的e-i告诉她马帝夫王子想与她通话。她瞥向他奢华的帐篷,可以看到他正靠在巨大的椅子边,看着她的小车。
在岸边的投影画面正显示载着纳吉特的电梯爬上起重架塔顶。
“你不会现在就要离开了吧?”王子问。
“抱歉,马帝夫,我有事得走了。”
“对我这样的贵族,正确称呼应该是:王子殿下。”
什么?她无声地比个口型。马帝夫个性中的混蛋特质越来越强烈了。“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离开。”
“我明白。”
某种原始的直觉让安杰拉更加忧心忡忡。当她回头去看皇家帐篷时,一名诺思二代正开心地轻笑,马帝夫脸上也充满笑容。他的笑容一点也不让人感觉愉快。
“快点。”她告诉司机。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她的飞机旁,一架流线造型的三角超李尔LV-505z型飞机,最高时速可达3.8马赫。以这个速度飞行到德维亚宅邸花不到二十五分钟。她告诉驾驶员用最快速度飞行。
他们才刚进入超音速,她的e-i就在她的网络镜片里闪出红色市场警告。GE油量增幅现在被普通市场发现了。以圣天秤星为基地的最大的七家公司仍在继续提供用油,足以满足未来一年的需求,这还不包括未来期货市场已经拥有的量。可是真正让她不安的不是油量,而是价格:七家制造商提出的价格完全一致,没有调动。“卡特尔垄断。”她低声说道。圣天秤星的制造商——以诺森伯兰星际企业为首的八巨头——联合起来要让市场供货过量。
安杰拉抓紧了把手,肌肉纠结,在柔软皮革上留下微小的白金痕迹。屏幕在她面前的桌上显现,充满更多详细的图表。她惊惧地看着有机油的价钱下跌,再下跌,不断下跌。“狗娘养的。”她闷咒一声,“我们受到的影响范围有多少?”她问家族市场AI。
“目前程度为百分之三十七。”
“狗娘养的。”而且爸还什么都没做,他没有买入来稳定过度的供应,也没有卖出来减低损失,他们的损失已经相当骇人了。一整年GE用量的有机油供应?他们一定花了好几个月、好几年来计算与制造这种过量。
她可以授权给他们的交易操作员,但她没有应对策略。诺森伯兰星际企业、马帝夫,还有其他人从来没有掩饰他们对有机油投机投资的憎恨,所以他们现在想把德维亚和所有其他有机油期货交易公司从跨星际宇宙中歼灭。他们的超量供应会不断持续,不断从通道涌入,就算她花光所有的钱也遏止不了。她应该联络其他的交易公司,找出应对办法。我们是该全买,还是全卖让市场垮台?如果市场垮得够惨,会威胁到制造商吗?会迫使他们停止吗?卡特尔联盟的成员在计划过程中一定也做过同样的推算。
更多警告出现。银行正在中止对德维亚金融管理公司的所有借贷。
“不!你们不能这样!”她现在只能卖掉他们其他的资产,准备努力偿还贷款。她也知道如果她开始在别的期货投资上产生损失,以应付他们手边的有机油囤积情况,银行就会开始寄发偿还通知。
“我该怎么办?爸?爸!”
当超李尔降落在德维亚宅邸面前时,卡特尔释放出的额外油量已经让整个星际有机油市场价格跌落百分之四十五。安杰拉现在开始害怕了,这种情绪对她而言几乎是陌生的。想要用买入的方式来应对已经不可能,油量实在太大。就算把她认识的每个期货商的资产加在一起,他们的钱还是不够。况且有机油的涌入完全没有减缓的迹象,更不要提结束。这是一场冷酷的溺毙行动,规划得无比精细。
有机油的价格一跌,市场的其他部分就开始攀升。持续的低能量价格正是跨星际金融所需要的契机,让它能振翅高飞,摆脱十五年来的经济衰退。过量供应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极好的。除了金融市场,股价已经在上扬,货币走势也在增强。她可以感觉到整个星际中几十亿普通人的希望与期待。她明白他们,他们新生的乐观,他们因为改变的可能所带来的兴奋。从地球的贫民迷宫城市到跨星际星球上枯燥的克隆新镇,他们会庆祝好几天,为奥古斯丁·诺思和他的同伙欢呼。他们绝对不会注意或在乎金融市场已经改变,缩水到只为替有机油期货市场收尾。他们为什么会在乎?过量供应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至少接下来几年都是,最后新填满的油槽被用尽,有机油制造商变成绝对的控制霸主,可以随意操纵价格。没有人会在乎几个有钱人因为这个变化而受苦。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跟所有新摩纳哥的住户一样,雷蒙德·德维亚在他的一万平方公里宅邸正中央为自己建造了一栋极大的豪宅。主建筑的双H形结构有四个主要中庭,山形的墙面装饰延伸出对称的两翼,形成辽阔的法式庭院广场。大多数的角落都有哥特式的深色尖塔伸出,上面有一圈圈的彩绘玻璃窗,屋子中央是一个八角形的圆顶,覆盖一座很大的游泳池,旁边是私人的热带丛林,朝夜空中投射出灿烂的碧绿光线,等着安杰拉低空掠过。
超李尔降落在西翼末端完美平整的草皮上。安杰拉快跑到小车边,司机是她父亲的私人助理之一。两人快速穿过主入口左边的拱门,进入一座中庭。每扇窗户里都点着灯,照亮了广场以及里面端庄的小花园,宛如白昼。又一道拱门,进入第二个中庭,八角形圆塔下面的小门打开着。
安杰拉迈入宽敞的走廊。这是私人区,宅邸的核心,有着最奢华的内部装潢,让古时法国太阳王的皇宫都要自惭形秽。她来到大厅,放慢了脚步。有将近三十名她父亲的部下正在以黑木与白杨木镶嵌出玫瑰形的光滑橡木地板上漫无目的地乱走。他们通常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更遑论盯着她看。但她能分辨出他们此刻转身面向她时的担忧和无助的表情。他们剥夺了她露出同样表情的权利。
两名资深私人助理以及马拉克,他们的法律代表,陪伴她一起搭乘电梯来到五楼。她父亲的书房是一间很大的圆形房间,从宅邸末端突出,仿佛有架飞碟意外撞上墙壁后卡住。书房的墙壁完全透明,让他能够将园林与远方的雪山一览无遗。
两名助理站在外面,担心地等着她进入书房。他们进不去,因为门不认可他们的身份,这暗示安全系统是完全正常的。安杰拉把手按上了扫描区,e-i则将私人密码输入网络。门顺畅地打开。
雷蒙德·德维亚知道来龙去脉。这是因为他花了六十三年的成年人生与期货打交道,专长就是有机油,也因为他的情报搜集能力远超过这个领域中的任何人,还因为家族AI昂贵的专属基因运算公式直接联结跨星际油管网络的私有传感器,它们随时都在抽样检视银行和有机油公司之间的金钱流动,从业界上千名联络人中吸收分析最微小的低语——他们发现走势的时间比竞争者及对手早上好几周,甚至是好几个月。德维亚是期货市场的优秀指标,永远都是盈利,永远都是投资领袖。好几个世纪以来都是这一行的赢家。
所以雷蒙德两天前就发现GE油管网络里出现来路不明的额外油量——原因不明,去处不明。他拒绝了马帝夫王子的宴会,去追踪有机油的来源、出资者、买家。一个小时之后,他就知道这不是来自奥尔良。纽卡斯尔通道是罪魁祸首。他找得越久,就发现越大量的油,事态就越发明显。然后是当前市场的一致性,每个圣天秤星有机油制造商都在收取同样的价格,同时完成小心翼翼出现的货单。他比任何人都先清楚趋势。他尝试亲自联络奥古斯丁·诺思,但是他的通信被拒绝了。对市场无与伦比了解的他,明白有卡特尔垄断联盟通过不存在于任何记忆储存库的秘密会面与协商诞生了,而他也猜到这场游戏的收尾会是多可怕的局面。他看到了它的覆盖范围。他知道其后的政治力量。
洞烛机先之后,他仔细地解除了书房里的镜头与传感器,坐在他最喜欢的宽背古董椅上,看着太阳消失在天边的伟大山脉后,饮入年份有一世纪的白兰地,吞了一颗药,再一颗,再一颗,再一颗……
安杰拉抚上雷蒙德的脸颊,拒绝相信事实,尽管他在她手下如此冰冷。毫无动静。他的眼睛大睁,皮肤苍白,全身因为死去而僵硬。她拒绝相信,因为靠意志力她就可以让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要拒绝下去,爸爸就还会活着。
现实缓慢而坚韧地低语,突破了她固执的拒绝。安杰拉·德维亚在她死去的父亲身边跪倒,十几年来,第一次开始哭泣。


第二十八章 2143年3月11日,星期一
席德九点以后才离开市场街警局,走出大门时,他觉得自己仿佛逃离犯罪现场的犯人一样。他的警探同僚们都认定他完蛋了。他们经过他身边时,会朝他点头打招呼,然后就转头回望,窃窃私语,暗暗摇头。他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结束了?”
“唉,你听说没?他搞砸了。”
“欧鲁克一定会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他们一整年的加班费都要被调降了,都是那蠢蛋的错。你有没有听说他花了多少钱?搞到后面连我们都得陪他受苦。”
“唉,他们真的是挖了好大一个坑让他跳啊。”
星期一是个把一天当两天用的日子,什么都要检查一遍、检视一遍、调整一遍。他在全像剧院里待了五个小时,一丝不苟地检查数据,花了越来越多时间——似乎是想要拖延注定的结局——众人如此交头接耳。不是这样,他只是想确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纰漏。他在第三办公室待了好久,忍受剩下的小组成员宛如控诉的沉默。
他们还是没追查到出租车。一切都在等着这个调查结果。他们已经把所有其他线索都调查过一遍——进口货物报价单,犯罪现场检验。这些努力并没有产出半点成果。他们剩下最后三辆出租车时,他终于宣布休息,把工作交给晚班,告诉他们一旦找到装着诺思族人尸体的出租车,立刻通知他。
他们要找的出租车是最后三辆之一的可能性,低到近乎为零,可是他不会现在就放弃——与其放弃,不如直接去跳泰恩河算了。
虽然他好几个小时前就答应雅辛塔会到家帮忙打包,但他仍然把车开到富肯纳街,停在北边。伊恩公寓的门锁被席德的e-i呼叫时闪出紫光。他对着小面板皱皱眉头,然后直接联络伊恩。
“快好了快好了,等我一下。”伊恩回答。
席德只好在门口等,一阵凉风挟着细雨打在他的皮外套上。终于,门锁变成绿色,席德把门推开。
他早该料到的。伊恩的公寓里有个女孩——高高瘦瘦的年轻女生,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他冲进去时,她站在客厅,正在穿球鞋。他本来想好的抱怨之词当场缩成一团,尴尬得要死。
“没事的,这是乔伊斯。”伊恩说。
“你好啊。”她微笑着说。
另一个女孩从阴暗的卧室出来,一边扣着衬衫扣子。
“这是萨米。”伊恩说。
席德瞠目结舌,还有,对,他就是有一点嫉妒。他忍不住瞥了伊恩一眼,看到副手眼中的得意神色,知道伊恩对这一切相当满意,不愧是警局的头号超级猛男。
“大家好。”席德呆头呆脑地说。
萨米没有乔伊斯那么愉悦。她只从一团乱发下情绪不佳地瞥了席德一眼,伸手去拿客厅地板上的外套。警察的直觉告诉他,她不是因为他打扰了他们的好事而不愉快,而是因为他没有更早到。
伊恩亲了亲乔伊斯,后者热烈地回应。“我再打电话给你。”他告诉萨米。她的表情因为敌意而扭曲,硬是挤开所有人出了客厅。乔伊斯最后亲了伊恩一下,萨米的脚步声重重地在楼梯间回响。“我会跟她好好说。”她保证,然后快步出门。
“还好吧?”席德问。
伊恩色眯眯地笑了,“哎呀,你觉得呢?”
“我觉得萨米的心情不太好。”他根本不想谈这种事,尤其是今天晚上。
“哎,这个嘛……这是她的第一次。你也知道她们就是这样。”
“第一……”席德结结巴巴地说。
“第一次三人行,我说的是三人行。”
“啊。哦,对。”什么啊,我哪会知道这样是什么样。
“啤酒?”
警察尤其不该酒驾,但自动驾驶可以带他回家,只要缓慢、小心地避开手动驾驶的车子就行。
“好啊。”
伊恩打开冰箱,拿出两瓶啤酒。席德接过自己的,重重地在他惯常的座位上坐倒。
“我真不敢相信昨天晚上被我们搞砸成这样。”席德说。
“临门区跟石器时代的迷宫差不多。那些商人就喜欢这样,每次市政府铺上新的智慧粉尘,都会被他们撕裂、烧掉。那地方永远都这样乱。”
“哎,我也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运气也该好转了,这要求不是太过分吧。目前为止我们的运气简直是背到透顶。”席德叹着气。
“所以今天晚上的全像剧院也没什么结果?”
“没有。明天我就得去见欧鲁克。”
“他不能把整件事怪到你头上。是他让你负责调查的。”
席德知道伊恩在想什么。调查必须继续,政治因素逼得它一定要继续,但欧鲁克会指派他的人来领导调查团队,对他必须对之负责的人证明,一直以来他都很认真地尽心尽力,搞砸的人是席德。“不会的!没有别的蠢蛋会自愿出来接手这烂摊子。”不过席德想,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有人递消息给其他人,要他们别接手。
“可是他们不会把案子关掉。毕竟死了个诺思家的,还有这堆什么外星怪物的屁话。”
“也许你说得对。”席德喝了一大口,“所以这位雪曼先生跟他的绿林好汉们有什么新消息?”
伊恩有点不自在地抽抽嘴角,“嗯,你说博兹发现你这件事,说不定是对的。从昨天晚上的交易以后,他们已经不再使用原本的e-i。”
“靠。”
“除了吉迪。他今天下午两点钟时,站在纪念碑广场中央打了三通电话,都是打给我们警局数据库里的小犯人。这些对话里面没有提到什么犯罪行为,但他要他们都换一个新的e-i码。”
“他选了我们看得到他,而且还能检查当地跨网通信巢的地方?”
“对。”
“所以他们知道被我们盯上,想要知道我们是谁。”
“看样子像是在抛诱饵想要把我们钓出来,老大。”
“妈的。”
“如果他们怀疑我们盯上他们,那我们需要用的监控程序就要比现在多很多。”席德又喝了一口。
“我知道。”
“你想要怎么办?”
“我们从泰恩河拖出来的是个诺思家族的,那双袜子证明了这点。把他丢到泰恩河的是个纽卡斯尔的帮派,我认为这点证实了整件事跟企业阴谋斗争有关。我以前的线人告诉我,有大事情要发生,所以不管这个阴谋是什么,它都还是进行时。”
“这整件事情实在大到超出我们能处理的范围了。”伊恩轻声说,“我不想这么说,但你必须想想何时该收手。”
“唉,我懂。”他还是没办法不去想这些A支诺思族人的态度。奥尔德雷德和奥古斯丁都当面告诉他,他们想要他把凶手揪出来。如果整件事是他们搞的,为什么他们还要这么做?问题是,他对那一家人的了解实在太少,包括他们对彼此的真正想法。杀死自己的克隆人兄弟一定是终极禁忌了吧?可是他当警察的时间也不短,见过不少变态的事情,而且不一定只会发生在政府服务撤除区里。
“你今天晚上没办法做决定。我们需要知道这些回溯倒查的结果。说不定……”伊恩说。
“没什么说不定的,都已经定了,真的。”席德喝完啤酒,“明天早上见。”


第二十九章 2143年3月12日,星期二
最后是在席顿区的鲁斯伯利巷结束。席德站在剧院里,双腿消失在鲜绿色的席顿公园内。他很清楚地看着出租车倒回这条街,虚拟图像不断往后回倒带。这里的罩网是完整的,汽车的牌照码在整段时间内都持续一致——没有犯错,没有灰色边缘。现在席德高高耸立在整齐的路面上方,双手叉腰,看着司机下车,用奇怪的姿态倒转回到鲁斯伯利巷西边尽头的屋子里。
“暂停。”
“他住在那里。”黛德拉·福伊斯特说。席德瞥向窗户,看到伊恩望着虚拟现实,脸上维持专业的面无表情;看到克洛艾·希利和詹森·商站在控制中心后面,两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什么都没说,但是非常有效地传达了他们老板的愤怒。
很明显的是,奥尔德雷德·诺思二代人不在场。如果没有了他的支持……
“我们知道这辆出租车在这里停多久吗?”席德指着令他讨厌的出租车。
黛德拉和洛雷勒两个人窝成一团,双手在键盘空间中舞动。
“七个小时,老板。”黛德拉充满歉意地耸肩回答。
“嗯。”所以席德刚才看到那司机开始他的一天,这个司机身份没问题,出租车牌照也完全无误,这是合法的出租车,他们看着他接客送客了五个小时。这辆出租车没有从任何地方载尸体,也没把尸体送到爱思维克码头。二百零七辆出租车的最后一辆。他们找到真正线索的最后机会,“看样子天降神屎了。”
“赫斯特警探,能不能跟你谈一下。”詹森·商说。
席德想说不好,任性、幼稚、可悲的“不好”。因为他知道他们要讲什么,所以谈有何用?
“休息一下。我们午饭后再来讨论。”他告诉他的人。
模拟画面消失,留下他孤身站在全像剧院。他看着所有人鱼贯走出控制中心,几个人朝他投以气馁的目光。伊恩迟疑了一下,但席德点头之后,他便出了房间。
克洛艾·希利和詹森·商走入剧院。“你搞砸了。”詹森·商恶狠狠地说。
“你再对我用这种口气说话,我绝对让你这个马屁精横着进医院。”
“小朋友们,不要吵了!”克洛艾朝两人举起手。
“倒查没有用。席德,为什么没用?”
“我不知道。我们知道他们用出租车运送尸体,那鬼东西还停在鉴证实验室。它一定得用某种方法开到爱思维克码头。”
“你的人太散漫了!他们没看到。就这么简单——你们没看清楚!”詹森·商说。
“所以你也同意虚拟现实是正确的调查方法?”席德挑衅地问。他非常愤怒,非常心浮气躁,需要发泄。反正最多不过是个轻级伤害罪。
“在适合的人领导之下,应该是正确的方向。”
“那你把我要的人弄来,我们再运行一遍。”
“你现在是怪你的人不好?”詹森·商得意地回问。
席德觉得自己的拳头正在握紧。
“我们不会再运行一遍。这个调查需要用不同的方式进行。”克洛艾坚定地说,“席德,你去准备一份简报。欧鲁克要你今天下班之前交给他。我们需要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席德想说些什么,想说出一个会开脱自己与手下人的答案。事实是,重来一遍,他还是会这么做。他一丝不苟地照着办案流程在做。他们没有新的突破点,除非算上雪曼——但是这一点也被他们在一团乱的临门区里搞砸了。“好。我会处理。”他没有别的办法了。凶手赢了,骗过了他和他的人。
席德离开剧院,走入通往电梯的走廊。走廊里没有人看他。伊恩和伊娃没等他。电梯门关上。他的手停在三层的按钮上。
“他妈的!”
他一戳地下停车库二层的按钮。他绝对不会让那小混蛋詹森·商得意。况且,他们都错了。他的人没有犯错。他们是很优秀的人,在这件事情上花了好几个星期,因为他们有动力,相信倒查出租车行踪是可以把案情打开的唯一办法。他也知道,他想尽办法让埃尔斯顿启动剧院,完全不顾这会让他和欧鲁克的关系恶化到什么程度。我是对的,他妈的,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