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杰拉跟莎丝塔计算好出发时间,好让她们的超音速VTOL专务机能够同时在宅邸的降落坪抵达,时间是第一天的下午。这么一来,她们就可以共乘镀金的马车,顺着绿色草坪驶向银白辉煌的宅邸,大屋两旁的尖塔以一百五十米的高度刺入清澈带紫的新摩纳哥天空。
王子迎接他们,旁边还站着他的八个妻子,全部都是来自瑞亚德与新波斯的良好的阿拉伯家族,她们明白自己的地位,正确执行自己的职责。“我希望在宴会结束前,你会跟我上床。”他在安杰拉耳边呢喃。一旁穿着赤红制服的宅邸总管正朝挑高的黄金与大理石舞会厅宣告她的到来。身为阿拉伯皇族的直系后裔,马帝夫偏好国家元首礼仪以及服装繁复的军事风护卫,仿佛他仍然统治着地球上的沙漠王国。
“再说吧。”安杰拉低声回应,端庄的笑容无懈可击。有些宴会里,两人会一起在私人套房里休憩,享受对方百无禁忌的性欲。有时候只有他们两人,有时候莎丝塔或另外一个女性朋友会加入,有时候马帝夫会召集他的男性亲戚来包围她。每次的邪恶感和愉悦感都是绝佳的享受。
“请你答应吧。时间很多。你知道我有多么欣赏你的体态。”马帝夫说。
“甜心,我当然知道。”她说。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她基因中的“十选一”修正在她的身高完全成长以及第一波青春期荷尔蒙停止后便启动,如今她看起来仍像是青春洋溢的十七岁,也许这是假的青春期,但诱人程度是实实在在的。
“豪斯登会来。他晚上到。”安杰拉说。
“你们俩是认真的吗?”
“有可能。”她打着哑谜回答。
“啊,他真是幸运。我再次恳求你嫁给我。”
“也许有一天我会,马帝夫。但不是现在。”
“那我会等到那天。”他鞠躬,亲吻她的手,握手的动作有点用力。
舞会厅的露台上有一组乐团正演奏高雅的舞曲,十几对舞者已经在舞池里优雅地旋转。白色燕尾服的侍者端着银盘提供香槟,女孩们则穿过房间,走到果园厅,那里有摇滚乐团正在演奏。两人无声地扫视面前展示的服装,华贵奢侈,独一无二,来自每个跨星际星球,所有设计师都努力吸引注意力,寻求新摩纳哥上无数富豪的青睐与定制。安杰拉有点惊讶地看到还有这么多附加义肢,尤其是翅膀与孔雀尾巴——这一波流行应该已经过了吧?女性对手们如雷达般锐利的双眼同样也对她们的衣着进行扫描,直觉性地估算价格与美感。在这期间,笑容不变,飞吻不断。
“豪斯登?真的吗,宝贝?”莎丝塔问。
“长得可爱,本钱不错,有幽默感,年纪也对,这些特质很难得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你不觉得吗?”
“而且是我们这种人。”
“而且是我们这种人。”安杰拉同意。豪斯登来自华人家族,他们的矿业在非洲大幅扩展,直到跨太空科技打开星空,稀有的地球矿物不再那么稀有。跟很多类似企业一样,他们成功地将主业从挖矿变成提炼原料,继续蓬勃成长。
“还有王子。”
安杰拉皱眉,“他不在选择范围。”虽然他很迷人,但安杰拉觉得马帝夫王子太传统了一点,他的妻子都需要完全服从他。况且,双方还有商业竞争关系。
最后几十年间,海湾原油富豪花了数百亿投入有机油提炼市场,以及在新世界上开辟大片土地养育浮藻田。这些新提炼厂让原本的原油贵族们继续成为跨星际能源制造的先驱。他们不喜欢德维亚家族带头的有机油未来市场投资操作,向来拒绝在生产量、市场占有率、投资的选择上跟投资者配合,给他们找了不少麻烦。
于是,与敌人共枕对安杰拉而言更是邪恶的享乐(她猜王子也这么觉得),但仅此而已。
安杰拉跟莎丝塔在干冰瀑布与激光下共舞,当莎丝塔开始跟一群她勉强算认识的人挑逗地跳舞时,两个人便分开。安杰拉去了餐厅,许许多多的桌子上摆满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类食物,大片落地玻璃让人一眼尽收园艺风光。宅邸前方的斜坡底是一面一英里宽的喷泉湖,巨大的水柱高高地喷入暮色空中;强大的直高水柱,扭转的圆弧,四散的喷雾,弹入空中波浪,全都从湖面下打上灯光,色彩不断随着水波荡漾而变幻。
安杰拉往外走入暮色天空下,路上经过一群虐恋狂魔,贴身剪裁的皮革服装上装饰着黄金链子与镶着钻石的尖刺,一群人正要去罗马奴隶地窖,马帝夫在那里聘了十几个加州顶尖的男女演员枕鞭以待。这群人因为手边的囚犯引起的兴奋显而易见。他们抓到了一只天使,一个十几岁的美丽男性,有着完美肌肉的胸膛和经由外科手术缝合在背上的白色羽翼。一名侏儒身上披着子弹皮带,里面塞的却都是药,正拖着天使行走。安杰拉看到他们浩浩荡荡的夸张景象,忍不住咧嘴而笑。
马帝夫在他的花园中造了一面玻璃围墙的圆形露天剧场,里面正在赛骆驼,算是对他的出生地幽默的致敬。豪斯登正好赶上第二场比赛。他的身材修长健硕,光头上有银色刺青装饰,穿着楠鲁装显得十分帅气。他们和一群朋友进入其中一间包厢观赛,为自己选中的骆驼加油。安杰拉每场比赛都下了二十五万的注,总共输了两百五十万,豪斯登运气比较好,还赚了五十万。
车夫驾驶的小车载着他们去到隐蔽的庭阁,一间间沿着喷泉池畔而建,却都隐藏在花树间。安杰拉得叫她的意大利女裁缝们来替她宽衣。这间庭阁内的情欲按摩师是一名非常高壮的女子,白礼服在她面前被脱下时,安杰拉甚至感到一丝刺激。豪斯登站在她躺下的软垫长椅旁,欣喜地看着她被涂满香油,油光辉映出池中喷泉的多彩水光,在轻柔飘下的粉红花瓣间,按摩师开始以极致专精的指压技术揉捏她的皮肉,很快便让安杰拉的大腿无助地开始轻颤。过了一会儿,豪斯登也加入,他一边上她,按摩师一边继续着对她的精细折磨。安杰拉相信整个园区的人都可以听到她最后的媚叫。
安杰拉的第二件礼服是赤红色的丝绸,线条干净流畅,造型师则将她浓密的秀发做成看起来很简单朴素的农家女波浪卷,在她身后披散而下。打理好造型后,安杰拉和豪斯登及所有人聚集在前庭,进行早餐时段前的宴席。
清晨到来,带起一阵寒风。豪斯登送她进屋,两人同意分开一阵子。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她看到他几次都在扫视在场的女客。很公平——她的e-i已经连续两个小时一直收到马帝夫的呼叫。
一名侍从正在等她,她有点好笑地顺从了,允许男仆带领她到卧室去,王子与他五个妻子正在那里等着她。
疲倦感开始涌上,但马帝夫是准备最周到的主人,绝对不会让她的倦怠破坏他的早晨。其中一个妻子替安杰拉施了一剂药,让她整个人开始晕眩,得扶着家具才能站稳。但恢复的速度也很快,马上让她直接拥有早晨的清醒与精神。她站到马帝夫面前,他带着清冷且期待的笑意,看着他的妻子将她的红礼服从皮肤上脱下,然后她们让她跪在他面前。
安杰拉独自一人在客房卧室醒来。她不喜欢这样——这是宴会,她不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也气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就觉得不舒服与自伤自怜起来。不过,她也必须坦承,此时的情绪反应也是因为王子出乎意料且令人不安的行为。他的动作远远超过她愿意接受的范围,而且似乎享受着她的愤怒与惊慌。
她的随从们等在套房外面的客厅里。她隐约记得马帝夫和他的妻子们彻底餍足之后,便招来他们把她带走。他们的存在与细心照料立刻让她觉得安慰,并服下可以解除用药后不适的药。还有热水澡,里面加了香膏,她的护肤师与女佣一起轻柔地将香膏抹上她全身,让她精神一振。她的药剂师很快对她的血液进行筛检,确定马帝夫给她用的亢奋剂里没有有害物质。安杰拉增强的肝脏与肾脏功能可以应付血液中大量有害物质,所以她想要喝到有点微醺都得比一般人多喝两倍的量,但谁知道那王子用了什么东西。发型师照样施展了她的奇技,梳顺了杂乱和纠结,编入鲜花与纤细的白金线,此时安杰拉才问:“现在几点?”
她不意外地听到已经是下午一点。马帝夫还真的花了不少时间尽情享受她的不适。久到其中绝对没有误会,她知道当时他并没有把她视为应该平等对待的对手,这一点让她极度反感。
众人帮她穿上新礼服时,她启动了跨网通信接口,e-i告诉她有三通父亲的未接信息。她父亲会在她参加宴会时联络她,实在很奇怪。她叫e-i回拨,但他没有联机。“他联机以后告诉我。”她告诉e-i。
她下定决心不要让马帝夫破坏她的兴致,因为这反而让他又赢了一次,所以她立刻全心参与。
在果园厅里,一个叫作粉红不爽的七人团体正在演奏他们强情绪的乐曲。安杰拉本来就不喜欢这种曲风,再加上她心情不好,更是让她无感。她出了屋子,搭乘小车去了圆形剧院,里面正在进行午后无规则铁笼决斗,最后一个还站着的人可得五百万奖金。安杰拉睁大眼睛,着迷地看着里面的人刻意折断别人的四肢,把人脸打得血肉模糊,黑手贱招层出不穷。她想象在赛场上被狠揍的人是王子,让她的心情立刻舒服很多。
在参加晚上的赛事之前,还要再一次换装。事前的准备工作包括一轮真正的按摩,彻底冲洗清洁每一寸肌肤,然后让药剂师调了一剂解亢药去除酒精带来的亢奋。当她终于整个人神清气爽之后,她的护肤师在她全身肌肤都喷撒了白金细片,让她整个人变成光洁明亮的银色,更极巧妙地调整浓淡以强调她的乳沟与肌肉线条,然后服装师拿出一件宽幅布料的淡紫色晚礼服,用来衬托她如今的白金肌肤,强调她胴体的女性特质与力量。
随从们结束他们的仪式之后,豪斯登加入她跟莎丝塔,一起参与晚上的烤猪野晚宴。
“棒。”他露出停不下来的贪婪笑容,大赞了一句,“棒,棒,真是棒。我可以亲你吗?但我不想要把白金弄糊,你看起来太灿烂了,绝对不能被我破坏。”
“你可以亲我,不会糊掉的。”安杰拉强迫自己咯咯轻笑。她没办法决定自己是不是该跟朋友们说说马帝夫的行为。说了他们又能怎么办?而且豪斯登可能还会因此对马帝夫生气,他真的是一个好人。所以她什么都没说,一行人上了小车,前往喷泉湖上方的平原斜坡。冒着绿光和蓝光的火把点亮小径,穿梭在好几百张桌子间,桌子则半隐蔽在香甜玫瑰花与铁线莲交缠成的密亭中,厨房区被五个烤架包围,明亮的炭火上各串了一只不同的动物,有公牛、猪、驯鹿、水牛……
“那不会是真的熊猫吧?”豪斯登皱着眉头看最后一个烤架。
“马帝夫绝对做得出这种事。他就喜欢这些惊世骇俗的行为。”安杰拉回答。
他们坐在铸铁桌边,上方挂着好几把手绘日本纸伞,垂吊在紫藤藤蔓下,告诉侍者他们想吃什么。安杰拉没胆要熊猫,但是豪斯登要了。“我要戳穿他的骗局。”他声称。
“男人!”安杰拉跟莎丝塔互相碰杯。
斜坡给了他们很好的视野,可以欣赏两只升空中的红色热气球,两个气球被绳子系在一起,像是飘浮在一千五百米高的两颗红月亮,五架极小的瑟斯纳火箭机从两根尖塔之间轰隆隆地飞过豪宅,利落地转个弯,朝第一个气球飞去。安杰拉看得不禁拍手叫好,欣赏如黑针般尖细的形状彼此交缠,机尾后的烟雾像四散的DNA一样在温暖的夜空中扭转。火箭机绕着气球相互追逐盘绕,展现特技飞行技巧,引来野餐众人的另一波掌声。
安杰拉惊呼,看着其中两架飞机间的距离近得惊险无比,机翼末端几乎都要碰到彼此之下,争相选择绕行气球最好的角度。刺激永远来自猜测是否会发生空中相撞,然后冒出灿烂的橘色火焰花朵,冒烟的残骸从爆炸间四射而出。在灭绝边缘游走的脆弱生命。
在她的内心某处,深到几乎是潜意识中,猜想自己是不是开始对生命的经验无感了。她在永无止境的新摩纳哥宴会中尝试了如此多种的愉悦,现在只有越发极端的事情才会让她感觉兴奋。她几乎要羡慕起莎丝塔必须经常进行商业旅行,在自家的商业王国中逐步攀升,直到有一天一手掌握散播在十个星球上的工业帝国。她家族的财富是有形的,而德维亚帝国只是数字而已。
他们正看着第二场火箭机比赛,安杰拉在一架碧绿色的飞机上押了二十五万的赌注,因为她喜欢驾驶员的名字,杜克·道格拉斯。这时豪斯登微微朝莎丝塔点头。
“那里有个我得去打招呼的人。”莎丝塔说一声便走开了。
“你可以再明显一点。”安杰拉念了他一句。
“我知道,抱歉,宝贝。”
安杰拉的e-i此时告诉她有机油产量的市场警戒已经上升到琥珀色一级,圣天秤星仍然透过纽卡斯尔通道在增加输出油量。她取消了提示,心情突然雀跃起来,因为她猜到这是什么。对,她是个真正的新摩纳哥女性,在她惊人的人生中,无论任何事物,她都算得上是经验丰富,而且还刻意培养出对任何事都见怪不怪的无谓,但似乎仍然有些事是天生能让人感觉兴奋的……
豪斯登清清喉咙,“安杰拉,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很不错,我希望让它成为永久。”
她因为他方正脸上期待的表情而微笑。她很了解他,知道他是真心这么想。“好,我当然愿意永久跟你在一起。”
他向前倾身,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吻,“谢谢你。”
安杰拉看向他递给她的小盒子。她露出笑容,打开它。里面是一枚透明宝石指环。透明到极点,而且还闪闪发光。她双手捧住脸颊,因为这真的出乎她的意料,而且让她极为开心。“豪斯登,这是不是……”
“对。我选了一枚钻石订婚戒给你。我这个人就是喜欢老派作风。”
她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从盒子里拿出来欣赏。天哪!指环完全贴合她的指围。“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它真的是太美了。我好喜欢。”她内心里有一个坏坏的想法,等不及要拿给莎丝塔看——她一定会嫉妒得要死。
“我们家族在莫桑拜的一个矿场挖出了一颗巨大的原石,我把它送去阿姆斯特丹的一家公司,他们发展出这种新的切割技术,似乎跟精准中子光束有关。总而言之……他们在钻石里切出了一个圈。这是第一枚这么做出的戒指,而且就我所知,也是唯一一枚。”
“谢谢你。”再次亲吻,这次比之前更为急切,“非常谢谢你。”安杰拉喂他吃蘸了蒜泥的甜虾,他递给她一杯加了JK覆盆子伏特加的香槟。两人再次接吻。“还要谢谢你跟我求婚。你可是很抢手的对象呢,知道吗?”
“你对我来说也是这样。”
“所以我们要生小孩吗?”
“我想要小孩。我相信律师们一定可以谈出合适的配方。”
“花钱请他们就是为了做这些事。”她赞同地说。
他们当然还不会公布,一定要先等双方律师团都谈定基本合约——这是新摩纳哥的做事方法。他们一定会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协商,确定最后的合约,明定所有事项,包括他们负担得起几个小孩,每个小孩会从两边得到的财富百分比。毕竟谁会想要自己的小孩无法达到新摩纳哥每人需有五百亿资产的公民资格?她绝对不想。
“你知道吗?如果我们生小孩,我希望小孩能拥有复合型的公司,不像我们这样,只有钱或是只有你的原料提炼厂。”
“多样化经营?是不错,但还需要核心策略。”他沉吟道。
“我知道,我只是想到随口说说而已。”当她开始跟她父亲一起进行市场操作之后,纯粹的金钱操作让她越发不安。对德维亚家族而言,这甚至已经不是钱了,跟那些有账户和第二账户的几十亿普通星际公民所了解的不一样——已经不再是金钱与信用账户。在她父亲的指引之下,他们的AI操纵纯粹的数字,用别人的数字创造出更多数字。他们操作的市场繁复程度可以用美来形容,但说到底也只是更多数字而已,原因跟结论变得越发难以厘清,造成的结果就是——与现实脱节。
“你真温柔。你会是很保护孩子的好母亲。”豪斯登说。
“哈!我只是从实际角度来看这件事,还没到母性泛滥的程度。说到这个,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说,我们要用代孕。兰妮艾沙也许觉得花九个月在肚子里装一个宝宝是很浪漫又复古的流行做法,但是我花了许多金钱、时间,努力维持这副身材的绝佳状况,我可不想抛掉这一切。”
“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绝佳状况受到极为广泛的欣赏。只要你在场,挺立剂的销售量就会猛然下跌。”
安杰拉与他贴得更近,喂了他一口香槟。“豪斯登,你不一定要回答,但是,你是‘十选一’吗?”
他摇摇头。“宝贝,我不是。我出生的时候那个技术还不存在。我父亲说我差了五年。怎么,你介意吗?”
“我不介意,而且你应该很快就能进行回春手术了。据说巴特拉姆就快要证明手术的有效性了。”
他举杯,“希望如此吧。”
他们吃完了剩下的烤肉,看着火箭机在空中不断盘旋。最后一场赛事结束之后,安杰拉口袋里又多了七十五万。
“该死!”豪斯登少了一百五十万。
“别生气了,我们加在一起还是有赚哪。”她逗弄他。
“是啦,但我们还没结婚啊。”
喷泉开始降低舞动的水雾,让客人们第一次看到湖的对岸。看到宴会最后表演时,客人们的掌声持续非常久,也非常兴奋。
“他开玩笑的吧。”安杰拉说。
岸边有一架极为老式的火箭,被十二道强大光束钉在巨大的水泥台上,白色的烟雾诱人地顺着两侧的白霜流下。火箭顶上有一个小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蓝灰色圆舱,尖端的赤红色逃脱舱看起来像是临时加上去的。旁边一半是缆线与粗管的粗糙起重架,有一根粗粗的梁臂扶着圆舱。
“不是。我听说过这件事。这是水星宇宙神号。”
“是什么?”
“太空火箭,上面有一个单人驾驶舱。它完全克隆美国第一次把航天员送入太空轨道用的火箭。里面用的是现代网络而不是古时候的电子仪器,驾驶舱里也有现代的安全系统,但基本上这就是1960年代的轨道飞行任务用具。”
“它会飞吗?”
“会啊,它是真的。马帝夫的表弟纳吉特要担负这项重任。”
“纳吉特要驾驶它飞入太空?那个药头?”她气愤地说。
“他什么都不用做,而且火箭也只会绕行两圈,他会落在八十英里外的坦依海里。马帝夫特别为此进口了一些船以及打捞直升机。”
“真是爱耍花样!他花了多少钱啊?”
“据说六七千万吧。他得特别聘请波音——简公司为他建造。这很不容易,因为当时的蓝图都已经不存在了,他们的工程师必须根据博物馆里的残骸,重新克隆出舱体和火箭的主要部分。据说他承诺了负担史密森尼的两场展览费用,他们才让那些工程师足够近距离地接触那些残片。”
安杰拉乐不可支,“这绝对会开启隆重的军备竞赛。”她转过身去看开心的王子站在斜坡顶上的豪华贝都因式帐篷前,一遍又一遍地鞠躬答谢。这时候,她注意到他身边站着两名诺思二代,看起来放松又满意。这个景象有哪里看起来很不对劲——诺森伯兰星际企业跟王子家族的有机油企业并不能算是敌手,但双方向来关系不好。
斜坡底下升起巨大的投影画面,显示纳吉特在起重架高塔下方下了卡车,他穿着一件笨重的银色太空装,戴着暗橘色的圆罩式头盔。看起来的确很复古且写实,甚至包括插在他胸前的伸缩塑料管,连接着一个金属的便携式生命保障系统,正由他身后的一名辅助团队成员替他捧着。
众人再次发出欢呼。安杰拉叫她的e-i再去联络父亲,这次使用绝对优先权限。他还是没有回应。绝对不对劲。她连接到家里宅邸的AI,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疯狂的太空竞赛重演,好让她的网络镜片能给她清晰的视觉影像。
“我父亲在宅邸里吗?”她问AI。
“是的,女士。”
“在哪里?”
“在他的私人书房。”
“使用内部传感器,给我影像。”
“无法执行。”
“为什么?”
“房间里的传感器被解除了。”
她全身洋溢的幸福暖意——来自香槟、夜晚、宴会、订婚——立刻消散。“谁解除的?”
“一定是您的父亲。根据我的记录,最后进入房间的人是他。”
她猛然站起。“叫机组人员准备好我的飞机。我现在就要走。”她告诉e-i。
“怎么了?”豪斯登担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