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我们一直在听着倒计时,努力去做我们的正常工作。我们有15个人来火星,而将仅有10个人返回,最终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很不容易。甚至那时,我想,地球上仍有数百万人感到难以理解。他们一定发现不可能去相信“奥林帕斯”号居然不能下降区区4000英里来搭乘我们。太空署收到无数近乎疯狂的营救计划。天知道,我们自己已想出够多的计划了。但是当3号发射台下的永久冻土终于塌陷和“帕伽索斯”号因此翻倒时,什么也别提了。当发射燃料箱破裂时,飞船居然没有爆炸,现在看来仍似乎是个奇迹……
我又在浮想联翩了。还是回到“火卫1号”和倒计时上来吧。
通过监测望远镜,我们能够清楚地看见那块沟壑纵横的高原,“奥林帕斯”号在和我们分开并开始自己降落后,就是在那里着陆的。尽管我们的朋友们永远不会登上火星,但是至少他们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可以探索。甚至一颗和“火卫1号”一般大小的小卫星,算下来每人也有30平方英里。有辽阔的领土供你寻找奇异的矿物和来自太空的残骸,或者刻上你的名字,以便未来世纪知道,在所有以这种方式来的人中,你是第一个。
在暗灰色的岩石的映衬下,飞船像一个又短又粗的明亮的圆柱体。迅速移动的太阳不时地把光亮洒向飞船上的一些平坦的表面,闪耀出明镜般的光辉。可是,起飞前约五分钟,这个景色突然变成了粉红色,然后又变成了深红色——接着完全消失了;因为“火卫1号”进入了火星的暗影。
当倒计时到10秒时,我们突然被一阵强光吓了一跳。一时间,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奥林帕斯”号也遇到了大灾难。后来我们意识到是有人在拍摄起飞的镜头,外面的泛光灯都已打开了。
在那最后几秒的时间里,我想我们都忘记了我们自己的困境。我们仿佛登上了“奥林帕斯”号,决心让起飞加速器平稳增强并把飞船带出“火卫1号”小小的万有引力场,然后远离火星,朝着太阳方向开始漫长的归途。我们听见指挥员里奇蒙发令“点火”,接着一阵短暂的干扰声,然后一块光斑开始在望远镜的视野里移动。
就这样,没有耀眼的光柱,这自然是因为当一枚核火箭点火时,其实是没火可点的。“点火”一词实际上是从旧化工技术术语中挪用过来的。但是热氢爆炸是完全看不见的。可惜的是我们将再也不会看到像“土星”或柯罗洛夫式的火箭发射了。
燃烧将尽之时,“奥林帕斯”号离开了火星的阴影并又冲进了阳光里,立刻重新成为一颗光彩夺目、飞速运转的星星。
耀眼的光线一定是让飞船上的人吓了一跳,因为我们听见有人叫道:“关上那扇窗子!”
然后,过了几秒钟,里奇蒙宣布说:“切断引擎。”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奥林帕斯”号现在正不可改变地奔向地球。
一个当时我没有听出来的声音但肯定是指挥员的声音,说“再见,‘帕伽索斯’号”。然后无线电通话关掉了。当然,说“祝好运”已没有了意义。因为几周以前一切都安顿好了。
谈到运气,已经有了一桩补偿,尽管不是给我们的。因为只有10位机组人员,“奥林帕斯”号已倾倒了1/3的消耗物,减轻了好几吨自身重量。因此,现在飞船将会提前一个月回家。
在那一个月里,可能会出很多差错。我们也许挽救了这次远征。当然,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可这个想法不错。
我一直在放音乐,最大音量——反正没有别人会打扰了。即使有什么火星人,我认为这点点稀薄的空气不可能将这种声音传出几码以外远。
我们收藏的音乐很多,可我得仔细挑选,不得有强拍,听时不需要太专注。尤其重要的是,不得有人类的声音。所以我把自己局限于经典管弦轻音乐。“新世界”交响曲和格里格的钢琴协奏曲非常合乎要求。此刻我正在听拉赫曼尼诺夫的“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可是现在我必须关掉音乐,开始工作了。
仅仅只有5分钟了。所有的设备都处于最佳状态。望远镜正在追踪太阳,录像机作好了准备,精密计时器在运转。
我将尽我所能使这些观测资料准确无误。我把这一切都归功于我那些牺牲了的同志们,不过我很快也要加入他们的行列了。他们把自己的氧气给了我,使我能够在这个时刻仍然还活着。我希望你记住,从现在起,100年或1000年后,每当你往计算机里输这些数字时……
还有1分钟了;开始工作。作好记录:年:1984;月:5;日:2;星历表时间:4时30分……现在。
还剩半分钟。把录像机和计时器调至高速。重新检查位置角度以保证我看见太阳边缘的正确地点。焦距500,——这样即使在这么低的高度,图像照样非常稳定。
4时32分。现在是开始的时候了……
出来啦……出来啦!真令人难以相信!太阳边缘出现小小的一个黑影……不停地在变大,变大,变大……
哈罗,地球。请抬头看看我,你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高悬在午夜的上空……
录像机回到慢速。
4时35分。好像有一只大拇指伸进了太阳的边缘,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看上去真迷人……
4时41分。正好移到一半距离。地球完美的黑色半圆形——从太阳上咬了一口。好像某种疾病正在一点一点地蚕食太阳……
4时48分,初切完成3/4。
4时49分30秒,录像机又调到高速。
与太阳边缘相接触的那条线正在快速地退缩。现在成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黑线。几秒钟后,整个地球将重合在太阳上面。
现在我能看见大气效果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环绕着太阳里的那个黑洞。我颇感惊异地想到我正在观看晚霞——和朝霞的光辉——就在这个时刻围绕整个地球而发出的……
初切完全——4时50分05秒。整个地球移到了太阳的表面,映衬出黑色圆盘形轮廓。它看上去比我预期的还要大,很容易被误看做一个中等大小的太阳黑子。
当月亮以太阳宽度的一半距离尾随地球出现时,6小时内将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将把记录的资料发射到月球的通讯站,然后尽可能睡上一觉。
我的最后一觉。不知道是否我会需要吃药。浪费这最后的几个小时似乎有点可惜,但是我想要保存我的体力——和我的氧气。
我想是约翰逊博士说过这样的话:最能让一个人安下心来的莫过于知道他早晨将会被绞死。他究竟怎么知道的?
星历表时10时30分。约翰逊博士说对了。我仅吃了一丸药,而且不记得有任何梦。
这个该死的人还胃口大开地享用了一顿早餐。把这部分切掉……
回到望远镜前。现在地球经过太阳中心的北部,通过了一半。10分钟后,我该看见月亮了。
我已经把望远镜的焦距调到了最高档——2000。图像略略有些模糊,可仍旧相当不错。大气光晕十分清晰。我希望能看见地球阴暗面的那些城市……
没有运气。可能云太多了。有点可惜。理论上是可能的,但是我们从未成功过。我希望……没关系。
10时40分。录像机调至低速。希望我正观看的地方位置正确。
还有15秒。录像机调至高速。
该死——错过了。不要紧——录像机将会抓住准确的时刻。太阳的侧面已有了一个小的黑色凹口。初亏应该是在大约星历表时间10时41分20秒。
地球和月亮之间的距离可真长。它俩之间的距离是太阳宽度的一半。你不会认为这两个星球彼此有什么关系。你由此可知太阳真正有多大……
10时44分。月亮有一半已进入太阳边缘。在太阳边缘上咬出了一个小小的轮廓清楚的半圆。
10时47分05秒。内切。月亮离开边缘,完全进入太阳。别以为我能看见阴暗面上的什么东西,可我将加大焦距。
真有趣。
哦,一定是有人想和我说话。月亮的阴暗面发出小小的光亮。可能是英布利姆基地发射的激光。
对不起了,各位。我已经说完了再见,并且不想再重做一次了。现在可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尽管如此,光亮还在继续——那个闪烁不定的亮点,来自太阳自身的表面。难以置信的是,甚至在它经过了漫长的距离,光亮仍只有100英里宽。月球通讯站如此不怕麻烦又这样准确地射向我,我想我忽略它应该感到有罪。但是我没有这个感觉。我已经快完成了我的工作,因此地球的那些事情我不再关心了。
10时50分。关掉录像机。就这样——地球凌日的结束,从现在起还有两小时。
我吃了一顿快餐并且通过观测镜最后看一眼风景。太阳仍旧高悬,因此没有多大的差别,但是阳光折射出种种鲜明的色彩——红色、粉红、暗红,千姿百态,变幻无穷,在深蓝色天空的映衬下呈现出惊人的美丽。与月亮相比真可谓天壤之别——尽管,月亮也有它自己的美。
真是奇怪。大家过去都知道火星是红色的,但是我们实际上并没有想到是铁锈般的红。鲜血般的红,像画上的亚利桑那沙漠一样。过了一阵子,眼睛就渴望见到绿色了。
在北边,色彩有了可喜的变化。伯勒斯山上的二氧化碳雪顶像是白得令人目眩的金字塔形。再一次令人感到惊奇。伯勒斯山高出平均基准面25000英尺,当我还是小孩子时,从不曾料想到火星上有高山……
最近的沙丘有1/4英里远,并且在它的阴面斜坡上,也有一块块的冰冻。上次风暴时,我们以为它移动了几英尺,但我们不能肯定。肯定这些沙丘一直在移动,就像地球上那些沙丘一样。我想,这个基地将会被覆盖——1000年后再重新出现,或者10000年之后、
那一片奇异的石林——“大象”“国会大厦”“主教”——仍在保守着它们的秘密,并且取笑我们最初的失望。我们可能发誓说它们是沉积岩。我们多么急切地冲出去寻找化石!甚至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形成那个岩层的是什么。火星的地质结构仍是一大堆矛盾和谜……
我们已经留给未来太多的问题,而且那些后我们而来的人还将会发现很多很多问题。但是有一件神秘的事情我们没有向地球汇报,或者甚至进入飞行日志……
我们降落后的第一夜,我们轮流值班。布伦南当班时,刚过午夜他就把我叫醒。我很生气——我当班的时间还没到呢——接着他告诉我他看见一道亮光在围绕“国会大厦”基地移动。
我们观看了至少一小时,直到该我接班。但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不管那亮光是什么,它再未出现过。
当时布伦南像他们来时一样,头脑冷静,不带幻想。如果他说他看见了一道亮光,那么他就确实是看见了一道亮光。也许它是某种放电现象,要不就是“火卫1号”投在一块被沙磨亮的岩石上的反光。无论如何,我们决定不再提它,除非我们再一次看见。
因为我独自一人,我经常在夜间醒来并朝那些石林方向看。在“火卫1号”和“火卫2号”的微弱光照下,石林让我想起了一座阴暗城市的空中轮廓,而且它一直保持阴暗。从没有为我出现任何光亮……
12时49分。最后一幕即将开始。地球已经快要到达太阳边缘了。
录像机调至快速。
相切!12时50分16秒。新月形的两道光不再相接。当地球开始移出太阳时,一个小黑点出现在太阳边缘,它正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录像机调至慢速。距地球完全越过太阳表面还得等上18分钟。
月亮仍还有一多半路程要走。它还没到达凌日的中点。它看上去像一小块圆墨斑,只有地球的1/4大,而且那里不再有闪烁的亮光。
哦,我仅剩1/4小时的时间了,在这里我最后的家。时间仿佛加足了马力拼命往前赶。不过,没有关系,现在我已做完了一件事情。我甚至可以休息了。
我感到自己已经成了历史的一部分。我和库克船长在一起,回到1769年的塔希提岛,正在观看金星凌日。除了月亮尾随在后的景象外,那次凌日看上去一定就和这次完全一样……
如果在200年以前,库克就知道将来有一天某个人会从外层空间观看整个地球凌日,他会怎样想?我肯定他会大吃一惊——然后兴高采烈……
但是我感觉自己更像一个尚未出生的人。我希望不管你是谁,你都听见了这些话。或许从现在开始的100年后,当下一次地球凌日发生时,你会站在这个地方。
向2084年11月10日致意!我希望你比我们运气好。我猜想你将会乘豪华定期飞船来这里。或者你也许就出生在火星上,是个地球外的异乡人。你会知道一些我不可能想象的事情。然而,不管怎样我不嫉妒你,而且如果我能够,我也不会和你互换位置。
你将会记住我的名字,并且知道我是人类中第一个看见地球凌日的人,而且100年后才会有另一次……
12时59分。终切一半。地球变成一个完美的半圆——一个覆盖在太阳表面上的黑影。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把那个金色盘子吃掉了一大口,这印象始终摆脱不了。9分钟后,地球将离开,然后太阳将重新完整。
13时07分。录像机快速。
地球即将最后离去。太阳边缘上仅有一道浅浅的黑纹。很容易把它错当成正在离开太阳边缘的一个小黑子。
13时08分。
再见了,美丽的地球。
走了,走了,走了,再见,再——
我现在又平安无事了。测时数据已全部发射回去。5分钟后,这些数据资料就会加入到人类积累的智慧宝库中。而月球站将会知道我坚守住了岗位。
但是我不会把这盒录音带发送回去,我要把它留在这里,留给下一批探险者——不管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来。可能是10年,20年。当一个偌大的世界等待探索时,探访故地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我要把这盒录音带留在这里,就像斯各特的日记留在他的帐篷里一样,直到下一批来访者发现它。但他们不会发现我。
真奇怪,摆脱斯各特这么难。我想是他给了我主意。
因为他的身体不会永远冻结在南极的冰天雪地中,孤立于生命与死亡的伟大循环之外。很久以前,那座孤零零的帐篷就开始向大海挺进,几年之内,它便被雪埋没,成为不停地缓缓驶离极点的冰川的一部分。几个世纪后,这位水手将返回大海。他将再一次消失在浮游生物、海豹、企鹅、鲸、南极海洋里各种各样的动物群中,以这些生命形式而存在。
现在火星上没有海洋,至少50亿年来没有过。但这儿有某种形式的生命,就在那边的“浑沌2号”荒原上。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去那里探查。
轨道照片上那些移动的斑点,火星整个表面上陨石坑被清除掉的证据,而陨石坑的清除又是靠侵蚀以外别的某些力量完成的。大气取样器捕捉到了长链旋光碳分子。
当然,还有“海盗6号”之谜。甚至到现在,还没有谁能够弄懂,在那静寂、寒冷的火星深夜,当某种巨大、沉重的东西砸落在这艘探测飞船上时,仪器上最后那些读数究竟能说明什么……
然而别对我谈论什么在这样一个地方可能存在原始的生命形式,这里存留下来的任何东西都将如此高级,在它们面前,我们可能显得像恐龙一样笨拙。
在飞船的燃料箱里还有不少燃料,足够我开着火星车游遍这个星球。白天还剩下3小时——时间很充裕,我可以深入峡谷,开到“浑沌”荒原。日落之后,我仍可借助头灯,高速驾车。在火星的两个月亮的辉光下,驱车夜行,会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情……
在我离开之前,我必须确定一件事。我不喜欢山姆横尸在外的那种方式。他过去一直都是那么沉着自信,那么优雅自如。因此现在情形如此狼狈,看上去似有不妥。我得对此想点办法。
我不知道,我不穿宇航服能否走上300英尺远,步履缓慢而平稳,正和他所做的那样,走向尽头。
我一定试着不去看他的脸。
就这样。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准备出发。
我感觉非常舒畅,甚至是心满意足,现在我十分清楚我要做什么。昔日的梦魇已丧失了它们的魔力。
真的,我们都独自死去。在远离家乡5000万英里的地方,结局并无两样。
我要尽享在那美丽如画的原野上驾车兜风的乐趣。我将怀念所有那些做过火星梦的人——威尔斯和洛威尔和伯勒斯和韦因鲍姆和布拉德伯利。他们全都猜错了——但现实的奇妙、美丽,正和他们想象的一样。
我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在等待着我,我可能永远也看不见了。但在这个贫痔的世界上,一定是极其缺乏碳、磷、氧、钙。我可以为其所用。
当我的氧气报警器在那阴森森的荒原上某个地方发出最后一声砰响时,我要体面地结果自己。一旦我发现呼吸困难,我就要离开火星车,开始步行,把一组放音器插入头盔并开到最大音量。
就纯粹的胜利和光荣而言,所有的音乐作品中没有一首能与约翰·塞巴斯蒂安的《D大调托卡塔和赋格曲》相媲美。我将没有足够的时间听完这首曲子。不过没关系。
约翰·塞巴斯蒂安,我来了。
1970年2月
《太阳风》作者:[英] 亚瑟·克拉克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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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美杜萨”》
一、值得纪念的一天
“伊莉莎白女皇”号悬浮在大峡谷上3英里高的地方,悠闲自在地游荡着。霍华德·福尔肯发现,摄影平台正从右边向他靠近。他早知道会有人来摄影——在这个高度飞行,你不可能摆脱其他的飞行物——不过他并不高兴有这么个伴。虽然他并不拒绝去作大众传媒的焦点,不过说实话他更情愿独自地在清爽的蓝天中飞行,没有别的东西来干扰他。不管怎么样,他是历史上第一位驾驶长度达3/10英里的飞船飞行的人……
第一次飞行试验完成得非常出色。不过,有点讽刺意味的是,惟一出毛病的地方是那只从圣地亚哥海军博物馆借来的,用于空中支援的航空母舰——它已经有一个世纪的历史了。“主席”号的四个核反应堆中只有一个还能工作,并且这只老战舰的最高速度不过每小时30节。幸运的是,海上的风速还不到这速度的一半,这样,在飞行甲板上维持静止的空气并不太难。
尽管不时吹来的劲风让人着实担心,不过,当锚泊飞船的缆绳抛下之后,巨大的飞艇却顺利地升上了天空,似乎乘上了一架看不见的电梯。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伊丽莎白女皇”号在一周之后才会与“主席”号会合。
一切都处于控制之下。所有的监测仪器都显示出正常的读数。指挥官福尔肯决定到楼上去看一看会面的情况。他把一切都交给副官,然后走进那穿过飞船中心区的透明管状走廊。每次他来到这里,看到这最大的人造飞艇,都会感叹一番。
那10个圆形气舱,每个直径有100多英尺,它们一个连一个地一字排开,像一串巨大的肥皂泡。坚韧的塑料外壳则显得非常清晰,透过它,福尔肯可以从1/3英里的高度看清电梯的机械装置的运转情况。在他周围,飞船的构架像一个巨大的三维迷宫——粗大的纵梁贯通船头和船尾,15个圆环是这个空中大怪物的肋骨,并且它那变化多姿的外形使得它的流线型的侧面看起来很优雅。
低速运行时,只有一点很小的声音——那只是柔和的气流掠过船舱以及应力改变时金属偶尔发出的吱吱声。从头顶上很远的地方,是一排无影灯。灯光使得眼前的景致很像是在潜水艇中,尤其是那半透明的气袋使福尔肯更加深了这种印象。他曾经见识过一队庞大但无害的“水母骑兵”,在热带浅海的礁石上,盲目地乱撞,那些控制“伊丽莎白女皇”号升降的塑料气泡常常使他想起这个场面来——尤其是压力变化使得它们碰得“咔嗒”直响,灯光也随之变化之时。
他沿飞船的轴走下来,然后来到正前方的1号气舱和2号气舱之间的电梯中。他上升到“观察甲板”时,感到热得有些不舒服,他用袖珍录音机对此做了简短的记录。“女王”号的1/4的浮力是来自它的动力装置所产生的大量的废热。在这个负载很轻的飞行物上,实际10个气舱中只有6个装了氦气;剩下的4个装满了空气。不过他还装了200吨的水作为压舱物。在高温下运作,气舱确实产生一个难题,就是怎样使通道冷却的问题。显然,这部分还需要处理一下。
他走上“观察甲板”,阳光透过明亮的塑料玻璃射进来,令人目眩。这时,一股清新的凉风吹到他脸上。十几个工人,以及同样数目的超级黑猩猩助手正在忙于装修未完工的舞厅地板,而另一些人则在安装电线和设备。这完全是一副井井有条的繁忙景象,然而就在四个星期以前,福尔肯都很难相信临到“处女航”时一切可以全部到位。谢天谢地,这还不是他的问题。毕竟他只是船长,而不是巡航指挥官。
那几个工人向他招手,黑猩猩也咧嘴冲他笑笑。他穿过混乱的工地走到那间已装修好的“空中休息室”。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并且他知道一旦飞船投入使用后,他再也不可能完全地拥有他。因此他想让自己在这里独自享受5分钟。
他检查了每个部分,一切正常,然后他非常悠闲地躺在旋转椅上。下面,那炫目的环状物是飞船表面坚固的银皮。他站在最高点上,俯视世界上最大的交通工具的庞大身躯。当他终于看倦了时,他放眼望向天际,满眼都是科罗拉多河用了50万年的时间刻画出的奇谲荒凉的风景。
除去那个摄影平台所遮挡的部分(它现在已经降下来,在船中部拍摄),他拥有整个的天空。天蓝得透明地清朗,一直到地平线的部分都洁净如洗。福尔肯知道,在他的祖父的时代,天上还常常染上几条蒸汽的痕迹或者被烟尘污染。这些现在都不存在了:随着造成污染的原始技术的消失,天空垃圾也不复存在了。这个时代的远距离传送已通向平流层①之外很广阔的空间,这样可以输送任何到达地球的声音和图像信息,而曾经属于鸟类和云朵的低层大气层,现在则属于“伊丽莎白女王四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