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机又响起了一声讯息的提示音,但我们并不知道试图联系斯凯的人是谁。

“警察去过你家吗?”霍桑问。

“嗯。”

“你家在哪儿?”

“维多利亚公园。”

“周三上午你一直都在那儿吗?比如十点钟左右?”

她低下了头。“那是事发时间。”她轻声说道。当她再次和霍桑对视时,露出了挑衅的眼神。“那一整天我都在家。只有我自己。你为什么不去检查一下闭路电视摄像头呢?我住的街上,还有哈丽特住的运河附近,到处都是摄像头。我那天哪里也没去。”

“你是一个人住吗?”

“对。”

“租的房子?”

斯凯犹豫了一下。她有点不知所措,但撒谎没有意义。“是我自己的房子。”她承认道。

“看来,演戏给你带来了不错的生活。”霍桑评论道。

“我爸爸帮我买的。”

“那你爸爸是谁?”

她不想说,但别无选择。警察可能已经对她了如指掌,毕竟,她是一起谋杀案的嫌疑人……至少在我被逮捕之前是。我不知道霍桑是否已经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算知道,我也毫不意外。

斯凯的父亲是英国最大的摇滚乐团之一的主唱。当她告诉我们这个信息时,我甚至都想出了他的名字。关于她的一切立刻有了合理的解释:奢侈品,二十几岁就拥有的房子以及她对戏剧模棱两可的态度。她不需要工作,很可能就是因为父亲的人脉在演艺圈玩玩票。不做这行的话,她可能要么做公关,要么在上流的梅菲尔艺术画廊找份差事。我还记得他离婚的事,当时在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他抛弃了妻子,找了一个和他女儿年纪差不多的模特。

“他没来首演。”霍桑说。他很清楚这一点,因为如果斯凯的父亲来了剧院,基思肯定会告诉我们,而且狗仔队也会把入口挤得水泄不通。

“他甚至不知道首演的事。他在巡演。”

她挑衅地看着我们,但眼里噙满泪水。三言两语间,她就把我们需要知道的关于她和她父亲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们。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是五分钟提醒。距离开演还有五分钟。

“你们可以离开了吗?我真的需要准备一下。”

没有什么要谈的了,于是我们按照她说的离开了。当走出化妆间,我对斯凯感到一丝同情。我见过不少“星二代”,他们遇到的困境往往比得到的特权要多得多。

我们出来的时候走了通往伦利庭院街的剧院应急出口,出口的门是用推杆机制打开的,不会触发警报。我们到达时没有签到,所以没必要沿着后台门经理办公室的方向回去。一走出门,我就迫不及待地对霍桑说:“我得跟你解释一下那本杂志的事……”

霍桑摇摇头,说:“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托尼。”

“我完全忘了。肯定是在达尔斯顿排练期间的事,那时候我脑子里一堆事。估计是有人拿给我一本杂志,我就顺手递给了她,但我真的没有看里面的内容,我甚至连封面都没看。”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无伦次,“卡拉告诉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哈丽特住在哪里。”我苍白无力地总结道。

“我相信你,老兄。”霍桑思考了一下,“但在法庭上说服陪审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但也许他们会对你心生怜悯。我的意思是,你给自己找到了这么多不利的证据。”

我们默默地走回河岸街,剧院门口空无一人。此时正好是七点半,第一幕应该已经开演。我往剧院里面瞥了一眼,看到售票处经理孤零零地坐着,看起来郁郁寡欢。

“霍桑……”我在化妆间的时候想到了一件事,现在必须得说出来,“斯凯·帕尔默参演过《麦克白》。”

“我听到了。”

“那你肯定想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她还有一把原版匕首。阿赫梅特在爱丁堡为剧组准备了很多。”我回想着她的话,“伊万·劳埃德是那部剧的导演,所以他应该也有两把。”

“我也想到了,托尼。关键是,这对我们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为什么没有?”

“你们的制片人可能还有一打匕首,发给了朋友、赞助商、服装设计师、前台经理,等等——但你丢的是你的那把。而且杀害哈丽特·斯罗索比的匕首上有你的指纹。”

我一下子泄了气:“这倒是。”

霍桑看了眼手表,说:“阿赫梅特在办公室等我们呢。我跟他说了我们今晚会过去。”

“不能等到明天吗?”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前一晚彻夜未眠,今天有半天还被关在监狱,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又马不停蹄地访谈了一个接一个《心理游戏》卡司中的嫌疑人。

“随便你,老兄。但时间不等人。DNA检测结果随时可能出来。如果你想回托普德尔街的话……”

拘留所、卡拉·格伦肖。我一刹那清醒过来:“不等了,我们走吧。”

我们走过剧院前面后继续前行。我脑中想象着提里安·柯克在舞台上描述法夸尔医生办公室的画面。那句关于书的台词的包袱还会响吗?我看见灯光下我的名字,又有一个字母哑火了。我已经从安东尼变成了安尼。再有一个短路,我就会彻底变成安了。按照那篇评论的说法,这或许是我应得的。

霍桑拦下一辆出租车,我们再次上路了。

 

 

第十三章

 

 

祸不单行

 

 

我一直都不喜欢尤斯顿。

在拍摄《战地神探》的十六年里,我对这个区域日渐熟悉。我的很多研究工作都是在大英图书馆里完成的,那几乎是一平方英里范围内唯一一座具有建筑风格的现代楼宇。我始终搞不明白,距离市中心只有二十分钟步行路程的地方,为什么有一条如此廉价和俗气的道路;也不明白这里为什么能二十年如一日地从路头堵到路尾。这里的商店毫无用处,在任何一家餐馆吃饭都能逼疯你;一半的路人都是背包客。当听到阿赫梅特的办公室在这片区域时,我应该再清楚不过,这里绝对不是戏剧王国。

我把霍桑带到一栋建筑门前,这是一座破旧的灰房子,里面被分隔成一间间小公寓。我们走下隐匿在一排垃圾箱后面的楼梯,来到大楼的地下室。走廊两边的窗户透出丝丝光线,但玻璃太脏了,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我按响门铃。才七点五十分,却黑漆漆的像是午夜。已是四月,天气仍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虽然没下雨,但弥漫着一层浓雾,还是阴沉沉的。没有人应门,于是我又按了一次。门开了,出现的是莫琳·贝茨,她穿着粗花呢裙子和紫色毛衣,眼镜挂在胸前。她站在那里,故意堵着门口,看起来愁眉不展的样子。

“我想尤尔达库尔先生知道我们要来。”霍桑说。

“我知道。是的。但我得告诉你们,现在时间不合适。”难道她以为我们会就此转身离开?

“当有人被害,时间永远不合适。”霍桑信誓旦旦地对她说。

“我不知道尤尔达库尔先生能帮到你们什么。”

“你让我们进去就知道了。”

她无奈地噘了噘嘴,转身领我们穿过狭小的走廊,走进办公室。阿赫梅特在里面刚和一个黑头发的男人谈完话,那个男人坐在扶手椅里,面露难色。见我们到了,他站了起来,满脸焦躁不安又充满歉意的神情,他大约有六英尺五英寸高,比我们的制片人高出一头。我认出他就是在剧组派对上和阿赫梅特交谈的那个人,他当时也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令人不悦的烟雾弥漫整个房间,这幅场景在现今时代都不多见了。阿赫梅特正在抽烟,一包L&M牌香烟放在他面前,玛瑙烟灰缸里堆了至少半包烟蒂。

高个子男子表现得急于离开。匆匆地跟我们问了声“晚上好”,便把笔记本电脑和文件笨拙地塞进皮制公文包里。莫琳送他出了门,我零星地听到他们在门口的交谈。

“我过几天打给你。”

“谢谢你,马丁。”

“不好意思。你知道……”

“没事,我们会处理的。”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们在门口告辞的同时,我向阿赫梅特介绍了霍桑,之后霍桑便坐到刚刚腾出的空椅子上。阿赫梅特没有动身,还是坐在办公桌旁,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成堆的信件及账单挡住了他的半个身子。和往常一样,他穿着西装,但脱掉了外套,露出了老式衬衫和裤子背带。尼古丁把他的手指染成了黄色,甚至熏黄了他的眼睛。

“你怎么样?”霍桑语气轻快地问道。

“不太好。”这三个字听起来像丧钟一般。我从未听过他如此沮丧的声音。他望向我的眼神像一只丧家之犬。“马丁,就是刚才在这里的那个人,他是我的会计师。是个非常可靠的人。他告诉我……”

“是我们不得不停演了吗?”我问道。这是必然的结局,我只是希望他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他又掏出一支烟,点上火。“我在争取,安东尼。我这一生都在争取。”他吐出灰蓝色的烟雾,“我跟你说,从我加入真有用剧院公司的那刻起,我就梦想有一天可以从事戏剧制作的工作。我在那家公司效力多年。”

“你和安德鲁·劳埃德·韦伯一起工作过?”我问。他的话让我很惊讶。真有用集团成立之初是为了管理劳埃德·韦伯价值数十亿英镑的音乐剧,后来才发展到了剧院运营、电影制作和唱片业务等领域,是一家非常成功的企业。但我从没听阿赫梅特提起他在那里工作过。

“我曾在IT部门为他工作,”他解释说,“我协助开发了售票软件,他们至今仍在使用。”一刹那,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眼神飘向远方。“数据库兼容文件,可以轻松导入到电子表格中。具有邮件合并文件和账户报告功能。能够在线完成信用卡验证、宣传和计收。还有最早一批对用户很友好的屏幕座位图界面!知道我给它取了什么名字吗?计算机辅助售票系统。CATS!我听说,安德鲁先生听到这个名字时笑得合不拢嘴。那时他还不是勋爵。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后来没采用。我说的没采用,是指名字,那个系统还在使用呢。”

“这就是你成为制片人的原因吗?”霍桑问。

“是的,先生。我看着这些音乐剧的巨额收入。太不可思议了!你知道吗?全球有一亿五千万人看过《歌剧魅影》,创造了六十多亿美元的票房收入。”他指着我,“我告诉你,那部剧的评论也不都是褒奖。有些评论家说它是已经过时的噱头。他们懂什么?”

“所以我们的剧也许会没事。”我说。

“不,不,不。大家还是喜欢布景、华服、音乐和表演。至于《心理游戏》……这些都不太行。”他看着我,眼里涌出泪水,“我很自责,安东尼。这是一部精彩的戏剧,而且是原创。除了过度的暴力外——我们确实讨论过这个问题,它极富娱乐性。我本来对它很有信心,但最终可能是我没有做好。是我的错。我辜负了你。”

我本应该和他争论,但我实在太沮丧了。

“你不怪哈丽特·斯罗索比吗?”霍桑问。

“为什么?”阿赫梅特看起来真的很惊讶。

“在我看来,她的评论声音最大,毫无疑问,也最粗鲁。”霍桑停顿了一下,“还是第一个。这可能是她被刺死的原因。”

“你认为她被杀是因为她写的东西?”阿赫梅特摇了摇头,“对不起,霍桑先生,那是不可能的。有时评论家会让我们心烦意乱,有时也会让我们怒火中烧,但我们从来不会使用暴力!”

“乔丹·威廉姆斯就挺暴力的,他还威胁了她。”

这次是莫琳开了口:“他没有!”

“托尼当时在场,他听到了。”

“乔丹喝醉了,情绪激动。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清楚,他并不是来真的,只是开玩笑。”

“很奇怪的幽默感。”霍桑想了一下,问:“你们对他了解多少?”

这是一个无害的问题,但莫琳却转过身去,等着阿赫梅特收场。“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但是在排练过程中逐渐熟络起来。他当时很生气,但是我向你保证,他的话毫无恶意。他只是在表演!”

“你也很生气。”霍桑指出,“你说哈丽特·斯罗索比简直一派胡言,她写的像屎一样。”

莫琳听到这句话时,明显皱了皱眉,她不喜欢粗俗的言语。阿赫梅特难过地望着我。“是你跟他说的?”很明显他觉得是我出卖了他,乔丹·威廉姆斯也对我说过一样的话。“我当然很不高兴。那是第一篇评论。但我对她个人并没有恶意。她是个女人,她在做她的工作。有时候,你知道,你什么都做不了。我的公司祸不单行。我可以责怪评论家,可以责怪观众;但最终,那有什么用呢?是我的选择。我只会怪我自己。”

“你们要完蛋了?”霍桑说。

阿赫梅特甚至没有试图否认。他点了点头。“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和我的会计师开会。马丁告诉我别无他法。不只是《心理游戏》,《麦克白》也亏了很多钱。”

“就应该买天气险的。”莫琳嘟囔着说。

“我们当时都讨论过了,”阿赫梅特反驳道,“要么买天气险,要么买服装。”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只是一连串不幸中的一个。我还开发了不少其他的剧本,但都没上演,也花了很多钱。还有各种开销……办公室的租金,复印机。马丁说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

“太不像话了!”莫琳叫道,听起来愤怒多过伤心。她的脸颊泛出一团粉红色,“没有人能比阿赫梅特更努力了。我认识他二十年了,他应该得到更好的。”

“你也在真有用公司工作过吗?”霍桑问。

“我没有。我们是在新伦敦剧院认识的。阿赫梅特为我安排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夜晚。”霍桑好奇地看着她,她意识到自己必须继续说下去,“那是个纪念日。”

“通过我开发的软件,我发现莫琳看了一百次《猫》。”阿赫梅特解释说。

“我很喜欢那部剧,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莫琳凝视着远方,“当然,因为音乐,《回忆》!《罗腾塔格》。每次听到我都会笑,那部剧的所有音乐我都烂熟于心。”她停下来,意识到自己可能显得有点愚蠢。“我丈夫去世后,它填补了我生活中的空白。”她解释道,“我去看过一次之后,就想再去看一次。不久之后,我发现只有在剧院我才会感到快乐。那就像是对抗世界的一道屏障。

“我买不起最好的座位,但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一个惊喜。我发现自己拿到了前排的剧票。是阿赫梅特为我安排的。中场休息时,我喝到了一杯免费香槟,之后他还帮我安排去后台见到了一些演职人员。那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后来我和阿赫梅特就有些像朋友了。”

“我自己创业的时候,莫琳过来为我工作了。”

“之前你在做什么?”霍桑问。

“我在雷丁的惠普公司当秘书。”

那一刻,我感到一阵内疚和悲伤,或许多此一举,但却挥之不去。

莫琳和阿赫梅特真的是一对奇怪的组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但我太渴望看到《心理游戏》上演了。于是我忽略了自己的顾虑,任由他们安排。但让我焦虑的不是戏剧的失败,而是我感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他们拖垮了。我还可以继续做别的事——我手上还有些在写的书,但他们却到了穷途末路。这一刻,我想回到外面,再也不见他们。我希望霍桑已经获悉了他想知道的事,这样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但他并没有结束。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美国烟的烟盒。“这是你的吗,尤尔达库尔先生?”他问。

阿赫梅特有些困惑,“这是我抽的牌子。是的。”

“我在杂耍剧院的休息室里找到了这个。”他打开烟盒,向阿赫梅特展示三根碎了的烟,烟草从白色烟蒂里散落出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抽完就不要了。”

“我不记得了。你在哪里找到的?”

“垃圾桶里。”

“也许有人看见,然后扔掉了。我不记得把它们放哪儿了。”

“三根碎烟能说明什么事?”莫琳不以为意地问。

“可能什么也说明不了。”霍桑笑了笑,站起身来。

“谢谢你,尤尔达库尔先生。你帮了大忙。”

“我送你们出去。”

我们离开办公室,来到走廊上,莫琳带上了我们身后的门,低声说:“尤尔达库尔先生非常难过。”她几乎是在警告霍桑,仿佛他无权闯来提出那些问题,“你不会认为他和那个女人的死有关吧。”

“他失去的最多。”霍桑理性地评论道。

“如果他想杀人,他应该杀了安东尼。”她的话让我非常震惊,但她已经转向我,眼中充满了无法平息的愤怒,“我跟他说过不要用你的剧本。我说了现代的观众很难理解这个剧本,没人会明白你想表达什么。这是喜剧吗?还是惊悚题材?它到底是什么?但他对你信心满满,而你,却带来你的侦探朋友,对一个完全无辜、不想伤害任何人的人进行指责。跟尤尔达库尔合作是一件幸事,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还有,你要知道,我从未见过他发脾气……一次也没有。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那星期三的早上他在哪里?”霍桑打断她的话问道。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反正他不在帕尔格罗夫花园。他十一点在弗罗斯特和朗赫斯特事务所有个会议。”

“弗罗斯特和朗赫斯特是谁?”

“他的会计师。刚才你见到的就是马丁·朗赫斯特。”

“他们在哪里办公?”

“霍尔本。”

霍桑叹了口气:“从小威尼斯坐地铁到霍尔本不用三十分钟。可见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杀了哈丽特·斯罗索比。”

莫琳怒视着他。“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她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认为她不该死?”他故意挑衅她。

“我跟你说,我赞同她关于那部剧的每一个字,也许我不会用那么直接的措辞。但当然她不该死,没有人该死。”

“随便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她住在帕尔格罗夫花园的?”

“我不知道。”

“你刚才说阿赫梅特不在那个地址。”

莫琳深吸了口气,我以为她就要尖叫了。“警察告诉过我她住在哪儿。”她简单解释道,“他们来之前,我对哈丽特·斯罗索比几乎一无所知。我再也不想听到她的名字。”她打开门,寒冷的空气一下子涌入房间。“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来了,”她继续说,“我们已经没什么能说的了,而且在我看来,你们什么用都没有。”

我们走过她身边,沿楼梯爬回了地面上的街道。

“弗罗斯特和朗赫斯特。”霍桑说。

“会计师……”我喃喃自语。

“对这个名字,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应该有吗?”

“幸好你不是个侦探。”霍桑看了眼手表,“还有时间去做一个访谈,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从来不吃东西的吗,霍桑?”

“伊万·劳埃德在等我们。”

伊万·劳埃德是嫌疑人阵容中的最后一环,也许他会让整件事峰回路转。对于是谁杀了哈丽特·斯罗索比,我毫无头绪。她的丈夫可能终于厌倦了日复一日的指责,溜出学校,骑车回家,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她的女儿毫不掩饰对母亲的憎恨,她离家也不远。乔丹·威廉姆斯、提里安·柯克、斯凯·帕尔默、阿赫梅特·尤尔达库尔、莫琳·贝茨和伊万·劳埃德是六个主要的嫌疑人,他们都和她因为这部剧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联,其中任何一个都可能拿到我的匕首,然后插入她的胸口。

肯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但,是哪一个呢?

 

 

第十四章

 

 

不祥之兆

 

 

马厩式洋房(Mews house),一种英国常见的特殊类型住宅,大多由原本用于停放马车和马匹的车库或马厩改建而成。这些房屋通常位于后院或街区的小巷内,形成一个独立的小街区,被称为“马厩”。多为两层或三层结构,外观精致,具有独特的建筑风格。它们通常拥有私人车库或车道,并以其历史特色和地理位置而受到青睐。在现代,许多马厩式洋房已经进行了现代化改建,成为受欢迎的居住选择。 伊万·劳埃德的住所,除了不在小巷之外,在各个方面都算是一栋马厩式洋房 。紧凑优雅的房子被漆成了淡蓝色,屋顶是平的,前厅由车库改建而成。左右的两栋房子也如出一辙,一起坐落在一条架着老式路灯的鹅卵石街道上。街的两端是通的,估计每天早上都会有北伦敦的妈妈们带着孩子抄这条小路赶去学校。伦敦地铁系统中最令人崩溃的站点之一,芬斯伯里公园站,就在附近。我之前住在克劳奇恩德区时,芬斯伯里公园站是离我最近的地铁站,我可能在那里多次和伊万擦肩而过。想想真的很神奇,那种无形的历程可以将完全陌生的人变成朋友。

随着霍桑按响门铃,黄色的灯光从前窗溢了出来,一曲肖邦的夜曲在扬声器系统中奏响。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我想象中的伊万家的样子,处处彰显着个性,跟他的人设一样,就连灯光和音乐都像是特别为我们的到来而安排的。这也是一个离异男人的房子。阿赫梅特跟我说过他结过婚,有四个孩子,很难想象他们都住在这里时的情景。我有点好奇他是否还是单身。

夜曲在颤音中终止,片刻之后,门开了,伊万站在那里,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眨着眼睛。霍桑事先告诉过他我们要来,他特意穿了一件天鹅绒外套,肩上搭着一条长长的围巾。不过,他对我们的到访并不高兴。他占满了整个门框的区域……话说回来,门真的很小。

“你是霍桑先生?”

“是的。”

“恐怕我只有几分钟时间。我妻子马上要回来了,我在准备晚餐。”

这句话回答了我刚才在琢磨的问题。

“几分钟就够了。”霍桑回答道。当然,他只是这样说。一旦他进了屋,他就会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一进门是房子的主起居区,实际上这就是个设有开放式厨房的单隔间,布置着现代家具,还安装了通往楼上的螺旋楼梯。屋里摆放了一千多本书,和哈丽特办公室里的书一样,几乎都是关于戏剧的。我扫了一眼,看到有特雷弗·纳恩、劳伦斯·奥利维尔、彼得·奥图尔、哈罗德·品特等人的传记——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书居然按照字母顺序排列在书架上。墙上挂着一些装裱海报,都是经典作品,有《愤怒中的探望》《谁怕弗吉尼亚·伍尔夫》《罗森克兰兹与吉尔登斯坦已死》,估计都是他年轻时看过的,但里面没有音乐剧和喜剧。他荣获的奖项摆满了屋里的各个角落,但没有一个像托尼奖或英国电影学院奖那样一望而知的荣誉。厨房的火上放着一只大铜锅,锅盖轻轻地起落,边缘有东西在冒泡。房间里弥漫着洋葱和香料的味道,我想起来伊万是个素食主义者,这是我们在科尔切斯特一起吃晚餐时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