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掉杯子,继续往前走,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前推,同时用一只膝盖击中他的腹部。他呻吟着弯下身,我走到一边,把他推到地上。我坐到他身上,把他的右臂掰到他的后腰上。
“布拉德,我问你句话,”我低声说,“你的大拇指断了之后,他们还会让你做手术吗?”
他试图把右手握成拳,但我已经抓住他的拇指,尝试性地往旁边掰了一点。
我佩服他的一点是,他没有喊叫。他的骂声也低微。他说:“别这样。求你了。”
苏菲这时已经来到楼下。我听见她说:“戴夫,让他起来。”
我减少对他大拇指施加的力量,但并没有让他起来。“给他叫辆出租车。”我说。
“我不需要出租车,”他说,“我有车。”
我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你醉得太厉害了,我不希望你发生什么事。”
苏菲依然站在那儿,双手放在臀部。
“叫辆出租车,”我告诉她,“然后我就让他起来。”
我看起来肯定很镇定,因为她上楼打电话了。她不担心我会伤害加温。她走开之后,我又对加温的拇指施加了点压力。我倾身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句莫雷蒂对我说过的话。
“你不属于这儿,”我说,“我不想再看见你。如果你再来,我会掰断你的两根大拇指,和你的所有其他手指。我们看看这样对你的职业生涯有什么影响。你或许可以用脚指头拿手术刀。这样怎么样?”
他没有回应我,这就足够了。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待了一两分钟,直到苏菲下楼来。然后我站起来进公寓,中间只停下来捡起了杯子。
她陪着加温,直到出租车抵达。当她回到公寓时,我正躺在沙发上,一条胳膊垂向地面。
她站到我旁边,近到可以碰到我。房子里放着音乐,是约翰·克兰特注的一张唱片——她在复习笔记时听的音乐。
她说:“我已经叫他不要再来这儿了。”
“我也叫了。”
“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她说,“对于刚才发生的事。”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那是一种阴郁的感受,一种原始的感受——当另一个山顶洞人试图偷走他的伴侣时,一个山顶洞人的感受。我看着苏菲,她的头发被夹起来,戴着眼镜。她穿着轻薄的上衣和紧身裤,赤脚。在我和她赤裸的身体之间只有几颗纽扣。我想夺回她。
我猜她有同样的想法。我不能确定。我知道的是,她触手可及。我向她伸出手,抚摸她小腿鼓起的肌肉。我看到她的手在移动,慢慢地。当她低头看我时,她的手指在解上衣的一颗纽扣。她可以就这样一颗颗地解,慢慢地解。我不想等。
她的上衣被撕碎。我的衬衫也是。到处都是衣服的碎片。
第一次像人人都喜欢的那样原始,就在客厅的地板上,手握着手,膝盖碰着膝盖,又硬又快。之后趴在地毯上,闭着眼睛,深呼吸。
苏菲站起来,跑去洗澡。第二次又湿又滑,有水流和泡泡,她的双腿缠住我,她的脖子贴着我的脖子,她的指甲挖进我的背里。
然后是毛巾和床。凉爽的床单。第三次几乎没能发生。我在睡梦的边缘漂移。我感觉到她大腿的皮肤在我身上滑动。她的手在耐心地摆弄。她对此很有耐心,我在另一个房间的灯光下看着她。她俯视着我,摘下眼镜,头发披在脸上。然后,她把我纳入身体时,发出甜美的喘息。我感觉到她在动,于是我投降了,闭上眼睛。
她有自己的节奏,时快时慢,前进,撤退。我睁开眼看着她,把一只手掌放到她的肚子上,告诉她把双手放到头上,向后仰。
“我喜欢你这样做。”我含混地说。
她的节奏中断,电光石火般短暂地中断,几乎无法察觉。然后她弓起背,把我送到上面,一会儿之后又跟随我的节奏。
但我们都知道,她没做过这样的事。苏菲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们相拥着睡着了,第二天上午,我很晚才起来。她已经走了,她昨天穿的衣服也不见了。我的衣服还散落在客厅。我没管衣服,走进厨房。在餐桌上发现一张字条。只有一句话。
“也许我们中有个人应该搬出去。”
注 爵士乐历史上最著名的萨克斯演奏家之一。
第20章
周五,我开车北上,去见加里·普鲁伊特。四个小时的行程,穿越阿迪朗达克山脉——漂亮的自然景区,其间有很多湖。我很早就出发了,十一点半时已经到达目的地:纽约州丹尼莫拉的克林顿监狱。镇上主街南侧有很多店铺:餐馆和旅馆,还有一个邮局。北侧是监狱的围墙,灰色混凝土,有二十来米高。
我找到访客中心,办理登记手续。普鲁伊特的律师解决了会面需要办理的前期手续。我拿到一个塑料徽章,通过金属探测器,来到一个拥挤的房间,这个房间中央有条长柜台。我在加里·普鲁伊特对面坐下,在我们做了自我介绍后,他说:“我喜欢先清除障碍——主要问题。”
“什么问题?”我问。
“我妻子是不是我杀的?答案为否。”
我点点头,没说话。
“我希望你相信我。”他说。
我还没有什么看法,但当我看着柜台对面的加里·普鲁伊特时,有一件事很清楚:他的外表对他不利。他的眼睛是冰冷的、不友好的蓝色,他的头发是比他弟弟的更深的金色。他的牙齿非常整齐,下巴上有个酒窝。他的身材显示他曾经当过拳击手——中量级,不是重量级。虽然他已经四十多岁,但我可以看出,与其他高中数学老师相比,他更为出众。十八岁的女孩可能会在课堂上做关于他的白日梦。你也可以看出,他喜欢这样;你可以从他的脸、嘴角和下巴上的酒窝中看出这一点。
他看起来像个会谋杀妻子的男人。
“我知道这是囚犯的老生常谈,”普鲁伊特说,“但我还是要说,我不属于这儿。那个女孩,嘉娜·弗莱彻,她相信我。我的律师告诉我,你认识这个嘉娜。”
“没错,”我说,“你是什么时候见嘉娜的?”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我们两边都有人在说话,其他囚犯和来看他们的人。但普鲁伊特表现得好像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3月中旬,”他说,“她来了这儿。就像是上天派来的。我很遗憾她走了。她的来访是个礼物——你待在这样的地方,有人相信你。”
“她对你谈到拿破仑·沃什伯恩了吗?”我说。
普鲁伊特点点头。“她给了我希望——她认为沃什伯恩最终会说出真相的。”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在你的案子上说谎呢?”
“我仔仔细细地想了个遍。审判期间的每一分钟,之前在县监狱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在那里和他聊过几次——沃什伯恩。他的监室在我的隔壁——我在娱乐室和院子里也见过他。他第一次和我说话时,问我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我说我被控杀了妻子。那是我们唯一一次谈到这件事。他后来几次提起这个话头,但我根本不想谈。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应该想到——”
“他想套你的话。”我说。
“现在看,这一点很明显,”普鲁伊特说,“他发现我是谁之后,看到了一种可能。我如果告诉他我的确有罪,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自己减刑。我没有对他说我有罪,所以他就胡诌。这是最简单的解释。我大体上倾向于认可这种解释。”
“大体上?”
普鲁伊特犹豫起来,扯掉灰色囚衣衣袖上的一个线头。“在这里,你有很多时间反复思考很多事情。这会让你发疯。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沃什伯恩就知道我是谁。有人派他来找我。”
“谁?”
“当然是警方。”他耸起肩膀,又让其落下去,“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妄想。即使对我而言。但你如果思考得够久,就会觉得这种想法有点道理。他们手上不利于我的证据很弱。为什么不用嫌疑人的认罪来加强证据呢?”
我不想考虑这种可能性,但不大可能做到。普鲁伊特正在盯着我看。他肯定在我的脸上读出了点什么。
“你瞧,”他说,“你只考虑了这种可能性几秒钟。但如果你在一个小房间里考虑这个想法一整天呢?一周呢?这是我折磨自己的办法之一。”
“还有其他办法?”
“当然。还有个大的,主要的。我没杀我的妻子。那她是谁杀的呢?”
“对这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对于这个问题,我思考了不止一周。我来告诉你我得到的答案。”普鲁伊特说。他安静而伤感,穿着囚衣,双手手掌按在我们之间的柜台上。“我有答案,答案对我有利。两个答案,卢克·道尔和埃利·道尔。”
我没听过这两个名字。“他们是什么人?”我说。
他用指关节摸摸下巴上的酒窝,朝我倾过身。“一对表兄弟,”他说,“在东罗马城高中念过书,现在应该二十来岁。据我所知,凯西没教过他们,但他们肯定在学校里见过她,知道她是谁。他们是麻烦制造者、浑蛋。他们打架,但总是和比他们弱小的孩子打。他们经常留堂。”
“这能证明他们杀过人?”
“还有。他们是一对奇怪的孩子,由他们的外祖父在穷乡僻壤养大,住在拖车里。你肯定听过这类故事——杀流浪狗什么的。还有更糟的。学校里出过一起事故,在地下室的锅炉房里。他们两个在那里被逮住,当时还有个学生在场,一个女孩,十五岁。那个女孩有唐氏综合征。他们没被起诉,因为谁也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停下来,等着看我是否愿意听下去。“还有呢?”
“还有两件事,”他说,“首先,凯西失踪三周后,她的尸体才被发现。在这段时间里,警方组织了多次搜索。他们相信是我杀了她,这意味着我必须把尸体抛弃在某个地方。他们号召志愿者帮忙搜索公园、树林和野地。警方有一份志愿者名单,我的律师看过那份名单。卢克·道尔和埃利·道尔在名单上。我不觉得他们是愿意做志愿者的那种人。”
“有人找他们谈过吗?”我问,“他们现在在哪儿?”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加里·普鲁伊特说,“在警方发现凯西的尸体几周后,埃利·道尔被人用枪打死在他自己的拖车里——一把属于卢克·道尔的点三八左轮手枪。当天晚上,卢克失踪了。他再也没出现过。”
“你觉得他杀了自己的表兄弟。”
起初没有回应。普鲁伊特只是又开始扯衣袖上松动的线。然后他说:“在这里,除了时间什么都没有,我有的是时间把事情想清楚。这两个人在高中时就有了名声。卢克是领头的,更聪明,更强硬。埃利是跟班。我几乎可以肯定是他们杀了凯西。也许他们先把她带到某个地方,就像他们把那个女孩带到锅炉房那样。也许埃利并不想杀她,但卢克强迫他参与。试想埃利事后感到内疚。卢克可能认为他无法相信埃利能保持沉默。所以他向埃利开枪。”
普鲁伊特在我们之间的柜台上摊开双手——请我评价他讲的故事。我觉得他的目光很冷漠,但我意识到这是错觉。他正在专注地看着我,想知道我是否相信他。我想起他的弟媳是怎么对我讲他的。梅根·普鲁伊特。“你必须记住,加里是个骗子。”
他此刻也许正在撒谎,胡诌出两个杀她妻子的凶手。两个不能自证清白的凶手。
但如果他讲的是事实……
“你对嘉娜说过这些吗?”我问他。
“当然,”他说,“我一开始就对她讲了。”
我思考着几件事之间的关联。埃利死了,卢克失踪了。有人杀了嘉娜。
“你觉得她有可能去找过他吗?卢克·道尔。”我说。
这个问题令普鲁伊特坐回到椅子里。他看起来很困惑。“那样做很危险,对吧?而且就算她想——我不知道。你打算从哪里开始呢?”
我不知道。但我还有关于卢克·道尔的问题想问,嘉娜应该也有问题想问。嘉娜就算没有找过他,应该也想了解更多有关他的信息。
“你知道她有什么计划吗?”我问普鲁伊特,“你知道在找过你之后,她还打算找谁谈吗?”
他想了一会儿。“她问我,有没有人认真地考虑过道尔家兄弟俩有可能是凯西被害案的嫌疑人,但我真的说不上来。我告诉她,她应该去问我的律师——还有警方。”
我知道嘉娜已经和他的律师谈过。
“你知道她是否和警方谈过吗?”我问普鲁伊特。
“我猜谈过吧。我知道她是打算去找警方谈的——她已经知道警探头儿的名字了。”
他随口说出的这句话让我皱起眉。我从前应该思考这个问题。房间里没有任何变化,或者说没有真正的变化,但我有了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好像脖后颈在发痒。我们周围的噪声似乎降低为嘘声。
“那个警探叫什么名字?”我问,虽然已经知道答案。“弗兰克·莫雷蒂。”他说。
第21章
那天下午早些时候,我离开加里·普鲁伊特。5月的第二个星期,北方的空气感觉很清新。我在监狱对面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吃了午饭,坐的是一张可以看到高高灰墙的桌子。
六点过后,我回到罗马城。我打电话给普鲁伊特的律师——一个名叫埃米利·毕尔的女人——问她我们能否在八点左右见一面,喝一杯。我们约好地方,然后我挂掉电话,开车去嘉娜·弗莱彻租住的公寓。
我用自己的钥匙进到房子里。现在门上没有封条了——警方已经去除了封条。他们已经拿走自己需要的所有证据。至少有一个月,公寓是我的——我和阿格妮斯·兰尼克做了交易。
周四上午,在我读到苏菲留的字条后不久,我去找她了。“也许我们中有个人应该搬出去。”我知道她指的是谁。阿格妮斯立即就来应门了,她似乎对再见到我并不感到意外。我告诉她我想干什么,她同意了。我提出,嘉娜付多少房租,我就付多少——嘉娜欠的房租也由我来支付。她面露不悦,好像我冒犯了她。“那个姑娘不欠我一分钱房租。”她说。
我洗了很长时间的澡,洗掉开车数小时带来的风尘。我站在沾染了水蒸气的镜子前用毛巾擦拭身体,好像听到浴室门外有动静。我走过去,慢慢打开铰链生锈的门。外面的客厅里没有人。卧室里没有人,厨房里也没有人。只有我、我的神经和我的想象。
我怕接下来情况会更糟。想到我在这里可能会睡不着。但第一晚让我放下心来,卧室有家的感觉。阿格妮斯请人打扫了公寓,但嘉娜的物品仍然在其原来所在的地方。
当我走过卧室里我发现嘉娜尸体的那个地方时,我有种异样的感觉,但我知道那种感觉是没道理的。每过一会儿,我就疑神疑鬼,但最后终于习惯了独自待在这儿。
八点,我在市中心停好车,走半个街区来到一家叫萨沃伊的餐厅。我告诉迎宾我的名字,她把我领到一张藏在远处角落的桌子旁。埃米利·毕尔在那里,白色亚麻桌布上的《纽约时报》的一部分被折叠成整齐的矩形。她在玩填字游戏。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和我握手。根据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我以为她三四十岁,但她其实更老些,从脸上的皱纹看,至少有五十岁。她淡金色的头发正在变白。她已经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问我要不要也来一杯。我说好的。
“你对加里·普鲁伊特有什么印象?”她在我坐下后问道。
“不好说。取决于他有没有讲真话。”
“那当然。我猜他对你讲了他的那套理论,关于那对表兄弟的。”
我点点头。“卢克·道尔和埃利·道尔。”
“真正的凶手,”埃米利·毕尔说,“他自己版本的‘某个持枪男子’。”
“你认为不是他们杀了他妻子?”
她喝了口咖啡。“我想你很难在法庭上坚持这样的观点,”她说,“当然,加里希望我这样做。”
“但你并没有这样做。”
“没办法把他们和这个案子联系起来。他们念的是凯西·普鲁伊特教的那所高中,但这什么也说明不了。他们参与搜寻她的尸体,但参与搜寻的人有很多。如果他们是发现尸体的人,那么你可以以此支持你的观点。你可以声称,他们知道她在哪儿,因为是他们把她放在那儿的。但尸体并不是他们发现的。”
“尸体是谁发现的。”
“来自斯克内克塔迪注的一个女人,开车进城走亲戚。她带着狗,她把车停在路边,让狗下车——以防它在车上撒尿。它跑到一块野地上,不停地叫唤,不愿意回来。她就走过去,想把狗带回来,结果看到狗站在凯西·普鲁伊特的尸体旁边。”
埃米利·毕尔顿了几秒钟。然后她的嘴角展现出倦怠的笑容。“我如果能把谋杀案和这个带着狗的女人联系起来,我肯定会这样做的。但警方查过她了。她和普鲁伊特一家没有任何关联,也没有犯罪记录。”
“警方就凯西·普鲁伊特被杀这个案子,讯问过卢克·道尔和埃利·道尔吗?”我问。
“没有。埃利·道尔死了之后,加里才开始怀疑道尔家兄弟俩。他对我讲了他的怀疑,我又对负责凯西案的警探讲了。”
“弗兰克·莫雷蒂。”
“对。莫雷蒂没办法和卢克·道尔谈,因为卢克在埃利被杀那晚跑了。据我所知,他们还在找他。埃利被枪杀那会儿,凯西的尸体已经被发现,加里已经被控杀妻。所以我也没指望莫雷蒂会改变调查方向,去证明是道尔家兄弟俩杀了凯西。但我希望他能考虑这种可能性,就像一个诚实的警察应该做的那样。”
“他考虑了吗?”
埃米利·毕尔看着杯子,好像想从杯子里寻找答案。“谁知道呢?针对加里的调查继续,这是底线。我不确定我对加里的理论有多少信心:道尔家兄弟俩杀死凯西,然后卢克·道尔杀死埃利·道尔,不让他开口。我自己也做了些调查。道尔家兄弟俩都有犯罪记录,轻微的毒品犯罪:持有毒品。这可能意味着他们参与了更大的事情,但检察官不确定能否立案,所以让他们认罪了事。”
“你觉得他们是毒贩?”
“对。如果他们合伙做生意——那种生意——那么卢克·道尔枪杀表兄弟就没什么难理解的了。罪犯总是会为了钱杀来杀去。你不需要去找其他理由。”
她喝了口卡布奇诺。这时服务员把我那杯送来了,所以我也喝了一口。我试图确定哪种可能性更高:埃利·道尔因凯西·普鲁伊特而死,或因为毒品的钱而死。我没能得出结论。
“我们谈谈莫雷蒂吧。”我说。
埃米利·毕尔点点头。“没问题。”
“你说你希望他表现得像个诚实的警察。他是诚实的警察吗?”
她把自己的咖啡杯推到一边。“据我所知,是的。”
“你信任他吗?”
“在合理的范围内,是的。我对他的信任,就和对任何一位警探的信任一样多。”
“你觉得他有可能试图构陷加里·普鲁伊特吗?你觉得他有可能雇用拿破仑·沃什伯恩——撺掇他编造一个关于认罪的故事吗?”
“我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她耸耸肩说,“但我找了很久支持这一想法的证据,却一无所获。我寻找模板——莫雷蒂依靠监狱里的线人办的其他案子。但我没找到这样的案子。”
“这只能说明他以前没有这样干过,”我说,“也许这是第一次。”
“好。假定的确如此。接下来你必须要问,莫雷蒂要怎么说服沃什伯恩帮他呢?他去监狱探视沃什伯恩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
“没有这种事。县监狱有探视记录。没有莫雷蒂——或者其他警察——探视沃什伯恩的记录。我查过了。”
“也许有人篡改了记录。”
埃米利·毕尔的表情依然很平和。“如果是这样,你等于发现了一个大阴谋,”她说,“运气很好。但如果你问我,我会说这是不可能的。加里·普鲁伊特不值得有人筹划这样的阴谋。”
我用手指在亚麻桌布上画了个圈。“我感觉你并不是很喜欢加里·普鲁伊特。”
“我尽量不考虑这些,”她说,“你为这些人辩护时,最好不要对他们做个人的评判。你不应该问自己,他们是否值得你为他们辩护。但说实话,是的,我不喜欢他。不管是不是他杀了他的妻子。想想安吉拉·里斯,那个和他有染的女孩。她当时只有十八岁。他是她的老师。你可以说这并不违法。好吧。但他越界了。我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儿。我向上天祈祷,希望她能远离加里·普鲁伊特这样的男人。”
她平和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蔑视。我想到,很多人都会对普鲁伊特有这种感觉。特别是当父母的。
“弗兰克·莫雷蒂有女儿吗?”我问。
埃米利·毕尔伸手去拿她刚才用来玩填字游戏的笔。“我知道他有个前妻,还有个儿子,在南方上大学。但没有女儿。”她用笔在报纸上漫不经心地敲着。“你不应该缠着莫雷蒂不放,”她说,“他的声誉很好。我找过他的污点,但没有找到:没有毒瘾,不赌博,没有火暴的脾气。我听到的最坏的情况是,他也许与某些罪案的受害者走得太近。”
“什么意思?什么样的受害者?”
“女性受害者,尤其是有魅力的那些,”她说,“如果有个男人被杀了,留下个漂亮的寡妇,莫雷蒂就会主动去安慰她。我说的‘安慰’的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明白。”
“所以就是这样。”她说,挥挥那只拿着笔的手。
“莫雷蒂警探有他的缺点,但他似乎不是会构陷他人或教唆做伪证的那种人。”
那天晚上,我开着窗户,在嘉娜·弗莱彻的床上睡觉。我被冻醒时,看到时钟显示三点五十八分。黑暗中的绿色数字。
我起身去关窗,想起那个绿色文件夹。嘉娜的文件夹,她关于加里·普鲁伊特案的笔记。我走到她的书桌旁,打开台灯。我拉开书桌的抽屉,发现了文件夹——还在我上次见到它时的地方。当时文件夹厚厚的,塞满文件;现在它空了。
我坐到桌前,拿起铅笔和笔记本,写下一串可能的情况:
莫雷蒂拿走嘉娜的笔记,因为他觉得笔记有助于他查出杀害嘉娜的真凶。或者,莫雷蒂拿走笔记,是为了掩盖嘉娜知道的事情。
加里·普鲁伊特杀害了妻子凯西。或者,卢克·道尔和埃利·道尔杀了她。或者,别的什么人杀了她。
关于普鲁伊特认罪这件事,拿破仑·沃什伯恩所述为真。或者,他撒谎了。
他撒谎是出于个人动机。或者,是莫雷蒂让他这样干的。
莫雷蒂知道普鲁伊特是无辜的。或者,知道他是有罪的。或者,不确定他是否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