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德雷克变得更加急躁了,但是,他还是很乐意帮助警官。
“难道我无意中,遗忘了关键的部分?年轻人,我得试着再想一想,至少,我们确实见到了管家。”查尔斯·德雷克慎重地纠正了自己的话,“应该说,我有理由相信,那就是管家。他拿了拖把之类的东西。海伊先生要他上楼去整理一下房间。”
“那么,他做了吗?”
“我不知道,反正他当时上楼去了。”
“那个管家喝酒了吗,先生?”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查尔斯·德雷克感到很迷惑,以至于他的灰色头发,看上去都像是直起来了。但是,他没有问什么。
“据我观察,应该没有,呃……他倒是提到了一些事情。”查尔斯·德雷克有点儿吃力地回忆着,“是一本书,一本他借给菲利克斯·海伊先生的书,并问海伊先生,是不是把书看完了,海伊并没有说什么。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想,他可能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可不想因为‘故意隐瞒证据’而遭到警察的指控。”
“书?先生,什么书?……”罗伯特·普拉德睁大了两眼,“他没有跟我提到过关于书的事儿。”
“我压根什么也不知道呀。”
罗伯特·鲍勃·普拉德嘀咕道:“那么最后,先生,您是不是能够告诉我,一些昨天晚上,关于你的办公室被盗的事情……?”
“嗯,还是说这个吧。好,盗窃发生在十二点半。”查尔斯·德雷克点了点头,开始叙述了起来,“在十二点半,这儿的守夜人比斯利,忽然给我的家里打电话——或者我应该说,是我父亲的家里,是我起来接的电话,然后,我就把父亲叫醒的。比斯利当时看见有人,从我们办公室的后窗子爬出去,并顺着防火梯逃走了。”
“十二点半。”罗伯特·普拉德沉思道。
“比斯利连忙去追这个人,但是没有结果。然后他到了办公室。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被动过,除了那个涂着海伊先生名字的大‘文件箱’。它是我们架子上放的,许多文件箱中的一个。这个箱子被强行打开了,掉在地上,我穿上衣服,尽最快速度赶到了办公室。那五个小盒子全都不见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抢劫一个办公室,竟然是如此容易。这些窗户都是两百年前的老东西了,用刀切开这拉手,就像是切奶酪。”查尔斯·德雷克说着,透过眼镜片的目光,明显有些斜视,“但是,谁会盗窃一个律师的办公室呢?所有有价值的文件——我是说,一般窃贼会偷的那种——都在我们的保险箱里,却没有被动过。”他快速转向罗格先生,“那些都没有被动过吧?无所谓,反正我是想不出,发生过的事情了。但是,那是您的工作。也许您有兴趣,看一看盗窃现场?”
查尔斯·德雷克说着站了起来。
罗伯特·鲍勃·普拉德也站了起来,但是,他没有望向律师那紧绷着的、如同青蛙一样的面孔,他正要给所有矛盾,寻求一个合理解答。案子的轮廓渐渐清晰了。这不是推测,罗伯特·普拉德知道,他领会了真相。
菲利克斯·海伊曾经以讥讽为目的,召集了一个“董事会议”。他打算向客人们展示,他的那个有毒的酒瓶,打算宣布他掌握了对每个人不利的证据,可以让他们承担重大后果——轻则判决下狱,重则受到绞刑。而这些证据都被放进了,这五个盒子里。当他死后,盒子将被打开。
但是,有一个人先下手了,而且,他储存的阿托品都还没有用完呢。就是那个人给海伊公寓里的,那些酒下了迷药。他可能是三个客人当中的一个,也可能是那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弗格森,或者是那个完全神秘、完全陌生的“朱迪斯·亚当”。
然后,此人用剑刺死了菲利克斯·海伊,留下了一群不省人事的家伙倒在桌上,便悄悄地离开了罗素大街的那幢房子。这个人急忙跑去附近的格雷酒馆,闯进了律师办公室,并拿走了那些鬼盒子。
很显然,五个盒子必须都被拿走——如果犯人只拿走了其中的一个,拿走那个写着他本人名字的盒子,那么,无疑就会暴露身份。所以,凶手为了混淆视听,他把五个盒子都拿走了。
再然后呢?
罗伯特·鲍勃·普拉德无法抑制,他不断涌现的灵感。他全都知道了。基本的线索就藏在那四只手表里。
在那个印着丹尼斯·比利斯通名字的盒子里,菲利克斯·海伊存放了四只手表。因此,除非你相信一种难以置信的巧合,否则它们只能是谋杀案发生当夜,从丹尼斯·比利斯通口袋里发现的那四只手表。所以,玛莎所谓“丹尼斯·比利斯通先生亲自把它们,带去海伊家”的说法是谎言。实情恰恰相反,它们是凶手趁着丹尼斯·比利斯通昏迷的时候,故意放到那里的。
凶手的行动渐渐浮出水面了。当闯进律师办公室后,他便带着盒子里的东西,返回了罗素大街。那四只手表(原属丹尼斯·比利斯通的盒子),被他放进了丹尼斯·比利斯通的口袋;那个闹钟(原属伯纳德·舒曼的盒子),被他放进了伯纳德·舒曼的口袋;那些石灰和磷(对博妮塔·拉迪·辛·克莱尔夫人不利的证据),则被他放进了博妮塔·拉迪·辛·克莱尔的手提包里。
菲利克斯·海伊很可能写了一封信,来解释这些古怪的东西,但是,凶手并不想事情发展到真相大白,他只想让每一个人,都受到谋杀的怀疑,所以,那封信消失了。
凶手的动向就快被推测出来了。据医生报告说,菲利克斯·海伊死于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在这段期间内,凶手一直待在屋里,而后他下药并刺死了菲利克斯·海伊。接着他离开了屋子,去往格雷酒馆行窃——盗窃发生的时间,被确定是半夜十二点半。因此,他必然是十二点半至一点之间,回到了罗素大街,按计划把东西放到业已昏迷的客人们的口袋里。
所以,整个案件的关键,就是玛莎·比利斯通。
罗伯特·鲍勃·普拉德警官瞬时把这些想法,串成了一条线,接着又轻易地编成了一张网。
他有些迷惑,根据玛莎·比利斯通亲口所说,她曾经在屋子外面,等候了超过一个小时——从十二点直到一点。这期间,凶手曾经从屋里出来,赶去格雷酒馆,盗窃结束之后又返回到屋内。
这座屋子只有一个出口——前门。据目前掌握的确切情报,窗户是无法进出的,后门亦被拴上了,并从里面用链条锁住了。因此,玛莎·比利斯通肯定看见过凶手。
这个女孩儿说了谎,就像她曾经说过的,有关四只手表的谎话一样。罗伯特·普拉德兴奋了起来。对玛莎·比利斯通的怀疑,促使他想要尽快弄个明白。
罗伯特·鲍勃·普拉德并不知道,这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并不知道,此刻的罗素大街上,亨利·梅瑞维尔爵士正坐在车中,对玛莎·比利斯通盘问着同样的问题。


第08章 唯一的目击者
“什么……我有没有看见过凶手?”玛莎·比利斯通盯着亨利·梅瑞维尔爵士,低声重复道,“你们想知道,我有没有看见凶手?说真的,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汉弗瑞·马斯特斯探长对此表示赞同,尽管他天生谨慎,每讲一句话都很小心。
“唉,马斯特斯,你这个傻小子,”亨利·梅瑞维尔爵士沮丧地说道,“你只怕是还没有,从查尔斯·德雷克那个老家伙那里,听到盒子被盗窃的事情,但是我听到了。”
亨利·梅瑞维尔爵士头上戴着他的黑礼帽,帽檐从他的眉头前面翘起。他调查了罗素大街,研究了菲利克斯·海伊死去的那座建筑,凭着些许直觉,他大致描绘出了盗窃案发生的整个过程。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他故意这样问道,“凶犯给酒里下了毒药,并刺杀了菲利克斯·海伊。他从这里出去,潜入了查尔斯·德雷克的办公室进行盗窃,然后带着战利品又回来了,把盒子里的东西,分别塞进了客人们的口袋。盗窃时间是十二点半——这我查证过了。”亨利·梅瑞维尔爵士说到这里,突然语气严厉地强调道,“这样一来,这段时间里,有谁从这里出去,又回来了呢?我基本肯定这个人就是凶犯。”
这个想法实在太过新奇了,汉弗瑞·马斯特斯探长努力地跟着亨利·梅瑞维尔爵士的思路,一时忘记了身边女孩儿。
“没错,按理说,凶手会毁掉那些盒子才对。”汉弗瑞·马斯特斯探长点头承认道,“为什么凶手没有毁掉盒子,却把盒子里的东西,放到他们口袋里?为什么?”
一只苍蝇围着亨利·梅瑞维尔爵士飞来飞去,把他烦得要命。
“他妈的,我不知道,小子,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亨利·梅瑞维尔爵士愤愤地跺着脚怒吼道,“那些盒子里放的都是古董,钟的发条都锈了,手表早就不走了。让我不解的是,正常情况下,这三个人会带着那种东西,随便地走来走去吗?”
“对,这我也承认……”汉弗瑞·马斯特斯探长点了点头。
“那么,当他们醒来之后,发现口袋里的东西时,为什么会那样紧张?你的转述不会有差错吧?”亨利·梅瑞维尔爵士愤愤地摇着大秃脑袋瓜儿说,“我告诉你,丹尼斯·比利斯通和博妮塔·拉迪·辛·克莱尔夫人编造出来的故事,就算一个小孩儿都不会相信。用磷和石灰来清除字迹——这不是撒谎的问题,简直就是他妈的鬼扯淡。那个女人真的认为,她能让人相信这些鬼话?伯纳德·舒曼做得稍微好一点儿,他至少知道,自己带着闹钟装置出门,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所以,他承认,这是有人趁他昏迷时,放进他的衣兜里的。”
汉弗瑞·马斯特斯探长开始推敲了起来:“那好,亨利·梅瑞维尔爵士先生。虽然你这样说,”他埋怨道,“但是,我仍然要问一问你:原因呢?凶犯为什么要冒着巨大的风险,返回屋里?当然,这能牵连别人,拓展怀疑范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确实达到了目的。”
“就我看来,这是一个高招。如果让我临时想个更好的办法,我确实想不出来。”亨利·梅瑞维尔爵士冷笑着大声说道,“那个凶手不仅变大了怀疑范围,还让其他人因为持有,使自己良心不安的东西,而纷纷保持沉默。但是,这里面的猫腻估计更多,小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很清楚。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好吧,我们就几乎——排除了这三个人的嫌疑。”汉弗瑞·马斯特斯探长一脸无奈地叹息着说,“如果辛·克莱尔夫人、丹尼斯先生或者舒曼是凶手,不管是谁,都不会把这样强劲的证物,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它真的那样‘强劲’?”亨利·梅瑞维尔爵士问了一句,汉弗瑞·马斯特斯探长不解地皱眉了。
“我再重复一遍,它真的那么有破坏性?”亨利·梅瑞维尔爵士问道,“你应该仔细想一想。这是一个非常巧妙的案子,小子,非常巧妙,令人捉摸不透的谋杀。你不要轻易下任何结论,不然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寸步难行。另外……”他转身看着玛莎·比利斯通小姐,“你为什么不对我们说实话?”
玛莎·比利斯通小姐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亨利·梅瑞维尔爵士。
“我说的就是实话,”比利斯通小姐的声音低沉,“昨天晚上,我确实等了超过一个小时。但是,在那期间,没有人进出过那扇门,一个人都没有。你要我发什么毒誓都行。不信的话,就逮捕我吧。”
众人一阵沉默。亨利·梅瑞维尔爵士仿佛处在爆发的边缘。他闷闷不乐地刮了刮鼻子。汉弗瑞·马斯特斯探长充满疑虑地看着大家。
“现在,比利斯通小姐!……”马斯特斯探长警告道,“肯定是这扇门,这幢楼有一个后门,但是据我们所知,它从里面被链条反锁了……”
“那弗格森呢?”约翰·桑德斯医生插话了,“有这样一个家伙,他从这幢楼里出去了,既不走正门,又不走后门。所有让人糊涂的推测,似乎都回到了弗格森那里。弗格森就是这一切的源头。但是,在找到他之前,还是没有办法着手研究。我看,如果你们听得进我的意见,我们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弗格森。”
汉弗瑞·马斯特斯探长从车里钻了出来,想要狠狠训他一顿,却被亨利·梅瑞维尔爵士给制止了。
“好了,好了,臭小子!……不要着急。他说的没错,知道吗?揪出弗格森这事,必须提上日程。”亨利·梅瑞维尔爵士粗声大气地说,“假设那个女孩儿说的是实话,那就出现了很多有趣的可能。但是,我们眼下只能证实一小部分。”他看着玛莎·比利斯通小姐,“你在之前说过,昨天晚上,你父亲离开家的时候,随身带着那四只表,而且是把它们带去了海伊家,你没说谎吧?”
她耸耸肩,说道:“如果我不老实回答你,我想你就会把我送进监狱。好吧。请便。”
“噢,难以置信,我还没有见过这么一大群,想去坐牢的人!”亨利·梅瑞维尔爵士说道,“谁会把你送进监狱呀?诚实一点儿,现在,你没有任何理由装腔作势了。我问你的问题……”
“我说的都是实话。”玛莎·比利斯通小姐大声说。
“你看,如果你把实话告诉我们,那将替我们减少很大的麻烦。”亨利·梅瑞维尔爵士整了整帽子,接着说道,“现在,马斯特斯探长和我都知道,那四只手表的意义了,也知道你的父亲,藏在辛·克莱尔夫人家里的,那个假手臂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仅仅是知道,不是吗?我们又没有办法证明什么,只能证明你父亲身上有四只表,不过如此。而且,你放心,马斯特斯只对谁是凶手感兴趣。”
“不是开玩笑吧?你真的知道了?”玛莎·比利斯通小姐诧异地注视着亨利·梅瑞维尔爵士。
亨利·梅瑞维尔爵士非常认真地,在胸口划着十字,他以为这会让玛莎·比利斯通小姐卸下顾虑,会减轻她的恐惧或者担心,但是他错了。
玛莎·比利斯通小姐走下车来,用力甩上车门。尽管表情平静,但是,她的眼中却有着紧张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