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自动消灭吗?
“那十二点半在调布站的中央检票口见。请严格遵守时间。迟到的话,我就回去了。”
“你能来仙川的斯坦贝克庄吗?比起在咖啡店泄露情报,那里会好一些。”
电话被挂了。他根本没打算听我的想法。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半多了。我跑回池袋站,飞奔进山手线的车厢,赶上了从京王线新宿站发车的特急电车。平日开往郊外的电车上没什么人。我坐在电车上,打开检索引擎的网页,把天空城和游川的手表表盘里的声优的名字一并输入。去年八月,在天空城的泳池边举办了这位偶像声优的演唱会和握手会。气球、吹泡泡、马尾辫、红色波点比基尼、高跟凉鞋。盛夏的偶像演唱会,还很好地保留了从昭和时代继承下来的传统。
相关内容被上传了很多,笨拙地查看着无聊的图片。电车通过国领站之际,我总算看到见过的面孔了。是出石武纪。他一脸恍惚地在人群中跳舞,手腕上系着黄色的丝带。
赶上十二点半了。郡司呆站在检票口前。明明平时穿的都是西装,今天他却穿了牛仔裤和黄色风衣。戴着口罩、盖着帽子,低头遮住了脸。看起来像是性格怪异者的cosplay。
我从背后向他搭话。他先是确认了一下时间,知道我赶在十二点半前来了之后,露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
“走吧,我预约了‘田造’的小会议室。”
“郡司,你莫非是住在调布这边?”
“有什么关系吗?我今天不值班。”
“那为什么不去警察署呢?”
郡司没有回话,先往前走了。他虽然瘦,但不愧是经过警察训练的人,走起来都和常人不一样。试想一下的话,警察把内部文件拿给普通人看的时候,可能并不想让警察内部知道吧。让我看已经是很值得感激的事了,我也许应该把嘴闭上。
这样想还没过几分钟,在调布某文化设施的小会议室里,郡司从书包里拿出了信封。他拿出信封里面的东西的那一瞬间,我惊呆了。不管怎么想,报告书的量都实在是太少了,而且还有好多地方都被墨给涂黑了。
“这些是什么啊?”
“你看了还不明白吗?这些就是你要的文件啊。”
“这……这些文件又不会把哪个官员赶下台吧?也没有人打算戳破说这些文件不齐全吧?那是把什么东西给涂黑了啊?是当麻下的命令吗?”
“是我的判断。”
郡司翔一看了一眼手表,说:“小会议室的使用时间是十二点半至一点半。”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半过十分钟了。我把想说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开始看文件。
我先读了和交通事故相关的文件。正如之前已经知道了的,高龄驾驶员堀内彦马,七十八岁,由于踩错刹车和油门,导致了交通事故。结论是这样没错。肇事车辆、堀内彦马的认知障碍检查和精神鉴定,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又看了道路和车的位置关系示意图以及被害者二人的死亡诊断书。光贵的直接死因是头盖骨陷没骨折,被车子猛烈拖拽,脸上的皮肤组织也有脱落。光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儿子遗体的面容的呢?
堀内彦马的酌情裁量请求书也附在了里面。犯罪嫌疑人在高中毕业之后,帮助在建筑公司工作的父母干活,努力工作了几年之后,于二十八岁时独自创办了建筑工公司。结婚之后,供养妻子和三男一女,退休之后还一直工作,积极缴纳税金,为社会作贡献。他是一位没有前科、不喝酒也不抽烟、疼爱孙辈的模范市民。事故造成了两个宝贵生命的逝去,但是,犯罪嫌疑人为了救下在公交车站的人们,当时拼命地踩下了他认为的刹车。可谁知他不小心错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这就是命运。
“这个报告书是谁写的?名字和住所都被涂黑了。”
“犯罪嫌疑人的亲属。”
郡司犯着困说。
“不是,我说,具体是谁啊?”
“你没有必要知道吧?只不过是一场交通事故啊。冲……和调查没关系。我要是不小心说漏了,让你知道了情报提供者的话,我也会惹上麻烦的。”
情报等于权力。深知这一点的他们,当然知道会有多麻烦。不舍得拿出来的东西,可以让自己变得更伟大。
我深吸了一口气。本来还想继续说的,但是正如郡司说的那样,只是交通事故的加害者的话,并不会有什么进展。问题是,光贵和博人为什么会在那个场所。
没有看到与这个答案相关联的情报。发生事故的三月二十日,光贵在那天早上,向工作地点的责任者请了假,用的理由是非常传统的“感冒了”。也就是说,他是突然决定休息的。
春分之日的前一天,也是学校放春假的前一天,天空城的入园者并没有很多,而且还是正午之前的时间。游玩的人们显然会去得更早的。为数不多的入园者们一齐在天空城站下车之后,走过高架桥下的道路,穿过站前环岛,又一齐走向缆车乘车处。在车站等巴士的,只有当地的家庭主妇和光贵父子二人。果然,他们的目的地应该不是天空城吧。
想着调查一下巴士的行走路线,但是报告书里没有写。打算做一下笔记之后再去查,却又想起了不允许做笔记。但是,我瞄了一眼郡司,发现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散发着胃药的气味,打着呼噜,流着口水。
这正好是做笔记的时机。我趁机掏出手机,把与火灾相关的文件都拍了照。所有的都拍完之后,郡司还是没有睁眼。我看了一下表,还有十分钟。能拍照真是太幸运了。根本不可能在剩下的十分钟里看完这些资料。
我粗略地读着火灾相关的资料。这些资料是按照什么基准选取的呢?资料里面甚至还有博人、光枝和牧村英惠的户籍复印件。正如英惠所说的,青沼李美现在还是青沼李美。但是,并非现在用的片假名,英惠的名字是写成汉字的。啊?一九四八年生?今年七十六岁了?根本看不出来啊。可能和她就算捏着鼻子也要喝的草药茶有关吧……
看着资料,有一处内容吸引了我。
从案发现场发现的灯油炉,是T公司1988年生产的AXW009861-R型号。在手机上查了一下,这个灯油炉能让水泥质地的十帖空间以及木头质地的八帖空间的范围变暖。不过,这个情报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相同型号的灯油炉还有另外两种,一种是最后的字母为W,另一种是最后的字母为B。也就是说,这表示的是颜色。
现场发现的灯油炉是R,也就是红色的。根据目击到光枝拿着灯油炉去公寓的证人证言,光枝拿的那个灯油炉也的确是红色的。这里的一致性让证言的可信度得到了增加,泉原的证言也变得可信了。
但是,光枝讨厌红色的东西。在面包活动中中奖所得的红色烤面包机,她当时想都没想就给扔了。
当然,即便这样,也不能说青沼家就不会有红色的灯油炉。还是让人有些在意。我和里奥大爷都不知道的红色灯油炉,突然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了一〇二号房间,成了火灾的原因。不是我们本人的话,是体会不出这种违和感的……
规定的时间到了。整理好文件,把它们又放回了信封。
通过这些文件,我知道了泉原之前所作的调查很扎实。只是,他比较肯定自杀这一说法。文件里面,除了博人朋友的证言,还有他之前去的江岛医院的精神科医生和理疗师的证言。虽然他们的名字和联络方式都被涂黑了,但是他们都被问及了博人自杀的可能性,而且全员都没有进行否定。
可即便这样,结论还是失火。我想起了当麻以前对女子棒球选手高野咲的坠落死说的那番话。如果在判定是事故还是自杀的时候产生了分歧,在没有十分明确的根据的前提下,警察会出于对遗属的同情而倾向于按照意外事故进行处理的。博人在出事之前对谁道别过吗?他说过自己想去死吗?留下遗书了吗?显然是没有这些事实的。所以自杀这个结论没能成立。这就可以了。
尽管如此,至少我是明确否定自杀说的。牧村英惠应该也会接连喊着不可能的。这里没有那两个人的证言。有关放火说的证言,从一开始就不在文件里面。还是说是郡司忘记复印了?
我看了一眼郡司,他还是趴在桌子上睡着。我靠近他,想把他拍醒。从他脑袋的正上方看,他头上那块十日元硬币大小的斑秃,简直就和温泉馒头点心没什么两样。
我不禁停下了手。
像温泉馒头一样的十日元的斑秃。佐佐木瑠宇要找的那个男人。那个人的左耳后方就是这个特征吧……
我拼命地回忆她说的其他特征。三十岁左右,身材偏瘦但能看出平时有在锻炼身体,喝了胃药……
喂,喂。不管怎么想,那个人都应该是郡司翔一吧?对了,还有。
瑠宇是在去年春天和那个男人相遇的。当麻茂威胁利用我,也是在去年春天。如果在那个时候,比起我的周围,他把部下安插在斯坦贝克庄的附近进行监视的话,郡司接近瑠宇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在家工作,对斯坦贝克庄最熟悉的人就是她了。
不对,但是……哎。
我不禁叫出了声。郡司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手表。沉默着擦了口水,表情别扭地看着我。
“我都说了,今天我不值班。本来我这会儿应该在家睡觉的,都怪你,我昨天收拾文件收拾到半夜。”
“你知道佐佐木瑠宇这个人吗?”
我单刀直入般地问他道。郡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颤抖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已经到时间了,必须去还小会议室的钥匙了。”
“你是知道的吧。”
“你说的是什么事?”
“那我拍一张你的照片给瑠宇看看也没事吧?”
我把手机对准他时,他猛地弯下身子,钻进了桌子的底下。蹲在椅子和椅子中间,把一半的脸埋在了地上。他以这样的姿势说道:
“你能别这样吗?当麻警部还不知道那件事呢。”
“那,你果然和瑠宇睡过啊。”
长时间的沉默支配着小会议室。过了一会儿,奇妙的声音开始响起。我跪在地板上,窥视着郡司。他哽咽地说:
“我,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因为,我也不能说不愿意啊。”
喂,喂。
“你不想愿意吗?”
“从情人旅馆的前面路过,出于礼貌也要邀请一下。我本以为她会一笑了之呢。”
我邀请她之前,已经不能说不愿意了。郡司抽泣着鼻子说。我心烦意乱地从桌子离开,靠在墙上坐了下来。
“我问你,在正常情况下,警察会和搜查对象睡觉吗?”
“她不是搜查对象,只是被问话的对象。”
“那他是你们警察官的工作关系者,这一点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我和她只是很普通地说了些话而已。”
“瑠宇吗?”
“一点儿都不紧张,吃了饭,聊了很多。本想着能和她多待一会儿。那时很愉快,但是我有些累了。”
郡司的叹息声从桌子下面传了出来。
“我以前就这么觉得了。我不适合这个工作。我读文件和写文件都很费时间,也不擅长和人说话,根本说不长。特别是当麻警部要求的那种潜入搜查。我特别不擅长干那种事。我提了好多次调动希望,但是都没有被警部同意。”
“啊,这样啊。你还是很在意的啊。”
“哎,是啊。是为什么呢?”
所以,你才会在那个地方。从去年春天开始,脱发症没能治好,一直在喝胃药。也许真的是工作太累了吧。但是,被称赞之后又很开心了,也不可能让我调动。
“我有一段时间回到了交通科。但是,今年我又被当麻警部叫了回来。他对我说‘为了调查高野咲的那起坠落案件,我们成立了特别任务小组,你也加进来吧。我们需要你出一份力’。所以,我也不能说我不愿意。”
为什么非得听你说这些傻话啊。虽然我没有理会这句话,但是说话的内容变得有趣了起来。
“那你也调查‘狐狸与猴面包树’了吗?”
“我没有报名那里的打工。与其说是靠着评价什么的,不如说雇了认识的工作人员。然后每天去店里,和一位叫伊贺的服务员成了好朋友,跟他说我也想在这里工作。伊贺对店长说了之后,最后果然还是没能成功。”
昨天中午,我把在“狐狸与猴面包树”前拍的亲切的服务员的照片给他看了。郡司点了点头说:“是的,这个人就是伊贺。”
“店里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呢。那个人推荐了我,而且店里明明需要人手。当麻警部怀疑那个店里有在进行非法交易,因为那里的防卫太过严密。”
就在那个时候,光贵因为交通事故而死,调查小组也解散了。
“我这才安心下来了。不过,我又继续成了当麻的秘书。再加上,最近又开始调查青沼博人的案子了。”
“在青沼家附近的那栋白墙三角形房顶的房子里,你是在监视博人吧。”
“之后的预备调查的人手不够,在那个家里待着的只有我。”
所以在进入一〇二号房间的时候,才会和里奥大爷碰个正着。负责监视的还有另一个人,如果他向里面的人逐一传达外部情报的话,也就不会是那个样子了。
郡司在桌子底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被下令调查监视对象的房间内部状况了。第二天,我报告说自己的脸被邻居看到了,结果被狠狠地痛骂了一顿,还被说‘违法行为是不被允许的’。我当时就感觉自己的胃好像穿孔了。多亏了这件事,我圆形脱发症的毛病又犯了。”
比起当麻的蛮不讲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开始监视青沼家的准确时间是?”
“十月二十九日的上午。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只是拿着摄像机到处拍摄,然后让去过青沼家的人确认。一多半都是邻居或者大学的朋友。啊,叶村,你和那两个从楼上摔下来的老太婆缠在一起的画面,我也看到了。你当场就流了很多血。”
“那些视频的量,大概有多少?”
“十月二十九日中午到十一月九日的晚上,两百五十个小时多一些吧。叶村住进青沼家之后,我就撤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公寓里住着的那个老头找到,我一直都替自己捏了一把汗。撤退的那天,我才终于放心了。”
“你给泉原看那些视频了吗?”
“没有,毕竟火灾发生的时候,我的视频早就没在拍了。”
“那,你能让我看看吗?”
“啊,这。”
郡司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我的个人意见可不管用。毕竟拍摄那些视频的监视工作没有得到正式的许可,是否能公之于众,需要由麻警部来决定才行。”
“他肯定会同意的。没关系。你一定能让他同意的。凭借让瑠宇对你着迷的魅力,绝对可以说服当麻警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