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转盘密码锁。有人有保险箱钥匙吗?或者知道密码?”
三姐妹面面相觑,但都只是摇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看来只好多费点工夫了。
“既然没有钥匙,也不知道密码,那就只能破坏保险箱了。各位意下如何?”
“破坏了也无所谓。”千鹤子没有表现出丝毫犹豫,“如果父亲在这里,也会让我们这么做的。”尽管有点胆怯,千鹤子还是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撬棍好像撬不开。白井君,你去车上拿锤子和切割机来。”
“明白。”
如此坚固的防火保险箱,如果乱敲乱打,铁质部分就会变形,愈发难以打开。所幸铰链露出来了,应该先把它切断。
“拿来了。”
五百旗头立刻拿起切割机,开始切断铰链。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但三姐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铰链被一点点切断。
几分钟后,铰链被顺利切断。但这还不足以打开保险箱。接下来,五百旗头将切割机的旋转刀片抵住门口,再次启动机器。
切割机嗡嗡轰鸣,势如破竹地往下切,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五百旗头早已料到这一点。保险箱内部填满了气泡混凝土,阻止了刀片侵入。
用白井拿来的锤子不停地敲打混凝土,终于产生了裂缝。伴随着一记闷响,混凝土破碎了。清除混凝土碎片后,露出了另一块铁板。
第三次开启切割机。几分钟后,刀片终于贯穿了铁板。
“打开了哟。”五百旗头说,三姐妹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嘿哟!”
里面是一封信,上面字迹鲜明地写着“遗嘱”二字。
三姐妹的眼神陡然一变,仿佛被五百旗头拿起的遗嘱吸引一般,纷纷聚拢过来。
“遗嘱……怎么会在这里?”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姐姐,快点打开看看!”
姐妹三人刚要伸出手,就被五百旗头制止了。
“对不起,诹访女士,逝者有没有聘请律师或司法代书人?”
“是的。我们家有一位顾问律师。”
“能尽快联系他吗?地板下的暗门后有防火保险箱。戒备如此森严,我们最好不要轻易打开遗嘱,以避免日后麻烦。”
先机已失,千鹤子只好一脸不满、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闻讯赶来的是诹访家的顾问沟端美咲律师。
“看来你们正在进行特殊清扫啊。在打开遗嘱之前联系我,真是帮了大忙啦。”沟端律师深深地鞠了一躬,“像诹访家这样的富豪家庭,因为遗产分割协议而引起纠纷是很常见的,最好把这个问题交给顾问律师处理。”
“沟端律师知道遗嘱的内容吗?”
“不知道。不过,我上个月接到诹访连司郎先生的电话,询问遗嘱的成立要件。我本以为他只是询问一下就算了,很快就会委托我订立遗嘱,没想到他居然自己就立了。”
五百旗头和沟端律师交谈的地方,是已经清扫完毕的卧室。接下来,沟端必须前往客厅,在那三姐妹面前宣布连司郎的遗嘱。即使不知道遗嘱内容,也可以预料到一场风波在所难免,五百旗头不禁觉得沟端有些可怜。
“话说回来,家政女佣竟然也要在场,真是令人吃惊啊!”
“连司郎先生联系我的时候,特意交代如果有机会宣布遗嘱的话,一定要让桂女士也在场。”
“原来如此。那就请您好好履行职责吧。”
“您在说什么啊?五百旗头先生也要在场啊!”沟端律师理所当然地说,“五百旗头先生,您也负责遗物整理吧?遗嘱中可能也提到了遗物,请务必一同前往。”
“那好吧。”
五百旗头已经打发白井和香澄先回去了,他在这里多花点时间也不会影响工作。就遗物整理来说,最好能当场知道遗嘱内容。
走在走廊上,沟端律师小声问:“您是否参加过商讨遗产分割协议的座谈会?”
“没有,遗物分配的场面也有点混乱。”
“谁说不是呢。”沟端律师轻叹一声,“站在我的立场上,本来是不该大声说出来的,但‘不为儿孙买美田’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啊。”
客厅里,三姐妹并排而坐,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看上去很不自在。想必她就是家政女佣桂幸惠。
“让各位久等了。”环视众人之后,沟端律师开口道,“那么,请允许我打开……咦?”她一脸不解地从信封中取出了两封信,“真奇怪,遗嘱竟然有两份。呃,那我先从这份开始念。遗嘱人诹访连司郎订立遗嘱如下——”沟端律师停顿片刻,先扫了一眼文本,“‘一、土地及建筑物(参照后述财产目录)以合理的价格出售,获得的金钱由诹访千鹤子、杁山梨奈、冈田彩季三人平均分配。’”
“怎么可能?居然是平均分配。”
千鹤子大声反驳,沟端律师却不理会,继续说道:“‘二、诹访连司郎名下的存款也同样由三人平均分配。’”
“开什么玩笑!”梨奈困惑地喃喃自语。
“‘三、诹访连司郎名下的有价证券,也在市场上以合理的价格出售,同样由三人平分所得。’”
彩季轻轻叹了口气。
“‘四、宅邸内的贵金属、家具和设备,委托给旧货商店或者合适的业者变卖,获得的现金仍由三人平均分配。’”
三姐妹什么也没说。平均分配的安排似乎让她们大感意外。
“‘另外,除了上面列举的要分配的财产之外,还要从存款中拿出三千万日元,送给不辞辛劳精心护理我的桂幸惠女士。’”
“啊?”幸惠惊讶地叫了一声,“不会吧,居然要给我三千万?”
“‘立遗嘱者指定自家的顾问律师沟端美咲女士为遗嘱执行人。二〇二二年八月二日,诹访连司郎。’”
“这份遗嘱无效。”沟端律师刚念完,千鹤子就厉声反对,“三个女儿平均分配什么的,简直荒唐透顶!这份遗嘱违背了父亲的遗愿,是伪造的文件!”
“不是的。”沟端律师突然语气强硬起来,“恕我直言,这份遗嘱在法律上是完全有效的。前几天,连司郎先生问我遗嘱的成立要件时,我是这样说明的:一、遗嘱人本人必须亲笔书写全文。二、必须写明遗嘱的订立日期。三、户籍上的姓名必须是正确书写的全名。四、落款后必须盖章。这份遗嘱盖有连司郎先生的正式印章。因此,这份手写遗嘱在法律上是完全有效的。”
沟端律师语气威严,三姐妹都不敢出声。与此同时,将获得三千万日元遗赠的幸惠激动地哭了起来。
一脸不满的三姐妹和被幸福感包围的幸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种气氛被沟端律师的声音打破了。
“等一下,请等一下。”
怎么回事?五百旗头诧异地转过头,只见沟端律师正在浏览第二封信。
“不会吧……如果这是真的,遗嘱的内容就会发生改变。”
“律师女士,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听到五百旗头的询问,沟端律师皱起了眉头。
“我认为这也是遗嘱的一部分,所以要念给大家听——‘立完遗嘱后,我开始害怕。我的家人中有人想杀我。我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有人想要马上获得遗产。如果我意外死亡,则有可能死于他杀。二〇二二年八月四日,诹访连司郎。’这也是全文亲笔书写的,有诹访先生本人的签名。”
三姐妹和幸惠听完这部分遗嘱,脸上无不露出动摇的神色。
“假设……假设是继承人中有人谋杀了连司郎先生,那么此人就会自动被排除在遗产分割协议之外。当然,我也必须向警方报告遗嘱的事。”
正当五百旗头觉得形势微妙的时候,警察急匆匆地赶到了。
“我是葛饰警察局的绿川。”
幸好是熟识的刑警。
“沟端律师联系了我,我立刻飞奔过来了。没想到护理床下面有一扇暗门。这也多亏了五百旗头先生啊!”
“请不要放在心上。对了,警方断定诹访连司郎先生是病死的吗?”
“老实说,在验尸阶段并没有发现异状。”尽管负责验尸的不是自己,绿川还是不无遗憾地说,“主要死因是心绞痛发作。处方药还放在写字台上,验尸官判断死者发病时够不到药,因此心搏骤停而死。”
“药没有问题吗?”
“是从常去的药店开的钙通道阻滞剂,绝非假药。”
“病人心绞痛发作的时候,如果手边没有药物,直接死亡的可能性很大啊!”
希望连司郎死的人,只要把钙通道阻滞剂藏在他够不到的地方,就能达成目的。没有比这更省事的谋杀了。
“宅邸的钥匙在谁手上?”
“连司郎先生本人把备用钥匙交给了家政女佣桂幸惠女士保管。另外,为了应付紧急情况,长女千鹤子也有一把。”绿川似乎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眼中浮现出怀疑的神色,“如果没有找到写有遗嘱的信件,警方就会认为死者是病死的,结案了事。全部财产三等分给三姐妹,这样的安排也极其正常。但考虑到诹访家的总资产,即使三等分也是巨额财富。如果继承人经济拮据,一定希望被继承人早点死去吧。对了,遗物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三姐妹把宅邸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收集起来了,目前正在请贵金属鉴定师进行评估。对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的价值也是超乎想象的。”
“不管怎么说,有人会因为连司郎先生的逝世而受益,连司郎先生本人也担心自己的生命受到这种人的威胁。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实。”
连司郎的遗体被送到监察医务院进行解剖,但没有发现特别可疑的地方,所以死亡诊断书已经发给了千鹤子。如果她向政府提出申请,遗体将被即日火化。
“我会向诹访千鹤子女士说明情况,请她暂缓向政府提出申请。预定今天再次进行遗体解剖。”
“从监察医务院转到法医学研究室吗?不过,如果是因为心绞痛发作而死的话,就算主刀医生换人,解剖结果也不太可能有很大差异。”
“话虽没错……”绿川犹豫起来。如果情况发生了剧变,他们可能不得不重新审视解剖报告。
“不管怎么说,在目前情况下,我不能执行遗嘱。”一直沉默不语的沟端律师插话进来,“除了等警方的调查结果,别无他法。因为三姐妹中有凶手的话,此人当然就会失去继承人资格。”
“沟端律师,遗嘱和附带的信件是连司郎先生亲笔写的,没错吧?”绿川再次确认道。
沟端律师或许觉得受到了冒犯,明显表露出厌恶的神色。“我已经将遗嘱同本事务所保管的文书比较过了,笔迹和签名都是真的。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请科搜研进行鉴定。”
“那就先把所有文件都交给我吧。除了沟端律师以外,没有人碰过遗嘱吧?”
“是的。信封姑且不论,反正里面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碰过。”
也就是说,如果在遗嘱和信件上发现了沟端律师以外的人的指纹,那这个人就会成为嫌疑对象。
“我也想反过来问问绿川先生,在进入连司郎先生的卧室时,鉴定人员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我们当然认真进行了取证工作。但宅邸内只发现了连司郎先生和家政女佣桂幸惠女士,以及三姐妹的毛发和指纹。三姐妹每年都会回家几次,留下毛发和指纹是很正常的。”
绿川、沟端和五百旗头都没有明说,正因为这三姐妹经常出入,所以才摆脱不了嫌疑。
“宣布遗嘱的时候,三姐妹有什么反应?”
“我只顾着宣读内容,没有仔细观察。五百旗头先生觉得呢?”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听这话,绿川连忙追问:“哪里不对劲?”
“或许因为我是个平头老百姓吧,我觉得三姐妹对平均分配遗产感到很意外。尤其是长女千鹤子女士和次女梨奈女士,她们看上去非常气愤。就算只分到了三分之一,也应该是一笔丰厚的遗产啊。”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五百旗头先生?有钱总比没钱好,钱多总比钱少好。即使手上的钱已经足够生活了,也想要得到更多。这就是人的本性啊。”
其实不对劲的地方还有一个,只是感觉太模糊了,五百旗头没有说出口。
虽然千鹤子和梨奈怒火冲天,但还不至于抓住沟端律师撒泼。愤怒归愤怒,但还是有所克制。在五百旗头看来,她们之所以能自我克制,不是因为分到了三分之一的遗产,而是因为她们其实早有准备。
“哎呀!说到底,五百旗头先生只是普通市民罢了。”绿川一副担心言多必失的样子,捂住自己的嘴,“您也知道,警方的调查情报是要保密的。”
五百旗头很想抗议说,他也不是自愿卷进这个案子的,但这话他也没有说出口。
“抱歉,只能我向您单方面提出要求,但如果您有什么新消息,请随时告诉我。”
绿川打了句官腔,就去见等在客厅的三姐妹了。这是身为警察应有的态度。倘若五百旗头处在对方的立场上,也会采取同样的应对方法。
不过,沟端律师的想法似乎有所不同。
“五百旗头先生,将您卷进这样的麻烦事里,我要衷心地向您表达歉意。”
“不要紧。”
“虽然警方不得不采取那种态度,但我还是希望在执行遗嘱之前,能与五百旗头先生共享信息。当然,前提是获得五百旗头先生的同意。”
俗话说: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被卷进来了,索性奉陪到底吧。
“遗物整理和遗嘱中的四个条款相互关联。这也算是某种缘分吧,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谢谢。”沟端律师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有点不安。虽然我曾经数次被指定为遗嘱执行人,但和谋杀案扯上关系还是头一遭。”
“您担任诹访家的法律顾问很久了吗?”
“已经五年了。连司郎先生参与的投资曾经在社交媒体上遭到诽谤中伤,从那时起我和他就签订了顾问合同。”
“连司郎先生把自己的工作法人化了吗?”
“他几乎可以说是一名个人事业主,毕竟是投资界超级有名的人物,所以发展成诉讼的纠纷并不少见。”
也就是说,比起财产管理,沟端律师更擅长应对诉讼。
“起诉连司郎先生的人里面,有没有人希望杀死他?”
“因为涉及金钱问题,恨他的人自然会恨之入骨。但要说采取实际行动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目前,因为涉及遗产纠纷,嫌疑人被限定为三姐妹。由于第三者不可能知道连司郎的病情和处方药的事,所以可以不考虑第三者作案。不管怎样,绿川他们应该会从附近的监控录像中查出可疑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