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即长虫……也就是蛇。”
“蛇?”
“是虫的一种。”
“听不懂。”
“把彩虹这个字写写看就懂了。”
晴明用右手小指沾了酒,以沾湿的手指在窄廊地板上陆续写下跟彩虹有关的文字。
虹。
霓。
螝。
螮蝀。
“怎样?每个字是不是都是虫字旁?”
“这又怎么了?”
“蛇与龙邻。”
“龙?”
“雨后,龙降到河川喝水时的姿态便是彩虹。”
“啊?”
“古时称彩虹为虹霓。《穷怪录》一书中记载,北魏正光二年,虹霓自空而下饮于溪泉。很多书籍都记载了彩虹饮溪流的事。”
“……”
“你知道虹的古字吗?”
“不知道。”
“那我教你。”
晴明再度用手指沾酒在窄廊写下文字。
“这图的意思是双头龙自空而降饮两溪流之水。”
“唔。”
“将行大人在伊势五十铃川拾到的镜子,背面那条双头龙,就是彩虹。”
“可是,镜子和彩虹……”
“你别忘了两者都是映照阳光的物品。镜子象征太阳本身,而彩虹不正是映照阳气的代表吗?”
“……”
“所谓阳气,正是以赤、橙、黄、绿、蓝、靛、紫……亦即彩虹的颜色来表象。”
“唔。”
“也有书籍记载,虹是从蛤升上天空的天地之气。蛤,便是双面镜子。自古以来,便有彩虹上升之处埋藏着宝物或镜子的传说,这也是有其根据的。”
听着晴明的说明,博雅只能频频点头。
“《日本书纪》中有记载五十铃川的事。”
“真的?”
“雄略天皇三年四月那段文章……”
“……”
“记载着斋宫栲幡皇女因莫须有的谗言而自杀一事。”
“莫须有的谗言?”
“进谗言的人是阿闭臣国见。他向皇上说,汤人庐城部连武彦奸污了栲幡皇女使器其妊娠……”
武彦之父枳吕喻听到此谗言,深恐自身受到牵连,把儿子武彦唤到庐城河边将其杀害。
皇上质问皇女真相,皇女当然回说没有这回事。
但是皇上仍怀疑皇女的清白。
因此皇女在某夜自宫中偷出神镜,埋在五十铃川岸边,然后自缢身亡。
皇上察觉皇女失踪,在深夜四处寻找皇女。
结果在五十铃川看到一道高挂河上的彩虹。
皇上命人在彩虹升器处挖掘地面,果然挖出了神镜。
而且在神镜附近找到了皇女的尸骸。
皇女当然没有怀孕。
“啊,我太对不起你了。”
皇上潸然泪下,再度把镜子埋回原处。
“事情大致是如此。”晴明说。
“那么,晴明,将行大人在伊势五十铃川拾到的镜子,是栲幡皇女的……”
“应该是吧。”
晴明将手中的被子搁回窄廊,望向庭院接道:“不过,这之后的事还是让蝀
法师大人来说明会比较详细。”
到底是何时来的?
不知何时,蝀法师已经踏着刚才被雨淋得发光的鸭袥草站在眼前。
“您终于来了?”晴明问。
“我刚才拜访了将行大人宅邸,得知晴明大人之事。因此连忙赶到这儿来。”老法师——蝀法师答。
“您听了我跟博雅的对话吗?”
“只听了一半。”
“我说的有没有离谱之处?”
“大致就如你说的一般。”
蝀法师踏着草簇挨近窄廊上的两人。
他在两人坐着的窄廊前止步。
“晴明大人,能不能将你在将行大人宅邸得到的东西交给我?”
“当然可以,只是我们仍有许多疑问想请教法师。”
“是吗?”
“从哪儿说起都无所谓,能不能请法师述说详情。”
“好吧。” 蝀法师点头。
八
“入梅之前……” 蝀法师徐徐说起:“发生了一场暴风雨。”
暴风雨使得河川高涨,剜掉了埋藏镜子的河堤。
“因此镜子随波逐流,失去下落。而拾到那面镜子的人是……”
“藤原将行大人……”晴明说。
“恩。”
蝀法师点头。
“那面神镜非常珍贵。是往昔自魏国传进来的。神镜完成时便具有凝聚天地之气的力量。而且自从栲幡皇女把镜子埋进地下后,又获得伊势大人神的力量,神镜的力量比以前更强大,不知不觉中竟在这五百年来成为使这一带彩虹具象的镜子……”
“是。”
“如今,倘若没有那面镜子。人们便无法看到挂在空中的彩虹。”
“然后呢?”
“我必须找到那面镜子,所以从伊势大人出发,路经高野,吉野,最后来到京城时才找到那面镜子的所在。那时镜子刚好搁在将行大人宅邸内,众人正在吟诗。由于我必须取回镜子,于是伸出手……”
“正是那阵雷电吧。”
“恩。”
蝀法师取回了镜子,然而取回时出了过大的力量。
“导致镜内的天地之气迸出。”
“结果那些天地之气潜进当时刚好早现场吟诗的众人体内。”
“天地之气即使迸出镜子也不得不附在某物上。而且不是随便附身,会附在与自己有因缘的物体上。刚好,当时正在观赏镜子吟诗作乐的那些人,便是这因缘之人。”
“由于他们对镜子的感情太强烈,才造就此因缘……”
“是的。”
“因此天地之气化为七种颜色的虫,潜入他们体内,在体内逐渐成长……”
“恩。”
“诸位大人会那般想喝水,全部都是因为体内栖宿着虹霓之气吧。”
“正是如此。”
“那吧琵琶呢?”晴明望着蝀法师背上的琵琶问。
“这是七弦琵琶,弹奏这把琵琶时,每条虫都会各自和其中一弦的音色共鸣,之后在各位大人体内凝聚镜子的气,最后化为一条虫爬出……”
蝀法师继续说明。
“总之,我聚集了六条虫,但始终找不到最后一条。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前往将行大人宅邸,结果为时已晚,晴明大人已经早一步取走了。”
“是。”
博雅在此插嘴问:
“可是,晴明,为什么最后一条虫会潜入那面镜子?”
“那面镜子是名品,而且也雕有杰出的龙纹。应该是基于龙的因缘。如果雕的是虎,恐怕就不会附身。”
“原来如此。”博雅点头。
“晴明大人……” 蝀法师仰望天空说:
“我想趁彩虹还未消失,把问题全部解决。能不能请你把那水罐中的最后一条虫给我?”
“当然可以。”
晴明取起搁在膝前的水罐递给蝀法师。
蝀法师接过水罐。
“实在很抱歉。我很感谢你,晴明大人。”
“不用道谢。”
“晴明大人,以后你需要雨水时,无论何时,只要你向伊势方位祈求并下令,我会即时降雨。”
“那真是万般荣幸。”晴明道。
“那么,由于我还要赶路……” 蝀法师颔首道别。
突然,雷声轰隆作响,一道闪电自庭院疾驰至上空。
消失了踪影。
“晴,晴明……”博雅大叫。
“蝀法师去解决问题了。”
“那位法师到底是何方人物?”
“是五十铃川之主。总之是龙族的眷属吧。大概是伊势大神命他来解决这回的事件。”
晴明起身,站在窄廊上自屋檐下仰望天空。
“博雅,彩虹恢复原状了。”
博雅也跟着抬头仰望,大半天空均已放晴。
“喔……”
白云三三两两自西往东飘动。
天空充满了梅雨季节即将结束的夏季迹象。
黄昏时分的蓝天上高挂着一道彩虹。
“看来蝀法师大人急得昏头转向了。”
晴明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彩虹的紫色光彩本来应该位于最内侧,但眼前这道彩虹的紫色却在最外侧的赤色之上。
第七章 食客下人
一
正在下雨。
是毛毛细雨,无声。
雨丝细微得会令人错以为是雾气。
即使没披蓑衣走在外面,身上也不会淋湿。假如闭着双眼走路,甚至会感觉不出自己是否在雨中行走。倘若长时间待在屋外,顶多会因身上的布料微微加重,才发现原来正在下雨。
话虽如此,始终在屋外的花草和树叶均已被雨水淋的闪闪发光。
橚球花的花色因湿润而更增添一分鲜艳。
是梅雨季即将结束的时节。
整片天空发出暗淡银光,仿佛云层随时会裂开,射下夏季阳光。
晴明和博雅坐在窄廊喝酒。
晴明支着单膝,背倚柱子,心不在焉的望着庭院。
左手细长指尖拈着的杯子里还剩半杯酒。
晴明将杯子徐徐送至唇边,视线依旧望着庭院,一口喝光杯内的酒。
口中含酒的唇角点着若隐若现,犹如一星火光的微笑。
他并非故意在唇边浮出那种笑容。
对晴明来说,那是天然的笑容。
“晴明,你在看什么……”博雅问。
博雅追随晴明的视线,也望向庭院。
是一如往常的晴明庭院。
看上去仿佛将山野一隅原封不动地移至庭院,但晴明其实有略加整理。
鸣子百合在夏天开白花——
桔梗和龙胆在秋天开紫花——
这些花草依四级在庭院各个角落聚成一撮一撮地开,应该并非自然形成——
而是经过晴明亲手设计的吧。
当然,目前离桔梗和龙胆的花期尚早。
“没什么……”晴明答。
“可是,晴明,你现在不是正望着庭院吗?又不是闭着眼睛,一定是在看着什么东西……”“按照你说的意思,我确实在看着某种东西,但我并非真的聚精会神在看着那样东西”“啊?”
博雅顿住正要送至唇边的杯子。
“晴明,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到底是有在看还是没在看……”
晴明听博雅如此问,不禁苦笑出来。
“博雅,举例来说,庭院的那块岩石是不是也在看着庭院?”
“什……”
“岩石看得见东西吗?”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晴明……”
“我是说,你刚才叫我时,我的心理状态正跟那块岩石一样。”
“……”
“内心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
“是天然状态。”
“……”
“假如岩石也有眼睛,当时岩石的眼睛到底是睁是闭,根本不成问题。因此我才回你……没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向我说明某事时,经常愈说反倒愈是令我一头雾水,此刻正是如此。”
“抱歉。”
“不,就算你向我道歉,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哎呀哎呀,博雅,正因为在我身旁的是你,我才能够放宽心怀地处于天然状态。要是其他人可就不行。”
“唔,唔……”博雅支支吾吾,接着说“喂,你该不是打算夸奖我几句就想把问题蒙混过去吧?”
“哪有?我根本没在蒙混你。”
“那么,晴明,换句话说,正跟平时刚好相反吗?”
“相反?”
“平时的话,每当我陶醉的望着庭院或花叶,觉得内心很舒服时,你就会叫住我……结果,每次你开口叫住我时,我内心那种舒服的感觉也往往会跟着跑掉。你说的是这种意思吗?”
“唔,也可以这么说……”
“干嘛答的这么模棱两可。”
“博雅,我的意思是,就按照你说的那般来解释也可以。”
“晴明,你这样说,听起来好像在敷衍了事……”
博雅微微撅起嘴唇。
“博雅,先不管这个,昨天的事到底怎样了……”
“昨天的事?”
“你有没有转告对方?”
“哦,是橘磐岛大人的事吗?”
“原来对方是橘磐岛大人?”
“嗯,昨天我遣人到藤原亲頼大人宅邸转告了你说的话,对方说,无论你何时去都无妨。”
“嗯。”
“我今天正是打算告诉你这件事才来这里,结果酒一送出来,竟然忘了先说正事。”博雅道。
二
昨天——
晴明和博雅一起造访鸬鹚匠贺茂忠辅家。
贺茂忠辅是位操纵鸬鹚的高手,人们称他为“千手忠辅”。
晴明以前为了“黑川主”事件曾经帮过忠辅,那之后每逢夏季,忠辅都会送香鱼到晴明宅邸。
有时晴明也会邀博雅一起前往鸭川河畔的忠辅家,当场烘烤享用忠辅在两人眼前捕获的香鱼。
昨天正是这种日子。
归途中——
两人搭牛车顺着东洞院大路北上,经过六角堂附近,正要驶进三条大路时——
“唔。”晴明小声叫出。掀起垂帘往外观看,接着低声说“哎,这个……”
在此之前,两人一直在聊着刚才在忠辅家吃的香鱼。
“晴明,怎么了……”
博雅也凑过头来,自晴明掀起的垂帘缝隙往外观看。
有个骑在马上的男人自北边顺东洞院大路南下,刚好正要穿过三条大陆。
一个随从握着男人骑的马匹拉绳。
从牛车内,可以看到马匹后跟着三个看似下人的男人。
骑在马匹上的男人,身体显然很不适。
他无力的垂着头,头随着马的步伐左摇右晃。
似乎无法把头部固定在同一个位置。
不止头部,上半身也摇摇晃晃,看似随时都会自马上摔下来。
“停车。”晴明让牛车停驶。
“晴明,怎么回事?”博雅问。
“嘘!”晴明简短地制止,依旧凝望着马上的男人及其随从。
不久,一行人进入某种面向东洞院大路的宅邸大门。
“那是哪位大人的宅邸?”晴明自垂帘缝隙望着宅邸问。
“是藤原亲頼大人宅邸。”
“你跟他交情好吗?”
“谈不上什么交情,不过他会弹琵琶,曾经和着我的笛声合奏过几次。我们时常彼此互送礼物问候。”
“唔。”
“亲頼大人有什么事吗……”博雅问。
但不知晴明有没有听进这句话。
晴明放下掀起的垂帘对牵牛人说:“走吧。”
牛车咕咚的开始前进,接着咕咚,咕咚地往前行驶。
晴明默不作声的凝望着半空。
“喂,晴明,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什么?”
博雅问,然而晴明没有作答。
“若是平时,因为习惯成自然,即使看见了,我也会当作视而不见。但这回的例子,看来不能坐视不管……”
“晴明,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别急,博雅,也许是我误解了。”
“……”
“不过,既然看见了,总不能袖手旁观……”
晴明望着博雅道:“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刚才说,你认识那宅邸的藤原亲頼大人?”
“嗯,有来往。”
“那你今天马上去拜访对方,转告我说的话。”
“转告什么?”
“你就说,今天路过贵府,偶然看到有访客进入贵府,那位访客看上去病的不轻。刚好晴明也一起看到了,请明说,倘若贵府不嫌弃,他愿意为贵人的安康尽一份心力……”
“唔,嗯。”
“接着再说,如果贵府愿意接受晴明多事插手,那么请贵府先准备一顿盛宴……”
“盛宴?”
“首先是山珍海味,再准备一樽美酒,还有,对了,另外准备一头牛,牛的生年干支最好跟那位进入亲頼大人宅邸的访客相同。”
“生年干支相同的牛?”
“是的。”
“到底这么回事?”
“不先等亲頼大人和那位访客答应,我怎么向你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事情有进展时,我再向你说明。或许是我判断错误……”
“我当然愿意代你转告,可是,晴明……”
“怎么了?”
“你很爱卖关子,这真的是你的坏习惯。”
“是吗?抱歉。”
晴明虽然向博雅颔首致歉,却也没向博雅说明任何事。
“总之,博雅,拜托你了……”
这是昨天发生的事。
三
“原来如此。”晴明点头,“那么,亲頼大人和那位橘磐岛大人都答应此事了?”
“是的。”
“磐岛大人是哪里人?看上去似乎不是京城人……”
“是奈良人。”
“奈良?”
“听说住在奈良大安寺西村,这回出门前往越国敦贺”
“是吗?”
事情是这样的。
前些日子,磐岛突有所感,向大安寺借了四十贯修多罗供钱。
修多罗即梵语中的sutra——亦即佛经。
“修多罗供”是以《华严经》为主,挑选所有佛教经典加以诵读,讲说,以其芸芸众生诸愿成就,并祈求天下太平、佛法与隆所进行的法事。
修多罗供钱是指花在法事的费用。
磐岛利用那些修多罗供钱买了一艘船,前往敦贺,在敦贺购得各式各样物品。
回来后再专卖那些物品,便可以获取厚利。
不料,磐岛在归途中突然病倒了。
他把船停泊在途中港口,决定改走陆路骑马返乡,然而来到近江国高岛郡湖畔路上时,已经无法以自力操纵缰绳。
过了琵琶湖路经山城国山科时,磐岛全身不停冒出油汗。
抵达京城时,他已经虚弱的随时会落马。
因此才暂时借住在以前便熟识的藤原亲頼宅邸养病。
“结果我们刚好路过那里。”
“是的,晴明。”
博雅将空酒杯搁在窄廊上。
“接下来,晴明,这回轮到你向我说明昨天你到底看到看见什么,又打算做什么事……”
“先别说看见或没看见什么,你看见的跟我看见的不是一样吗?”
“话虽这么说……”博雅压低声音问晴明“可是,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吧?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置之不顾,磐岛大人可能有性命之忧……”晴明答。
“这样说,我就听懂了。”
“既然如此,必须先治愈磐岛大人的病。”
“啊?”
"听了你的说明,我明白了几件事,虽然目前磐岛大人暂时不会丧命,但必须尽早让他脱离眼下的痛苦。"
“脱离?”
“事后再向你说明吧。”
“你说什么?”
“亲頼大人和磐岛大人不是都已经答应我随时可以去造访吗?”
“磐岛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有办法让他恢复健康,他希望你马上去一趟。”
“那么,必须趁早赶过去。”
“趁早?”
“是的,趁早。”
“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晴明说毕,望向博雅说……“博雅。你去不去?”
“去亲頼大人宅邸?”
“嗯。”
“去,去。”
“走。”
“走。”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四
晴明和博雅抵达藤原亲頼宅邸时,雨已经停了。
天空似乎也明亮起来。
晴明和博雅坐在圆草垫上,亲頼和磐岛则坐在两人对面。
磐岛看似稍微恢复了体力,额上已不见油汗。
但是他的脸色非常坏,虽然坐着,却好像随时都会当场倒下。
“晴明大人,请您特地跑一趟,实在很过意不去……”亲頼说。
“晴明大人,我早就听闻您的大名,这回为了治疗我的病,有劳您移步大驾光临,真是不敢当。”磐岛有气无力地说。
“我已经听博雅大人说明过了,大致已明白个中是由……”晴明彬彬有礼地说。
“是吗?我这个病,途中曾向几位药师取得药剂,却完全不见好转,这回劳烦晴明大人亲自为我看病,我想应该可以痊愈吧。”
晴明听完磐岛的话,将视线移向亲頼。
“我所说的物品您是否都已备齐?”
“已备齐了,只要下令,随时都可以送上来。”亲頼答。
“山珍海味和一樽酒……”
“嗯。”
“牛呢?”
“牵在宅邸后院。”
“那么,先为那头牛取个名字。”
“名字?”
“是,取名为磐岛如何?”
“那是我的名字。”
“正是必须取这个名字。”晴明坚决道。“有人守在牛附近吗?”
“没有,我向此刻应该没人在附近,派人守在附近比较好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没人反倒比较好……”
“为什么?”
“事后我再向各位说明。”
晴明说毕,视线又移到磐岛身上。
“在我下手诊病之前,向先请教您几个问题…我看到磐岛大人骑的马匹后跟着三个下人……”
“哦……那些人吗?”
“那三人自何时起便与您同行呢……”
“那三人有问题吗?”
“他们叫什么名字?”
“名字?”
磐岛歪着头,无法立刻说出他们的名字。
“奇怪,明明是一直跟在身边的人,我竟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他们是何时开始在磐岛大人手底下工作呢?”
“已经很久了……”
“什么时候跟的?”
“什么时候……”
“是不是自搭船起便一直跟在您身边?”
“这个……”磐岛依旧想不起来。
“另外还有一个牵马的男人……”
“那人名叫友里,从小便在我家工作。”
“请您唤那人来这儿。”
磐岛叫友里过来,晴明再度问他知不知道其他三人的名字。
然而——
“奇怪,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
友里也同样说不出三人的名字。
晴明先让友里退下,在说:
“那么,叫那三人过来……”
三个下人被传唤过来坐在庭院。
但是晴明并没有询问他们的名字。
“辛苦你们了。”晴明向庭院那三人说“磐岛大人带病旅行,途中一定很辛苦吧。我已经听磐岛大人说过旅途中的种种辛苦。磐岛大人说,多亏你们陪在身边,才能勉强抵达此地。”
三人乖乖地倾听晴明的话。
每个都是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大胡子男人。
“为了慰劳你们的辛苦,已经备好了美酒盛宴,此刻将命人送上来,你们尽情吃喝吧。”晴明再转向亲頼道:“能不能请大人命人送上准备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