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耍检察官,让她以为我在筹划什么大计,就是要她紧张。我觉得我们快要被判无罪了,你也不需要用到炸弹,但有些事我得知道,我必须先知道小班尼会跟陪审团说什么。检方只缺动机了,我猜小班尼会提供动机,所以我得搞清楚你为什么下令杀马里欧·杰拉多。相框里藏了什么让你这么想要?”
阿图拉斯不在场,无法给他建议,而维克多看起来头脑不太好使。
“弗林先生,你还有别的问题吗?”我假装没听到法官的询问。
“快点,告诉我。我可以毁掉小班尼,但如果不知道他在证人席上会说什么,我便会束手无策。相框里放的是什么?”
沃尔切克双手在大腿上来回抚平他的裤子,再次陷入沉思。
“马里欧拍了一张我跟某人的照片,那个人私下为我工作,一个很接近执法机关的人。他是我最重要的资产,我不能冒险失去他,但马里欧想用那张照片换钱。我派小班尼去杀了他,并毁掉证据。”
“他拍了几张?”
“一张,没有副本,阿图拉斯跟我说的。我想付钱了事,阿图拉斯却想表明态度。”
“然后阿图拉斯告诉你相片只有一张,就是马里欧在西洛可俱乐部拍的那张?”
“对。”沃尔切克点头。他的眼神自然,面部肌肉放松,双手打开摆在大腿上。他讲的是实话,我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好。
阿图拉斯对马里欧下手,是因为他知道马里欧还拍了另一张照片——他跟其他帮派以及山口组会面的证据。这事若被沃尔切克知道了,阿图拉斯大概会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撕去一半的一卢布上。所以他让小班尼杀了马里欧,并毁掉照片以湮灭证据。
没能检查行李箱的情况下,我能查出的也就这么多了。
上午10点40分。
我不能冒险花更多时间,我得在肯尼迪拿到搜查令以前和他说话。
第53章
“弗林先生,你还有问题要问这位证人吗?”派克法官句尾带着不耐烦的咬牙声。
“法官大人,能容我再跟我的当事人谈几分钟吗?”
“休庭15分钟。”派克法官宣布。
她起身时点了点头,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我大步跨上走道。
“我去上个厕所。”我对沃尔切克说,并听见维克多起身的动静,他跟着我走向法庭大门。我朝肯尼迪靠近时刻意放慢脚步,维克多低沉的脚步声回荡在身后,在我有意朝探员走去时越发地接近。
离肯尼迪只剩1.5米。
我加快脚步,拉开我跟维克多的距离,眼神紧盯在联邦探员身上。肯尼迪见我盯着他,准备起身。我猛地伸出左手抓住他的领带,将他扯起来与我面对面、鼻子贴鼻子、胸口贴胸口,与此同时,我的手不着痕迹地伸进他外套里。
维克多过来前,我有足够时间简短地说上一句话,就三个字。
“相信我。”
肯尼迪当我是个疯子一样推开我。我踢开法庭大门,通过大厅人潮,把自己关进无障碍厕所里。10分钟后我听见敲门声,以及低沉的斯拉夫嗓音。
“哪儿也别想去,律师,我在等你。”维克多站在外头守着。因为休庭的关系,法庭里的人都走了出来,背景音越来越嘈杂。我伸手进口袋,拿出肯尼迪的手机,打给我加密手机的号码。响了四声后,肯尼迪接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他问。
“我是艾迪·弗林,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拿了你的手机,想必你在来电显示上认出了自己的号码。你手上那部电话是我的,抱歉我早上没办法拿你的名片,我得打电话给你,但没有你的号码,只好调包手机了。事情是这样的,我被俄罗斯黑帮绑架了,需要你的协助。你的朋友汤姆·列文在为他们工作,他们绑走了我的女儿,我身上还有他们的炸弹。看来你今天要很不好过了。”
第54章
我将手机紧贴耳朵,尽可能用最低音量说清楚:“我推测最有可能的是阿图拉斯在计划篡夺兄弟帮。他在设计自己的老大,但我不晓得他要怎么做。”
“你疯了,弗林先生。”肯尼迪说得又快又简短。
“可能吧,但我说的这件事情是真的。马里欧·杰拉多被杀,是因为他看见汤姆·列文和沃尔切克一起用餐,还拍了照片。小班尼从没说他为何杀马里欧,那是因为马里欧试图拿照片来勒索沃尔切克。还有,阿图拉斯背着沃尔切克在跟其他帮派领袖碰面,跟对手搞在一起这是禁忌,除非你打算跳槽,或拿下自己所属的帮派。你那里有列文的照片,就在外套右手边的口袋里。”
这就是我的计划,我把一切都押在肯尼迪身上,赌他会相信我,并逮捕俄罗斯佬。但我不敢告诉他全部,包括我外套里的炸弹、楼下的厢型车,我都没有证据能将它们跟兄弟帮连起来,厢型车和炸弹上还有我的指纹。我得先确定他信任我,才能告诉他一切。我等了几秒。
“看到了?”
“这能证明什么。”
我的背垮在厕所墙上,靠着瓷砖往下滑。一阵空虚自胸口蔓延至喉头。
“什、什么?”
“这跟你无关就是了,但列文探员当卧底好几年了,他的任务是渗透进黑帮。他要是跟沃尔切克吃过不只一顿晚餐,我也不惊讶。”
“但我在格雷戈尔的皮夹里找到一张联邦探员的卡片,后面手写了一串号码,那是列文的号码。如果他多年前开始卧底,那就是在某个时间点跳槽过去了,他正在为俄罗斯黑帮工作。我早先没办法和你说这些就是因为他在听,并直接回报给沃尔切克。”
“汤姆·列文是受勋探员。我需要更多证据才行。我得说,弗林先生,你的故事有点扯。我们知道你戒酒一段时间,刚刚才回来执业,你状态还好吗?”
我抹了抹脸,拼命想办法。
“看一下你找到我手机的那个口袋,有一只手电筒,那不是真的手电筒,是黑光灯。沃尔切克给了我100万来买通托尼·杰拉多,我标记了从俄罗斯人那里拿来的钱。去检查维克多的右手,你会看到化学痕迹。我有100万现金在朋友那儿,这两组痕迹会对上,可以直接追回到兄弟帮。我在法庭对面的厕所里,维克多在外面等,去看他的手,我再打给你。”
“跟你说一声,我们跟波特的听审被提前了,吉曼尼兹正在波特的办公室外面等。听审不会太久,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内就会让探员们进到你公寓里。”
我的后脑勺撞了一下瓷砖。
“你们没被提前,听审一直都会在11点举行,你只是没有先跟我说。”
肯尼迪挂断电话。
他耍我,第二次了。第一次是用同意书来确保他能拿到搜查令,这次是搜查令听审的时间。但更糟的是,肯尼迪对我的故事不买账。我再度考虑是否要叫他去地下停车场搜那两辆厢型车,但这太冒险了。厢型车上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兄弟帮,只会狠狠烧回我自己身上。我打给哈利,但他没接,也有可能他不认识这个号码,所以没接起来。
肯尼迪的手机震动了,来电者显示为安迪·考森,我早上见过的另一位联邦探员。
“是。”我尽可能模仿严谨正直的肯尼迪。
“有状况了——枪击事件。”考森说。
“哪里?”我试着让声音听起来很关心。安托尼和蜥蜴为了救出艾米,留下一堆俄罗斯人的尸体,我知道联邦探员介入只是迟早的事。
“小意大利区。烟酒枪炮及爆炸物管理局请求我们的援助。”
手机滑落,我迅速捡起。
“你在听吗,老大?”考森说。
“有,我在听。小意大利哪边?”
“你声音怪怪的,这边的收讯肯定不太好。总之,是在茂比利街,吉米·费里尼那里,有7人死亡,大约20分钟前发生的。你觉得这跟沃尔切克的人今天早上被杀有关吗?我觉得也许有。要在帽子吉米的餐厅里开枪,武力也得很惊人才行。我猜是俄罗斯人为今早塞文大楼的事报仇。我们要是不小心点,可能会引起帮派大战。”
我把拳头硬塞进嘴里,低声尖叫,全身因惊吓而动弹不得。
“你还在吗,比尔?”
我脑中出现一个问题,像子弹一样灼烧、刺穿我的头骨。我双手抓着手机,张口想说话,但吐不出半个字。我要是不问出来,头会自己裂开,但我晓得,要是我得到那个令我恐惧的答案,我会活不下去。
“有……有……”
“你声音断断续续的,老大。”
我把头靠在墙上,把话说出口。
“有一个小……一个金发小女孩死在那里吗?”
“我手机里有烟酒枪炮及爆炸物管理局传来的信息。我看看。”
维克多敲了敲厕所门,我按下马桶冲水钮,手因为指甲刺进掌心而开始流血。
“没有,没有任何小女孩的资料。他们说门口有两个人,还有一位女服务生和三位正式成员,其中一位是安托尼·费里尼。几个人拿着机关枪进去,从后面的暗道离开。我去调查一下再跟你说。”
考森挂上电话。我拨给吉米。
他立刻接起,我能听见背景有汽车引擎和喇叭的隆隆声响,吉米在移动中。
“吉米……我艾迪……俄罗斯人突袭你那里,安托尼死了。我猜艾米在他们那边。”
“我知道,我听说了。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蜥蜴和我在藏你给我们的钱。你等着——这事还没完。要是他们想杀她,他们就会朝她开枪,把她留在餐厅里。她还活着,这点我很肯定。我要亲自处理这件事,安托尼是个好孩子,我姐姐知道以后要闹自杀的。艾迪,我不可能让随便哪个人觉得,他们能走进我的地盘,干掉我的人后离开。大家必须看到我亲自处理这件事,你明白的。那些混账死定了。”
“吉米,你不能开战。艾米在他们手上。”
“我不能放着不管。我们会在法院外等,一看到沃尔切克和他的人就会开火。”
他挂断电话。
我冲向水槽往脸上和头发上泼冷水。阿图拉斯肯定是跑去公寓确认艾米的状况,不用动脑也知道是谁背叛他,以及他们带艾米去了哪儿。我好蠢,我不该让安托尼带艾米回餐厅的,我更没料到阿图拉斯会对吉米全面宣战。他的行为逼吉米亲自出马,若不狠狠宰掉这些人,这一带所有不入流的皮条客都会以为能对吉米为所欲为了。
肯尼迪的手机再度响起,来电显示是我抛弃式手机的号码。
“我看到维克多手上的标记了,不太容易,他差点看到手电筒。我还是不认为这能证明什么。我打去我的办公室,请一位探员打给你太太。我不晓得你给我的手机是怎样,但我办公室的人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回电给我。总之,你太太说你的女儿在长岛校外教学,她没有申报你女儿走失,你也没有。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想要求助,但你得跟我说实话。我们有你的资料,很清楚你的过去,你当过骗子,但你骗不了我。帮个忙,告诉我真相。”
我吐气,缓慢而轻柔地说话:“肯尼迪,我跟你讲的就是真相,你要是不相信我,那你可以去死了。我会自己了结这件事。”
第55章
我回到法庭时,沃尔切克转头看我。我坐回椅子上,感觉到他靠过来想对我讲话。
“你处理完警察后,下一个是舞者,对吗?”他问。
“对。他们会把小班尼留到最后。”
“舞者上场之后,你得计划放外套的事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己穿着站到小班尼旁边,让我炸了你。你自己决定。”
我转头面向他,看见他手里的引爆器。
“你其他手下呢?”我问。
“去确认你女儿。别忘了你在这里的任务,弗林先生。你干得很好,但我不能冒险,不能把这个案子交给陪审团。我们午餐时间就来放炸弹。”
我别开视线,闭上眼睛把所有事情再想过一遍。我转着琴恩的笔,轻柔的旋转声仿佛吸走了人群的噪声。肯尼迪那边我搞砸了,哈利人不在,我手上没有任何有力证据可以把俄罗斯佬跟艾米的绑架、我外套里的炸弹以及厢型车扯上关系。我也没办法冒险宣称有炸弹威胁,法庭警卫会清空整栋大楼,沃尔切克会逃走。不行,我要是让警察知道任何一个炸弹,艾米就死定了。
只剩一个选项。
我朝派克的庭务员示意。
“琴恩,帮我个忙,跟庭上说有事情发生,我跟当事人需要再多10分钟的时间。真的就10分钟。”
“现在11点05分了,艾迪。她今天想让案子有进展,要是她回到法庭而你不在,你每迟到1分钟就会被罚50美金。我见她两个星期前对可怜的老朗崔先生这样做,你知道他有前列腺问题,他姐姐跟我说——”
“抱歉,琴恩。我得去跟我的当事人开会,很快就回来。可以的话请帮我拖住她。”
沃尔切克一脸困惑。
“我想到某件事,但我们不能在这儿谈,去大厅找间会议室。”我说。
“是什么事?”
“跟你说了,不能在这里。有人在听、在看。相信我,值得的。”我边说边把文件塞进箱中,拖着新秀丽行李箱往法庭大门走去。
“把文件留在这儿。”维克多说。
我没理他,转头确认沃尔切克已跟上。一秒过后他起身,扣上他的西装外套,跟着我一起走出去。维克多再度想要抗议,但沃尔切克让他闭嘴。
最近的会议室显示有人使用。
我没敲门便直接推开,将箱子抬到房间角落。一位年轻律师和他的当事人正在交谈,桌上堆满文件。
“抱歉,我需要用这间。”
“搞什么鬼?我们正在讨论案情。你们不能就——”
“现在出去,不然你会被揍。”
年轻律师站起身来。他体格良好、态度积极,不愿和律师前辈在当事人面前把事情闹大。
“怎样?你要揍我?”他说。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但不是今天。不过你要是现在不滚,他会揍你。”我指向站在门框下的沃尔切克。
年轻律师的当事人见到俄罗斯黑手党老大,拖着他的律师出去了,连文件和律师公文包都丢下不管。维克多跟着踏进会议室,但被我推出门。
“就我跟当事人,宝贝。”
维克多退了回去。
“确保我们不会被打扰。”沃尔切克吩咐说。
维克多不情愿地关门离开。墙上一整排厚重的隔音物让屋内的隔音效果稍微好些。所有的会议室都有相同的配置,因为在那些房间里交谈的内容都是机密,且受秘匿特权保护。只要我们不吼不叫,维克多不会有办法从厚重门板的另一头听到对话。
沃尔切克坐下,手指交扣摆在腹部,不疾不徐地将注意力转到我身上。我双手靠在椅背上,倾身凑向沃尔切克,小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