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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郎暗自喃喃道。
以七郎现在的实力,要凑齐五百多万的现金是易如反掌的。
但这相当于白干了。来到金库中却空手而归实在不是七郎的性格。
他首先从梶铁男那儿拿到了面额八百万的期票摹本。这张期票上既没有银行章,还盖着“摹”的戳印,确实是毫无价值的纸片,但依靠七郎的才能,把这些篡改为八百万的有价证券易如反掌。
七郎还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用放在器材课长桌上的社长姓名胶皮章,盖在了他带来的空白期票用纸上。
在做好这些准备工作之后,他带着五百六十万的现金来到川前工业,把钞票堆在五十畑专务的面前。
“这是?”专务大吃一惊。
七郎叫来梶铁男,把当时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深深地被梶先生的责任感打动了……我认识不少一流企业的财务课长,但这么认真负责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可能有些失礼,但专务和梶先生都是杰出的人才,待在这家公司里真是有些浪费……”
赞美的言辞能打动人们内心的铜墙铁壁。七郎的这番话让专务紧绷的嘴角松弛了,就连梶铁男的脸上都浮现出得意的微笑。
“但是我得说清楚,这并不是我的闲钱,而是以三天为期限、凭信用借来的钱,所以必须按照之前约定的,今天收购下大泉商事的轮胎。若我不能在半天内把轮胎换成现金、把钱还给出资者的话,会很不妙的。”
“我明白了……只不过,那部分交易时会产生的风险全都由你承担,对吧?”事到如今,梶铁男还是不忘慎重地进行确认。
“您所谓的风险,是指交出物品之后可能拿不到货款吗?如果是这件事情的话,我一点都不担心。如果是无法遵守男人之间的约定的人,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同他做生意的。”
五十畑敏行和梶铁男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为自己的杞人忧天感到不好意思。一直残留到最后的那一丝疑惑都因七郎的这句话而烟消云散了。
“那么,可以请你们给我真正的八百万面额的期票了吗?我已经把现金带来给你们了,而且也无须再一起去大泉商事了。”
“确实……”专务和课长都点头表示同意。虽说他们会付钱购买物品,但并不是作为原材料投入工厂使用,而是直接转入黑市的商品,他们都明显表现出不愿出席交易现场的神情。
这次的期票上有正式的印章,是无论拿到什么地方去都可以使用的、完完整整的期票。
七郎在确认后,把期票放入包中,看着二人说道:“那么我现在就去大泉商事,把期票交给他们,并收下轮胎。但是我还是需要叮嘱一声,请千万不要过河拆桥。无论是大正橡胶还是大泉商事打电话来,都得说我是贵公司的员工,否则我会很难做。”
“这我明白,我们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啊,还有,这是之前说好的礼金。我打算今晚或者明晚再设宴款待你,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完全放下心来的专务把一沓十万日元的钞票递给七郎,完全不知道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七郎一走出他们公司,就赶到附近的宾馆里,关上房门,开始誊写印章。
他昨天收下的摹本期票上的“摹”字样已经用消除油墨的笔完全抹掉了。先不管用特殊的科学检测是否能查出,但至少用肉眼是无法看出痕迹的。
正式的期票上共有三处印章,他先把涂了油脂的打印纸盖在期票上,将誊写下来的印章利索地转印到另一张期票上。
一个小时过后,摹本期票已经不是摹本了。
至少用肉眼来看的话,除了真正的期票上的红色印泥较淡、而七郎动过手脚的期票上红色印泥较浓之外,两张期票看上去分毫不差。如此一来,川前工业为了目前入手的五百六十万现金,而不得不在三个月后支付一千六百万。
当一切准备妥当后,七郎来到了大泉商事的总公司。在仓库前已经有一辆标着川前工业名字的卡车在那儿等待。
大泉商事这边也已经拿到了正式的合同,而且还在川前工业的总公司和五十畑专务一起见过七郎,除了印泥有些淡之外,期票也没有任何问题,自然无法察觉这个大阴谋。
即使如此,大泉商事还是以防万一,通过自家的交易银行向川前工业的交易银行就期票的真假进行了电话确认,认为这已经最大限度地谨慎行事了。就连五十畑专务和梶铁男课长此时也完全被七郎给蒙蔽了,自然不会在这个阶段发现任何问题……
不久之后,载满轮胎的三辆卡车就从大泉商事的仓库出发了,但这些车并没有开往川前工业的总公司或是工厂。
其中一辆停在了深川木材堆置场的空地上,一辆则来到了晴海的填筑地,还有一辆开到了蒲田附近的空地。当三辆车在预定地点停好后,立刻有好几辆摩托三轮涌上来,把货物卸装到三轮车上。每一辆卡车上都坐了一个太田洋助家的小弟,为了在这种时候能够统一行动,与这类人做同伙确实很能发挥作用,整个场面井井有条。
换装完货物的摩托三轮一辆接一辆地向上野御徒町,也就是果子屋横丁附近驶去。
鹤冈七郎和太田洋助早就在那里等着,把货物转卖给提前聚集起来的买家们。
货物是以市价的七折收购的,然后再打七折抛售,所以最终相当于打对折。
不到三个小时,轮胎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七郎手上的约四百万现金。
“辛苦了。喝一杯吧。”
七郎邀请洋助来到附近的料理屋,但即使是头脑远比常人灵活的洋助都没有弄明白七郎的意图。
他探出身子问道:“鹤冈先生,这笔钱之后会被骗走吧?”
“不,这些是我的钱,要是被骗走的话可就麻烦了。我给川前工业支付了五百六十万的现金,而且还把川前的期票交给了大正橡胶,万一因为违反合同而出现什么问题,那也与我无关。”
“什么!”太田洋助吃惊地直眨眼,说,“那这不是正经到不能更正经的交易了吗?这样的话为什么还需要做‘蚱蜢’呢?川前到底给你了多少钱?”
“十万。不过你放心,答应给你的礼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的。摩托三轮车的运费、小弟们的小费、寻找买家的手续费,当初说好全部加起来是四十万吧。这个拿去吧。”
说着,七郎拿出一沓四百张的千元面值纸币放在洋助面前。洋助毕竟是有名的老江湖了,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七郎的意图。
“那我就收下了。你这次也有所企图吧?用吃小亏占大便宜的做法,敲锣打鼓地拉开幕布。看来石川五右卫门的真面目要被揭穿了哪。”
七郎笑着答道:“确实是啊。就为了这十万的谢礼而在公司里待了三天可真不划算,至少一天得赚个一百万以上——专务和财务课长今天都笑开了怀,但等三个月之后肯定会大吃一惊的。我还真是想看看那时他们的表情……”
确实,七郎手头上的八百万期票和几张空白的期票具有弄垮一家公司的力量。
公司一般都会对自己的产品持续进行市场调查,所以新轮胎几乎以半价在市场中大量流通的情报马上就传到了大正橡胶公司的耳中。
大正橡胶担心可能是哪里的批发商破产了,于是动用了不少调查机关进行调查,查到了倒卖的罪魁祸首就是川前工业。当然,单凭这一点是无法问责七郎的。
五十畑专务告诉七郎,川前工业因为违反合同而被民事诉讼,但七郎也只当耳边风,静待时机到来。
五十畑专务和梶铁男课长都对之前的期票摹本只字不提,可能是因为两人都认为那是毫无价值的纸片,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收回吧。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可能都忘了给过七郎期票摹本的事。但那些纸张因誊写印章的魔术,已经变成了定时炸弹般的危险武器……
但是把这些期票带去银行兑换决非上策。七郎最初计划让九鬼善司去兑换,但不知为何,善司这次却不想当这个角色。
“虽然我之前说好了要为你效犬马之劳,如今说这种话真是非常抱歉,但这次能不能别让我来干?”
“为什么?因为结婚了,所以变得胆小起来了?想要金盆洗手,老实做人了?”七郎非常不解。
善司略微苦笑着说:“倒也不是那样……只是据说我的运势一直到明年二月都会处处碰壁,一旦积极行动,就必定会招来大祸……我一人失败倒是没什么,但我不想连累到你。”
他少见地说了番泄气话。
“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这也不好强迫,我还是去找其他的合适人选吧。”
这是需要一定的胆识和细致演技的重要戏份,失去战意的人是无法担任这么重要的角色的。七郎没有再继续怂恿,善司反而探身上前,说:“让木岛来做怎么样?”
“木岛?”
“嗯。自从上次的通运事件以来,他没有工作,整个人无所事事的。当然他也并不是发愁缺钱吃穿……能不能过去的事就算了,还是再让他为你效劳吧?”
“呃……”
七郎也不好不顾情面地冷酷拒绝这个提案。自从木岛触犯禁忌而杀人之后,七郎就再也没有让他在工作上帮忙,但并不是连私下交流都断了。但当他们偶尔见面时,七郎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寂寞和失落。
不过就算是他犯下了杀人罪,也是为了包庇自己和同志们的罪行才做的。就像在法律上过了某个时期之后会判缓期执行一样,对木岛的杀人罪不予过问,说不定也是一种情义吧。
“如果你能把这份差事交给他,他肯定会很感激你的。无论什么角色他都会心甘情愿去做的吧。这样对你不也很好吗?”
可能是看出七郎的内心有所动摇,善司连忙趁热打铁。
“总之我先找他谈谈吧,他会不会接受就不清楚了。”
他们三人再次聚首,听到这件事的木岛良助双眼泛出了泪光,紧紧握住了七郎的手。
“谢谢。谢谢你能来找我……自从同你分开后,我才又一次体会到了你的伟大。我觉得自己还是有能力当个一线部队队长,立下些功劳的……但我无法设计如此缜密的计划并指挥大规模的作战。如今你原谅了我之前的过错,还给我下达了新的命令,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七郎对他这番话信以为真。
能让士兵心甘情愿地投身险境,是成为名将的资格之一,而要做到这一点,需要赏罚分明的铁则,以及在某种场合下抛开这种铁则的宽阔心胸……
这个暂且不论,期票这种东西,无论中途经过多少人的手,到了预定支付的日期时,一定要通过期票交换所返还到出具人的交易银行。
这时,如果出具人在银行里的存款余额不足期票金额的话,马上就会发生对实业家而言非常致命的无法支付期票的情况,但事实上,大家都默认有二十四小时的缓冲时间。
所以在这次事件中,七郎是如此计划的。
就川前工业而言,为了准备向大泉商事支付,必然会在到期之前在银行中存有八百万以上的存款。那么,只要他手头上留着的期票支付日期比他交给大泉商事的真正期票的支付日期早上一天的话,就可以将川前工业提前准备好的钱全部抢走。这样一来,在一天后,川前工业就必须向真正的期票支付八百万的钱,即使届时发生了无法支付的情况,也无损于七郎的权益。
这个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
木岛良助在支付日期当天带着期票来到银行,取走了八百万的现金,但是到了第二天,川前工业就出现一副天下大乱的样子。
要想在半天或一天之内看穿事件的真相是不可能的,事已至此,第一要务就是防止发生拒付期票的情况。根据七郎打探来的消息,社长将自己的私人财产作为担保,借来了利息非常高的高利贷,好不容易才挽回了不可收拾的局面,但他人的痛楚和烦恼对七郎而言不值一提。
为了以防万一,七郎还是让良助去伊豆的温泉暂时躲避风头,静观其变。
正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令七郎意想不到的事。东京地方检察厅的福永检察官将七郎作为知情人,要求他去检察厅接受问话。
被称为魔鬼检察官的福永从七郎的犯罪史初期就开始关注他的行动并静待时机,而七郎自然想象不到这一点。
但是作为东京地检数一数二的人才,这位检察官的名号却大大地刺激了七郎的心。
对自己的犯罪抱有绝对自信的七郎不会感到害怕,反而燃起了熊熊斗志,认为只要在这里完全摆脱福永检察官的追究,就能获得真正的完美胜利。
于是,对决的时刻来临了。当七郎打开检察官室的房门时,他不禁感到一种站在生死决战之地时的剑客的心情。
不知是不是漫长的检察官生活造成的第二天性使然,福永检察官在看到七郎的时候,脸色几乎没有一丝变化。
“你就是鹤冈七郎吧。来,坐吧。”
他的声音也非常公式化,没有起伏和顿挫。
“那就失敬了。”
七郎气沉丹田、声音饱满有力,微微示意鞠了一躬,才在椅子上坐下。
在经过了姓名、住所、职业、经历等一系列形式上的问题之后,福永检察官突然双眼放光地问道:“你在太阳俱乐部里和隅田光一共事过吧。你对他有什么印象?不是指他的行为,而是指对他这个人……”
“他是个天才。至少在头脑、构想、预测等诸多方面,是我远不能及的。但另一方面,他又过于脆弱了。他有时头脑运转得过于迅速,行动却无法跟上,性格里还有极端利己主义的因子,总让人觉得无法跟随下去……如果他能多活一段时间,变得成熟起来的话,说不定能克服这些缺点吧。”
“原来如此,你确实对他很熟悉呢。那么你觉得他之所以会死于非命,也是他自身性格而导致的必然结果吗?”
“或许可以这么说吧。一个人的命运可能总是潜藏在他自身的性格当中吧。”
检察官微微一点头,拿起文件进入正题。
“话说回来,今天让你过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对川前工业的事件应该心里有数吧?”
“是指倒卖轮胎一事吗?”七郎按照计划采取作战方针——为了否认严重罪名,先承认情节较轻的罪名。
“这也是一部分……”
“这件事的话,我是受到川前工业五十畑专务的委托才做的。或许在检察官您看来,使用了公司器材课长代理的名号是件很不好的事,但事实上并不太严重。还是说光凭这个就算是诈骗?”
如果要追究这一点的话,首先会被追究的是五十畑专务的刑事责任。七郎研究了很多法律条文和判例集,都没有发现他会因此而遭受实际刑罚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