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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如把那个钻石戒指卖了吧。”七郎小小讽刺了一句。
“哎呀,要做到这个地步?那也太过分了。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在抄家的时候,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它藏好的……”
“那你的担保是什么?”
“担保?”
“是的。我是放贷的,而且还是你们这些世人鄙视的高利贷。如果有确切担保背书的期票就好说了,如果没有的话,我是一分钱都不会借出的。”
“期票?用我的身体代替不行吗?”珠枝若无其事地说出普通女人很难说出口的话,谄媚地注视着七郎。
这个瞬间,七郎又冒出了一个恶魔般的主意。
他想把这个本质上就是个娼妇的女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击垮。总之七郎先痛快地答应借给她三十万,便离开了。
虽然当时约好两天后把现金借给她,但七郎在第二天就已经准备妥当。
约定日的当晚,七郎和珠枝相约在银座的一家料理店见面。七郎十分随意地从包里拿出三十万的钞票交给珠枝。
“喏,这就是贴现期票的钱——这下期票的实物就是我的了。”
“哎呀,这话说得还真是够现实的。”
珠枝略显不甘地咬了咬嘴唇,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色,像是在鄙视七郎那粗暴的态度。但这一时的感情在面对三十万现金的魅力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好啊,交易就是交易……我的身体就是你的了。想要煮着吃还是烤着吃都随你便。”
珠枝眼中的愤怒已无影无踪,反而显露出一股奇妙的自信。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肉体抱有绝对自信,即使面对这种侮辱,都还完全不觉得自己是输家吧。
她肯定认为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只要让他们尝一次自己的肉体,之后就能随心所欲地支使对方吧。
七郎当场没有多说。吃完饭后,他把珠枝带到了木岛良助的家。
“这是哪儿?”
珠枝原以为自己会被带到酒馆或是旅馆,所以看上去非常不解。
“这是我的藏身房,不过可要先跟你说清楚,不是给小妾住的。”
“真不愧是做那档子生意的,想得还真周全。”
虽然讥讽了七郎一番,但事到如今珠枝并没有出尔反尔。七郎用从良助那儿拿来的钥匙打开房门,领着珠枝走了进去。起居室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未见一个人影。桌子上已经备好了威士忌、苏打水和装着小菜的盘子。
“睡衣和被子在隔壁的房间。洗澡水也已经烧好了。”
“这里是魔法之家吗?”珠枝好像终于沉住气了,忍不住调笑起来。
“总之先去泡个澡吧。”
“门是从里面上锁的吧,我得一个人泡。”
显而易见的反语——这是反向的诱惑。但七郎故意按照字面意思做出了回应。
“你就一个人慢慢泡吧。我先喝点酒。”
珠枝狠狠瞪了七郎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等珠枝进了浴室之后,七郎走到后门旁边的女佣房间,拉开隔门。
只见太田洋助正坐在里面,只穿了一条兜裆布,独自抿着威士忌。
他本来就是老江湖的干部,还让自己的老婆去文身,所以他从背部到手臂、从大腿到胸前都是刺青,几乎看不到肌肤的本色,倒也不足为奇了。
“可以吧?”
“我知道了。”
二人短暂地低声确认后,七郎迅速回到房间,开始小酌威士忌酒。
不一会儿珠枝就出来了。
“真舒服——一个人泡真浪费。”
“那不是你要求的吗?好了,我就进去泡了。你就化化妆喝喝酒等着吧。”
七郎也去洗了个澡,回到房间后又开始喝起酒来。
珠枝的酒量也不小。原本她就很会喝酒,尚且残存的良心的谴责让她想要排遣这种心情,再加上想要露出媚态的想法让她喝得更多了。
她大口大口地喝着,让七郎都吃惊不已。
不知不觉间,她的双眼朦胧起来,唇角也松弛了,看上去已经不具有任何反抗力了。
突然,电灯灭了。
“停电了?”
“可能吧。去卧室吧。”
之前七郎已经说了卧室在隔壁的房间,所以珠枝站起来,径直走进隔壁的房间。
七郎称要去厕所,来到走廊上,只见太田洋助正站在那儿,还一边舔着嘴唇。
关掉电灯就是他做的,这也是为了换人的准备工作。
“后面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你就见识下本大爷的本领吧。”
洋助默不作声地代替七郎走进了卧室。
七郎换上自己的衣服径直回了家。第二天,太田洋助就来找他,以老江湖独有的绝妙说话技巧,眉飞色舞地详尽描述了昨晚的战斗状况。
“谢谢先生让我饱餐了一顿……抱那种女人真是舒服。”
“当她发现不是我的时候呢?”
“差点发疯了。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普通的女人看到这副架势的身体肯定会吓得跳起来。于是我就把您教我的话说给她听了——期票这种东西,一旦用现金买下,买主就可以随意转让给别人。”
“她听到你这么说肯定很生气吧。”
“就算生气也迟了。她总不可能去告我是色魔吧。但她应该也好好享受了一晚。能让娘们儿爽到哭的可只有本大爷啊。”
“然后呢?”
“我也就破罐子破摔,在被她识破之后,就再约了一次。但那个女人啊,明明之前还甩了我一巴掌,却二话不说地又让我抱了。女人这玩意儿啊,真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女人就是这样。而且那个女人说不定是个比普通的行家还要好的娼妇呢。”
“是啊……如果能按照我的方法调教,那种女人能成为威风的大姐头啊。我可以再去找她吗?”
七郎苦笑着说:“只要你不觉得麻烦的话——不过啊,那种女人可不是普通的男人能应付的来的。普通的女人要是遇到了这种事,说不定会自杀呢……我都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报复了她,还是施舍了她呢。”
他有完全的自信,认为自己已经对男人的心理了如指掌,不然他是无法连续在诈骗上获得成功的。
唯独女人——特别是珠枝这般即使有这种遭遇却仍然贪图男人肉体的性格,远远超过了七郎的理解范围。
第12章 三天的报酬
鹤冈七郎被称为恶之天才的理由之一,在于他敏锐的眼力和实用的独创性。
据说牛顿曾看到苹果从树上掉下来而发现了万有引力,瓦特看到烧开水的铁壶盖子被蒸汽顶起来,从而发明了蒸汽机。
自古以来,不知有几千万、甚至几亿人目睹过这些现象,但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去深入思考现象的成因,所以也无法从中发现如此重要的规律。只有百年一遇的天才,才会想到如此飞跃性的立意。
七郎则从小孩玩的贴纸和刺青中受到启发,想出了能获取巨额财富的全新诈骗手法。
所谓的贴纸,众所周知,就是在特殊的纸上印刷图案,把纸片贴在皮肤上,用水打湿再揭下来,图案就印在皮肤上了。小孩常喜欢玩贴纸。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可能算是孩子们的刺青游戏。但是想到将这个利用于诈骗当中,恐怕鹤冈七郎是第一人。
他为了做好伪造日本造船分店的准备,曾经造访过太田洋助的家。刚好那时,大姐定子召来了刺青师给自己背上刺青,他被迫看到了那凄艳的裸身和刺青下针的场面,当时刺青的底样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此之前,七郎对这种特殊风俗毫无兴趣,只是从小说和收集谈资中有一些理解,认为刺青的底样都是载在本子上的,有几十张,会根据客人的要求,以本子中的底样为样本,直接用笔画在皮肤上,然后再按照笔迹下针着墨。
但那时他看到的并非如此。那位刺青师用的底样都是在雁皮纸般的薄纸上,用油墨般的紫色颜料画下的实物大小的图案。
刚好在定子刺青完成后,一个小弟在干净的皮肤上开始刺新的刺青,所以七郎一下就记住了这种底样的用法。
首先,把他选中的底样按在皮肤上,在纸上沾水按压,过一会儿慢慢地把纸揭下,底样上的线条就留在皮肤上了。然后刺青师用笔对线条进行一些修整,再用针按照线条刺青。
不过这只是一部分刺青师使用的简便方法,许多尊崇传统的刺青师都按照以前的做法,以底样簿作为样本,根据每个不同的身体描绘底样。若打个极端的比方,这就像是定做服装与成品服装的区别吧。
但这种市井风俗的技术变化并不是七郎所关心的。他从这两个看似儿戏的细节当中想到了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犯罪手法。
简单而言,就是印章的誊写。
印章在商业交易当中有多重要自是不言而喻。
就拿支票来说吧,只要署名和印章与银行中存档的一致,那么金额不是本人书写的也没有关系。署名的话也可以用向银行提交过的胶皮戳代用。实业家都知道除了性命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印章了。
如果能随意誊写印章的话……
鹤冈七郎使用打印纸和烟嘴轻易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虽然印章会受到本人的郑重保管,但盖有印章的纸却能较为轻松地入手。
已经支付过的期票或是写错金额的支票,一般都会撕掉并遗弃。这时,盖有印章的部分依然保存完整的情况还是很有可能的。
将真正的盖章弄到手后,在上面覆上打印用纸那样的薄纸,然后耐心地沾取鼻子上的油分,让油分渗入纸中。接下来用烟嘴或是钢笔底部慢慢地摩擦,红色印泥就会被油分分解,纸上则留下了和印章上一样的左右相反的图案。
然后把这张纸放在需要用到的纸张——比如期票——上,再次用烟嘴按压摩擦。那么留在那张纸上的图案就和用真正的印章盖的图案一模一样了。
从刺青底样和贴纸的启示中想到这个方法时,七郎欢喜雀跃了一番。
在帝国通运事件等好几场犯罪中,他都巧妙地利用了这种誊抄印章的技术。他已经无须去伪造印章了,在他于昭和二十七年策划的川前工业诈骗事件中,也漂亮地运用了这种手法。
在悠闲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半之后,七郎觉得百无聊赖。
当然,靠着丰厚的资金,即使只靠表面的正当金融业,他的日子也过得十分富足。但潜藏在他内心的恶魔本能让他感到十分饥渴。对珠枝的那番侮辱只是他一时的消遣罢了。
若说被称为战后派,或是现代人的人们共通的性格之一是行动缺乏目的的话,那么七郎就是其中的典型。
对他而言,金钱已经不是必需品了。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追求着犯罪、为了诈骗而诈骗……
这次他选中的牺牲者川前工业是一家规模较小的造船公司。川前工业在战争时期制造过驱潜艇、鱼雷艇等小型船舶,战后则开始制造渔船,但经营状况决不乐观。
因朝鲜的动乱多少宽裕了一些,但比起大公司的恢复速度,二流公司恢复的步伐总是较慢。
所以,当这家公司的五十畑敏行专务来找七郎商量融资事宜时,他心中不禁暗笑起来。专务提出的金额是六百万,以他现在的资金实力,凭个人力量就完全可以办到,但他想在这里尝试一下新的诈骗手法。
“这个嘛,要在平时的话,这个数目的钱完全不在话下,但现在真是不巧,我的资金都分散了……”七郎先是装出了一副不爽快的样子。
“能不能麻烦您帮帮忙?利息的话我们愿意支付每月百分之十,不、百分之十二都行……”
“因为朝鲜战争带来的经济振兴,市中的利息确实都有些下跌,但就算如此,按照您所说的利息还是很难借到钱的。更何况我都是脚踏实地、信用至上地来做生意的,只要有足够的资金,便能以非常接近法定利率的利息回应您的要求。”
“我就是听到这个评价才来找您的。这么说可能有点失礼,但事实上大多数市中的金融业者们都是表面上守着法律规定的最低限度,但实际上却以调查费、手续费等诸多名义收取很高的利息。”
“您说的是事实。但是在我这里,除了规定的利息之外分文不收。不过只有一次,因为筹齐现金得比较晚了,对方因误解而报过案,但那毕竟是五千万的大数目,对方也一时冲动了吧。但在约定时间的六个小时之后,我就凑齐钱给对方送了过去,所以对方也立刻撤回了报案。”
七郎这种面不改色地淡然叙述自己过失的态度,让对方对他更加抱有信赖感。
“做您这种生意,偶尔是会遇上这种事情的。我们不会做出那么不领情的事,无论如何都想请您答应我们。”
七郎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
因为那场战争,重要董事的人选都已更新,他可能就是靠这个势头,走运坐上了专务的位置吧,看上去老大无成,耿直老实。
“如果你们愿意支付所说的利息,不如我告诉您一个不必依靠我们金融业者就可以借到钱的方法吧?”
“是从银行贷款吗?”
“不是的,是使用‘蚱蜢’的手法。”
“‘蚱蜢’是什么意思?”
“啊,失礼了,这是老江湖之间的隐语。毕竟是做这份工作的,会结交到各种各样的人,无意中就知道了那个世界的词汇。”七郎故意做出苦笑的表情,说,“所谓的蚱蜢就是把一样东西从某处进货,然后再转手抛售出去。比如说吧,贵公司向其他公司下单购买材料,因为是公司之间的交易,用三个月时限的期票就可以完成支付了。假如购入了相当于八百万的材料,再以百分之七十的赊账转手卖出去,那么纯收入就是五百六十万……当然,一旦到达期限,就必须用八百万来支付期票,但这样就相当于每个月百分之十三的利息吧。这和为了融资而发行期票不是同一个道理吗?”
“原来如此,还有这个办法啊。您只要一开始说是倒卖器材我就明白了。”五十畑专务皱起眉头思考起来,“但若是如此,那么就必须是那种能够马上入手又容易转手的东西。而且困难还在于,现在金属材料很是稀缺,要想入手十分不易。要是好不容易入手材料,然后转手倒卖,结果造成无法维持工作,那就鸡飞蛋打了。”
“不巧的是,我虽然在金融关系方面是内行,但对商品方面的情况并不清楚,无法给您好的建议。果真没有什么合适的物品吗?”
“这个嘛……”专务闷头苦思了半天,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双眼中也闪烁起光芒。
“鹤冈先生,自行车的轮胎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