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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个受害者发现了什么疑点,这种犯罪马上就会暴露。
而且,一旦重复多次这样的行为,江沼教雄也无法使用上当受骗的借口了。万一两人被逮捕,那么七郎会遭到牵连也是迟早的事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个旁系诸侯。我绝不是说两人的坏话,但他们并不像我俩这样对你完全心服口服啊。”
“你以前找到的那些临时演员都完美地演好了自己的角色,然后就消失了,但这次好像选错人了。他不是能完全成为人偶的那种人。”
“有一个小说,讲弗兰肯斯坦博士意图创造新的生命,结果造出了一个怪物。他让那个怪物随意行动,结果无法控制怪物了。说不定他就是那种会给创造者带去危害的怪物啊。”
从两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并没有在责怪七郎。
木岛和九鬼都是担心他的安全,才站在他的立场提出建议,希望能早点收拾这么危险的局面。
七郎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但这一次,他也无法马上想出妥善的处理办法。
“总而言之,之前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现在必须采取行动,把今后的危险防患于未然。如果他还有新计划的话,马上让他收手。”
“之后呢?”
“在那之前,我想确认一下。你们的情报是从哪儿得来的?情报是准确的吗?”
“情报是真的。我怎么样都对吉井广作不太放心,于是让手下一直监视他。他在两家银行都演了同一出戏,金额则是根据他出银行时皮包鼓起来的程度估算的。”
木岛紧锁双眉,说:“要不这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为了回报这份恩情,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给你造成任何麻烦。就交给我吧。”
“你可千万不要使用暴力。小小威胁、刺激一番倒还算过得去……”
“你放心吧,相信我。”良助斩钉截铁地答道。
平日里十分敏锐的七郎,这次罕见地连连被人抢得先了。
虽然木岛说了交给他去办,但七郎还是打算自己也做些安排。他四处搜寻吉井广作和江沼教雄的下落,但那天还是未能找到两人。
当天夜里,江沼教雄被高岛组一个叫泽柳定吉的小弟带到了家中二楼。
泽柳全身都刻着刺青,他挽起两手的袖子,解开衬衣纽扣,露出了胸前的般若。
他恶狠狠地说:“喂,你这家伙最近利用银行挣了不少钱嘛。”
“您别开玩笑了。我是做个金融掮客的生意人,兑现支票、贴现期票什么的,自然受到银行很多照顾。不过只要是个生意人,大家都是这样的。”
“少瞧不起人了!”泽柳定吉吊起白眼怒道,“那是在你的交易银行做的事。如果是那种正当的交易,我们也不会说什么。你在大洋信托、关东信托,大东京信托都干了些什么?”
江沼教雄颤抖着,吓得开不了口。
他在常去的舞厅门口被两个长相可怖的男人恐吓,被强塞进车里,带到了这个地方来。诈骗犯一直都害怕暴力。
这个男人的长相也好、刺青也好,还有插在腰间的短刀,都让原本就胆小的江沼感到十分可怕。
“你怎么知道……”一不留神,他就说出了承认自己罪行的话。
“这么说来你果然做了些什么。我们的眼睛可不是白长的。看来言多必失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啊。”
泽柳定吉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但在江沼教雄的眼里看来,不光是他,连他胸前的般若也吊起嘴巴狂笑着。
“我们这边的赌徒都会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收人头钱。但是靠出老千抢夺对方的钱、只进不出,可是足以让赌徒臭名远扬的。你不也是,给困难的人融通资金、借此收取些利息或是手续费,也算是高利贷的正统做法吧。”
江沼教雄一边听着对方的讽刺,一边绞尽脑汁思考对策。
这种人又不是警察,不可能仅仅为了社会正义而折磨他。那么可能就是抓住他的弱点,想从他用不正当手法弄到的钱中分一杯羹。
所以他此时想到,既然如此,那还有做交易的余地。
“你想要多少?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肯定不是受到警察或受害者的委托吧。”
“你问我要多少?”对方狠瞪着他的双眼放出邪光,“你偷来的钱,三次加起来差不多有四千万吧。虽然我想说要一半,但你也是做好了进监狱的思想准备才下手的吧。我就要便宜点,四分之一、一千万吧。”
他原本以为对方只会要个一百万左右,没想到对方居然狮子大开口,要在后面加个零。他跳了起来,说:“要给你那么多我就不剩下几个子了!金额确实差不多是那个数,但怎么可能全进了我的腰包!”
“你还有同伙?是谁?”
看到他又闭口不言,泽柳定吉抬头示意了下站在旁边的手下。
手下在他眼前拿出一个崭新的案板,并在旁边的榻榻米上搁下一把短刀。
“这下可以晒出两三根手指干了。”
“我说!”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好像脑袋里某根神经在这个瞬间“啪”的一声断开了。
“说吗?”
“我说。千万不要伤害我。设计整个计划的是六甲商事的社长鹤冈七郎,和我一起去银行的则是原来静冈银行支行的副行长的吉井广作……”
“鹤冈七郎……”泽柳定吉眼中的杀气顿时消散了,“什么呀,原来鹤冈先生也有一份子啊。这样我们这边也不会说什么了。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你认识他?”
“虽然我们做的生意不同,但不久前他和我们老大可是结交下义兄义弟的关系了。刚好他的朋友木岛也来了,今天就此作罢,一起喝一杯如何?”
直到这里为止,都是按照木岛的计划进行的。
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自那个“打捞者”事件峰回路转以来,七郎他们和高岛一家之间生出了奇妙的亲近感,或许是因为组长高岛长藏看上了七郎这个将恶念贯彻到底的人物了吧,总之,木岛彻底利用了这一好的条件。
他原本是想给江沼教雄一个教训,让他经历如此可怕的场面,好让他以后不要再违抗七郎的命令,但这场戏演得有些过度,反而产生了其他效果。
在之后的酒席上,江沼教雄喝得醉如烂泥。看来是神经过于紧张,喝酒的时候也就不知节制了吧。
虽然泽柳定吉让他住一晚,但他坚持说不要在这么可怕的家里留宿。
没有办法的良助只好说自己开车把他送回家,把他带了出来,但对方已经醉得不知道自己坐的是谁的车了吧,车开动还没多久,他就开始叫唤起来:“去警察局!司机,去警察局!”
“警察局?”
“是。我作为不得了的恶徒收下诈骗了好几千万的钱。我从中窃取了这些钱……还遭到威胁、差点丢了性命……既然如此不如去自首……只要把钱还了就可以缓期执行……”
木岛良助握着方向盘,不禁心惊肉跳。
若说是醉汉的胡话也就算了,但这个男人今后可能采取的行动确实包含了置他们于死地的危险。
瞬间,冰冷的杀意涌上了良助的心头。
像是忘了刚才那番话一般,江沼教雄又嚷嚷起来:“司机,停车,我要上厕所,厕所!”
“好。”
刚好附近一个人影也没有。
良助停下车,趁对方走向一堵废弃的墙垣后时,打开后备厢,取出了扳手。
“哎,你……”或许是把走近的良助当作警察了吧,江沼教雄说道,“不就是撒个尿吗,别催啊。我马上就自首,让你立功。”
下一刻,良助的扳手闷声一响。
扳手击中头部,江沼教雄呜咽了一声,像木棒般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他还有一丝气息,但不能就这么把他放在这儿。
良助把他拖上车,打算把他扔到某条铁道上、让他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就像下山国铁总裁那样……
不可思议的是,木岛良助一点都没有感到悔恨和良心的苛责。虽说是正当防卫,但他杀过一个人了,已经开始对血没有任何感觉了。
那天晚上,七郎噩梦连连。对江沼教雄他们的处分姑且交给木岛和九鬼了,但他也动用他的部下,到处寻找江沼和吉井广作的下落。
不过这一次,木岛良助却不向七郎报告,擅自做出了决断。
第二天早晨九点,良助给临时作战本部“醉月”打去了电话。
“这么早吵醒你真是不好意思。我想向你汇报关于江沼的事。”
良助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干涩。听到他的声音,七郎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知道他在哪儿了吗?”
“嗯,昨天花了一晚上终于处理完了。已经不用担心他那边会出什么事了……电话里不好详细说。我能到那边去吗?”
“嗯……我等你。”
七郎放下电话回到房间,坐在镜台前的绫香担心地转过身来问道:“亲爱的,怎么了?脸色很差啊。”
“昨晚消耗太多了。”
“骗人,才那么会儿……真不像平时的你。”
即使如此,七郎今天早上也打不起精神。万一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只要他能弄清状况如何,至少能奋不顾身地反败为胜,但现在的事态很不清晰,各种各样的妄想充斥着大脑,让他心神不宁。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七郎点着香烟,自言自语了一句。
没想到这句话却让绫香不高兴了。她挑起眉头,问:“我的事也是吗?”
“不,我又不是在说你的事。工作上有些事很让人担心,就不自觉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和我在一起?”
“你说结婚?”
七郎不由得叹了口气。在隆子进入他的事务所之前,他确实是打算等手头富裕了,就和这个女人结婚的。
绫香的父亲原来是住在草加的赌徒,所以绫香在教养上略有缺陷是无可奈何的。但她的器量比普通人高出十倍,对社会上的事也十分了解。
从某个方面来说,那个时候让迷茫的自己毅然走上恶之道路的正是这个女人。毕竟身体里流的是那种血,说不定面对恶的坚强程度比他还要厉害。
只不过,现在的七郎心里对绫香产生了一些抵触。
绝不是他对绫香的感情淡了。只要三天不见面,他就会忍耐不住,而一旦见了面,他又在另外的意义上有些难以忍耐。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不快,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在你的工作能够走上轨道之前,无论多少年我都愿意等的。但是最近和以前不同,你的工作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既然这样,你到底还要让我做多久这样的工作?”
七郎无言以对。
“如果我这样的女人成为你的妻子对你而言会有诸多不便的话,让我当小妾我也愿意……我能忍耐。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做地下情人我都能忍受。”
都说枕边的誓言不能当真,绫香也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在早上提出这个问题。
“这件事我决没有忘记。只是,再等半年——等到今年年底行吗?”
“为什么?”
“我现在在考虑一件很大的事,一生中没有几次的大活儿。但是要想获得成功,需要一个能完全配合我演戏的艺伎。如果我和其他的女人关系密切的话,你也会不高兴的吧。”
这是可以匹敌替换日本造船招牌般的大戏。虽然这次并不需要上次那么多人,但作为心理战,难度要高得多。这个作战方案是七郎花了半年时间,倾注心血策划出来的,随时都有付诸实践的自信。
看到七郎如此认真的模样,绫香不得不点头答应。
“木岛先生来了。”隔门外传来女服务员的声音。
时间还没过多久,看来他是来到了这附近才打电话的吧。这不像是木岛平日里的会做的。七郎的不安又加深了。
“你先回避一下吧。”
“好的。”
在这么早的时间造访在酒馆过夜的人,说明事态非常严重,否则不会这么做的。
绫香规规矩矩地出去了,而走进来的良助却满脸煞白。
“怎么了?”
“江沼搞定了。我杀了他。”
“杀了?蠢货!”七郎顿时怒火中烧。他伸手朝着良助脸颊打了一巴掌,而且几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
“木岛,你这家伙……我不是叮嘱你不要使用暴力吗!这之前是正当防卫,谁都能想明白这一点。但江沼不是个会主动威胁别人的男人。你怎么杀死他的?”
“对不住。为了你,也为了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让这个男人闭嘴,所以我才下手的……一开始我用扳手敲了他的头时还算好,之后把还没死的他载到陆桥上,扔到下面的火车铁轨时也没怎么烦恼。但在那之后我就感觉魂不守舍了。在那场战争中,我明明在菲律宾杀了不少敌人,在和平年代杀人居然叫人如此难受……”
七郎闭上眼睛,无力地叹息。
在太阳俱乐部的四位同志中,拥有实战经验的只有木岛良助一人。
他虽然是同一学年的,但由于年龄关系、上学时便达到了延期征兵的期限,进入山下兵团,在菲律宾战斗,好不容易才生还。
在复学之后,他把那段惨烈的经验当作已经过去的噩梦,几乎不再提起了,但在生死关头得来的教训和经验,在紧要关头就如同本能一般表现出来了吧。
他相信为了保护自己有时不得不杀人,并且能真的做出来。七郎虽然明白他的心情,但现在不是沉浸在感伤之中的时候。
“具体说给我听。”七郎硬起心肠说道。
良助意外地显得比较平静,开始讲述昨晚的经过,但说到杀人场景时,声音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现在想起来,应该把他带到某个地方,等上一个晚上。他也不是那么傻的人,如果认识到自己做过头了,也还有补救的方法……但那时我太着急了,觉得那样下去的话,即使当晚可以阻止他自首,但之后一定会露馅的。幸好击中他头部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尸体——不,把奄奄一息的他从天桥上扔下去的时候也没有人看见。但是,他的身体很沉,就像一块柔软的岩石。当我听到一声闷响时,全身的勇气都消失了。”
听着良助的倾诉,七郎绞尽脑汁思考着。事到如今,再责备对方也于事无补。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应对这起突发事件。
“扔下他的时候他还活着,那么头部的伤就会被当作掉下时摔到的。你没有动他的钱包和名片夹吧?”
“当然没有。”
“那马上就能知道他的身份。强盗一说是不成立的,问题就在于是自杀还是他杀了。从下山事件的案例来看,在这点上很难做出断定。还有其他人知道他昨晚的行动吗?”